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冰霜閣一片安靜,偏生這樣才越發襯得那道低吟清晰入耳。

時柒本不想多管閑事,覺得沈拂塵是仙門仙尊,應該不會出什麽事,但念在他今天挺身而出地幫了自己,還是做不到轉身就走。

一小片衣裙拂過門前木板,時柒輕輕地叩了叩門,小聲不大不小:“君離仙尊?”

數秒後,房間裏面才緩緩地傳出回應,“誰?”

時柒撿起被自己放在門口的藥膏,說:“我是時柒,我師尊讓我送一些藥膏給您擦一下……君離仙尊,謝謝您今天出手相助。”

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低,她似有點兒不太好意思。

“咔吱”一聲,房門開了,燈火随之亮起,似照亮黑暗的晝光,沈拂塵背對着門口,背影瘦削、纖長。

他頭也不轉,“進來。”

若是仔細聽,或許能聽出氣息略不穩,但她顯然沒留意到。

時柒聞言跨過門檻走進去,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既陌生好像又有些熟悉的靡靡郁香,看向沒有一絲煙霧的香爐,沒燒香。

待靠近了,時柒才發現沈拂塵在洗一塊帕子,深更半夜的洗帕子莫名的奇怪。

前不久他的手才受過傷,不好碰水的,容易感染,傷口難好。

她把藥膏放在房中間的桌子上,默默地觀察幾秒,見他沒事也不問剛才的聲響是怎麽回事,也許是摔了一跤,雖然可能性不大。

“藥已送到,那我就不打擾君離仙尊休息了。”

沈拂塵轉過身來,羊脂玉的皮膚被橙黃的燈光照着添了幾分朦胧,純白無暇的衣衫多了些褶皺,窄瘦的腰肢被一條系帶環着。

青年的眼神分明看着并無不妥,時柒卻還是不适應,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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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無言片刻,她別扭地撓了撓耳朵。

他将帕子晾曬在水盆旁的架子,踱步過來,拿起水晶罐,修長的手指擰開罐蓋,露出裏面晶瑩剔透的藥膏。

沈拂塵似沒看出時柒的不自在,冷不丁道:“你知我生了心魔。”

時柒眉心一跳,當即表示自己不會說出去,“君離仙尊,您放心,我知道您不想讓仙門擔心,想自己解決,定會守口如瓶的。”

她退一步道:“心魔罷了,您一定能戰勝它的,如果您實在不放心,也可以抹掉我的那一段記憶。”

沈拂塵暫不語,到羅漢榻坐下。

他垂下眸,看過自己拿着水晶罐的潔白雙手,有輕微的顫抖,一抹滾燙在身體裏橫沖直撞,似要破體而出。

剛剛又做夢了,夢與現實交織到一起,沈拂塵被滾燙燒得難受到從床上掉了下來,掀開眼皮時,手拿着一塊帕子。

心魔到底是在折磨着他,沈拂塵嘗試過殺它,殺不掉。

他本該不會有情緒的眼裏閃過陰郁,很快便又無影無蹤了。

這時,時柒才發覺沈拂塵的皮膚其實偏紅了,眼尾紅得更為明顯。

她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聽說沈拂塵的父親也是仙門仙尊,而母親則是仙門的聖女,他們的長相必定也不凡,不然也生不出他這等模樣。

坐在羅漢榻的沈拂塵倏地身子一顫,手上的水晶罐滾落在地,他似有些坐不住地單手撐榻,呼吸急促。

時柒情不自禁地快步過去,撿起水晶罐放到一旁,猶豫着該不該扶一下,最終還是伸手過去扶正他。

隔着幾層薄薄的衣衫摩擦相碰,比直接相觸更加令人心生癢意。

沈拂塵緩慢地擡眼,目光順着她扶住自己的手寸寸地上移,單薄的肩,纖秀的脖頸,淡紅色的唇瓣,平靜的水面泛起漣漪。

時柒心緒紊亂,只覺手下溫度燙人,感受到他在發熱,不禁道:“君離仙尊,您是不是不舒服?”

他卻問:“你可否想幫我。”

這個問題問得時柒腦子轉不過彎兒,她微一頓才道:“可以的,我需要做些什麽?”

