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而回到隐星閣的時柒随意洗漱一番便躺床上了。

長夜綿綿,看似平靜。她臉朝外靠着,雙手環抱至胸前,雙腿微微曲起,呈現一個自我保護姿态,卻睡得安詳。

轉眼,緋紅染紅的天際。

天亮了,時柒被仙鶴的叫聲吵醒,遲鈍地想起今天是她照料仙鶴的最後一天。

也不知該說南枝門主心大,還是該說他願意再給時柒一次機會。

他竟然還讓她按照原來一樣繼續照料仙鶴,直到輪到該換下一名弟子的日子。

時柒努力地從床上爬起來,簡單地洗了把臉後,半眯着眼過去給因為餓了而叫個不停的仙鶴。

喂完仙鶴,她聽到了南枝門主召集門下弟子的鐘聲。

時柒本來是懶得動的,又怕不去,要挨罰,斟酌一番終是乖乖地去了,她可不想再抄東西或被關禁閉。

可時柒跟隐星閣的弟子好像都不熟,原主生前性子雖開朗,但防備心卻很重,能談心的朋友也只有女主李憐雪一個。

她站在角落旁,眼神無聊地掃過站在隐星閣閣前的弟子。

大清早的,叫他們過來幹什麽?

南枝門主坐在隐星閣閣前,還是穿得姹紫嫣紅,卻掩不住氣質殊然,折扇在他手上轉來轉去,“不久後……”

話說到一半,南枝門主吃了一顆葡萄,又擡頭看了看他們。

時柒差點又睡着了,這跟以前上學時期校長開早會有什麽區別?萬萬沒想到穿書後又死了一回還是逃不掉此等“酷刑”。

終于,南枝門主在他們的目光下吃完了第三顆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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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帕子将手指一根一根地擦幹淨,笑着道:“不久後便是仙門的比武了,和以前一樣,你們每一個人都必須得參加。”

話突然轉道:“不過在此之前,這一次與往日裏有所不同,你們得去歷練一下。”

南枝門主拿出簽筒。

“你們要同其他門派的弟子合作除邪祟,抽到同一個地方的弟子須互相幫忙、互相扶持,解決邪祟。”

也就是說各大仙門的弟子将會被打亂,數人成夥一起去除邪祟。

聽到歷練二字,時柒整個人都不好了,相當于實操考試,聽着還是打亂座位的那種,跟陌生人坐一塊考試。

忽見南枝門主收斂了一下笑意。

“只是你們都得給我記住了,不許跟其他門派的弟子争強好勝,命兒沒了就什麽也沒了,反正我素來也不在乎仙門比武,更別說這次歷練了。”

時柒不由得對南枝門主有點兒刮目相看,對弟子還挺好。

“若實在無法解決邪祟便先回來,遇到無法脫身的情況再發信號告訴我。”南枝門主又恢複吊兒郎當,笑容肆意,“我過去揍完邪祟,再揍你們。”

衆弟子:“……”

時柒決定收回剛才那句話。

今年之所以會在仙門比武前多了一項歷練,是因為近來太多邪祟作惡,百姓們叫苦不疊,紛紛找上了在附近駐守的仙門。

各大仙門門主一時處理不過來,有門主建議放手讓弟子去一試。

昔日弟子出門除邪祟,一般會由師尊和有經驗的師兄、師姐在跟前帶着,就怕出現任何一點兒差池。

如今,他們倒是改變主意了,決定讓弟子直面邪祟。

弟子稍多,抽簽需排隊。

片刻後,時柒抽到夜雪城。

她倒是聽說這個地方:無論何季節,入夜後,夜雪城都會下起雪,卻又會在天亮前停雪,故此取名夜雪城。

佩戴在腰間的玉簡突然亮了,這是李憐雪送給時柒的。

她取下來聽,确實是李憐雪的聲音:“時柒,你抽到的地方是哪裏,我和我二師兄都是夜雪城,算了,我現在去找你見面說。”

巧,太巧了。

聽完玉簡傳音的時柒倚着柱子發愣,跟着原著大女主行動一般是有大女主光環護着。

但随之而來的定是副本的艱難。

副本的艱難意味着夜雪城的不簡單,而自己又不像尋常穿書文那樣是看過原著小說、手拿通關提示劇本的。

她只看過原著簡介。

時柒頭疼了。

就在這時,有一名男弟子靠過來,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竹簽,面露喜色地說:“師姐,真巧,我也是夜雪城。”

時柒正煩着,聞言也瞄了一眼他拿着的竹簽。

沒錯,也是夜雪城,她想敷衍地笑笑再說句“嗯,真巧啊”,擡頭卻發現此人是在筵席上弄混畫卷的男弟子。

世間的緣分就是這麽奇妙。

瞧着他臉都紅了的模樣,時柒心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總不能告訴他,你喜歡的時柒已經死了,現在的我是百年前的大魔頭白時柒吧。

她尋思着也不能不說話,于是道:“嗯,你叫什麽名字。”

男弟子興許是有些激動,結結巴巴道:“回師姐,我叫周向陽。”

時柒“哦”了聲。

向陽、向陽,倒是個好名字。

即使是面對她平淡的态度,周向陽似乎也還是高興,一張輪廓分明、略顯青澀的臉是藏不住的笑意。

一向臉皮厚的時柒倒是有些不知道怎麽面對他這一腔熱情了。

說起來,她隐隐約約記得,原主是被人毒死的。

可原主的記憶裏卻并沒有一絲關于下毒之人的。

就算時柒想幫原主找出兇手以償還借用身體之恩,也暫時毫無頭緒,雖說她也是無意重生到這具身體。

令時柒奇怪的是,原主除了跟大女主李憐雪是好友外,明明是一名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弟子了,為什麽會有人毒殺她?

