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6)

聽到他的嘆氣聲,心中又是一驚,雲若靜很少在自己面前表現他的不安,不由道,“大哥,你嘆氣,莫非心裏有事?”

雲若靜目光遙遙注視着遠方,半天才道,“賢弟,我是不是很無能?”

“你怎麽能這麽想,”肖然失聲道,“大哥,你,你很好啊。”

“我,很好?”雲若靜低低一笑,才道,“自從我當上莊主之後,越來越感到自己的無用,尤其是這一段日子,”他的眼裏有着迷茫,“流雲莊的分舵都被人挑了,而我居然還只能在此發呆。”

“賢弟,你知不知道,流雲莊分舵被毀的事在歷任莊主之中從未發生過,你說,我是不是很無能,我甚至在想,如果師傅再世,恐怕那些宵小根本就沒有勇氣跳出來亂蹿,更沒有膽量來挑釁流雲莊。”

他的胸口此起彼伏,顯然內心波瀾起伏,情緒變動極大。

肖然一向只看到他表面的冷靜,他對自己的安撫,今天是第一次聽到他對自己說他感到無力,他感到無能,第一次感受到他內心的軟弱,原來外表再堅強在理智的雲若靜也有自己的彷徨,自己的柔弱,有一剎那,他想要上前擁住他,想要對他說,大哥,不不要這樣,我會幫着你把流雲莊打造成武林中的銅牆鐵壁,讓你少了憂愁,多了寬心。

可是,最終他的手在半空便落了下來。

“連續發生的事情太多了,”雲若靜淡淡道,“我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大哥,我會陪着你。”肖然突然有了勇氣,伸出手去,輕輕撫上雲若靜的眉。

雲若靜一怔,随即目光緩緩流淌在肖然的身上,輕輕捉住了他的手。

肖然感到自己的臉發燙,連忙從雲若靜手中抽離,對着他說了句,“我說話可是要算數的,不會出爾反爾的。”

連忙轉身逃進自己房間裏。

雲若靜将手掌敷在自己臉頰旁,那裏似乎還殘留着肖然的熱度和氣息。

肖然只感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歡喜,悵然之中,他竟然漸漸沉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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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片斷壁殘垣,地上是火燒過的痕跡,苦心經營了幾十年的林縣分舵,就這樣在一場大火之中毀之一旦。

據分舵旁邊的生雲客棧老板說,出事那晚,只聽到一陣刀劍交鳴之聲,吓得他魂不附體,躲在屋裏不敢出來。

随後就聽到外面人聲大作,有人喊道,不好了,起火了。

由于流雲莊的各個分舵總是以各種酒樓客棧為業,因此一般地點便是在各個州郡的繁華場所,一旦火起,勢必連累到周圍的住家商鋪,因此大火一起,周圍的人便陸續提水滅火,即使這樣,也燒毀了周邊住戶十多家,據說,這場大火和命案也驚動了當地的官府,官府也已立案。

現在雲若靜等人入住在生雲客棧。

唐容将從周邊百姓打探到的情況一一告知。

屋裏一片沉寂,每個人都感到壓抑。

分舵六十人無一幸免,雲若靜握緊了拳頭,沒想到對方如此冷酷,不放過流雲分舵就算了,還想要周邊的無辜百姓賠上性命,人命在對方眼中竟是連草芥都不如。

“莊主,這幾天連下大雨,現場已經被沖洗的幹幹淨淨,找不到一絲對手留下的痕跡。”

“我明白了。”雲若靜淡淡道,“我們來晚了。”

唐容道,“那我們?”

雲若靜道,“靜觀其變,私下訪探。”

肖然在分舵的廢墟裏找到了雲若靜。

他知道,這些日子來,大哥沒有一天睡過好覺,也許在夢裏他還惦念着那片毫無人氣的廢墟。如今一看,果然是這樣。

雲若靜走到一處地方,便停下來,他皺了皺眉,輕輕蹲下身子,看着眼前這一片黃色的小草。

此時正是芳郊綠遍,高臺樹色陰陰見的時節,怎麽會出現枯黃的草色呢,莫非。。。。。

雲若靜打量着廢墟裏面的物件,雖然大火把一切焚燒,但是面前不遠處幾個竈臺仍孤獨的立在那裏,周遭是一地的碗碟碎片,其中隐隐現着一些飯菜在旁邊。雲若靜霍然起身,道,“這裏是竈房。”

心中靈光一閃,不由道,“我明白了。”

“大哥,你發現了什麽?”

