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
”沙若風皺起眉頭,流雲莊高手如雲,如果他們二人一不小心,被莊中衆人發現,跟自投羅網沒什麽區別。
“師兄,我真的好想去看看義父。”
沙若風牙一咬,下定決心,流雲莊便是龍潭虎穴,自己也得帶着師弟回去一趟。
一切收拾妥當,雲潇然最後看了一眼自己與沙若風住過的林中小屋,一時眼睛濕潤了,不知何時我還能來此地,再過這無憂無慮的日子,也許,以後再也不會來了。
沙若風與雲潇然喬裝打扮,雇了輛馬車向令州馳去。
因為近來雲潇然的毒頻繁發作,而情形也越來越重,甚至暖玉丸的效用似乎也壓制不住歲歲寒,沙若風心情越發沉重,便晝行夜伏,這樣風塵仆仆半個月,終于趕到令州城外。
流雲山莊就位于令州城外,倚着流雲山而建。
沙若風先将雲潇然安頓在附近一家小客棧,然後獨自一人來到外面酒樓打探消息,從喝酒客人中得知,沙若靜仍然人在落雲城協助天龍山莊調查林家的事,而流雲山莊內部事務,現在暫時由莊中四大長老共同管理,心中不由一喜,道,只要沙若靜不在就好,否則不知他又會想什麽法子來對付我。
沙若風知道,流雲山莊的歷代掌門逝去後都葬在山莊後院烈風院,此院位置偏僻,留有專門的守陵人,每年清明或遇莊中重大節日,莊主都會攜莊中弟子舉行隆重的拜祭儀式,以告慰歷代掌門的仙靈。
暗中打探到雲子昂的陵寝所在之後,在一個林風呼嘯的夜裏,沙若風抱着雲潇然悄悄沿着山中小路崎岖而行,來到烈風院院牆外,暗中運氣,幾個起落,已落在院中。
前面隐約傳來點點燈火,沙若風知道,那裏是供奉歷代掌門靈位的宗祠。院中花木扶疏,桃樹,梅樹各自成林,沿着青石小徑,沙若風将雲潇然帶到不遠處的一座新墳前。
雲潇然目不轉睛的盯着眼前的這座新墳,想着曾經疼愛自己的義父正靜靜躺在泥土之下時,不僅心如刀絞,淚如雨下,用手撫着墓碑痛哭不已。
沙若風靜靜的立于一旁,默默的看着悲傷無助的少年。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同時伴随着的還是一陣對話。
“師兄,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哭。”
“得了吧,深更半夜,誰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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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卷一08 重返流雲莊
沙若風猛然一驚,上前一把拉起雲潇然,道,“我們走。”
話音剛落,月光下出現兩個白衣人,一見到他二人,不由大吃一驚,幾乎同時開口,“什麽人,竟敢私闖流雲莊禁地。”
沙若風冷然一笑,拉住雲潇然身形一躍,便要向牆外躍去。
“小賊哪裏逃,”兩個白衣人大喊道,只見二人手中長劍同時出手,齊刷刷向沙若風刺來,分別襲向他的上身和下盤。
沙若風腳下一點,身形在空中靈巧一晃,堪堪閃過這兩劍。
“淩空飛渡,”白衣人一愣,道,“你究竟是誰,為什麽會流雲莊的輕身功法。”
“還用問嗎?”突然從附近一株茂盛大樹的陰影下走出一人,态度從容,氣定神閑,反剪雙手,在夜風之中,衣袂飄飄,“師弟,若風,你們終于舍得回來了。”
兩個白衣人一見此人,慌忙收劍,齊聲道,“大師兄,你來了。”
沙若靜,沙若風心裏一愣,就在他分神之際,來人飄飄一躍,已落在他的面前。
此時浮雲已散,月光正照在那人面容上,但見他目光深邃,劍眉飛揚,五官極為精致,粗看與沙若風相似,細看卻又多了一種沙若風沒有的濃麗潋滟。
時間仿佛停住了一般,三人一動不動,但是一股無形的殺氣在空氣之中慢慢散開。
沙若靜突的一笑,這一笑仿若春風徐來,端的是明媚無比,讓人心情也跟着舒暢起來。
然而,沙若風與雲潇然的心情卻愈發沉重,沒想到沙若靜會突然出現,看來他早已掌握了自己的蹤跡,正擺好圈套,等自己上鈎呢。
沙若靜的目光在雲潇然身上逡巡,淡然道,“師弟,你不辭而別,實在傷了大師兄的心,在外的日子,身子還好麽?”
