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時柒轉過身,用手指着自己,表情滿是無辜,微睜圓了眼睛,“您這是在叫我?”

沈拂塵端着晨露,立在蓮花池前方,一雙眼睛天生自帶矜貴、漠然,正不偏不倚地凝望着她,目光很淡。

他另一手扶起白色衣擺,踏過蓮花池邊的石階再放開,一步一步地走到時柒面前。

“白時柒。”

他薄唇相碰,她名字從裏而出。

時柒還是一臉無辜,“君離仙尊,您說的可是那一個死在了百年前的魔族人白時柒?”

沈拂塵看着這一張臉,很陌生,以前從未入過眼,與白時柒那妖豔的面容截然相反。

他看了幾秒,擡起了手。

因采露還有些濕的指尖壓到時柒的眉間,她驀地擡目。

沒有施展過還魂之術的痕跡。

她不是還魂人。

而是普普通通的人。

沈拂塵稍稍挪開了手指,時柒眉間很幹淨,并沒有魔族烈火印記,那烈火印記曾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烈火印記遇熱會變得更加紅,仿佛能滴血一般。

四周飄來馥郁的花香,時柒也猜到他在試探什麽,但她知道沈拂塵不可能會探出些什麽,所以無懼。

時柒重生與還魂之術無關,就像她之前穿書來到這個世界一樣,可以稱得上是玄學,對古代人來說算是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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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許算得上一個小金手指?時柒自嘲地笑笑。

“君離仙尊?”她見他不說話,又輕輕地喚了一聲。

南枝門主從房間裏走出來,正伸着懶腰,餘光瞥見他們的姿勢,驚訝到連哈欠打到一半都收了回去。

他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搓了搓眼睛再看一遍。

事實證明他沒看錯,站在不遠處的正是沈拂塵和自己的弟子時柒。

數百年來,沈拂塵無論對誰都會保持着适當的距離,對最疼愛的弟子李憐雪也無這種親昵的動作:用手指輕壓着對方的眉間。

有一段時間,南枝門主甚至懷疑沈拂塵對女子無意,斷袖了。

他還一度擔心過自己是否會被對方看上,在觸及沈拂塵看自己的眼神後,南枝門主果斷地否定了這個猜想。

嗯,誰看自己喜歡的人的眼神是如死水一般的?

說沈拂塵在看陌生人也不為過。

其實也并不是說仙門的仙尊就不能成婚,只是沈拂塵成婚的對象該是仙門聖女,可他卻收了李憐雪為弟子。

仙門的門主先是不太贊同,後來又覺得無所謂吧,反正仙門聖女每一百年會出生一個,待下一個長大成人便好。

歷任仙門仙尊繁衍子嗣皆是如此,他們從未覺得有何不妥。

至于是否兩情相悅,這不重要。

自千年前有一名仙尊愛上妖族之女,反被無情利用,被妖族重創仙門後,仙門便多了一條規矩。

規矩是:歷屆仙尊都會在年幼時被重塑骨肉,抽掉情|欲。

目的是不讓魔族和妖族有任何的可乘之機,他們太過于陰險狡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重要的是仙門的仙尊之後必須得血脈純正。

和妖族或魔族結合?簡直荒謬,如此一來,那些百姓還如何信任仙門。

可說實話,南枝門主想象不到沈拂塵有了孩子的畫面,莫名會想到兩個字:奇怪?

發現自己往奇奇怪怪的地方想去後,南枝門主故意咳嗽了幾聲清醒下,朝沈拂塵走去,“君離。”

時柒聽到他的聲音如獲大赦,順勢側開頭,喊:“師尊!”

南枝門主:“……”

他心道:她這麽激動作甚?

南枝門主清了清嗓門,好奇地問:“你們在聊什麽呢?”

沈拂塵緩慢地垂下手,側頭看他,“沒什麽。”

時柒見沈拂塵不提剛才的事,自是也不說,轉頭跟南枝門主說起昨晚的事,她認為上古鳥獸一定是藏匿于宋府的人身上。

她還聞到上古鳥獸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藥味,很熟悉,仿佛在哪裏聞過一樣,只是這一時半會兒硬是想不起來。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關鍵時刻想記起什麽,偏偏死活記不起來。

南枝門主确認時柒和周向陽安然無恙後,也沒打算立刻回仙門,原因是上古鳥獸非一般仙門弟子可對付。

還有一事,他很存疑。

遣派弟子到民間各處助百姓除邪祟前,仙門早就派人了解過那些地方的邪祟,确定都是普通邪祟。

那為何夜雪城會出現上古鳥獸?

