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8)

愛過,那麽這生便不會再有遺憾。

盡管她只能擁有那短短的歲月。

但是,現在她那天真的笑顏和憂傷的眼神,好像一張無形的網,漸漸的,網住了雲若靜胸中的一腔柔情。

雲若靜驀然間便下定了決心。

肖然望着眼前的青年,那人面色平靜無波,依然如往常那般溫和,道,“賢弟,先坐下來,喝杯清茶吧。”

肖然沉默着,突然揚聲道,“大哥,你真的要娶那花家的女子?”

“。。。。。。。。。”

“你要娶她,那我在你眼中又算什麽?”

雲若靜神色自若,淡淡道,“在我眼裏,你是我的好賢弟。”

“好賢弟,”肖然咀嚼着這句話,恐慌如濤濤不絕的潮水排山倒海般的湧上了心頭,他忍不住拉住雲若靜的手,乞求般道,“大哥,不要扔下我,好不好?”

雲若靜怔怔的望着他,突然後退一步,将手從他那裏輕輕抽離,随後,他輕輕道,“我不會扔下你的。”

肖然心中一陣狂喜,道,“那大哥,你不要娶外人好嗎?”

雲若靜忽地走上前,擡起手輕輕撫着他的烏發,柔聲道,“大哥不會離開你,但是,大哥也要為你娶個嫂子,以後,我還是你的大哥。”

“不,”肖然渾身一震,目光凄然,“你說過的,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你說,不要怕,有你在,你還說,。。。。。。。”

雲若靜輕輕噓了一聲,溫柔道,“賢弟,即使大哥娶了嫂子,我依然會保護你不受任何人傷害,依然可以與你朝朝暮暮,不管如何,大哥對你的關愛之心不會因為你有了個嫂子而改變。”

關愛之心,原來他所說的一切只是源于他對自己的關切,原來,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他忽然記起來,與他相處這麽久的日子裏,他從來沒有對自己說過很明顯的情話,也沒有對自己發過這方面的誓。

Advertisement

他只是随便那麽說說,随便那麽做做,卻不知不覺的把自己的心向另一個方向帶去。

的确,是自己的錯,是自己誤解了他的本意,付出了真心。

他對自己從無情愛之意,有的只是兄弟之情。

是自己的錯,把他的兄弟之情誤當做情愛之情。

一錯再錯。

肖然深深凝視着雲若靜,突然間覺得前所未有的虛無,他慘然一笑,“大哥,我突然好累,大哥對肖然這般關切,肖然很開心。”

“賢弟”,他凄慘的目光讓雲若靜由一顫,撕心裂肺的痛楚逐漸蔓延到自己全身,他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上前幾步,緊緊抓住肖然的手,輕聲道,“賢弟,我會一直這樣對你。”

凝望着雲若靜,肖然的心裏瞬間千回百轉,但終究變成了一片苦澀,掙開他的手,肖然低低道,“大哥。”

話一出口,不知為何淚珠卻如決堤之水,滾滾而落。

從此以後,自己将塗抹去所有的前事,任它灰飛煙滅。

在他心中,再也不會有一個特殊的人影留下。

放下所有的悲傷,憂思,放下所有的矛盾,卻做本該自己完成的事。

那才是他回到流雲莊的目的。

那就忘了吧,忘了那人所有的溫柔。

雲若靜望着肖然轉身遠去的身影,面無表情,可是他的心卻在是撕心裂肺的痛着,一種深深的無奈蔓延到他的心中。

賢弟,他無言的吶喊着。

不管自己的這顆心是如何痛苦,但,終究,他仍回到了留香園。

他站在院中,打量着這座幽深僻靜的院子,在這裏,他遇見了白衣飄然的他,然後他們就彼此互相接近,然後再結伴一路上京闖江湖。

那些經歷過的往事,他已決定放棄。

他獨自漫步在曲折的小徑上,突然,旁邊花樹一動,重重翠幕下閃出一人,一把将他拉入綠蔭深處。

肖然驚訝的望着面前的素雅,吃驚道,“你,你還沒離開這裏?”

素雅咬牙切齒道,“我怎麽可能會離開,再說,你還留在這裏。”

“可是,流雲莊在到處追查你。”

素雅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狡兔三窟,我素雅在令州有幾個窩,怕你也不知道吧。”

“我看見花無策來流雲莊了,他來幹什麽。”

不提還好,一提肖然心如刀絞,“他來給雲若靜提親。”

素雅目光閃動,“如果兩家聯婚成功,那麽,對付流雲莊更是難上加難。”

“我知道,”肖然淡淡道。

“所以我要你加快行動,殺了雲若靜,”素雅催促道。

肖然冷笑,“以前是我執意想要殺他,你無所謂,為什麽,現在,我不着急,你反而着急起來,我真的覺得好奇。”

“你不必好奇,以前你要殺雲若靜的心堅如磐石,所以我不着急,不過現在嗎,我看你越來越不成器,只好再次提醒你罷了。”

肖然目光黯然,卻不回答。

素雅鄭重的在他額上點了一下道,“切記,切記,千萬不要被他的表面所迷惑了。”

肖然轉過身,拂袖而去。

素雅目視着他那遠去的身影,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很好,我倒要看看,雲若靜娶妻,你到時還坐的住了嗎?