雲若靜道,“對方在晚飯裏下了毒,大概被舵裏弟子發現了,于是便起了殺機,但是大家中毒太深,在混亂之中最終難以逃脫厄運。”

肖然道,“這麽說來,對方乃是精于毒物藥理。”

“不錯,”雲若靜道,“這世上最擅長這類的當世有名的除了五毒李,還有明月教。”

肖然的臉色變了,五毒李他們彼此見過,按道理說,絕對算不上是敵人,根據自己的推測,五毒李也不可能對流雲莊有着這麽深的仇恨,否則當初也不會用心出來将自己和雲若靜從鐵刀手中解救出來。

那麽,難道是素雅派人所為,如果真是他,那,。。。。肖然不禁森森然的打了個冷顫,他太了解素雅了,一旦他做出了決定,便會不惜一切,不折手段達到目的,至于流了多少血,送了幾條命,他從不在乎。

這狠歷的殺人手段和卑鄙的方法,的确是像素雅所為,可是,為什麽自己一點消息都不知道,難道素雅也開始懷疑自己對他的忠心。

肖然的心也沉甸甸的,臉上罩上了一層烏雲。

雲若靜腳步沉重,暗道,如果此事真是素雅所為,那麽,憑着他在京城不甘落敗的脾性,注定又将會在江湖之中掀起一場狂風暴雨,因為他已經無聲的向大雲武林第一莊流雲莊發出了挑戰令,這令牌就是流雲莊林縣分舵60條人命。

兩人各懷心事,一路默默無言。

剛踏入房間,便見唐容慌慌張站的跑進來,喘着氣遞給雲若靜一張細長的紙箋,道,“莊主,剛從白鴿身上拿到的密件。”

雲若靜将紙箋展開,看畢,随手将它撕成碎片,道,“人在江湖走,便是在刀劍上跳舞,唐舵主,區區一件小事,竟能讓你亂了分寸。”

“這,這,”唐容摸摸頭,臉上露出一絲尴尬的笑容,道,“莊主批評的對,是屬下亂了心。”

雲若靜道,“心一亂,很多事情便看不清楚,你是久經江湖風險之人,當不應如此慌張。”

