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請安

時間過得飛快,夏汐寧用了半月的時間慢慢習慣了處理朝政,并且掌握了朝堂及後宮衆人錯綜複雜的關系。

然而這期間她從未踏足椒房殿一步。

晏修剛剛入宮,就失了寵愛,其境遇可想而知。

椒房殿內,晏修帶進宮來的小侍一邊為他梳頭,一邊抱怨道:“陛下當初追您的時候,見天往咱們丞相府跑,那叫一個殷勤。結果剛把您娶回宮,就不理人了。天下的女人果然都一個樣子,負心薄幸。”

“沛兒,住口。”晏修掃他一眼,“陛下也是你能置喙的?”

“主子!”沛兒瞪着一雙圓溜溜的杏眼,忿忿道,“您還沒搞懂我們的處境嗎?如今宮內傳得沸沸揚揚,說陛下娶您就是看中了您的家世,娶進宮充門面的,實際并無半分兒女之情。說若不是您投胎的本事高,這皇夫之位怎麽也輪不上您的。”

“早上奴去膳房取膳食,那奴才陰陽怪氣地嘲諷了好一陣子。我快氣死了。”

許是氣上了頭,他連奴這個自稱都不用了,直接沒規矩地自稱我。想來,他與晏修自小一起長大,晏修也不會因這種小事責罰他。

晏修聞言也是心頭暗恨,指甲深深地陷進手心裏,咬牙道:“可本宮又能如何?難不成還要本宮去自薦枕席嗎?”

盡管他清楚,在這皇宮內,妃嫔提着糕點羹湯去主動侍奉皇帝,去邀寵,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他晏修向來自視甚高,皇帝又如何?當初還不是眼巴巴地追着他跑,為博他一笑做了很多傻事嗎?

記得那時候他經常對夏汐寧擺一副冷臉,夏汐寧無論如何讨好,他都一律無視。有時候夏汐寧也會不耐煩,然後晾他兩日,但絕對超不過三天,就又會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照樣往他身邊湊。

所以這次,他認為也一樣。只不過時間長了點而已,他不信夏汐寧真的這麽絕情。

大不了等夏汐寧再巴巴地湊過來哄他時,他少擺點兒臉色就罷了。

晏修心裏的這些彎彎繞繞,沛兒一概不知,他見晏修出神,還以為對方毫不在意,急得直跺腳:“主子!您說您早知如此進宮做什麽?您明明跟纭王兩情相……”

“閉嘴!”晏修急忙地打斷他,慌亂的目光在四周環視一圈,沒發現異常才又轉頭訓斥沛兒,“你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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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口不擇言了,心中又驚又懼,急忙跪下磕頭,“奴知錯了,請主子饒命。”

晏修冷哼一聲,沉默地看着沛兒接連磕了幾個響頭,磕到額頭紅腫,這才慢慢平息了怒火:“罷了,念在你跟了本宮這麽多年的份上,起來吧。”

“是,多謝主子。”沛兒感激涕零地站起來,縮着脖子站在牆角。

“你要記得,這宮中隔牆有耳。即便是在自己殿裏,也要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再有下次,你這張嘴就可以永遠都不張開了。”

“是,奴謹記。”

連庭今日在椒房殿當值,辰時已過,日光逐漸變得刺眼,他遠遠地看見一群莺莺燕燕穿紅戴綠慢悠悠踱步而來。

待衆人走近,連庭和其他侍衛們忙請安:“見過梅貴君,舒侍君,文侍君……”

領頭的梅貴君一個眼神都欠奉,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他身旁的舒侍君倒是露出個溫和的笑意,道:“你進去通傳一聲吧,就說我們來向皇夫請安了。”

連庭應下,剛要轉身,又聽那位梅貴君不屑地嘁了一聲,道:“天天通傳,有什麽好通傳的?眼見這日頭越來越高,還要我們多等,是要曬死我們嗎?”

說完就要硬闖進門。

衆侍衛急忙阻攔,可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而且這位梅貴君可是在皇夫之前,最得皇帝寵愛的人,她們也不敢造次。

于是只能拼命給連庭使眼色,這種時候她們才認識到男人當侍衛的好處,好歹這種時候還能拉一下梅貴君不是?