雲潇然的目光與他一接觸,不知為什麽,心中一陣茫然,伴着一陣心悸,他咬牙道,“我很好,不勞大師兄挂念。”
沙若靜将視線投向沙若風,徐徐道,“若風,你能背叛我,實在讓我傷心,要知道,我是你的親生兄弟。”
沙若風面不改色,冷笑道,“拿下你的面具吧,沙若靜,我不會聽你的花言巧語,潇然也不會上當。”
沙若靜一瞬不瞬的注視着他,目光中突然變得蕭索,“你為何要這樣做呢?”
“為何,你自己心裏明白。”
沙若靜道,“既然回來了,就留下吧,流雲莊才是你們的家。”
沙若風呸了一聲,與雲潇然對視片刻,兩人的心意具都在不言之中。
“多謝了,”沙若風笑道,“想留下我們,也得看你有沒有這麽大的本事。”
他腰帶一解,随風一揚,手中已是一柄軟劍,運劍如風,刷的刺向沙若靜,沙若靜淡淡道,“看在我們是同門的份上,我讓你三招,”
他腳步位移,迅速閃開了這一劍,沙若風心中不由稱奇,但是這種情況下,由不得他不盡力,他全心關注,眼觀鼻,鼻關心,全神與沙若靜對峙起來。
劍若白練,上下翻飛,翩若驚鴻,矯若游龍,劍劍不離沙若靜身上大穴,偏偏卻又被沙若靜毫不費力的避開,“三,”沙若靜道,“對不起,若風,我要出手了。”
話音一落,他已暗中運力,聚氣于掌心,突然間,欺身而進,以空手奪白刃方式避過劍鋒,一掌拍向沙若風胸口,這個變化猝不及防,沙若風要想躲避,已來不及了。
一旁的雲潇然見狀,心神一震,驚呼道,“大師兄,不要傷了二師兄。”
他的聲音清冽,沙若風聞言心神一動,硬生生後退一步,撤了掌力,緩緩穩住身子,盯着雲潇然,凄然道,“你竟然護着他。”
雲潇然想不到沙若靜神态竟會這樣,也是一驚,見他神情不再有先前的從容淡定,反倒多了一種說不出的憂郁,心中也是一痛,随即道,“是的,二師兄對我好,我為什麽不護着他。”
沙若靜目光複雜,在沙若風的面上掠過,仿佛下了決心,“今晚,我絕不能讓你們逃離流雲山莊。”
沙若風冷哼一聲,“我們就是死,也不想呆在流雲山莊。”
話音一落,他手一揚,只聽啪的一聲,有什麽東西應聲而炸,騰起一團迷霧,朦胧了沙若靜的雙眼,等迷霧閃去後,沙若風與雲潇然已不知蹤影。沙若靜面色凝重,道,“你果然不愧為我沙若靜的弟弟,江南雷火堂的七彩迷霧你也能偷到手,我太小觑你了。”
随後,對着白衣人吩咐道,“馬上通知其他同門追捕沙若風與雲潇然,記住,要活的。”
兩人領命而去,沙若靜獨自站在院中,擡首仰望冷冷的明月,目中仿佛蒙着一層細細的迷霧。
且說沙若風抱着身子骨瘦弱的雲潇然正要向山下沖去時,雲潇然忽然道,“師兄,到山上去。”
沙若風一愣,道,“上去,不就是束手就擒。”
雲潇然倔強道,“你按着我說的去做,我們一定會逃離這裏。”
沙若風見他說的肯定,無奈之下,依他所言,左拐右拐,果然發現一條通往山上的小路。
此時,他向後一回首,只見人聲攢動,火把閃耀,想來是沙若靜派下門人前來搜山。
情勢危急,容不得多想,沙若風只有在雲潇然的指點下迅速移動。
他只知道不停的挪動自己的腳步,不停的走過一株又一株的大樹,一路前行,最後竟來到一堵山壁前,沙若風不由大驚道,“師弟,你可記錯了,這是絕路。”
想不到雲潇然卻笑了,緩緩從他身上下來,道,“我沒記錯,就是這裏。”
他向石壁前面的幾株古松走去,沉思片刻,便站在最中間的古松前,左右掃視,古松前面堆滿了黑白相間的石頭,雲潇然口裏默念着逢黑進三,逢白退一,然後在黑白石頭間緩緩移動。沙若風站在一旁,細細的觀察着他的行動,一顆心狂跳不已,仿佛預料到雲潇然的目的是什麽。
只聽得雲潇然松了口氣道,“師兄,好了。”
