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遠在夜雪城的時柒望着不知所措的周向陽頓感有口氣不上不下。
隐星閣特制的信號煙花就這樣沒了,她想問周向陽是不是腦子缺根筋兒,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可以随随便便地放在了房間。
還被府上小孩子拿走給放了。
他們來到夜雪城後,住在了鬧邪祟的宋府府邸裏,而宋府的少爺和少夫人生了兩個孩子,自幼被寵溺壞了。
宋府少爺、少夫人得知此事後已經向他們道過歉。
可主要的失誤還是在于周向陽。
時柒忽然覺得南枝門主的心理素質應該是十分強大,所收的弟子都異常“出色”。
周向陽也知自己做錯了事,安靜地耷拉着腦袋不敢說話。
時柒正想以師姐的身份幫南枝門主說教他一下,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周向陽擡起頭,“師姐,你餓了?”
她尴尬地摸摸鼻子,肚子響得也太不是時候了,“嗯,有點兒。”
周向陽眼睛一亮,“我去後廚給師姐下一碗面吧。”
如今時辰不早了,宋府的下人也是要休息的,除非主子突然傳喚做食,否則他們是會待在下人房裏不出來的。
時柒不會跟吃的過不去,咽了咽口水道:“那就麻煩你了。”
周向陽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師姐還跟我客氣什麽。”
自己怎麽就被一碗面給打發了?時柒回過神來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慢着,你有沒有帶玉簡來?”
玉簡是一次性的,用過就不能再用了,所以她現在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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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腿準備邁向後廚的周向陽停住,很快便猜到她大概是想通過玉簡向南枝門主說清楚事情來龍去脈。
他再次低了頭,“不好意思,師姐,我忘了。”
其實是周向陽沒有玉簡,但他只說忘了,卻沒說自己沒有。
玉簡在仙門中并不是什麽尋常物,普通弟子擁有一塊都值得到處炫耀了,他只是一個才剛進隐星閣不足一年的新弟子。
還是一個修為低下,終日被人看不起、備受同門弟子冷嘲熱諷的新弟子,怎麽可能會有這個玩意兒。
周向陽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像是怕時柒因此不高興。
時柒并沒有發現不妥,畢竟她以前生活在魔族,那裏沒有玉簡。
而重生到仙門弟子身體後,李憐雪給了她一堆玉簡,時柒自然就默認玉簡是尋常之物,仙門弟子人人都有。
時柒揮了揮手讓他走,“算了,你還是好好想想到時候怎麽跟來夜雪城的南……師尊解釋吧。”
她心裏覺得忘記帶玉簡這件事也不能怪周向陽,因為自己用完上次那塊玉簡也忘記拿新的玉簡帶上了。
“是,師姐。”
本來時柒是可以去找李憐雪、謝舟借玉簡的,但是夜雪城并不止宋府一家有邪祟,他們追蹤着另一股氣息到夜雪城別處了。
故此,她沒辦法聯系到對方,也就別說向他們借玉簡了。
周向陽遲疑着沒挪動腳,“師姐,你沒有生氣?”
時柒感覺有些莫名其妙:“沒生氣,我為什麽要生氣?”
他這才松口氣,“那就好。”
看着周向陽走向後廚的背影,時柒頗為感慨,倒是個真心待原主的人,她感慨完就找個地方坐下了。
來宋府幾天了,時柒都沒見過宋府下人說的吃人頭發的邪祟。
沒錯,只奪人的頭發,不殺人。
時柒見周向陽遲遲不回來,想着過去後廚找他,還沒站起來就看到一盞燈籠壓過院中的花草,拿着燈籠的主人正是宋府少爺。
他也見到了她,然後站住,身邊破天荒地沒帶丫鬟、小厮。
宋少爺似猶豫了幾秒,還是選擇走向她,一雙眼睛在黑夜中很是明亮,沒什麽血色的唇微張了張,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啞巴,他是個啞巴,說不出話。
這件事,時柒一來到宋府就知道了。宋少爺生得俊俏,以前還當過仙門弟子,只是後來退出仙門,當回尋常百姓了。
而他啞巴也不是天生的,是在退出仙門不久後因意外造成的。
那場意外後,他不僅啞巴了,身體也弱了不少,終日需要以藥滋補,一不小心也許就會暈倒。
時柒看不懂他想說什麽,“宋少爺這是有話想跟我說?”
宋少爺嘴巴緩緩地閉上了,她彎腰撿起一條樹枝,遞過去,“您想說什麽可以寫在地上,您會寫字吧?”
身為宋府的少爺,他自然是會寫字了,宋少爺看着時柒遞過來的樹枝,指尖微動着,卻沒有立刻接下。
時柒又上前一步,“宋少爺?”
此刻,有丫鬟找過來了,“少爺,您怎麽來這兒了?該喝藥了。”
她是時常跟在宋少爺身邊照顧的下人,向時柒行了個禮,“見過時姑娘。”
最後宋少爺只是朝時柒點點頭就離開了,留下一道纖瘦的身影。
“師姐!”周向陽捧着一碗面過來,見時柒盯着空無一人的方向看,不由得問,“怎麽了,師姐?”