唐容在旁諾諾點頭。

雲若靜緩緩走到窗前,注視着樓下來來往往的行人,一瞬間目光變得寒如千年不化的堅冰。

附近少陵分舵在昨晚亦受到了林縣分舵的遭遇,一夜之間,無人生還。

對方正雄赳赳的用流雲莊分舵的幾十條人命向自己露出它那猙獰的笑容。

火,熊熊燃燒着,迅速蔓延着,範圍越來越廣,火光将四周照的亮如白晝。

在這吞噬一切的火光之中,傳來了刀劍相交聲,凄哭聲,慘叫聲,那裏,已經化做了一片人間地獄。

火光照亮了雲若靜的面龐,突然,一柄利劍從天而降,冷冷的刺向雲若靜的胸口。

雲若靜猛地睜眼,月色正從小軒窗外射進來,世間亦是一片寧靜。

雲若靜猛地起身,從窗口飛了出去,一路奔跑,來到林縣分舵廢墟時,他一下站定,月色清冷,四周生起了一片薄霧,在月色下顯得朦朦胧胧。

雲若靜靜如秋水的眸子微微蕩漾,握緊拳頭,泛白的手指緊緊掐入掌心之中,一痛。他猛然驚醒,輕斥一聲,但聞一聲龍吟,利劍已然出鞘。

寒光閃爍,身影縱橫,劍氣四溢。

猛然他一聲長嘯,身子騰空躍起,一道寒光,劃破月色,劃破空氣,地上的廢墟被劍氣攪得四散開來,碎成粉末,飄飄揚揚,墜落在地。

哧的一聲,一道白練迅如閃電,将面前的一株被火燒缺了一樹翠葉的大樹劈成兩半,片刻之後,那大樹呼啦一點一點化成粉末,最終随風消弭在各處。

這是流雲莊鎮莊之劍,九天神劍。

九天一出,神鬼皆滅,但是也頗費劍者自己的內力,故流雲莊歷代莊主不到迫不得已,不得動用九天神劍。

雲若靜木然的站在場中,左手輕彈劍身,自己終究未忖出這劍法的精髓所在,到現在也只能領悟到第八成,但是,即使是第八城,對付當今任何一個絕世高手,已綽綽有餘了。

望着自己手中的劍,他的目中再度燃燒出熊熊烈火

☆、卷五02截殺

萬裏晴空,一碧如洗。

頭頂上的一輪紅日,正烈烈燃燒着。

沒有一絲風,大地像蒸籠一樣,熱浪逼人。

前面出現一個小樹林,那碧綠青翠的顏色使人為之一振。

“大家到前面樹林休息一會在上路,”雲若靜果斷道。

衆人策馬而去。

小樹林裏已經聚集了不少過路庇蔭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服裝各異,唯一相同點就是臉上浮現出深深的倦色。

大概熱氣讓人心中煩躁,兩個農人裝扮的漢子開始閑聊。

“知道不,少陵出了大案。”

“我沒注意,你且講來給俺聽聽。”

“少陵城裏的靜香酒樓,一夜間被大火焚滅,據說因為死傷重大,官府也不得不立案調查。”

“那個,鬧得那麽大,不會是江湖幫派仇殺吧。”

“可能是吧,哎,以前我還在那酒樓喝過酒,那老板娘可美了。”

“聽你這麽一說,真是太可惜了,那麽漂亮的一個女人。”

哈哈,對方不好意思笑起來。

“給我,給我,”一個幼稚的童音傳到衆人耳中,只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正對着另一個孩童喊道。

這兩個孩童長得一模一樣,連身上的衣服也是相同,肌膚賽雪,正是粉妝玉琢的兩個小孩兒,“我要喝,”另一個小童說着,頭一仰,便咕嚕咕嚕的喝起水囊裏的水,一口喝畢,才放下水囊,道,“真好喝。”

原先那個孩童從他手中搶過水囊,湊到嘴邊,驀地臉色大變,問道,“”你喝完了?”

那個小童輕輕應了一聲。

沒水喝的小童突然哭泣着跑到一個粗布衣裳的女子身邊,道,“娘,我好渴,我要喝水。”小手不停的晃着他娘的胳膊。

粗布女子無奈,只得安慰他,“乖兒子,忍一忍,馬上就要到家了。”

“我渴,我渴,”小童使勁搖着母親的胳膊,聲音越發大起來,淚水是一串一串掉下來。

肖然見狀,心中動了恻隐之心,連忙解下自己身上的水囊,走到女子和小童面前,将水囊遞給小童,道,“哥哥給你水喝。”

小童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收了眼淚,又望望母親。

母親連忙向肖然斂衽一禮,道,“多謝公子。”

緩緩伸出手來,準備接過水囊。

變故就在這一剎那開始。

女子的确在接水囊,她身畔的小童身形一動,迅如流星,肖然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肋下一麻,已被他點了穴道,頓時動彈不得,肖然大吃一驚,喝道,“你們。”

也就在同時,小樹林裏遮陰的人也動了起來,只聽哐啷聲響不絕,他們将雲若靜等一幹人包圍起來,紛紛從竹筐,包袱等行李中拿出利刃,頓時,寒意瞬間在這林間蕩漾,即使是這正午的驕陽,也擋不住這些人身上散發出的森冷之氣。

變起突然,雲若靜不由大驚,他深深吸一口氣,冷冷道,“你們是何人?”

“取你命的人,”一個黑衣老者陰森森道。

雲若靜目光盯着肖然身畔的女子和小童,喝道,“放開我賢弟。”

女子微微一笑,“這麽熱心的年輕人,我怎麽舍得呢。”

肖然驀然明白原來這是針對雲若靜的殺手,便不由道,“大哥,無需管我。”

雲若靜冷哼一聲,驀地擡手,食中指一彈,一股淩厲的指風襲向小童,小童啊一聲,向一旁避過,就在這時,雲若靜一躍而起,猶如鷹隼一般向肖然撲去,煞氣瞬間盤旋而下。

女子和小童惶然後退,就在這一剎那間,雲若靜手中軟劍一出,一陣清脆的龍吟之後,位于肖然附近的兩人撲通一聲倒下,咽喉之處一道劍痕。

在場之人的臉色霎時變了。

有人失聲道,“九天神劍。”