話音未落,只聽得砰的一聲巨響,那看似堅不可摧的石壁緩緩自動向兩旁移開,露出一個一丈寬的大門。
“師兄,我們進去吧,”雲潇然從黑白石頭間出來,上前拉住他的手柔聲道。沙若風驚訝的望着眼前的這一切,簡直不敢相信。
雲潇然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慮,微微一笑道,“師兄,這就是劍廬。”
劍廬,心中的所想被證實,沙若風的心又是一陣狂跳。
他正猶豫着是否要進去,後面的喧鬧聲已經繼續逼近,雲潇然一把拉住他,着急道,“師兄,我們進去吧,他們快來了。”
沙若風點點頭,迅速走進石洞,雲潇然看看後面隐約的火光,冷冷一笑,伸手在石壁大門裏面的一個凹陷處一按,大門又緩緩自動合上,不現一絲痕跡。
裏面一片漆黑,雲潇然牽着沙若風的手,柔聲道,“随我來。”
他似乎以前來過這裏,對這裏極為熟悉,沙若風随着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驀然兩眼一亮,十幾顆碩大的夜明珠點飾在石洞四周,将石洞照的亮如白晝。
沙若風這才認真打量起這個所謂的劍廬,這個石洞又寬又大,宛若住家人戶的客廳,兩邊又分別開有兩個小的洞穴,仿佛住家人戶裏的卧室,石洞裏桌椅齊全,幹淨整潔,更讓人驚奇的是石屋正中石壁上鑿出一個長方形的石穴,上邊石臺上筆直的插着一把精光耀眼,寒氣森然的長劍。
沙若風目光直直的盯着那柄長劍,那劍劍氣萦繞,仿佛有一種魔力吸引着他情不自禁走過去,站在石臺前面,伸出手去,忽然聽得雲潇然道,“師兄,且慢。”
沙若風轉過身道,“師弟,何事?”
雲潇然道,“師兄,這就是白雲劍。”
白雲劍,沙若風心裏雖然早有準備,可是聽到師弟親口說出來,仍是免不了大吃一驚。
這把靜靜立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流雲莊人人都向往,或者說武林中人都想要得到的白雲劍,擁有了它,就擁有了絕世神功九天神劍,擁有了它,就擁有了流雲山莊,擁有了它,就相當于擁有了朝廷的侯爺身份,他背後的象征意義,不可細數。
雲潇然慢慢走到他的身旁,道,“因為他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寶劍,所以要想将它取下來,必須心誠,如果貿然行動,很可能就會觸動機關,被亂針穿心而死。”
沙若風聞言,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幸好師弟正好在這裏,否則剛才我随意伸手過去,不知後果會怎樣。
雲潇然盯着沙若風,緩緩道,“師兄,請跪在石穴下面的石臺上,誠心對着白雲劍磕五十個響頭。”
沙若風聞言迅速将視線投向地面,果然,地上凸起一個一方見尺的長方形石臺,他不假思索,當即下跪,當當的磕起頭來,頭磕在堅硬的石臺上,先是感到酸痛,随後皮破血流,怪不得要心誠,普通人只怕磕到頭破血流,早已承受不住放棄了,當他心裏數到五十時,只聽當的一聲響,白雲劍墜落在地上。
雲潇然見狀松了一口氣,拊掌笑道,“恭喜師兄,你終于取到了白雲劍。”
沙若風拾起白雲劍,回首一望,少年笑靥如花,不由問,“為什麽帶我來這裏?”
雲潇然黑亮的眼睛溢出喜悅,“因為我想在自己最後的時間裏幫師兄一把。”
“可是我說過我無心于流雲莊主之位。”
“你可以鄙視莊主之位,可是你敵得過流雲莊的千軍萬馬?”
“這不是原因,”沙若風搖頭道,“你這樣将白雲劍交付給我,你放心嗎?”
“那當初你帶我逃離流雲莊,面臨流雲莊的追殺,你後悔嗎?”
