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吳邪!吳邪!”

胖子的聲音在吳邪腦海中越來越清晰。

一陣疾痛讓吳邪差點兒大喊出來。張起靈正按着他的傷口,手勁很輕。

“還不能動嗎?他已經睡了好幾天了。”解雨臣很擔心,一直拽着吳邪的手。

張起靈搖搖頭,手指一壓,吳邪緊咬着牙,豆大的汗珠流進了衣領。

“果然,那個瞎子不在了。天真被救出來以後他好像把我敲暈了……”胖子不知道現在說這話是不是火上澆油,但他不得不讓吳邪也馬上提高警惕。

“他們……絕對……是……一夥的……”吳邪忍着痛,“我……知道……但是……”

“但是什麽?”解雨臣提起黑瞎子就沒好氣,“給個機會聽他一路貧嘴?”

“我想知道……”吳邪咬咬牙,咳出一口血,“他是不是對這兒真的很熟悉。”

“天真有天真的道理。”胖子拍了拍解雨臣的肩膀。

張起靈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三人,抱起吳邪就往山洞那裏走。胖子一驚,慌忙大喊:“你幹嘛呢?!你要是想讓他死在那兒,你剛才幹脆就別救他!”

“現在那裏沒有危險。”張起靈眼神裏的湖泊上正泛着環環漣漪。他是在心疼嗎?也許是。剛開始時,他劫持了他,只是因為自己的潛意識。那時吳邪的背後有一只兇化的仙蛻,最開始其實是想救下那個人。當他看清來人的面目時,心中也有過厭惡。在自己僅存的記憶裏,長相幾乎相同的人已經來過幾個了。而他卻和那些人不一樣。他的眼神沒有那麽鋒利和急切,有點只是一點天真和平凡。或許他的命運于他而言是一個錯誤,或許他本沒有窺探終極的心思,只是被強加了這個負擔。

“謝謝……”懷裏的人微微啓齒,“你做的……實在太多……我們……真的……對不起……”

“咳。”張起靈輕輕咳了一聲打斷了吳邪。吳邪不知道只是個巧合,還是張起靈的回應。

“石頭”可能也能被感化吧。

“你的傷要恢複需要很長的時間,”張起靈的腳步加快,“沒有時間了。我只能保證告訴你我知道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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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睜大了眼睛:“你為什麽要……幫我們?”

“你的血。”張起靈只說了最重要的原因。

“你總是不喜歡把話說完,”吳邪強忍着痛,笑了笑,“或許我不該用‘總是’這個詞。”

張起靈不喜歡說話,不過既然是比較重要的事情,對于吳邪,他也願意開口解釋:“你的血有那種能力,而你又不記得吃過血竭,能夠接到這項任務,只能說明你的家族和它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吳邪聳肩:“也許……是……某些達官貴人聽到了什麽風聲呢?人,欲壑難填……”

“也許。但如果你本身和這件事沒有關系的話,那麽你也不會和‘他們’有一樣的容貌。”

吳邪一直對那些人頭耿耿于懷,一提到這件事便能強打起精神來。

“胖子他還不知道這件事,”吳邪有一種自己好了很多的錯覺,“可我覺得,黑瞎子知道的要比我們多得多。”

“因為他和齊羽是一夥的。”

張起靈用餘下的殘火點燃了落在山洞裏的火把。洞裏的枯藤又被清除了一些,估計黑瞎子已經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進去了。

吳邪心裏很沉重。胖子和解雨臣都知道,而且還是吳邪的“幫兇。”吳家是道上被稱為“老九門”中的一族,對盜墓古物頗有研究。存在于這裏的“青銅門”是他們在一次盜墓活動中無意間發現的,進去的唯一一個人,出來以後便驚慌失措,聲稱看到了“萬物的終極”。那是在長白山底發現的,九門便商議協助當時還在那裏的張家共同看守這個秘密。

而一直潛伏在皇家勢力下的吳邪本身就被選為了皇家的“藥人”,前不久聽說這裏也發現了青銅門,便和其他啞兵一起出征。

他和自幼的好友胖子、解雨臣本想在此削弱部隊,沒想到上來就碰到了張起靈。

“讓我問清楚再去‘送死’,”吳邪笑得很随意,“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張起靈慢慢把他放下。吳邪扶着石壁,張起靈在另一側摻着他,少有地不放心。

“張家在移居東北之前的一塊腹地。估計是文明初始的時候。”

“你該走了。”吳邪看着跟上來的胖子和解雨臣,在張起靈耳邊輕語。他呼出的水汽在二人之間回環,一種朦胧的感覺不知何時萌生出來。

張起靈松開吳邪,胖子趕緊替上張起靈的位置。裹在吳邪傷口處的是解雨臣草草撕下的布料,剛換不久可現在又紅了一片,這讓張起靈不免有些擔心。

他的內心就像一個循環游戲。自己為什麽要擔心他?這個問題一遍又一遍循環,只有到他找到答案時,才能結束這個游戲。而等待他的不一定是結局,可能是一個新的開始。

“走!”吳邪故意想要大聲呵斥,可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了。吳邪的聲音在空曠的山谷回蕩,想必遠在另一角的黑瞎子也能聽個大概。

