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班蓮蓉冰皮
對于王語婕的這個學生,陳森田嘆了口氣,表示出一絲難以啓齒的無奈。她大一的時候選修了陳森田開設的公共課程,結果對教授産生了些意外之情。年長者已經多次拒絕訓誡了她,最後還是再三通報了輔導員才歇停了下來。
提及這個女孩子,陳森田突然又想起什麽似的,補了一段:“她有段時間經常問我一些超乎在課程範疇之內的問題。現在回想起來,裏面有那麽一點跟周廳最近拜托我分析的新型制毒法搭邊。”
陳森田一開始會被如此确鑿地認定嫌疑,還有一點原因便是李菁死亡的十五日晚上,那部寶馬車并未停在住宅車庫裏。說來很巧妙,陳森田的車子在十三日的時候被刮擦到了,于是周末便送去補漆,順帶做了一系列保養,前幾日才提回來。皮夾裏還存在收據單,日期和落款沒有一絲問題。
車是沒問題了,那人又在哪兒呢——證人也就在現場,十五日晚上周馥虞正和陳森田第一次接頭見面上,還是在中山一院由院長關濃州牽的線,三人借了一個實驗室聊到晚上十二點有餘。陳森田乘了關濃州的順風車回去,到家時間約莫一點。這時間還是周馥虞親自打電話給關濃州問的,反正院長今天剛好值夜班。陳森田的家跟南灣碼頭在城市的兩端,開車得兩個小時,無論如何也對不上李菁的死亡時間。
認證物證都齊活了,圖偵警經過比對也确認了陳森田的清白,兜兜轉轉,事情還陷入了一個更僵的局。王語婕是因情生恨要陷害陳教授,還是受人主使要這麽做?且王語婕現下突然猝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是一條人命。
四人小隊馬不停蹄地趕到夜店現場,法醫初步鑒定是吸毒過量導致的猝死。報警人是個黃毛,手足無措地交代她就是跳着跳着舞突然倒了下去,自己還不小心踩了一腳,發現不對,一探鼻息才發現人沒了。
南灣區的民警已經初步封鎖了現場,還揪了一批陽性反應的人出來。謝無相打量那個黃毛,問他和王語婕是什麽關系,支支吾吾好久說不出來,但明顯是常常一起來玩的模樣。江也拿着筆十分認真地用眼神催促,讓黃毛愈發語無倫次,還是傅十醒一針見血地吐出“姘頭”二字,将氣氛變得更加詭異。李文宏經驗老道,拍了拍趙也的肩膀,開口:“你就寫友人吧。”
黃毛被帶回了警局重點審訊,咔噠扣上後悔椅拷,痛哭流涕地喊着警察叔叔我什麽都不知道。傅十醒見這種小地痞多了,從上衣袋裏掏出兩粒耳塞,雙手一抱椅子一靠,閉目養神,讓江也等這黃毛安靜下來了再把自己叫醒。
黃毛就是個沒卵蛋的,竹筒倒豆子一樣地交代出來。他剛跟王語婕勾搭上一個多月,知道這女孩子又販又吸的,還是G大校園地下交易網的一個小藥頭子。黃毛沒那個嗑藥的賊心,但賺點小錢的賊膽還是有,跟着王語婕做了那麽幾單販毒生意,手裏還有一批貨在家,已經哭着要上交國家戴罪立功。
根據黃毛的交代,王語婕提及過自己的另一個舍友也有這方面的嗜好,是被外頭的包養人蠱惑的,偶爾會偷偷跟自己買點藥。這個舍友應該指的就是李菁,至于為何要陷害陳森田一事,黃毛只說了王語婕提及過近期“上頭”派給他一個任務,幹完以後不僅能得到一批免費的貨,還能報一份感情私仇。
王語婕提到的“上頭”還有真正包養蠱惑李菁吸毒的人,應該是一人,且已經暗地裏構建了一張完備的毒網,預備這重新在匡州城裏攪起風浪。謝無相拿起電話通知了幾個一隊的其他隊員,同緝毒隊迅速聯動上,嚴查這間夜店。
等一切有個初步的處理結果已經是淩晨三點,謝無相的眼底都熬出了紅血絲。但時間緊迫,只吩咐衆人抓緊回去歇幾個小時,等王語婕的屍檢報告,還有數小時前打撈起的女性手臂結果出來以後,第一時間就得來局裏集合。
傅十醒沒想到到家後有人在等他。周馥虞穿着舒适寬松的家居服還系着一只黑條紋圍裙,端了一碗冒熱氣的雙皮奶出來。人一愣,懷裏新撿回來的三花貓“喵”一聲掙脫出來,輕快地跳到周馥虞腳邊繞幾圈,又嫌棄地回到傅十醒身邊來。
