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張起靈放開胖子。他的眉頭緊鎖,讓瞎子尴尬得說不出話來。

“你……”張起靈的語氣裏透露的信息讓胖子很在意。單單一個字,不是起初對他們的防備與疑惑,而是一種他在慢慢回憶的感覺。

沒錯,他好像在自己的記憶裏搜索着什麽。

周圍的迷霧越來越濃,張起靈轉身往回路跑去,漸漸消失在他們眼前。

胖子知道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只好放棄了這條路,朝着張起靈的方向跟去,那是吳邪他們所在的地方。

“裏面的空氣好像還是有點弱。”吳邪先把火把伸了進去,火光頓時暗了不少,“按理說,應該不會這樣啊……”

“這裏空氣本來就稀薄,這裏面估計藏了不少活物,”解雨臣扒開垂下來的枯藤,“不過,誰知道呢。”

洞裏面的确已經被人開了一條路。路的周圍纏了很多枯藤,和神樹那裏是一樣的。他們放輕氣息,一點點深入。周圍靜得不像樣,他們每挪動一步,每發出一點聲音,都會極其小心。

“他娘的,”吳邪罵道,“這麽小心也騙不了自己,要不然沒有光也沒有聲音,要不然就大膽地進去。早就打草驚蛇了這個事實……”

“噓!”解雨臣忙讓他打住,“你要以防萬一……”

他們腳下傳來了細微而特別的聲音,低頭一看,是吳邪踩到了一個瓷片。

吳邪用衣角把瓷片拿起來,大概估計了這瓷器的年代。瓷器上的紋樣還很完整,周圍還有很多碎片,拼起來的話應該能夠看出什麽端倪來。

解雨臣離開吳邪兩米遠,大概看見裏面還有幾個瓶瓶罐罐擺在路的兩側。那些瓷器上沒有什麽圖案,看起來和普通的壇子沒什麽兩樣。

吳邪拼得差不多了,仔細一看,上面講述的事情既不是祭祀,也不是什麽歷史事件,而是一群人在歡呼雀躍的樣子。

“你……”吳邪感覺後面有人碰到自己,潛意識裏以為是解雨臣,可話剛出口,他就發現自己錯了。

一團黑色的頭發纏上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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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吳邪立即使勁拽住纏着他的頭發。不用說,這一定是禁婆。他做好心裏準備一個翻身轉了過去,狠狠地踢向禁婆,可禁婆的頭發纏得越發緊,沒有一點松開的意思。解雨臣早就發現了頭頂的異樣,把火把朝着禁婆扔了過去,可這禁婆極其反常,竟然一點兒都不怕火。

不僅如此,她的身上還裹着一件古老的綢緞衣裙。依稀還能看出的朱紅上用金絲繡着鳳凰,不是皇家的做工卻不差幾分。她的手腳上都綴有金銀首飾,做工不是很精美,死前地位必然不高,但面上就能有如此陪葬,可見這個家族存在時的繁榮。

吳邪的手已經勒出了一條條血道,解雨臣的手腕也讓禁婆綁住,甚至比他還動彈不得。吳邪一咬牙,猛然間朝上空一躍,腳腕踩住禁婆的肩膀使勁發力,脖子上的黑發已經幾乎松開了。禁婆的模樣在這時才顯露出來,吳邪瞪大了眼睛,差點驚叫出來。

這個禁婆的臉還和生時一樣,沒有絲毫變化。

她的手腳已經完全屍變,可面容還和一個年輕女子一樣,甚至妝容還沒有褪去。吳邪和解雨臣前後拽着她的頭發,一起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吳邪刻意在混亂之中搜尋着細節,這到底是更加詭異的異變,還是有什麽傳說裏出現過的秘密。

一種如同星點般的微光在吳邪眼前閃過,禁婆右手腕上的玉镯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和她身上其他的飾品明顯不在一個層次上的陪葬品,玉色溫潤,只要有一點光亮就可以反射出玉石特有的光芒。

禁婆的力氣很大,吳邪幹脆一搏,就勢朝着禁婆的右方奔去,想要打碎那個镯子。就在他十分接近玉镯的時候,禁婆突然松開了他的手,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直接朝他的大腿攻去。吳邪就是靠飛踢才能接近她,現在自己的弱點算是暴露無遺,唯一的優勢也隐藏在一片殷紅之中。解雨臣終于得以撿起火光微弱的火把,點着了禁婆的衣衫。可那禁婆的力量變得更大,直接把解雨臣甩上了石壁,尖銳的石棱傷了他的後背,淡色的衣衫上也漫開了一片血色。

吳邪的眼前已經有些模糊了,火光,煙霧……他們在打鬥中碰碎了許多瓷壇,裏面滾出來了一個個人頭。呵……都是這樣的禁婆嗎……吳邪的胃裏本來還是翻江倒海的,現在不會了,黑色的發絲順着他傷口深入,大腦的混亂和迷離已經取代了疼痛。或許是因為之前他血液的異變,禁婆并沒有像他曾經見過的那樣,将整個人吞噬,到一定程度後不得已停止。

他想要反抗,但已經沒有了力氣。解雨臣已經沒有了聲音,吳邪也不知道他是和自己一樣還是已經逃離了。滾落在地上的斷頭有些也還保持着死前的樣子,吳邪稍稍一瞥,只是一眼,便感覺背後一冷。