“我不後悔。”
“那麽,我也對你放心。”
沙若風低頭沉思着,放佛在盯着自己手上的寶劍,又仿佛在思考着什麽,突然,他擡頭,對着雲潇然溫和一笑,然後一字一句道,“我沒想到,不到三個月,你就相信了我。”
這不是以前的沙若風。
雲潇然面色一變,眨眨眼睛,不解道,“師兄,你說什麽。”
沙若風朗聲一笑,“我想不到,你這個小屁孩這麽快就相信了我。”
雲潇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逃亡路上,師兄從來沒有用這種鄙夷的語氣對自己說話,他溫柔,軟聲細語,讓人心中如沐春風,可是,現在他短短的這句話,将雲潇然的心穿了個千腸百孔。
他只覺得自己的心瞬間重的喘不過氣來。
☆、卷一09劍廬
沙若風望着手中的白雲劍,忍不住放聲大笑,道,“白雲劍啊,白雲劍,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和大哥終于将你尋覓到了。”
笑聲在山洞裏回響,雲潇然緩緩後退,望着眼前這個欣喜若狂,自己陌生的沙若風,不知不覺間,已是兩行清淚悄悄流下。
沙若風的笑聲,像利劍一樣,刺痛了他的心髒,随着周身血脈,緩緩侵蝕着他的五髒六腑。
他美麗的臉上已經毫無血色。
他的纖細的手指緊緊攥在一起,刺痛着掌心。
他的全身不停的顫抖着,如風中之燭。
只覺得胸口氣血翻騰,再也壓抑不住,一灘血從口中吐出。
沙若風停止了笑聲,目光注視着他,懶洋洋道,“你很痛心,是吧。”
雲潇然沒有回答。
“你為什麽這麽着急的要将白雲劍交給我,我知道,你還有三個月的時間。”
全身的力氣像被抽盡,雲潇然緩緩滑落在地上,依着石牆,不住的輕喘。
“我知道,你喜歡我呀,怕我被流雲莊追殺,是不是,”沙若風帶着惡意的笑道。
雲潇然霍然擡頭,瞪大了黑亮的眸子,憤怒的望着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沙若風嗤笑道,“可是呀,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你只是把我當成了我大哥而已,我從小就讨厭你。”
雲潇然捂着胸口,咬緊牙關,閉上雙目,深吸一口氣,聲音嘶啞幹澀,“原因。”
“原因很簡單,”沙若風冷笑,“同為孤兒,為什麽你從小就被義父收為養子,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而我和哥哥卻被師父橫眉冷對,甚至一不小心沒有哄好你,就要遭受師傅的責罵,你說,我會喜歡你嗎?不,我只會讨厭你。”
雲潇然只覺氣血沖上心頭,頭腦一片空白,然後他就倒在一片黑暗之中。
恍恍惚惚,夢中閃過隐隐約約的人和事,然而是迷迷蒙蒙的,看不清楚。
耳邊仿佛有人在輕輕呼喚自己,雲潇然驀地一驚,霍然間睜開了雙眼,入眼是一室的微光,油燈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正霍霍的吐着火舌,雲潇然有一剎那的空白,那燃燒的油燈,讓他仿佛又置身于那落雲山上的小屋,那些凄迷而又平靜的夜裏,他的眼睛一潤,心裏如哽着什麽東西一般,再次說不出話來。
床畔靜靜的坐着一人,逆着燈光,他的面貌不甚分明,然而,當他深邃的眼睛盯着雲潇然時,雲潇然仿佛想起了什麽事,深深吸一口氣,臉上強制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大師兄,你也來了。”
那人微微一笑,用手輕輕撫着他的面龐,聲音一如往常的溫柔動聽,“小師弟,你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經睡了十二個時辰。”
雲潇然一驚,此次被沙若風一激,竟然昏睡了如此之久,這是從來沒有遇到過的,莫非。。。。
沙若靜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內力一絲絲的度到雲潇然體內,随後溫和道,“醒了就好,我已經找到了白月寒,等下山之後,他會重新替你診斷。。。。。。”
“不用假惺惺的,”雲潇然忍無可忍,打斷了他的話,“大師兄,當初你想要白雲劍,直接可以當面向我提出,何必用那麽龌蹉的手段。”
沙若靜愣了愣,雲潇然不動聲色的将自己的手從他掌中挪開。
正在這時,有人大踏步走進來,手中端着一個藥碗,霎時,屋裏飄滿了藥香,這人正是沙若風,他笑嘻嘻的将藥碗遞給沙若靜,面上一副委屈的樣子,“大哥,我可是熬得很費心哦。”
沙若靜一手接過藥碗,一手扶起雲潇然,柔聲道,“師弟,先喝下這碗藥吧。”
雲潇然緊閉着唇,目光在沙若風沙若靜的臉上來回打轉,突然,他冷笑一聲,用手使勁一推,藥碗墜地,藥水潑了一地,也潑了沙若靜一身,雲潇然冷冷道,“要殺便殺,何必來這麽多花樣。”
一室沉寂,半晌,沙若風冷冷道,“如果不是看在大哥的份上,我真想狠狠的打賞你一個耳光。”
雲潇然緊咬着唇,握緊了拳頭,他直直的注視着沙若風,喃喃道,“為什麽?”