肖然長身玉立着,靜靜的凝視着那副月下美人圖。

那副圖,挂在這裏,歲月荏苒,畫裏的少年卻一如昔往,永遠是那般清明透徹,時間也永遠不會在他身上留下各種痕跡。

而自己,僅僅在這裏與他相處了幾個月,便已覺得心已老,神已倦,情已累。

那麽,畫中的少年是幸運的,他永遠是那麽年輕俊美,不為俗世所擾,清澈幹淨的讓人無法忘懷。

他以為,雲若靜待自己是不同的,因為他讓自己住進了這間特殊的房間,有心人都看得出,尤其是這幅畫,更能表現出它的特殊之處。

他對自己好,僅僅因為是自己與他的師弟相像,所以便也讓自己搬進他師弟的房間,也許,只是為了補償一下他對師弟的愧疚,并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一定是這樣的。

肖然頹然的坐下,撫着心口。

為什麽自己還要控制不住的去想,為什麽自己還要控制不住的去猜測他的心思。

因為紮在心底的情緣自己無法控制住。

想不到,自己對他竟已是情根深中。

☆、卷六13 情恸

夙夜無眠,近來的天氣也仿佛知人意一般,烏烏蒙蒙,灰雲團團遮擋了澄碧的天空,小雨連綿不絕,飄灑在留香園的每一處。

秋風秋雨帶來了深深的涼意,連那院中的翠色也開始清減。

這日,連着消失了幾天的太陽終于從天上露臉了,千萬道金線懶洋洋的撒向大地,肖然在房中呆了這許久日子,覺得自己仿佛發了黴,心中陰郁,此時便出來見見陽光,散散黴味。

突然,附近的竹林一陣輕搖,随後,一條人影連劍帶人向肖然掠來。

肖然身形不動,眼看對方的劍便要刺到他身體之際,他猛然轉身,身子一滑,雙指一夾,那把氣勢淩厲的劍鋒已是被穩穩的夾在自己手中。

對方使勁一抽,長劍仍是穩穩不動。

肖然望着偷襲者,不滿道,“布衣,你竟是這樣對我,我很不高興。”

林布衣的臉漲得通紅,道,“肖大哥,我只是想吓吓你,這下,你開心了麽。”

肖然松開手道,“布衣呀,相比起我們初見面,你的功力已經精進了不少。”

林布衣長劍入鞘,郁郁道,“大哥少誇我了,你看,我的劍在大哥手裏動彈不得,大哥,你的行為太打擊我了。”

肖然望着他道,“怎麽有心思到這裏來了,莫非,你犯錯了,你沙師傅将你貶到這裏讓你閉門思過。”

“才不是呢,莊主說,大哥你近些日子有心事,讓我過來好好陪你。”

肖然的心一動,面上卻若無其事道,“他的話你也聽,我一個人在這裏好好的,哪裏需要人陪。”

林布衣打量他一番,笑道,“還是讓我來陪陪你吧,你清瘦多了。”

肖然盯着他,忍不住道,“莊主進來很忙嗎?”

“不錯,”林布衣興奮道,“肖大哥,你可知道,莊裏最近要有喜事來了。”

“喜事,”肖然佯裝不解,“誰的喜事?”

“當然是莊主的呢。”

肖然沉默,半晌才淡然道,“不錯。”

林布衣并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繼續道,“現在莊裏正忙着準備婚禮呢,畢竟對方是江南花家的人,自然要準備的隆重一些,才配得起花家的地位。”

肖然的心一顫,終于要準備迎接新人了嗎?

他心緒全無,走路發飄,林布衣在他後面一路追着跑上前來,道,“給花家的聘禮準備的可豐富了,有一次,我偷偷的瞧了一眼禮單,你猜上面有什麽,有珊瑚,珍珠,夜明珠,。。。。。。”

肖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林布衣打發走的,尤其是他每一次不經意說出的話,都像一把刀一般,把自己再次砍的出血。

他終究是要準備迎接新人了。

所有的聘禮都會是最上等的,只有這樣,方能體現出自己對對方的注重。

花家的女子是幸福的,她的身後是花家的勢力。

能與花家攀上一點親戚關系不知道是多少武林人士心中夢寐以求的。

而雲若靜就這麽簡簡單單的得到了男人們夢寐以的一切,而且還是對方主動上門。

但是,說不定對方也覺得慶幸呢,畢竟流雲莊是武林公認的天下第一莊。

應該是說金童玉女,佳偶天成才對吧。

畢竟,他們的容貌和身份都相配得起。

那麽,肖然,你又算什麽呢。

肖然的心在流血,在悲傷,雲若靜說的對,他們會一直是好兄弟,他會一直好好的照料着他,只是,他不甘心,他還想要的更多。

肖然的心突然痛的無法呼吸,他的目光定在那副月下美人圖上,手一伸,便将它從牆上取下來,執在手中,緩緩的,在過目一次,慘笑着呢喃自語,“既然你的心已經不再了,留着這幅畫又有什麽意思。”