很眼熟……

那不是……不是……絕對不是……

是嗎……

每一個人頭都有着和自己一樣的面孔……

仿佛剛剛睡去,沒有任何紛擾……

斷頭是不會變成禁婆的,本應該是能讓吳邪長舒一口氣的事情,現在卻變得恐怖萬分。

他對疼痛已經麻木了,嘴角戲谑的笑像是自嘲。他知道僅僅過了片刻,可他腦海中混亂的片段和思索卻無比綿長。

“噠噠……”馬蹄的聲音自遠而近。吳邪盡自己最後的力氣瞪大眼睛,努力看清走近的陌生身影。镂空金絲面具,不用說他也知道這人的地位了。那群人原來早已深入腹地,不過也是空手而歸。

禁婆被身後的聲音吸引。吳邪本以為他會被禁婆襲擊得很慘,沒想到那人身手非凡,在低矮的洞穴裏能讓一匹烈馬疾馳的同時,一個翻身飛下馬,任烈馬朝禁婆沖撞而去。他抽出長劍,金屬的摩擦聲尤為刺耳。長劍在他的力量下如弓箭一般射出,直刺禁婆的心髒。

烈馬倒在吳邪面前,看樣子終究還是難逃死命。禁婆搭在馬上,手腕上的玉镯被那人敲碎,身體迅速腐爛。吳邪已經昏迷了過去,更準确地說是已經站在鬼門關了。

“簌——”空氣高速流動的聲音在那人耳邊響起。張起靈輕巧地落地,直直地瞪着他。那人的動作很淡然,手指緩緩撫上面具,再緩緩摘下。

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面具後的秘密。

又是一張和吳邪一樣的面孔出現在這裏。

還沒等吳邪反應過來,張起靈從胖子那裏拿到的利劍就已經朝他的面部刺了過去。那人的神情依舊波瀾不驚,用镂空的面具輕輕一擋,順勢手腕一轉,要不是張起靈的腕力也和強,利劍早就被彈到了別處。而金絲不可能那麽堅硬,看來面具的材質是銅絲。

深海的沉溺感讓吳邪昏昏“睡去”。多少次求死不得卻只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如今自己有了想要揭開謎底的決心,卻被淹沒在無情的殷紅之中。

“你不可能沒見過我,”那人看吳邪沒了直覺,很自然地和張起靈聊了起來,“不過你有可能忘了。”

“……”張起靈收起劍,立刻抱住吳邪往外趕。

“你救他還是因為我,”那人繼續說,“因為你不知道他是不是我。”

“你錯了,”張起靈倒也感覺身後的人莫名其妙,“為什麽救你?”

“因為你想要進去,”那人的自信和傲氣完完全全地寫在了臉上,“它們就在我這裏。”

張起靈把吳邪和躺在一旁還有意識的解雨臣交付給剛剛探進頭來的胖子,聲音低沉:“帶出去。”

胖子很有眼色地離開了。張起靈回頭,眼神裏沒有怒火,但有濃濃的殺意:“不知道。”

“啊,你又全都忘了……”那人的相貌和吳邪真的太像了,可說話的語氣實在相差甚遠,“讓我想想……上次見到你還是十年以前,那時候……”

張起靈不會大喊大叫,只會用利刃讓他閉嘴。

“呵,殺了我,你有什麽好處?”他的手指夾住了刀尖,鮮血緩緩流出,很疼,但他別無選擇,“我也只不過是一枚棋子,歷史長河上漂浮的朽木。”

“威脅,”張起靈的眼睛搜索着他身上一切能夠安放物品的地方,“還有那個瞎子。”

那人猛地一排手,像是很欣喜:“沒錯,你的潛意識裏還是有些印象的……”

“石壁……”張起靈皺起了眉,“有……關系……”

“如今你的确有所察覺,你還能回憶起來……看來你沒有如約進入那塊被你們藏着掖着的石頭裏了……”

“張海客……”張起靈突然回憶起來。

那人搖搖頭,讓張起靈再猜。

“我還是自報家門吧……”他笑了笑,“齊羽。”

張起靈好像松了一口氣,這讓齊羽很驚訝。

“為什麽……”齊羽身上沒有別的武器,他的思緒自覺飄到身上放着的鬼玺那裏。

張起靈冰冷的聲音響起:“你失敗了。”

“嗯?”齊羽一愣,随後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以為那個‘吳邪’就能成功嗎?就算是,那對你有什麽好處?而且,你好像有點在意他……以前你都是讓他們自生自滅的。”

“多了。”

“什麽多了……”

“你身上的東西,”張起靈看着齊羽已經蒼白的臉色,“……”

齊羽的眼中充滿怒火,大喊道:“是你……”

張起靈轉身離去,獨留齊羽一個人面對送身上緩緩流出的鮮血。

在張起靈看到那身盔甲時,他就已經察覺到了什麽。

滿身是傷痕的戰士,如果穿上了抹有慢性毒藥的盔甲,能活到現在,估計他自己也是做過處理了。

他一直沒有用自己的左臂,估計那只胳膊已經被他砍斷,綁在衣袖上的只是一只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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