倘若是力量強大的上古鳥獸,來人是仙門的一門之主恐怕也難以打成平手,更別說時柒他們這些初出茅廬的仙門弟子了。

幸虧昨晚的上古鳥獸力量偏弱。

上古鳥獸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有幾種可能。

一是仙門勘察失當,二是上古鳥獸有必須要留在宋府的原因,還一直隐藏着氣息,要知道上古鳥獸是不能久留在人間的,否則力量會逐漸衰弱。

三是有人故意而為之,四是……南枝門主暫時沒想到。

“師尊?師尊?”時柒見南枝門主在發呆,不由得連叫兩聲。

他回過神來,“這件事,你和周向陽都別管了。”

“晚上就待在自己的房間裏別出來,我提醒你,一定不能再用烈火之術,若叫人看見了,我也保不了你。”

時柒颔首:“謹遵師尊教誨。”

她很會說場面話。

沈拂塵站一側,沉默不語。

其實時柒也并不想多管閑事,昨晚若不是自己想早些解決上古鳥獸回去和見周向陽因自己出事,內心過意不去,也不會莽然出手。

最重要的是沒能猜到他們會這麽碰巧地來到這裏,失策了。

說完這些事,時柒以為自己能回去了,誰知南枝門主拉住她,讓她跟自己一起去買布匹、朱砂等東西回來制旗、作陣。

南枝門主不僅拉上她,還拉上了沈拂塵,說是可以順便出去逛逛。

實際上,買布匹、朱砂等東西是能讓宋府下人出去買的。

但南枝門主瞧着是不太靠譜的模樣,但做起事兒來還是講求謹慎二字,這也是時柒跟他出去後,慢慢才想通的。

陣法是否能成功,與布匹、朱砂有很大的關系,萬一出了差錯,後果将不堪設想。

街上人頭攢動,随處可見的燈籠,由于天還亮,裏面并沒有點火。

時柒覺得這些燈籠的樣式都挺好看的,便多看了幾眼。

逛了一圈,她終于知道南枝門主拉自己出來的理由了,當苦力來着,買的東西都由時柒提着。

她偷偷罵了他幾句,還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瞪了他一眼。

時柒剛發洩完情緒,視線跟沈拂塵對上,也不确定他有沒有看到自己的小動作,立馬裝乖了。

南枝門主買完所需要的東西,也不着急回宋府,尋了個茶館喝茶,而茶館一般是說書人的老地盤。

他們一坐下,小二便提着茶壺過來招呼了。

時柒口渴得很,連續喝了幾杯茶水才堪堪壓下喉嚨的幹澀。

沈拂塵對茶很是挑剔,只是抿了一口就沒再動過了。

說書人手搖着扇子,道:“仙門的君離仙尊,你們可聽說過?”

臺下有人附和:“天下誰人不知君離仙尊,是仙門千百年來最出色的一名仙尊。”

居然提到了沈拂塵?

時柒的疲憊一掃而去,甚至多了幾分興趣,沒想到能聽到關于他的八卦,這些人絕對想不到當事人就在此處。

她不由自主地瞄了坐在旁邊的沈拂塵一眼,他倒是淡定自若。

南枝門主也饒有興致,還叫小二拿來一碟瓜子嗑了起來,時柒也抓了一把放手心上,慢慢地嗑。

只聽說書人又問:“那你們有聽沒聽說過魔族白時柒?就是那個曾經燒仙門、囚君離仙尊的魔族人。”

時隔時間太長,民間都換過代了,只有幾個人曾聽父母說過。

一人道:“我聽我娘說過,但不太清楚,她不是死了麽?”

時柒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南枝門主嗑瓜子的動作停了下來,隐隐約約有不良的預感。

沈拂塵擡頭看向那站在臺上滔滔不絕的說書人。

說書人掃視一遍臺下人,緩緩道:“死是死了,但她與君離仙尊可是關系匪淺啊,據說這白時柒抓走君離仙尊後,與他成了親。”

臺下人瞬間沸騰了,議論紛紛道:“成了親?”

“君離仙尊不是仙門的人麽,以前竟然跟魔族白時柒成過親?”

“一個巴掌拍不響,若君離仙尊無意,那魔族白時柒又如何能逼迫得了他呢?我們以前都沒聽說過,是不是仙門替他遮掩了?”

“不對啊,不是說魔族白時柒是抓走君離仙尊的?既是被抓走,君離仙尊自然是無意、被迫的。”

時柒終于聽到有人說對了。

可惜,這道被沈拂塵辯白的聲音很快被其他聲音給壓下去。

說書人笑着撫須,“仙門有沒有替他遮掩,我不知道,只知道他百年前的的确确是與魔族白時柒成過親。”

時柒打算喝口茶壓壓驚。

她太心虛了。

說書人将扇子打開又合上,一副故弄玄妙樣子:“還有,我聽說魔族白時柒還懷了君離仙尊的孩子!”

“噗”地一聲。

——時柒剛喝進嘴裏的茶水盡數噴了出來。

什麽?

孩子?

她坐的位置還是第一排前面,茶水噴到了說書人的長衫上。

當事人時柒都不知道自己懷過孕,只能說這說書人真是厲害。

南枝門主也差點憋不出了,這叫什麽事兒,越說越離譜。

說書人被這突發事件弄懵了,讷讷低頭看着自己被噴濕的衣裳,素來會說話的嘴巴愣是蹦不出一個字兒。

沈拂塵将看向說書人的目光轉移到還在用手擦嘴的時柒。

只是看了幾眼,他便轉開,忽問說書人:“你是聽何人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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