九天一出,鬼神皆滅。

的确,沒有人看的清雲若靜的劍。

傳說中的流雲莊鎮莊之劍,多年以來,在江湖之中從未再現過,久的讓人以為它成了傳說。

沒有人能用筆墨描繪出它的絢爛,它的神奇。

只因為見過他的人大部分都消失在他的刃下。

雲若靜橫劍于胸口,冷冷道,“還有誰,想來試試。”

林中一時沉寂的可怕,忽然,那女子拍手笑了,道,“雲若靜,你的九天神劍固然可怕,但是我的鐵血散更是可怕。”

這下,雲若靜的臉色也變了,他直視女子,斥道,“你是何人 ”

女子柔聲道,“你千不該,萬不該來救你的賢弟,我将毒無聲無息撒入他肌膚之中,你只要有一點與他接觸,就會傳染到你的身上。”

肖然怔了一怔,不由怒道,“你暗算我大哥,我絕饒不了你。”

女子微微一笑,道,“在他救你之前,我還怯他幾分,現在,哼,鐵血散是你功力越高,發作越快,你越想運功逼毒,你的功力就散的越快。”

“煙花娘子,你果然名不虛傳,不知讓多少人的美夢化成了煙花,”黑衣老者笑道。

煙花娘子道,“過獎”。

黑衣老者目光一寒,下命令道,“殺。”

殺氣迅速籠罩了整個小樹林。

唐容等人利劍在手,凝神屏息,瞬也不瞬的盯着對方。

寒芒劃破空間,黑衣老者當先動身,手一揚,無數黑色的細針從他手中激射而出,襲向被包圍在林中的人們。

寒芒閃耀,細針紛紛墜落在地。

雲若靜長劍一舞,又有兩個敵人倒下,他厲聲喝道,“唐容,天劍,你們馬上帶肖然走,由我斷後。”

“不,”肖然大喊道,“大哥,我絕不會丢下你一人。”

他緊跟在雲若靜身後,揮出一掌,掌風淩厲,原來雲若靜當初用流雲指襲擊煙花娘子之時,也順便用指風解了肖然的穴道,是故,他現在能行動自如。

唐容更是沉聲道,“我等誓死保護莊主。”

雲若靜看着眼前的這些男兒,眼睛一濕,頓時豪氣大發,道,“好,我雲若靜哪怕是死,也必護你們安全。”

話音一落,他身形一動,擒賊先擒王,連人帶劍化作一團寒光,直直掠向那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大驚,他從未見到如此駭人的殺氣,急忙閃避,但是,遲了,雲若靜用盡全力發出的一劍,普天之下,也難以有人能從他劍下逃生。

黑衣老者慘白着臉倒下。

其餘人見狀,心中不由大駭,均想,這人中了煙花娘子的奇毒,居然還有如此功力,真是可怕。

但是現在是剿滅雲若靜的最佳時機,雲若靜不是次次都能輕易中了敵人的毒。

于是,他們心一橫,又揮舞起兵刃繼續圍攻雲若靜等一幹人。

他們人多勢衆,而雲若靜這邊包括雲若靜在內,也才六人而已。

機不可失。

血腥彌漫在風中。

殺聲在林間劈天蓋地。

雲若靜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他感到自己的內力仿如江水入海一般迅速向外散去,心裏一震,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一聲慘叫響起,又一個殺手倒在他的面前,雲若靜身體發軟,他用力一抽,勉強将劍從敵人的身體裏拔了出來,這時的他搖搖欲墜,就像風中的燭火,随時都可以倒下。

這柄軟劍從小就一直陪伴着他,可以說,是他的親人,是他的朋友,每當他觸摸着它時,心中便有一種舒心感,安心感。

他曾多稍次用手輕輕撫摸它,擦拭着他,仿佛它是他的寶物。

他對它說,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它是他江湖寂寞的歸屬。

可如今他就像打擺子一樣,渾身發抖,手都得更厲害,他快要握不住它了。

他即将失去它。

煙花娘子見狀,大喜道,“他的毒發作了,快殺了他。”

那兩個粉妝玉琢的小童聞聲,立即全身掠起,利刃在手,如狂風一般向雲若掠去。

其餘殺手見狀,紛紛給他二人讓路,劍光閃耀,照亮了肖然和天劍的眼睛,從沒有想到,這兩個童子現在展現的實力竟是如此驚人,只聽當的一聲,護在雲若靜身前的一個分舵弟子長劍上了天,又當的墜落下。

