第17章

心裏惦記着事。

放學後,兄妹三人便直奔家裏。

鎮上到山順村不算近,走路一趟差不多一個小時。

曹秋華與陳宗舍不得細胳膊細腿的小閨女吃苦,便将家裏的自行車給了兄弟倆騎。

陳弄墨側坐在前面綁了棉墊子的大杠上,陳義跨坐在後邊,由老四陳君将車子踩成風火輪般旋回了家。

到家後,好幾次以為自己會出自行車車禍,紮進雪堆裏的陳弄墨軟着腿進了屋,沒去看被五哥收拾的“嗷嗷”叫喚的四哥。

“今天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老師提前放學了?”曹秋華正在收針線笸籮,打算去做晚飯,見到姑娘回來,以為自己錯看了時間,下意識掃了眼手腕上的手表。

陳弄墨開始脫厚襖子跟帽子往衣架上挂,聞言氣惱告狀:“今天四哥騎的車,我差點以為自己瞧見了奈何橋。”

“啥奈何橋?”

“...就是閻王老爺。”

聽的這話,本來還眉目柔和的曹秋華瞬間黑臉,先拍了下姑娘,斥了句:“不許說這些個封建殘餘的話。”

而後又“啪!”一聲放下手裏的活計,脫了鞋就沖着臭小子走去。

見狀,剛跨進堂屋門檻的陳君都來不及對着妹妹抗議,扭頭就要跑。

卻不想,腿還沒邁出去,就被眼疾手快的陳義拽住了衣服。

最終的結果可以預見,陳君抱着被老母親抽了好幾下的屁股,哀怨的盯着妹妹,委屈到直哼唧。

收拾完不省心的,曹秋華又指使雙胞胎給水缸裏添水,才黑着臉去了準備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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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氣的陳弄墨跟着秋華媽媽去了廚房幫忙。

晚上喝高粱粥配玉米餅子。

面下午就和好了,曹秋華指揮小丫頭去燒火,自己則去幹淨手,從木盆中将面團拿到桌上重新揉醒一次:“往後老四再不着調,你還回來告訴我,那小子不收拾收拾,早晚得把胳膊腿摔折了,騎車就跟瘋狗攆似的。”

聞言,陳弄墨下意識笑了出來,然後扒拉麥稈的動作一頓,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剛才她氣惱上頭...好像告了狀來着?

沒聽見姑娘的回話,曹秋華回頭瞧了一眼,笑了:“咋?還害羞了?”

她挺喜歡聿聿方才告狀的小模樣,這才是十幾歲姑娘應該有的鮮活,不像前些天,脾氣軟和的她瞧着都擔心,擔心閨女将來在他們瞧不到的地方,被人欺負了去。

女娃娃嘛,脾氣還是厲害些的好。

陳弄墨倒不是害羞,就是...有些稀奇,畢竟這種類似撒嬌的行為離她太過遙遠了。

遙遠到,她這會兒還覺得不可思議。

短短一個多月,她居然就從磨圓了棱角的無害形象,變得有棱角了。

是的,在長在福利院的陳弄墨來看,告狀有時候就是撒嬌、任性的行為。

半晌,她不自在的輕咳一聲:“二哥差不多快回來了吧?”

曹秋華面上的笑意更深,順着閨女的話回:“今天只是初檢,這會兒還沒到家,應該是跟着大部隊一起回來的。”

“咱們村裏參加的人多嗎?”

陳弄墨最近很忙,從大哥的回信中得到了父母的地址,這些天她不止給大哥他們做了衣服,還準備了父母的。

雖然給郵寄包裹那天,因為不了解父母那邊的具體情況,最終只寄了鞋,但沒影響她給父母攢東西的熱情。

也因為太過投入,她完全沒有時間去村裏走動湊熱鬧,自然不清楚山順村到底有多少人報名參加選拔。

曹秋華将面團拾掇成面劑子,又搓圓壓扁,一個個巴掌大的玉米餅,很快就将淺口笸籮給鋪的滿滿當當,聽到閨女的問話,她頭也不回道:“咋不多,符合年紀的都去了,當兵多光榮的事。”

說完這話,還不待閨女應聲,她就又念叨:“叫你跟哥哥們出去走走,成天待在家裏頭悶壞了吧?也不知道你咋想的,我年輕那會兒根本呆不住,見天往外跑,還敢往山裏去打獵...”

“外頭太冷了,不想動彈。”前世為了生活,為了能回饋院長媽媽的養育,陳弄墨幾乎将自己逼成了陀螺,天天在外頭奔波,今生好容易親人俱全,經濟不缺,她只想順着性子,怎麽舒坦怎麽來。

再說,外頭多冷啊,暖融融的炕屋它不香嗎?