難不成原主發現了什麽秘密?

時柒思維不禁往這個方向發散。

李憐雪、謝舟來到隐星閣前了。

時柒暫不多想,越過像還沉浸在喜悅之中的周向陽朝他們走去。

跟李憐雪去夜雪城就去夜雪城吧,她也沒什麽好怕的,有能力殺她的人不多,遇事謹慎些便可。

距離弟子出仙門、趕往任務之地除邪祟有幾天了。

冰霜閣中依舊是冷冷清清的樣子,水亭上,兩人相對就席而坐,手裏各執一棋。

清風吹過,沈拂塵凝神望着棋盤,左手拿着黑棋。

南枝門主一有空就過來找他下棋,此刻嘴巴也閑不下來:“君離,你覺得這次對弟子的歷練如何?”

沈拂塵白衣垂地,雙腿規矩地盤着,細長的手指從寬大的廣袖中探出,又下了一顆黑棋,堵住了他的路,“尚可。”

南枝門主倏地盯了他幾秒,随後沒頭沒尾地道:“君離,我有時候覺得你不是人。”

沈拂塵專心下棋,不語。

南枝門主笑着解釋:“我不是在罵你,是說實話,我跟你從小一塊長大,就沒見你喜歡過什麽東西,人嘛,不可能無欲無求。”

他還是沒說話。

南枝門主滔滔不絕:“我知道,你一出生便注定為仙門的仙尊,跟尋常人不同,可你要先是你,再是仙門的仙尊啊。”

沈拂塵下棋的手一頓。

“你要先是你,再是仙門的仙尊啊”這句話以前也有人跟他說過。

靜默少頃,沈拂塵漆黑的睫毛微垂,勾勒出一道淺淺的陰影,指間穩當地夾着一顆黑棋,又落下一子。

薄光安靜地鋪灑而下,落子後,他才擡頭道:“你輸了。”

南枝門主懷疑沈拂塵有沒有在聽自己說話,低頭一看,棋盤上的輸贏扭轉不了,對方壓得自己死死的。

他笑嘆道:“嗯,你贏了。”

沈拂塵站了起來:“下完了。”

南枝門主接下來想說的話又咽了下去,他總是會在沈拂塵這裏碰壁,剛才他死皮賴臉地纏着沈拂塵跟自己下一盤棋,說下完就走。

可哪有人下棋真的只下一盤就走的?反正南枝門主沒這個習慣。

真是不解風情。

但他也沒再要沈拂塵陪自己下棋,轉而伸手過去逗在旁邊啄食的鹦鹉,“你還養着它呢,真有耐心,我以前只養了幾天就覺得煩給你養了。”

沈拂塵聲音很輕地“唔”了聲,看了鹦鹉一眼,它不再啄食,而是飛回到他手腕上。

他養過便不會再讓別人養。

除非鹦鹉死。

南枝門主還想繼續聊下去,卻看見有人走了過來,來人語氣急促道:“南枝門主,您是否有弟子抽中了去夜雪城的簽?”

他笑臉落了落:“我有兩個弟子抽中了去夜雪城的簽,怎麽了?”

“夜雪城有隐星閣的信號發出。”仙門是打算放手讓弟子去為百姓除邪祟,但也時刻派人留意各個地方的動靜。

沈拂塵一如既往的靜然。

南枝門主皺眉道:“君離,你好像也有兩個弟子在夜雪城吧。”

他指尖勾過鹦鹉的絨毛,“對,憐雪和謝舟。”

南枝門主扶額,“你的還好,我那兩個弟子的修為皆是在衆弟子中屬于下乘的。可奇了怪了,這夜雪城不是普通的邪祟麽?”

沈拂塵放鹦鹉回房,“何人?”

他暫且收起了那副游手好閑的樣子,“就是總愛給我闖禍的時柒和才拜入我門下不久的一個男弟子周向陽。”

飛向房間的鹦鹉連影子也不剩。

沈拂塵收回視線,似心不在焉,“為何我聽憐雪說時柒修為很好。”

南枝門主表情一言難盡,也沒太直言,畢竟是自己的弟子,稍微留點臉面,“哈?很好?反正比憐雪那孩子差遠了。”

他眼睫一動,“是麽。”

距離信號發出已過了一段時間,南枝門主揮退來通知的人:“我現在啓程去夜雪城,你可要同我一起?順便去看看你的弟子。”

仙門百家的人一般都是各司其職、各為其主的,隐星閣的弟子自然是由他來管。

當然,要是實在管不過來也可以請別的門主幫忙。

沈拂塵稍久方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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