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香味散不去,時柒聞着它入睡。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拍門聲吵醒的,翻了幾個身,坐起來惺忪着睡眼看向門口,那處倒映着一道纖細高挑的身影。
聽聲音像是李憐雪,時柒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随意地攏好衣服,這才懶懶地下床穿好鞋過去開門。
一打開門,果然是李憐雪。
李憐雪剛回來不久,先是去拜見自己的師尊就立馬過來找時柒了,因為她聽說了斬心殿發生的那件事。
仙門百家之首當時竟然親自動手了,這件事可大可小,李憐雪知道後吓得夠嗆,還以為會見到一個只剩下半條命兒的時柒。
可瞧着似乎跟往常沒區別。
她繞着時柒看了幾遍,确定沒什麽大礙才堪堪松懈下來。
時柒任由李憐雪看下去,轉身用房間裏的清水洗漱,她還是好困,眼皮都差點睜不開,需要洗把臉來清醒一下。
房門沒關上,外面的鳥鳴聲緩緩地傳進來,吱吱喳喳。
李憐雪也跟着走過去,來得太急,沒細問別人這件事,“時柒,你到底做了什麽,仙首為何要用誅仙鞭打你?”
“我誤闖了你師尊的識海。”時柒擰幹白布,拭擦了一下往下滴水的臉,“沒想到仙首下手這麽狠,要用誅仙鞭打我。”
白布被時柒扔回水中,水面起了波瀾,“還是你師尊阻止的。”
提到沈拂塵,李憐雪目露尊敬,彎唇道:“我師尊是仙門的仙尊,心底自然是極好的,可能見你因他而受罰于心不忍。”
時柒聳了聳肩,對她這種充滿濾鏡的發言不置可否,思緒都放在了明天的仙門比武上。
如果第一場就輸掉,能省出些時間去藏書閣偷看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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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些丢南枝門主的臉,不過他本來就沒多少臉面,她越想越覺得可行,開心地拉一直在說自己師尊好話的李憐雪去吃早飯。
倘若沒有意外,仙門弟子大都是在食堂用飯的。
時柒和李憐雪去得晚,食堂幾乎是坐滿了人,她正想找找看有沒有空位,不遠處有人朝她們招手。
那招手之人正是李憐雪的師兄——謝舟,粉色的衣裳在人群中頗為顯眼,他柔聲道:“小師妹,過來這裏坐吧。”
李憐雪反過來拉着時柒,拿了飯菜就快步地走過去。
謝舟先是看了李憐雪一眼,再看她,“時柒小師妹,你沒事吧。”
顯然也是在問關于斬心殿那一件事,傳得沸沸揚揚,想不知道都難,他言語間的關切并無虛假。
時柒餓得慌,望着飯菜咽了咽口水,答道:“沒事。”
謝舟微微一笑,“如此便好。”
他的目光又轉向李憐雪了,還給她夾了一塊東坡肉。
時柒瞄了他們兩個一眼,決定埋頭安靜地吃自己的飯。
食堂是一個說八卦的好地方,時柒只是坐下一會兒便聽到了不下兩、三個的新鮮八卦,接下來的關乎沈拂塵。
前不久有一位仙門門主大婚了,不知是誰提起了沈拂塵,他們都認為是時候給他也準備大婚了,恰好有一名仙門聖女成年數載了。
傳着傳着,好像沈拂塵确定要娶這一名仙門聖女了似的。
傳言是個可怕的東西。
仙門聖女似乎也這樣認為,坦然地接受別人的阿谀奉承,言談舉止都含着掩飾不住的傲氣,仿佛此事已是鐵板釘釘一般。
最主要是這一名仙門聖女還是仙門重月派門主的唯一千金,重月派門主別提有多積極地撮合這一樁婚事了。
自己派裏好不容易出現一名仙門聖女,自然是會好好把握機會。
當年重月派門主看見自己剛出生的女兒掌心有月亮胎記時興奮到整天整夜都睡不着,這種事完全是可遇不可求。
說到曹操曹操到,一道倩影先邁入食堂中,後面跟着幾個人。
時柒一邊聽着身後那桌人聊八卦,一邊轉頭看過去。
此人正是仙門重月派門主的千金、仙門聖女趙夕之,她行步如蓮,翠煙衫勾勒出玲珑身姿,梳了個飛仙髻,襯得小臉越發精致。
跟着她的那幾個人則是重月派的弟子,按理來說是趙夕之的同門,但看着卻像是專門服侍她的丫鬟、小厮。
美是挺美的,時柒單手撐着下巴欣賞了幾秒。
有人竊竊私語道:“看,她就是趙夕之,未來的仙尊夫人。”
時柒聽到了,坐在她旁邊的李憐雪也聽到了,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道:“誰告訴你們,她是未來的仙尊夫人?”
謝舟見她這般憤怒,不由得輕輕地拉了拉她的小手,“小師妹。”
李憐雪氣在頭上,不管不顧地甩開了謝舟,一雙美目微微眯起地看着食堂大門,看不得趙夕之那模樣。
“我可不曾聽說師尊要娶她!”