“為什麽?”沙若風道,“大哥的好意你不領情。你可別誤會大哥,你可知道,住在落雲山時,大哥就經常來悄悄探望你,你中了那蒙面人的掌,受了重傷,我倉皇離開流雲山莊,哪裏帶了什麽療傷聖藥,那幾天全是大哥在你身邊照料你,我從小就沒有耐心照料外人,哄外人,也只有大哥才這麽有耐心。”
“可是,”雲潇然咬着唇道,“你一路上對我的照顧難道是假的。”
沙若風道,“一路上我只是盡量模仿着大哥平時對你的樣子,哼,我僞裝的太辛苦,但是為了能從你手中騙到白雲劍的下落,也值得了。”
這時,沙若靜緩緩從床上站起,他撿拾起地上的碎片,然後默默的坐在桌子旁邊,用手輕輕的摸娑着一杯清茶。
雲潇然突然一笑,道,“二師兄,你也真是的,何必大費心思,當初你想要白雲劍直接對我說就行,我當師弟的豈不能雙手直接奉上。”
“哼,說的比唱的好聽,”沙若風冷笑道,“我大哥平時對你那麽好,你是怎麽對他的,除了對他無盡的索取,還有什麽。”
頓了一下道,“當時我騙你說大哥要對你下手,你如果真有一點要幫助大哥的心思,就會堅決留在山莊裏,可惜你還是跟我走了。”
“師傅去的蹊跷,沒有留下任何有關莊主之位的一字半語,大哥備受衆人質疑。”
“所以,”沙若風語氣堅決,“大哥必須要當上流雲山莊莊主,必須要找到白雲劍的下落,而最得師父寵愛的你最有可能知道白雲劍的去處,大哥不忍心欺騙你,在加上師父去世後,山莊衆多事務需要大哥暫時出面處理,所以只有我出面帶走你。”
“對,你們演出了一場好戲,我很佩服你,想必那些日子憋壞了你。”雲潇然突然笑了起來。
沙若風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不錯,但是想不到這麽快就獲得了你的信任,也是出乎我意外。”
雲潇然仍然笑着,“想不到我在你們心中還是有一點用處的,不知道現在我沒有價值了,你如何處置我呢?”
沙若風聞言皺了一下眉,望了沙若靜一眼,不做聲。
沙若靜的目光一直在雲潇然身上逡巡,忽然道,“師弟,你想的太多了。”
“我想的多了,”雲潇然激動起來,“你口口聲聲對我好,然而,在你的心中,流雲山莊的莊主之位真的這麽重要麽。”
沙若靜低下頭,只是看着手裏的茶杯,沉默着。
沙若風笑了一聲,代替沙若靜回答了這個問題,“不錯,對我們兄弟來說,非常重要。”
雲潇然愕然的盯着他。
“我和哥哥從小被親生父母抛棄,被乞丐收養長大,從小就過着衣不蔽體的日子,甚至為了一個饅頭,都有可能與別的乞丐打上一架,後來義父去世以後,我們相依為命,受盡世人冷眼,看遍世态凄涼,艱難的活在世上,直到被師傅選中,進了流雲莊。”
“我和大哥在所有得弟子中,天分最高,功力最高,尤其哥哥,自從出師以後,在江湖上名聲大震,幾乎所有的人都以為他會是未來的莊主,我也以為我們兄弟會苦盡甘來,但是,我們被師傅耍了。”
沙若風憤憤道,“自從去年你中了歲歲寒之後,師傅便冷落我兄弟倆,轉而偏愛三師弟,還親自傳授他流雲十三式,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我猜測,定是師傅遷怒于我大哥當時沒保護好你,有心要另選繼承人,我真是心寒,想當初,我和大哥為流雲莊盡心盡力辦了多少事,想不到卻是這種結果。”
沙若風湊近雲潇然,道,“你說我們甘心嗎?”
