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連庭

直到天蒙蒙亮時,夏汐寧才趴在書岸上略睡了一會兒。不多時聽見敲門聲,又被驚醒。

“陛下,該上朝了。”

門外少年溫潤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耳熟。

夏汐寧眯起眼睛,道:“進來伺候。”

兩位穿着藕粉色錦衣的少年颔首彎腰而入,一位手捧朝服,另一位手裏端着一盆清水。

是阿笙和阿炎!

夏汐寧先是一喜,待反應過來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早該想到的,既然今竹跑去做了暗衛,那麽上輩子她身邊的侍衛阿笙和阿炎,這輩子自然就接替了今竹貼身宮女的活計。

夏汐寧倒是适應得很快,十分自然地伸出胳膊,由着這二人伺候她洗漱更衣。

直到坐在金銮殿高高的龍椅之上,俯視着殿下文武百官,夏汐寧對這個世界的真實感才更多了些。

雖然大多官員她都不認識,但處理起政務來,夏汐寧卻絲毫不亂。

上一世,她被父親教導地很好,她從來不是養在深閨只懂相夫教子的閨秀,當年奪嫡之争中,她也沒少幫晏修出謀劃策。

而且近來朝堂上也沒什麽大事,這些官員所說的大部分是些恭祝她新婚之喜,或者拍馬屁的車轱辘話。

夏汐寧不耐煩聽,見時辰差不多便退朝了。

阿笙和阿炎二人抱着一堆奏折跟在夏汐寧後面出了大殿。

晏修的母親晏丞相卻緊随其後追了出來,仗着自己國丈的身份,只對夏汐寧行了個半禮,說話也少了幾分往日的恭敬,甚至擺出一副長輩的語重心長模樣來。

“臣聽聞陛下昨夜宿醉一場,說來,皇夫還未出閣時,倒是個孝順的孩子,經常為我和他父親捏肩捶腿,手上的功夫很不錯,只捏一會兒就可消除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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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臣觀陛下的臉色,頭痛似乎還未消?可是皇夫照顧不周?”

“丞相的消息倒是靈通。”夏汐寧似笑非笑道。這擺明了是知道她昨夜未宿在椒房殿,拐彎抹角地試探呢。

夏汐寧看着晏子如的這張臉,又感嘆了一番命運無常,誰能想到當年沒事兒找事兒給她立規矩的太後娘娘,居然成了當朝丞相呢。

這樣說起來,當年的先帝爺,該不會在晏子如後宅相妻教子呢吧?

夏汐寧想到這裏險些笑出聲來。

她幹咳兩聲,擠出個頗為真誠的笑容:“丞相誤會了,是朕擔心酒後唐突了皇夫,所以并未留宿椒房殿。”

晏子如松了口氣,假惺惺地笑道:“謝陛下體貼。”

待把晏子如打發走後,夏汐寧回了自己的寝殿甘泉宮,并叫來了今竹。

“這段時間你盯緊晏修。”夏汐寧食指輕扣桌面,沉聲道,“他的一舉一動都要如實向朕禀告。”

昨夜未留宿他宮中,今日早朝晏子如就收到了消息,委實太快了些吧?而且晏子如的态度……

夏汐寧冷笑,看來無論哪一世的這一家子,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呢。

今竹的棺材臉上也不由得出現了一絲驚訝,實在不是她大驚小怪,而是這宮中上上下下,誰人不知女皇陛下心悅晏公子?

今年上元節時,夏汐寧微服出宮游玩,在燈會上對晏修一見鐘情,回宮後竟是再未踏足過後宮各位侍君殿中一步。

這半年的時間,夏汐寧可是沒少往丞相府送東西。好不容易将人娶到手,還封了皇夫,這兩日怎麽看上去又不太待見人家了呢?

雖然覺得奇怪,但今竹明白這不是自己該問的,她只要一切聽從陛下吩咐即可,于是拱手應下。

“還有。”夏汐寧挑眉,似笑非笑道,“你跟着朕多久了?”

“回陛下,臣九歲進入熾雲閣,幸得陛下賞識,到如今已十年有餘。”

“哦?是嗎?”夏汐寧漫不經心地靠在椅子上,撩起眼皮掃她一眼,“十九歲的熾雲閣統領,年輕有為,武藝高強。那你要告訴朕,昨夜在朕出聲之前,你絲毫未察覺到有人藏在椒房殿拐角處偷聽嗎?”

今竹聽罷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當即雙膝下跪,膝蓋碰到地面,發出“砰”地一聲響。

“臣……臣不敢欺瞞陛下。”今竹艱難地開口,“昨夜臣的确察覺到有人存在。”

夏汐寧默不作聲,明明不像是盛怒的樣子,但那攝人的視線卻更加讓今竹不敢擡頭。

于是她只好垂着腦袋從實招來:“那人叫連庭,是臣的……弟弟。”

自家弟弟對陛下是個什麽心思,她一清二楚。

雖然平時沒少嗆他這是在癡人說夢,但終究還是心疼的。

自從連庭當了這個侍衛,她不止一次地在宮中發現他偷看陛下。只要不太過分,她一般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跟他計較。

平日裏連庭其實還是懂事的,只會在輪值時,偶爾撞見陛下,稍稍走近一點,遠遠地看上一眼罷了。

像昨晚那種竟膽大妄為到偷看陛下與皇夫的洞房花燭,可是頭一次。

她當時也被驚到了,正因為這樣,她更不能當場揭穿了,不然連庭焉有命在?

她想着今天一定要私下好好教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一頓。結果還沒來得及去教訓他呢,就被慧眼的陛下識破了。

今竹閉了閉眼,沉聲道:“連庭他年幼無知,但絕對對陛下忠心耿耿,望陛下網開一面,饒他一命。是臣教導無方,臣願代他受過。”

夏汐寧自然不會要今竹的命,雖然眼前的今竹沒了記憶,但夏汐寧始終願意信任她,不過吓一吓對方讓她不要對自己有所隐瞞罷了。

夏汐寧有些驚訝,她記得上輩子今竹是個孤兒,無父無母也沒有兄弟姐妹,是母親好心收留了她,讓她給自己當貼身丫鬟。

難道這一世,她父母竟還健在?

而且這個連庭,夏汐寧皺眉,她上輩子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

“起來吧,朕信得過你,別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你這個毛病總也不改。”夏汐寧揉揉額角道,“朕再問你,你母親是?”

今竹松了口氣站起來,又有些為難:“母親不許臣提起和她的關系……”

“對朕說也不行嗎?”夏汐寧挑眉。

“陛下自然是不一樣的。”今竹不再糾結,沉聲道,“臣本是孤兒,七歲那年有幸被賀冬思賀将軍收為養女。不止是臣,還有姐姐今青,以及弟弟連庭。我們都是孤兒,都是被賀将軍收養的。”

賀冬思,又是一個沒有印象的名字。

夏汐寧默默記下,準備有機會去會會這位賀将軍。

夏汐寧擺擺手讓今竹退下,然後開始批閱奏折。

說起來,她來到這個世界後,還未曾去看過父親。天知道昨天她知道這個世界的父親還活着時,有多麽想立刻沖過去,躲進父親懷裏,撒個久違的嬌。

但她不敢,一來是怕自己情緒失控,在父親面前露餡。二來是宮中這些亂七八糟的人物關系以及各種雜事她還沒理順。

她習慣了三思而後行,習慣了壓抑自己的本性。

于是直到她批完了兩摞奏折,又在午間休憩了片刻,才終于擺駕去了長樂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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