趙夕之緩緩地踱步到他們這一桌前面,美人面還挂着淡笑。
她言辭得當:“我知道你也是仙門聖女,可君離仙尊卻收了你為徒,間接地斷了姻緣線,你生氣也在所難免。”
時柒用筷子夾起一粒花生米放進嘴裏慢慢聽她講。
這人嘴皮子挺厲害的。
趙夕之話鋒一轉,帶着不宜察覺的刺骨頭,“仙門聖女一百年才會出現一個,你難道想讓君離仙尊再等上一百年?”
要不是謝舟拉着李憐雪,她恐怕就打上去了,怒火沖天地道:“趙夕之,瞧把你得意的,你休想當我師娘。”
食堂頓時噤若寒蟬,誰也不想觸黴頭,這兩人他們都得罪不起。
趙夕之垂眸,似被傷到了心,看着楚楚可憐,“我真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讨厭我?”
時柒瞬間吃飽了,在李憐雪要暴走之前,勾住她的手臂。
李憐雪一頓:“時柒……”
“我們去後山摘白蓮花吧,拿回來搗碎做蓮花餅。”少女似乎是無意地說出這句話,眉眼彎彎地,挂着似有若無的笑。
便是這漫不經心的語調最能氣人,叫人聽不出半個字兒是怼人的,卻又聽着不順暢,似若有所指。
趙夕之聞之一雙杏眼掃向時柒。
只見她權當沒看見對方,勾着李憐雪就往食堂外面走,一副沒把人放在眼裏的做派。
李憐雪不把她放在眼裏就算了,名不經傳的一名弟子也敢忽視她?趙夕之表面不在意,藏在袖中的手指甲嵌入肉裏面。
時柒麽。
仙門比武她也得參加吧。
一不小心被打成重傷、還廢掉了仙根那可就慘了,趙夕之冷笑一聲,擡手招來身後的人,跟她耳語幾句。
她爹是負責此次仙門比武抽簽的人,只要在上面動一些手腳,想讓時柒比武時對上誰都可以,趙夕之一定要親手斷了她的靈根。
仙門聖女修習一年頂普通弟子修習二十年。
時柒确實跟李憐雪去後山摘了一大堆白蓮花,但沒做蓮花餅,原因是兩個人都不會做,她拿回房間插着了。
插完花,時柒覺得待在房間裏很無聊,随便出去走走。
逛到了一片竹林前,她忽感應到魔族人的氣息,很淡很淡,淡到連仙門門主級別的那種人也許都感應不到。
可時柒能。
仙門之地,居然出現魔族人的氣息,必定非比尋常。
但她又不是真正的仙門弟子,管這麽多幹什麽,還容易招人懷疑。
走了幾步,時柒措不及防地想起了自己的大哥,他至今都還想複活她,此事會不會與他有關?
本想離開的腳又收了回來。
竹林綠葉繁茂,節節竹骨往上延伸着,風一吹過來帶動葉子相互碰撞,“沙沙”地響,竹香也蔓延開來。
時柒繼續深入竹林,走到一半,聽到附近發出的模糊聲音,連忙頓住腳步,退避到隐秘地方觀察。
然後她施法屏蔽掉自己身上的氣息,一步一步地往聲源處靠近,隐隐約約能看到兩道身影,一黑一藍。
由于角度問題,時柒看不到他們的臉,只能看到一些衣角衣擺等。
再靠前容易被發現,時柒只好站定了,距離離得還是有些遠,再加上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小,聽不太清楚。
“明天就是仙門比武了,防守比較薄弱,你可以……要是發生意外我會想辦法通知你的,我幫了你,你答應我的……不然,我……”
時柒聽得斷斷續續的,風聲一大更難聽清了。
仙門比武那一天他們要合作幹什麽?重點她還是沒聽到。
“你放心,我們魔族人比你們仙門中人更信守承諾……誰!”
一道黑煙迅速地擲向時柒。
她靈機一動地變成了一只鹦鹉,不敢回頭看一眼便往竹林外面飛走,只聽得身後那黑衣人說:“我要殺了那一只鹦鹉。”
他沒看見黑煙有沒有砸中那一只鹦鹉,見它無事地飛着,還想再擲一道黑煙。
屬于藍衣人的聲音打斷了他,“不可,那是我們仙門的君離仙尊養了多年的鹦鹉,你若殺了它,不好處理。”
“再說了,它在人前就沒開口過,好像是只不會學人說話的鹦鹉,無礙的。”
後面的聲音漸行漸遠,時柒飛出了竹林,飛得略暈頭轉向。
剛才怕暴露,她硬生生地抗下了那一道黑煙,此時越飛越低,“啪”地一聲,好像撞了什麽人。
一雙修長如玉的手緩緩地捧起撞到懷裏的鹦鹉,青年指腹蹭過她柔軟的絨毛,如撫弄而過一般,引得時柒顫栗了幾下。
她暈暈地擡起腦袋,眼前人一襲白衣清新脫俗,寬肩窄腰,身上散發着香味也侵染了過來。
沈拂塵垂眸看着時柒。
他指尖從她腦袋順着細細的脖頸一路撫摸下去,似跟平日裏一樣,眼底卻有幾分莫測,“你怎麽飛來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