去找仙門醫聖或去買藥等,時柒念在他幫過自己的份上可以去的。

沈拂塵與她對視,時柒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用這種眼神看自己,說要她幫忙,卻又不說幫什麽忙。

幾秒後,時柒眼神變得呆滞無神地坐下,連扶住他的手也垂了下來,十根素白的指尖彎曲地搭在羅漢榻上。

那十根手指被人輕輕地分開,握住了,她也沒動。

少女手指涼涼的,似柔軟無骨,握在掌心裏仿佛一用力便會斷掉,沈拂塵無意識地捏了一下,身體的滾燙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褪去。

他視線轉開,不知為何又落到時柒的唇上,眸光流轉着。

須臾,沈拂塵傾身過去。

兩人氣息交纏,他離她的唇只有一紙張般薄的距離,便是這種似有似無地貼近、沒有真正地貼上更令人喘不過氣來。

但即便只是這樣,那因心魔而生的滾燙也徹底消失了。

他眼睫往下微垂,生出來的陰影投落到她臉上。

良久,沈拂塵離開了時柒。

她很快就恢複意識了,唇上似乎還帶着一縷濕熱的氣息,不由得用指尖碰了碰,餘光瞥向坐在旁邊的沈拂塵,又把手放下了。

時柒見他還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又問一遍:“君離仙尊,你還沒說我需要做些什麽呢。”

沈拂塵話不多:“不用了。”

時柒困惑地“啊”了一聲,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對方的眼睛裏倒映着一個小小的她。

時辰不早了,時柒想了想便起身,遲鈍半拍地察覺自己剛才是坐着的,可她是什麽時候坐下的?

“我乏了,你回去替我謝謝南枝門主的藥膏。”沈拂塵出聲打斷了她的思路。

顯而易見的,這是逐客令,時柒聽得出來,于是颔首,邁向房門,走出去後還不忘貼心地關上門。

房間瞬間又沉寂下來,沈拂塵輕緩地眨了一下眼。

垂在衣袖中的手在不可扼制、怪異地顫栗着,不知是因心魔還是別的,他卻面無表情,跟往日的菩薩面、慈悲心完全扯不上關系。

燭火還在滋滋滋地燃燒着。

不知飛到哪兒去玩的鹦鹉從窗戶外面飛了進來,叼起沈拂塵特地放在窗臺旁的一塊肉,乖順地停在他肩上。

他側目看去,一雙眼眸漂亮極了,擡手将鹦鹉嘴裏叼着的一塊血肉溫柔地拿下來,“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時柒打着哈欠回到隐星閣,途徑養着仙鶴的地方瞧見一道身影,那人正給仙鶴喂食,另一只手摸着它的羽毛。

“回來了。”南枝門主喂完手上的東西,歪頭看過來。

月色下,他那一張天生帶着幾分笑的臉瞧着柔和,相貌也是上乘的,但一開口就破功了,“送個藥送這麽久,你是蝸牛麽?”

時柒懶得解釋,困得連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下次不會了。”

南枝門主忽眯了眯眼,抱着臂走過來,打量着她,懷疑道:“你是不是去偷吃了什麽?嘴巴怎麽有點兒紅?”

“是麽。”時柒舔了舔,“我沒吃什麽,可能是上火了。”

他呵了一聲:“你上火?該上火的人是我好不好,算了,不跟你一般見識,滾回去睡覺吧。”

時柒“哦”了聲便往自己房間方向跑。

看着逐漸遠去的少女背影,南枝門主忽笑着搖搖頭,自己當初怎麽就眼瞎地收了這個惹禍精當弟子呢。

羽毛雪白的仙鶴伸長脖子湊過來,輕蹭着南枝門主的手背,他偏過臉去,神情變得溫柔地撫摸着它。

另一頭,時柒終于躺上了她心心念念的床榻。

她在睡覺前匆匆地沐了個浴,換了身衣服,現在躺床上別提有多舒服,鼻尖卻慢慢地聞到一股香味。

仔細地聞了聞,時柒确認不是自己的,是沈拂塵的,他身上的香味很獨特,極其容易辨認出來。

可她都沐過浴、換過衣服了,怎麽還有他的香味。

興許是在沈拂塵那裏待太久了,香味不易散掉,時柒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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