誰都會不甘心。
沙若風仔仔細細端詳着眼前的少年,“我不知道你到底哪裏吸引了師傅的注意,論背景,你也只是個孤兒,論武功,你也不如我和大哥,但是師傅從小就把你當做親生兒子,我想來想去,你的特色也許就是這張比女人還美的臉和身材把他迷住了,說不定,你們兩個。”
“住嘴,”雲潇然終于怒吼起來,“不許你污蔑我義父。”
沙若風冷哼道,“義父,義子,果然情深之極,看來他被你迷得神魂颠倒,連這個本應該只告訴下任流雲山莊莊主的劍廬都告訴你了,為了你,還有什麽他舍不得的。”
雲潇然見他的言語對義父越發不敬重起來,不由怒道,“你住嘴。”
沙若風一聲冷笑,卻聽沙若靜淡淡道,“若風,你說的太多了。”他不由一怔,随即便大步出屋。
沙若靜來到雲潇然面前,輕聲嘆道,“師弟,何必執着于過去呢,你的身子不好,要多寬心,少生氣。”
雲潇然盯着眼前的這人,像不認識一般,冷哼一聲,偏過頭去,再也不看他一眼。
沙若靜見狀,替他掖了掖被角,便出屋去了。
雲潇然打量着四周,石壁石牆,便知自己還在劍廬之中。
這劍廬義父半年前還帶他來過一次,因此他很熟悉,他知道劍廬裏有兩間卧室,此外是拜劍廳,廚房,和練功廳。廚房與練功廳相連,而兩間卧室相連,沙若風兄弟倆拿了寶劍不急于下山,也不急于殺人滅口,不知心裏打的什麽主意,他狐疑的想着。
無論他怎麽冷眼相待,沙若靜每天是鐵打不動的前來為他輸送內力,喂藥喂飯,沙若風站在一旁,雖然不說什麽,但是雲潇然暗中窺探,發現他那時總是面色不郁,不由心裏有一絲開心,仿佛自己就是喜歡看他難堪。
且說沙若風對自己哥哥的行為也難以理解,他注視着沙若靜,不由之主道,“哥,白雲劍已經到手,你為什麽還留在這裏。”
沙若靜正在用一方潔白的紗巾擦拭着白雲劍劍身,聞言頭也不擡一下,緩緩道,“一是為了師弟的病情能穩定下來,二是我就是想看看我不在的日子裏,什麽人跳的最高,到時好一一處理掉。”
他擡起頭,目光之中閃過一絲冷酷之色。
沙若風的心也不由一寒,仿佛看到了沙若靜平時溫爾文雅的另一面。
☆、卷一10劍廬遺恨
“什麽人?”沙若靜回過身,輕聲喝道。
門口立着一人,正是雲潇然,他大睜着又黑又亮的眸子,愣愣的望着這兄弟倆,目光之中有說不出的茫然和失望。
沙若靜笑笑,走過來想要扶住他,雲潇然仿佛見到了魔鬼一般,搖着頭,一步步後退,道,“不要過來。”
沙若靜仍然是以前那般溫柔,道,“師弟,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雲潇然不聽,他猛然轉身,迅速奔回自己的房間,回想起沙若靜那冷酷的回答,“到時好一一處理掉。”時,感到四周充滿了恐懼,就不由得心猛跳不停,那樣的師兄,竟然也有着這麽冷酷的想法,竟能狠下心對自己相處多年的同門弟子下手,自己竟看不出來。
不,其實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所有的溫柔謙恭,都是僞裝出來給自己看給外人看的。
雲潇然躺在床上,縮成一團,心裏亂成一團麻。
沒有人進來,雲潇然漸漸平靜,然而心中隐約有着點點失落。
頭昏昏沉沉的,他又沉睡過去。
不知多久,迷迷糊糊當中睜開雙眼,四周一片寂靜,雲潇然掙紮着起身,緩緩向外走去,剛走到門口,一個人影默默的站在他面前,擋住了他的視線,把他吓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沙若風。
沙若風懶懶的看着他,冷冷道,“怎麽了,有精神到處走了。”
雲潇然強打精神,繞過他,徑直向廚房走去,他忽然感到肚子裏一陣陣心慌,餓的難受。
沙若風嘴角流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一把拉住他的手道,“你知道童戰這個人嗎?”