連庭內心苦笑,他哪裏敢攔?這要是不小心傷着了人,被陛下治罪是小,可被陛下趕出宮,再也見不到陛下就事大了。

于是結果就是,梅貴君還真絲毫不費力氣地就闖進了院子。

剩下的侍君們面面相觑,幹脆也跟着進去了。

此時,晏修剛用完早膳,正倚在軟榻上擺弄着手裏的一塊碧綠通透的翡翠玉佩,不知在想些什麽。

突然聽見院中傳來腳步聲,不多時梅貴君那尖細而帶着一股子妖嬈的聲音響起:“本宮攜衆侍君前來向皇夫請安。”

沛兒翻了個白眼兒,小聲在晏修耳邊嘀咕:“按規矩,侍君向來應是卯時請安的,如今辰時已過,請的哪門子安?他們還不如再放肆些,用過午膳再來呢。”

晏修也是冷笑一聲,道:“這些日子,一日比一日來得遲,真是越來越不把本宮放在眼裏了。”

“誰說不是呢?主子,要不把他們轟走得了,反正他們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沛兒道。

“本宮今日若不見他們,明日他們就敢不來了,你信不信?而且宮中又得多一條本宮善妒的名聲。”晏修嘆了口氣,安慰自己只要等夏汐寧來了就好了,到時候他一定讓對方為自己出氣。

“你去,讓他們進來吧。”

椒房殿正堂內,梅貴君坐在晏修下首,右手執香扇,左手拿着手帕輕輕在額頭擦拭,口中念叨着:“這暑氣悶熱,皇夫怎地不在殿內置幾盆冰呢?說起來,我那兒倒是還有一些冰塊的份例,不如派人取來送與您吧?”

晏修當然聽得出他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嘲諷自己堂堂皇夫,竟淪落到連盆冰也用不起的地步了嗎?

說實話,雖然如今內務府的人沒少陰陽怪氣地嘲諷椒房殿的宮人,但還是不敢克扣份例的,畢竟後宮之主的位置擺在這兒,再怎麽不得寵,也輪不上他們欺負。

于是晏修并不怎麽在意,他溫和地笑了下道:“有道是心靜自然涼,梅貴君想來是心中焦躁,本宮這裏倒是有幾本佛經,細細研讀下來,會對心性提高不少。沛兒,你去取來送與梅貴君吧。”

“是。”沛兒領命,臨走前勾起嘴角,不屑地瞥了梅貴君一眼。

只見對方臉色鐵青,忿忿地盯着他的主子,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嘁,他就知道,這梅貴君看起來嚣張跋扈,實則就是個沒用的草包廢物罷了。

他名為梅宗友,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五品官員之子,入宮後之所以得寵,不過就是仗着自己的那副狐媚子長相罷了。

而晏修想得自然比沛兒更深些,梅宗友入宮短短三年的時間,便從一名小小的寶林一路晉升為貴君,在這後宮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聽聞陛下當初甚至有立他為皇夫的意思。

如今被自己搶了風頭,他自然怨恨。見自己沒了盛寵,他自然要來落井下石踩一腳。

晏修心下暗恨,只能安慰自己罷了,眼下先不與他一般見識,畢竟來日方長。

恰好這時向來有眼色的舒易,舒侍君出來打圓場,只見他笑吟吟道:“聽聞陛下近日來頗為忙碌,沒日沒夜地紮在禦書房,文兒前陣子還跟我念叨,好些日子沒見到陛下的呢?是吧文兒?”

在一旁默默喝茶的文成越文侍君聞言差點被嗆到,他眨眨眼,心道我何時跟你念叨陛下了?我才不在意她來不來我宮裏呢。

可瞥到舒易的眼色,他還是配合地點點頭道:“是啊。唉,再這樣下去,陛下的身體可怎麽受得了?”

此言一出,衆侍君紛紛附和,這個說陛下已經一月未來自己宮裏了,那個說何止,他都三月未見陛下人影了,更有甚者說自己都半年未見了。

晏修聽罷,心裏多少有了點安慰,好歹陛下不是只冷落了自己。

可沒成想梅貴君此時竟笑出了聲,道:“文侍君不必擔心陛下身體,本宮昨日去看望太後,恰巧遇見了陛下。陛下瞧着面色紅潤,想來是無事的。本宮陪陛下和太後說了一陣子話,陛下為感念本宮對太後的孝心,還賜了本宮這個玉扳指。”

他說着不經意地張開纖長的五指,轉了兩圈大拇指上的碧綠鑲金邊玉扳指。

還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其實本宮去看望太後實屬應當,即便沒有陛下的賞賜,本宮也會常去的。皇夫還有各位侍君也不妨常去走動走動啊。”

其他侍君們:“……”

是他們不想去嗎?是他們沒資格去啊!

他們要麽位分太低,非诏不得觐見。要麽不被太後喜歡,去了也是礙眼。

要麽就是像文侍君那樣,無欲無求,恨不得陛下永遠別來煩他的,雖然這類人很少,但并不是沒有。

晏修暗暗咬牙,不得不說,梅宗友此言戳中了他的痛點,他就是不被太後喜歡的那一類。當初陛下要迎娶他為皇夫,太後執意反對。後來也不知陛下怎麽勸的,太後才終于默許。

夏汐寧倒也是說過,讓他入宮後,多去太後跟前走動走動,讓太後改變對他的看法。

可他哪裏肯?他晏修永遠做不出上趕着倒貼的事,無論那人是皇帝還是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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