“小三爺,要不然這次我就替三爺護你一命,”黑瞎子坐在一個新的山隙裏,“算是對我多活了那麽久的一個補償。”

黑瞎子不敢點起火把,一個人獨自坐在黑暗中,摘下了錦緞。他的眼睛沒有完全失明,但即使在陽光下眼前也是模糊一片了。

“不過你也要替我照顧好花兒爺啊,我還沒有和他好好聊聊呢……”

不遠處的流水聲和鳥叫聲讓他清楚自己已經到了什麽地方。他不準備再往下走了,倚在一塊大石旁靜靜地等着。

該來的人,該走的人,在這裏都會變得格外明了。

胖子故意把水潭踩出水花:“你小子命還真好,之前你胖爺我來到這兒可是一群大鳥……花兒爺,你怎麽看?”

“什麽我怎麽看?”解雨臣勉強笑了笑。顯然,一直以來最為淡定的解雨臣看見吳邪傷成這樣,也不太能樂觀起來了。

“你确定你還要堅持?”解雨臣勸吳邪,“就算你現在沒有傷,即使硬撐到目的地,後面靠你自己,你也不一定能保命。”

“胖子不說了嗎,我命大,”吳邪每次笑起來,傷口都會如撕裂一般,“也是連累你們了。”

胖子在一旁裝作惡心的樣子:“咦……你幾天不曬太陽怎麽就變得那麽酸了……”

“噓……”解雨臣讓大家安靜。他下意識地看吳邪的傷口,發現已經有愈合的跡象了。沒想到這種血液會有這麽明顯的效力。

張起靈放空了心神,就像十幾天前一樣。

現在的他依舊只擁有一些記憶殘片,但至少還多了一份完整的記憶。

周圍漸漸失去了流水的聲音,取而代之的不知是靜谧還是死寂。一塊千瘡百孔的巨石如同嵌在高空一般,不計其數的黑洞讓人不寒而栗。

這裏,他熟悉,又不熟悉。

他的記憶像是幾代人共同創造一般,其間總會有一段段的空白,總會有重複出現的地點,總會有陰濕和黑暗。

他已經習慣了。而且因為一些他不記得的緣故,他好像還錯過了什麽。

他按照記憶的指引爬進黑洞裏。如果要形容那裏的黑,也只能說有時候黑是沒有限度的深邃。夜明珠的光在對比下顯得格外耀眼。

通道并不長,可他進入了一個沒有邊際的空間中。夜明珠的光被黑暗吞噬,這是他怎麽也沒有想象過的。

他閉上眼睛,沒有倦意也沒有雜緒,他就這樣等待着,等待着自己再一次窺探其中的世界。

耳邊漸漸傳來了嘈雜聲,四周也亮了起來。他慢慢睜開眼睛,淡定冷漠的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

眼前,是一個城。燈火通明的城鎮。

他身處一個熱鬧的集市,正靠在一家商鋪的店門前。天剛剛暗下來,店家的燈火也才剛剛亮起來,人們還沒有完全歸家。遠方升起縷縷炊煙,空氣裏混雜着自然和生活的氣息。

“你沒事吧?”商鋪的店主走了出來,關切地問他。他搖搖頭,起身走開,沒再回頭看店主一眼。

“這人看起來好面生啊,”店主和旁邊的一個人竊竊私語,“興許是別國之人。”店主皺着眉頭,也不想多問。

張起靈在地上的積水中看清了自己的模樣。他穿着原來的衣服,仍然看起來破破爛爛的。臉上沒洗幹淨的血跡讓他的汗液浸濕,粘在自己的皮膚上,顯得有些駭人。怪不得剛才路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恐懼。他背着一把來路不明的刀,很重,但是對他而言剛剛好。

他漫無目的地走着,看着四周的景象,自然十分熟悉。山谷,石壁,天上的濃霧……這就是這裏以前的地方。

城鎮中心有一個高舉而巨大的明燈,從下延伸出無數條長繩,伸向四面八方。繩上挂着千千萬萬個小燈籠,每隔一段距離又會有一個火臺,讓這個深處地下的隐世之地燈火通明。

他眺望炊煙袅袅升起的地方,卻發現炊煙之後的遠方還有一座看起來有些老舊了的樓房。這樓房懸在石壁上,繞過一面石壁,樓臺錯落,檐角長伸,脊獸精巧,磚瓦平整。于凡人好似廟宇,于高僧好似仙閣。赤玄相交,絕非布衣塵世敢用之色。

從樓中走出一名人,站在懸空的樓梯上。張起靈鮮被常人家看重,只得朝着懸樓走去。

那人在張起靈的視野裏很微小,可卻見他朝着張起靈招手。張起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如此遠的距離怎麽可能看得清楚?

他繼續向那裏走着。光線越來越暗,周圍越來越冷。

這是夢,還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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