這兩個童子才是殺手中的殺手锏,正是因為他們幼小,不引人注意,所以他們的最後一擊才能讓人防不勝防,猝然難躲。

雲若靜眼睜睜的看着着兩道閃電向自己刺來,他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就在這時,一道紫影撲來。

肖然明明知道自己的功力也在散落,甚至知道自己的行動已漸漸遲滞,但是在看到兩個童子即将将劍灌入雲若靜的胸口之際,他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來的力量,身子在電光火石之間,已躍到了雲若靜面前,他的快,超出了人類的速度,他一剎那的力量,也超越了鐵血散對他的禁锢。

他只覺背心一涼,兩把利刃插入了他的身體,他緊緊擁着雲若靜,緩緩帶着他倒在地上。

背上,痛,很痛,但是他感受到面前雲若靜的體溫,不由舒心。

也許,就這樣倒在他懷裏,是自己的心願吧,他突然感到很滿足,他忘記了痛,忘記了仇恨,舒服的閉上了雙眼。

雲若靜悲痛欲絕,失聲喊道,“賢弟。”

肖然不應。

雲若靜面若死灰,心也在繼續下沉,痛徹心骨,一口氣堵在胸口,昏死過去。

在他昏迷之前,他隐隐約約聽到一個悲倀的聲音,“汝納命來。”

唐容詫異的看着天劍,只見他面色凄厲,雙目赤紅,眼角隐隐挂有眼淚,原先一向從容樸實的天劍突然縱身長起,急旋而上,人在半空,手中長劍一揮,臨空而下,一向樸實的青鋒劍在他手中發出了震爍古今的光芒,絢爛迷人,仿佛一道人間七彩之虹。

唐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奪目,這樣迷人的劍,他光耀了整個小樹林,映亮了在場的每個人的眼睛。

美,但是充滿了鮮血。

彩虹消失了,地上新躺下了幾具屍體,剩下的殺手望着天劍惶然一步一步後退。

天劍身上血跡斑斑,仿佛他是一個血人,但是,唐容明白他不是,那些血是對手濺在他的身上的。

兩個孩童挺身上前,“怕什麽怕,看我們的。”

天劍冷冷的盯着二人,聲音冷厲,“你們年紀輕輕,如此狠毒,我斷不能容你二人。”

啞巴天劍居然開口了,唐容更驚奇了,他忙上前道,“天劍前輩,讓我助你一臂之力。”

天劍沒有回答,他只是再次橫劍在胸,靜靜的立在那裏,眸子半閉,全身上下散發出冰冷的氣息,殺氣盈體。

仿佛,他不再是個人,他是柄劍,一柄無懈可擊的劍,正躍躍欲試着準備出鞘。

他即是劍,劍即是他。

兩個童子被他周身散發出的氣勢驚呆了,怔怔立着。

天劍動了,絕世寶劍出鞘了,寶劍出鞘,見血而歸,這才是他的價值。

劍的光芒照亮了整個世界。

林子裏的血腥氣又濃了幾分。

倏地,林中又一片死寂 。

剛才那些鮮活的生命在瞬間化作了一具具的屍體,他們大睜着雙眼,死不瞑目。

他們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世間竟有這樣奇妙而又冷厲絕豔的劍。

他們想躲,想出手,但是不知為什麽那劍就到了胸前。

所以他們只有一個結局,那就是倒地。

林中還站着的人現在只有兩個,唐容,和天劍。

天劍挺直如白楊的身子突然動了一下,随後他便用劍拄着地,喘息着,道,“唐舵主,你還不善後。”

唐容恍如夢醒,連忙跑過去,垂身作揖道,“唐容見過。。。。。”

天劍打斷了他的話,厲聲道,“去善後,我不需要你的幫助。”

聲音冰冷入骨,唐容不禁猛地打了個寒顫。

天劍緩緩起身,一步一步移到雲若靜肖然身畔,打坐運息。

輕風輕撫着這樹林,給這盛夏帶來一片涼爽。

鳥雀又開始在林間鳴唱,給這片小樹林帶來一絲聲響。

小樹林裏又開始了自己的勃勃生機。

☆、卷五03步雲客棧

少陵城裏最熱鬧的客棧是步雲客棧。

少陵城裏有名的大善人便是步雲客棧的老板步成英。

太陽還未落山,步雲客棧便早早挂起了燈籠,迎接着四方的賓客。

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看來前來打尖的不少。

客棧裏的小二忙得腳不沾地,一刻也閑不下來。

老板步成英是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臉上始終帶着一絲謙和的笑容,他正悠閑的坐在一樓大堂上,手中搖着一把折扇,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目光四轉,滴溜溜的打量着來來往往的客人。

一個身着黑色粗布衣裳,相貌樸實的憨直男子緩緩走了進來。

店小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上前招呼道,“這位客官,請問你是打尖還是住店?”