曹秋華恍然,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端着笸籮來到土竈邊,示意閨女燒火:“也是,你們南方姑娘不抗凍,在屋裏頭蹲着也好。”

宗爸爸跟二哥回來的時候,天已黑透。

好在裹挾着風霜的兩人帶回了好消息,初檢過了。

飯桌上,掼來沉默的陳宗一臉喜氣的喝了幾口酒,才與家人簡單說了初檢的經過。

肌肉虬結,足足一米九的曹留,在大多數因為溫飽困難,而瘦弱的人群中太過顯眼,來招兵的連長一眼就相中了,拍肩膀、捏肌肉,直呼是個好苗子,再加上得知他還是個高中畢業生後,就更是歡喜,直言政審沒問題就直接送到警衛連去。

要知道,警衛連比尋常戰士要求更高,相對的,進去後晉升的機會也更多。

招兵連長說了這話,就代表着曹留基本算是被內定了。

因為政審肯定沒問題,不然同一個戶口的陳武聞根本當不了兵。

“真好,真好...”曹秋華一連說了幾個真好,手也一直拍着老二結實的手臂。

作為父母,其實她舍不得放孩子去當兵,光榮是光榮的,但是老大當兵十年,攏共就回來三次。

老二這一去,又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瞧見人。

但這是兒子心心念念的事,她幫不上什麽忙,更不能拖後腿。

只是...“還是在H省內服役嗎?”

曹留給母親夾了兩筷子菜:“這個不一定,等過了新兵訓練才知道。”

“對對對,瞧我,你大哥那會兒也這樣...”

陳宗拍了拍妻子的手,知道她舍不得,但孩子們長大了,總要出去闖一闖的。

熱鬧的晚飯過後,陳弄墨梳洗完回到房間。

躺在溫暖的炕床上,興奮的情緒才慢慢的低落下來。

初審初檢、體檢政審、走訪調查...一系列流程走下來,等正式拿到入伍通知書,起碼要兩個多月。

也就是說,意氣風發的二哥因為救人失去雙腿,一輩子與輪椅為伴的禍事還有兩個多月。

想到這裏,陳弄墨深深嘆了一口氣,翻身側躺後再次提醒自己,一定要牢牢關注入伍的進度...

第二天。

陳弄墨起床後沒瞧見二哥,心裏就是一突。

而後又覺得自己太過一驚一乍,她問正在端早飯的五哥:“ 二哥呢?”

“去村裏的民兵大隊練槍了,等會兒應該就能回來,你快些過來吃早飯。”

聞言,陳弄墨不再多言,來到桌邊迅速開吃。

曹秋華無奈,将沖好的奶粉端了過來,一邊幫着攪拌,一邊念叨:“每天吃早飯都跟打仗似的,不能早起來十分鐘嗎?”

“被窩太暖和了。”陳弄墨抿嘴兒笑,嘴上說着賴皮話。

但她長得好,不是單純的五官精致,氣質更絕,像是仕女圖中走出來的古代貴女,瞧着就叫人歡喜。

曹秋華本就喜歡的不行,如今見她俏生生的沖着自己撒嬌,立馬沒了立場,拿出一個空碗,兩邊倒着牛奶晾涼,嘴上更是道:“說的也有道理,你年紀還小,身體也弱,是得多睡睡。”

聞言,同樣16歲,只大了妹妹兩個多月的陳君整個人都酸了。

送走上學的孩子們,曹秋華也沒閑着。

等老二回來吃了早飯後,一家三口便去了村委會。

接到弟弟通過初檢的電話,陳武聞并不意外。

不過在得知他被招兵的連長看中,還是高興的不行,沉聲叮囑道:“越到這個時候越要穩得住,別做張狂事。”

曹留笑:“我是什麽人你還不知道。”

陳武聞也跟着笑了:“也是,你從小穩重有章程,不過還是不能大意,往往這種時候,什麽魑魅魍魉都能跳出來。”

當兵名額太少了,每年總會有那些個各方面優秀的人會莫名落選。

電話中不好說的太明,但曹留聽明白了:“哥放心吧,有你在後頭,一般人不會那麽傻。”

一個縣出息的也就那麽幾個,遠近誰不知道陳武聞如今是部隊裏的軍官?

可能大多人不清楚具體是什麽級別,但不妨礙旁人在起不好的心思時,顧忌上幾分。

“我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還得你自己靈活些,真有問題立馬找我。”通話時間有限,陳武聞與弟弟又交代了幾句,便叫父母接電話。

陳宗話少,總共說不到半分鐘就遞給了妻子。

往常這個時候,曹秋華的話題大多是圍着兒子轉的,但這一次,她只念叨了兩句,便樂呵呵的說起了閨女的各種好。

聽得電話那頭的陳武聞的表情也越來越柔和。

看樣子妹妹的到來,母親很開心。

這就好...

“...對了,差點忘了,聿聿那孩子收了你的壓歲錢,心裏過意不去,專門給你畫了款式,做了一套衣服,昨個兒寄出去了。”挂電話前,曹秋華一拍腦門,說出差點忘掉的事。

“我哪裏就缺衣服了?部隊裏都發呢,布料你們留着自己穿。”話雖這麽說,但是陳武聞心裏卻是慰貼的不行,再看看腳上正穿着的合腳皮靴,面上已然帶出了得意之色。

“家裏不缺布料,給你做就好好穿,小丫頭琢磨了好幾天才做好的,老費眼睛了。”

陳武聞抑制不住的笑出了聲:“妹妹到底比弟弟貼心。”

曹秋華驕傲:“那可不!聿聿貼心的緊,性子也通透,還給小邵那孩子做了一身,跟你那套一模一樣,收到後記得給他,曉得不?”

陳武聞的嘴角瞬間拉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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