“咪咪聽話。前幾天不才教過你,不要去招惹這人嗎?”傅十醒又要去抱那只髒兮兮的玩意,引得周馥虞皺眉。從電視櫃下面第三個抽屜裏拿出一根貓條,熟練地擠開,引着這只流浪貓到周家萬貓吃睡的公交碗邊去。
這會傅十醒已經坐到桌前填肚子去了,也不管自個是不是比外面的小花貓還髒。周馥虞把調羹取過來,翻過傅十醒的手看看上頭有沒有被貓抓了,還好沒有,但狐貍爪印倒有幾條。傅十醒瞧見周馥虞眉心打結了,心虛地把想把手臂往回抽,結果腕子骨被小鐵勺輕輕地敲了一下。
“我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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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十醒忙不疊地丢下半碗沒吃完的吃食,鑽進主卧裏去了。周馥虞無奈地看着那個背影,坐到帶餘溫的椅子上,把殘羹給優雅地收拾到肚子裏。他擔心傅十醒太累,水蒸氣一熏會不會溺進浴缸裏,碗都來不及順手浸了,直接就回房間裏。還好人已經趴在床上睡倒了,只是身上只披了一條毛巾,頭發還濕濕的。
周馥虞抱起傅十醒,擾了小祖宗的清夢,肩膀上被挨了一下,還得好聲好氣地哄:“忍一會兒,給你把頭發擦幹點,不然要感冒的。”
傅十醒還是不滿意,夢呓着回答:“那就感冒……我困……”
“就好。腿擡一擡好不好,寶寶。”
“周馥虞你煩人……”
周馥虞耐心地把傅十醒抱過來,睡衣的扣子系好了,褲子穿不上。懷裏的家夥一點都不配合,只想着閉眼進黑甜鄉,屁股上挨了一下疼才哼哼唧唧地扭了扭腰,讓人把睡褲給他套上。
這一覺的時間很短,但興許是因為一碗暖肚的雙皮奶,又或者是睜合眼都有周馥虞在身邊,睡得格外安穩高質。最可喜的是九點醒來,手機裏竟然沒彈出謝無相的集合通知。周馥虞還沒醒,一張沉靜的睡顏停在眼前。傅十醒偷腥的貓一樣,眯起眼睛勾唇角,窸窸窣窣地蹭過去嗅喉結與鎖骨。
他的腦袋抵在周馥虞的下颚上,頭發蹭得癢癢,弄醒了上頭的人。周馥虞眼睛一睜開,下巴稍微一動,傅十醒察覺到又立刻緊閉雙眼裝睡,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不撒嬌不粘人,真的只是不知為何睡到一起就鑽懷了。
也不去戳破這點小心思,自顧自地起了床去洗漱。不用一分鐘,傅十醒就自動自覺地跟過來,右手拿起擠好牙膏的牙刷,左手端起裝滿溫水的牙杯,肩并肩和周馥虞對着鏡子刷牙。要洗臉了,雙手背到後面去,閉上眼睛仰起頭,數三秒,一條熱毛巾貼過來,眼角口鼻處都認真又溫柔地擦拭過。
用罷早餐,傅十醒去前院找咪咪,高高的花架上攀附滿了綠藤葉,想起十五歲的時候尤其頑皮膽大,仗着體軟骨輕,直接爬到這架子上頭去來回走。周馥虞坐在茑羅瀑布下頭,擡頭望,透過縫隙能看見陽光、藍天、還有穿着青衣的小人,咿咿呀呀地學着昨天先生教的戲。傅十醒往下看,覺得自己在一片水面上着足,是一尾游在廣闊天空洋裏的蘇眉魚,又自由又漂亮。
這事情怎麽能記得那麽清楚呢,因為那天唱綠珠墜樓,調子悠悠地晃,他便真的輕飄飄地從三米多高的花架棚子上落下來,掉到一片馥郁芬芳裏。傅十醒可真喜歡周馥虞啊,就憑着這份随意往下墜落的恣睢,腦子又轉不動了,扒着周馥虞的脖子咯咯笑,笑完後又發現他養父臉上波瀾不驚,一點着急都沒有,頓時又洩氣地一聲不吭了。
聽玉漏初迢迢爐香輕蕩,按紅牙歌豔曲妙韻宮商。
傅十醒自己胡亂地感嘆着,又忘記了找貓的事情——還好咪咪有點良心,也來了一碼墜樓戲,直接從花藤架上頭跳到傅十醒懷裏。梁叔已經給它洗過澡除過蟲,身上香香的,毛也蓬軟好搓。
剛埋進貓脖子裏吸了一口,謝無相的電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