黑衣男子咧嘴一笑,“小二哥,我是來找朋友的。”

店小二一愣,還沒回過神來,黑衣男子已經從他身旁走過,一眨眼間,人已經到了樓梯邊沿。

步成英終于懶懶的起了身,似乎是他剛才坐得太久,他于是又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一下自己嬌怠的筋骨。

黑衣男子無聲無息的在二樓上慢行,黑眼珠四轉,邊走邊打量着兩邊的客房。

“客官往哪裏走,”步成英出現在他的身後,笑意綿綿,“今天二樓的客房都住滿了。”

黑衣男子吓了一跳,一見是他,硬生生停下腳步,沉下臉色道,“你這個老板怎麽當的,半天都不出來迎接我這個客人。”

步老板微微一笑,“這不能怪我,只能怪你衣着太過猥瑣,害我看錯了人。”

黑衣男子苦笑一聲,“我這個鄉下農夫,怎能比得上你這個城裏的老板。”

步老板微微一笑,用手輕輕拍着他的肩膀,道,“跟我來,你莫走上歧路。”

推開房門,屋裏彌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道,兩張錦床之上,帷帳輕揚,透過薄薄的床帏,可以看見床上各躺着一人。

步老板道,“人都在這裏了,就看你的技術了。”

黑衣男子苦着臉,埋怨道,“步老板,我想隐居想過逍遙的生活都不行,以後你就大人大量,不要來找我了呗。”

步老板笑道,“這怎麽行呢,況且找你的人也不是我,是。。。。。”他低下頭,湊在黑衣男子耳邊低語一陣。

黑衣男子臉色大變,目光忽閃,情緒突然一下跳動起來,失聲道,“真的是他?”

步老板肯定的點頭。

黑衣男子目光在床上躺着的兩人身上打轉,悠悠嘆了口氣,道,“我五毒李也只能将他二人身上的鐵血散解去,至于其他的我可管不了。”

有人悠悠進屋,道,“我唐容也不為難五毒李了,那麽就請你為我們莊主和肖公子配藥吧。”

原來在床上昏迷的兩人正是雲若靜和肖然。

五毒李撫着下颌半晌,沉思道,“煙花娘子看來這些年是大有進步,居然制造出了鐵血散這等駭人的□□,還好他碰上的對手是我,小事一樁,我這個天下毒王可不是白得來的。”

說罷,得意的笑起來。

唐容恭敬道,“的确如此,天劍前輩想要為肖公子和莊主驅毒,可又擔心被此毒傳染,所以逼不得已才請先生一現。”

五毒李呵呵一笑,“想不到我這個原先的邪門歪道都在你眼裏成先生了。”

唐容一怔,步老板拿着手中折扇在他肩膀輕輕一拍,友好道,“那是,那是,你現在是肖公子和雲莊主的醫生,不稱你為先生,難道稱你為王八蛋。”

五毒李惱怒的瞪了他一眼,終于道,“統統給我出去,我要靜心休養。”

唐容和步老板靜靜的立在門外,望着挂在天上的冷月,一時默然。

良久,唐容道,“想不到這次,對手竟然是如此的詭異和神秘,連莊主都一時判斷不出究竟是誰。”

步老板若有所思,問,“天劍前輩如何?”

唐容道,“他內力耗損過大,怕要三天以後,才能恢複。”

步老板道,“步某雖是一介生意人,但以前也受過流雲莊大恩,你和莊主一行就暫時住在這裏吧。”

唐容點頭,心裏卻是沉重異常,現在,雲若靜和肖然昏迷不醒,天劍又在閉關修煉,所有的重任都落在他這個分舵舵主的肩上,在強敵環飼的情況下,他感到自己肩上壓着一座沉重的大山。

淡香袅袅,雲若靜睜開那雙明麗的眸子,第一句話就是,“我賢弟怎樣。”