面香撲鼻而來,時柒皺起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來,偏臉過去只看到一碗面,上面有荷包蛋、蔥花、香菜,“你不吃麽?”
他搖頭:“我不餓。”
時柒沒說話,留周向陽在原地,自己走向後廚拿了一只幹淨的碗過來,倒了一半給他,“吃吧。”
周向陽捧着碗,“師姐……”
她打斷道:“快吃,待會兒涼了,再說了,這面是你做的,你不吃,我哪有臉吃,謝謝了。”
他垂下眼,“師姐你對我真好,我定不會讓別人傷害你。”
時柒算是佩服周向陽的腦回路了,她也沒做什麽吧,還有,她還沒淪落到需要人保護的地步。
吃到一半,一陣風朝他們襲來。
時柒把碗一摔,推開了周向陽,宋府的人聽見院中有聲響,把門關得更緊了。
這是時柒一來宋府便囑咐他們的,如果夜晚聽到聲響千萬別出來,這些人都是沒半點修為的普通人,出來也只是送死。
待在裏面更安全。
周向陽被推得毫無征兆,摔倒在地,擔心地喊:“師姐。”
卻見數十道幻化出來的鳥影在院中掠過,叫人分不清哪一道才是邪祟的真身,它們在半空中盤旋着。
剎那間,數十道鳥影湧向他們。
“不自量力,就憑你們也想除掉我?可笑至極!”不辨男女的嗓音繞着宋府響起,“既然你們找死,那就別怪我了。”
時柒眯了眯眼,站着一動不動。
她看出來了。
這并不是普通的邪祟,而是一只上古鳥獸,這種鳥獸在修煉成形後可以自己選擇性別,但無論選男還是女,它都會沒有頭發。
興許這就是它為什麽要奪人頭發的原因,鳥獸吃了新鮮的人頭發會長出頭發,可只能維持數日。
周向陽看着鳥影化得越來越大,眼睛微微睜大,着急地叫:“師姐,快躲開。”
時柒還是不動。
他迅速地從地上爬起來,擋在她面前,時柒表情微訝,反手将周向陽拉到身後,擡掌凝成一道烈火,揮向第三道鳥影。
鳥影發出痛吟,其他鳥影頓時消散,只剩下被時柒擊中的鳥影。
周向陽後知後覺地明白了時柒剛才不動的意圖,她這是在觀察鳥獸的真身,希望能一擊即中。
“師姐,是我拖累你了。”
周向陽望着擋在自己身前的時柒,他長睫毛随着呼吸起伏輕輕地顫動着,有些愧疚又有些被護着的愉悅。
“沒有的事。”她回頭看了他一眼,“沒受傷吧。”
他怔了一下,道:“沒有。”
時柒又轉頭回去,謹慎地注視着前方,上古鳥獸修為不容小觑,不能輕敵。
若她一人應對,勝算還可以,即使打不贏,也能安然無恙地離開,但要在保證宋府的人和周向陽安全的前提下就難了。
周向陽很輕地扯了一下時柒的袖擺,“師姐,小心點兒。”
她“嗯”了聲。
鳥獸顯然被時柒激怒,翅膀展開來,往地面一掃,畫了個陣。
陣法啓動之際,數道羽毛圍着他們旋轉,似刀片般鋒利,割破了時柒的衣袂一角。
周向陽臉色一變,“師姐!”
時柒雲淡風輕地掃了一眼,“我沒事,不用大驚小怪。”
有陣法自然就有陣眼,只需要找出陣眼,陣法便能破,時柒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右手托着下巴,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樣。
她不急,反正急的是想要新鮮的人頭發,又想趕緊除掉他們的鳥獸,只要對方一急,急中易出錯,那麽便會露出破綻。
卻不料周向陽面色驟然發白,幾乎要倒地,幸虧時柒及時地扶住。
“你怎麽了?”
他眼皮緩慢地眨着,嘴角溢出鮮血,“師姐,我心口疼。”
時柒暗道不妙。
陣法外面的鳥獸哈哈大笑。
“我剛剛在後廚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在面裏下了毒,沒想到他中毒了,你卻沒有,難道你是百毒不侵之體?”
“不過,還是得死。”
時柒覺得并不是因為自己是百毒不侵之體,而是因為原主是被毒死的,所以一般的毒對她沒什麽用。
這樣說來,周向陽還是被她連累的,是她要他吃面的。
“是麽,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事到如今,時柒也不找陣眼了,直接強行地破掉陣法,陣法光芒驟逝。
她唇角也滲出些血,卻不在意地擡起手随便地擦了擦。
一縷烈火在時柒指間燃燒起來,只見她身影快如鬼魅,掠到鳥獸身側,将烈火打在它心口處,“讓你也嘗嘗心口疼的滋味吧。”
鳥獸哀呼得更厲害。
它奮力地揮動翅膀,将剛受到陣法反噬的時柒甩開,“你,你居然會烈火之術?你不是仙門弟子麽?”
烈火四散,歸于虛無。
時柒正欲再施烈火之術控制住鳥獸之時,一只微冷的手從身後側伸過來,修長五指準确無誤地扼住了她的手腕。
“誰——”時柒偏頭看去,震驚了,磕巴道,“君、君離仙尊?”
沈拂塵視線落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