雲潇然恨恨盯他一眼,倔強的不回答。
沙若風用手托起他的下巴,像是對他說又像是自言自語道,“你不回答沒關系,童戰是朝廷派來的使者,基于這個原因,以前師傅與他關系較好,現在,童戰答應幫助我大哥,前提條件就是把你送給他,”頓了頓,沙若風微微一笑,道,“他早已對你垂涎三尺,只不過以前你有師傅護着你,他不好下手,至于現在嗎?我想,大哥是必會答應的,大哥需要借助他的權勢和地位。”
說到這裏,他不懷好意的打量着雲潇然,戲谑道,“我從小一直以為你只是個毫無用處的花瓶,現在看來,是我錯了,花瓶并不是沒有用處的,至少對童戰來說,你還有比女人都漂亮的臉蛋和身材,讓他茶飯不思。”
雲潇然的臉色瞬間變了,瞪大眼睛,恨聲道,“童大人才不是那種小人。”
沙若風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放聲大笑,“果然不愧是師父溫室裏養出來的花朵,居然還這麽天真,要不,等大哥回來,就讓他把你送給童戰,讓你看看他那在你眼裏偉大的胸懷。”
雲潇然見沙若風不像是說笑話,心裏不由一陣慌慌,閉口不語。
沙若風笑聲一斂,聲音頓時變得冷冰冰,“你知道師父是怎麽死的?”
雲潇然一愣,道,“你知道?”
沙若風笑笑,“我當然知道,我竟然不知道他這麽疼你,為了給你解毒,不惜用自己的身體去試毒,所以我在他的藥碗裏下了千毒滅,送他上西天去了。”
雲潇然一時呆立當場,半晌回過神來,揮起拳頭就往他身上捶打過去。
沙若風輕輕巧巧的就捉住了他那毫無威脅力的拳頭,依然笑着說,“這都是他自己尋來的,明明我兄弟為流雲莊出力最多,他卻只因為喜歡你,就意欲将幫主之位傳給你,還将劍廬的秘密全部告訴你,同時還提拔三師弟來制衡我和大哥,你說,他是不是自找的。”
“胡說,義父根本沒有私心,也從未虧待過你們。”
“誰相信呢,”沙若風道,“誰都知道,只有下任莊主繼承人才有資格從現任莊主哪裏獲的劍廬的秘密,然後獨自進劍廬去尋白雲劍,學會九天神劍後持劍回莊正式向武林宣布自己是下一任的流雲莊主。”
“哼,我哥哥為人寬厚,武藝高強,在江湖上也是大名鼎鼎,但是師傅卻處處疑心,從未告訴過他劍廬的秘密,你說,我給他下毒是不是他的報應呢。”
“住嘴,”雲潇然暗中運氣,凝內力掌于掌心,啪的一張出其不意拍在他的胸口上,這一章雖然對沙若風夠不成威脅,但是因為是雲潇然震怒之下妄動真氣奮力的一掌,竟然讓他胸口隐隐作痛。
沙若風看見本以為自己可以掌控的人兒竟然不聽話,向自己出手,心中不由大怒,心想,趁着大哥不在,不如将他趁機了結。
剛想到這兒,心中猛然一醒,暗道,我剛才在想什麽,竟然與大哥做對,如此這樣下去,大哥必然會被我傷了心,但同時又有另一個念頭想起,大哥不想傷害他,屢次心軟,有這個人牽絆着,遲早會對大哥不利。
兩個念頭在腦海中激烈交鋒,最終,他下定了決心。
于是,他冷冷一笑,“我和大哥還沒有玩夠你呢,要不,讓我先來玩玩,我真傻,當初與你同榻多日,竟沒有上了你,反正你的命也不長了,就在這洞裏好好侍候我和大哥吧。”
雲潇然剛才動了真氣,歲歲寒提前發作,哇的一聲,從喉嚨中噴出一灘血,他捂住心口,扶着石壁慢慢穩住自己的身體,望着眼色越來越可怕的沙若風,心中透着說不出的悲哀,不由啞着聲音道,“你,你不要過來。”
沙若風雙手抱胸,道,“那好,你自己過來,好好侍候我,我到時會記得好好待你的。”
“滾,”雲潇然吼道,哇的一聲,一股腥舔沖上他的喉嚨,再度從嘴中噴出。
正在這時,一陣轟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