唐容默不作聲。

“究竟怎樣,你怎麽不告訴我。”雲若靜着急了,他永遠忘不了那一幕,跟他一樣經受着散功折磨的肖然,在剎那間,以超越了人類極限的速度擋在他面前,替他硬生生承受了那兩個幼童殺手的鋒刃。

當時,他肝膽欲裂,一顆心劇痛不已,他從沒想到,看起來一向文弱的肖然在關鍵時刻竟然奮不顧身,只是為了挽救自己。

不見唐容回答,雲若靜心中一種不祥的預感苒苒升起,用力拉住唐容的手,厲聲道,“告訴我。”

唐容終于道,“肖公子傷勢過重,一直處于昏迷之中,現在屬下正在派人尋找白月寒,聽說他也在京城一帶游蕩,想必很快就會來到。”

雲若靜頭腦轟的一聲,變得亂哄哄的,唐容的話已經很委婉了,只是用白月寒為自己留了一個希望。

他掙紮着坐起,便要下床,唐容按住他的手,思索再三,道,“請莊主好好休息,以大局為重,切勿讓私人感情亂了自己的頭腦。”

這句話簡潔明了,雲若靜身子僵了一僵,終是将目光投向床上昏迷不醒的肖然,暗道,“唐舵主說的不錯,只有我自己的傷好了,我才能幫助賢弟。”

唐容繼續道,“現在莊主身上的毒已解,請莊主這幾日在屋中好好休息。”

雲若靜的目光仍停留在肖然身上,道,“你繼續加強尋找白月寒,另外,再從京城調來十名弟子,喬裝打扮,分批次到少陵城來。”

唐容垂下頭,低聲道,“我明白。”

雲若靜在床上,閉上雙目,人神合一,漸漸進入忘我階段,全身發出袅袅白霧,很快便将他全身包圍住。

霧氣缭繞,不知情的乍一看,還以為他在仙境之中。

內家真氣一路暢通無阻的在體內運行,忽然,在檀中仿佛有什麽力量阻止了他,汽運漸滞,雲若靜深深吸進一口氣,加重意念,便要催動真氣慢慢強行運行,剛一催動,便覺一股溫熱湧上喉頭,不由之主唇一張,一口黑血噴灑而出,一股接一股,竟然無法控制住。

他心中大驚,剎那間便以為自己的生命到了人間的盡頭,恰就在這時,有人出手點了他的穴道,搖頭嘆道,“真是奇怪,你身上的毒已被我解開,只需要療養,将體力恢複即可,怎麽會吐血呢,令我不解。”

雲若靜再次深深吸口氣,胸中的沸動漸漸平息下來,隐隐還是有一股沉滞感,他緩緩道,“莫非是我餘毒未清。”

五毒李伸手按了按他的脈門,又用手擡起他的臉瞧了瞧,肯定道,“你的毒已經被我化解完了,你應該相信我的解毒之術。”

雲若靜向他微微一笑,道,“我相信,那我可以下地看看我的賢弟嗎?”

五毒李的心一動,随即果斷道,“你的傷勢未痊愈之前,嚴禁你去看他,我和唐容會日夜守在你的床前。”

“為什麽?”

“你問我為什麽,只有你的功力恢複了,你才能保護他,否則就是讓他早日上黃泉。”

雲若靜沉吟片刻,毅然道,“好,我答應你。”

五毒李說的對,只有自由自己強大了,才能保護自己關心的人。

五毒李與唐容說到做到,連續幾天,兩人輪着守候在雲若靜身旁,逼着他運功調息。

反倒是肖然每天由步老板親自照顧。

肖然的情況并沒有什麽好轉,每天靜靜的躺在床上,靜靜的由着步老板給他喂藥,對于外界的情況,他沒有一點反應。

這天,雲若靜氣運三轉之後,憂郁道,“我近來陡覺胸口之處的堵澀之感越發強烈,卻始終也想不明白是什麽原因,只怕是我接連用了幾次九天神劍的後果。”

唐容道,“還好,過幾天,白月寒便要到了,相信以他的醫術,定能治好莊主的這個症結。”

雲若靜默然不語,雖然白月寒是天下名醫,可是當初九天神劍的劍譜上寫着幾個巨大的黑字,慎用,慎用,尤其是第七重以上的功力。

近些年來,流雲莊的莊主幾乎未有人用過九天神劍第八式,也無法得知,使用之後他對人體的後果究竟是什麽,書上也未有什麽記載。

白月寒的到來,也不知對自己來說,是喜,是憂。

如果,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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