他雙手用力,嘩啦一聲,那副畫卷一下子被他撕成了兩半,手一松,畫卷從他手中滑落,墜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仿佛入定一般,久久的立着,沒有感覺,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自己。

門被人匡的一聲推開,耳邊響起一個憤怒而又熟悉的聲音,“賢弟,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肖然緩緩将視線移向眼前的白衣青年,臉色慘白,“既然都變了心,又何必留着它呢?”

四目相接。

眼眸交纏在一起,裏面帶着無法言喻的情感。

良久過後,雲若靜彎腰撿起被撕成兩半的畫卷,長長嘆息一聲,“既然如此,它也沒有必要留在這世上了,毀了它,也好。”

他雙掌暗中聚力,片刻間,那畫卷已化為粉末,飄飄揚揚,灑落在地上。

肖然面色大變,畫卷被徹底毀滅,那麽,是不是代表着他對畫中人已經再無牽挂。

那麽,是不是代表着他徹底将往事遺忘。

仿佛有什麽堵在喉嚨,胸口發悶,一種摧心的劇痛蔓延至五髒六腑,肖然忍耐不住,一口血箭從口中噴了出來,灑在雲若靜的白衣上,灑在屋牆上,灑在桌子上,屋裏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雲若靜大吃一驚,連忙一掌印在他的背心,柔聲道,“靜心,勿要想太多雜事,我用自己的真氣助你疏通經絡。”

手掌上暖暖的溫度傳到肖然體內,肖然閉上雙眼,兩行清淚慢慢流下。

以後自己再也不會獨享他的溫柔,

以後自己再也不會獨享他的體溫,

以後自己再也不會獨享他的視線,

以後他的柔情都只會為別人而現。

“哎,你也真沒用,居然被雲若靜氣得差點寒症複發,”素雅在一旁瞧着躺在被褥裏的肖然感慨萬千道,“早說他不是好人,你偏偏不信。”

素雅一身女裝打扮,端的是一個絕色美人,此時,為了偷偷溜進流雲莊,他換了身打扮,以免被人過分注意,反倒露出馬腳,讓人察覺自己仍在令州城內。

肖然定定的看着他,突然凄慘一笑,“是,是我當初太自以為是了。”

“哎,你不能這樣被他白白玩弄在手中,他說他把你當兄弟,可是為什麽又經常不要臉的來吻你額頭來挑逗你,他明明是想讓自己攀的更高一些,才将你抛棄。”

“是的,畫都已經被他毀了。”

肖然喃喃道,“也許,我該在他大婚之夜,當着他的面自殺,那時他才會一直把我放在心裏。

“我不許你做這樣的傻事,”素雅一把将他的手抓的緊緊的,道,“你為什麽還是這麽軟弱,他既然已經變得無情,你就應該向他揮戈索仇,難道最當初你告訴我你活下去的理由是因為報仇這句話是假的。”

“報仇,”肖然反複念叨着,突然道,“是的,這句話是真的。”

素雅見狀大喜,忙道,“所以你要振作起來,準備好利器随時給他致命的一劍,這樣,你的大仇才能得報寶,你活着的價值才能體現。”

肖然神情又恢複成那副木然的樣子,忽然道,“你不用在我這裏挑拔,我自己知道該怎麽做。”

素雅冷笑一聲,“我挑拔什麽?當初是你求着我讓我幫你複仇,簽訂靈魂合約。”

“但現在你,你看看你自己是個什麽樣子。我不需要對你挑拔,我只是告訴你,現在整個流雲莊都在忙碌,都在為莊主的大婚做好準備,你還在妄想什麽。”

“他玩弄了你,是該受到懲罰,一劍殺了他,太便宜,要是我,就要讓他嘗嘗什麽叫噬心之痛,什麽是從天上掉到地上的感覺,你不是說。。。。。。”

“住嘴,”肖然道,“我心裏明白,不用你提醒。”

“我不想提醒你很難,因為你現在這個樣子,只會讓仇者快,親者痛,如果你還記得你身上的血海深仇,記得你是為什麽而活,那麽到時通知我,我還是在老地方等你的消息。”

“肖然,難道你真的忍心看着這個男人有妻有子,有名有利,潇潇灑灑的活在這個世界上,而得不到一絲懲罰,那麽,你活下去的目标又是什麽呢?如果你願意看着他這樣快活,那麽就趁早離開流雲莊。”

素雅甩下這些話,輕飄飄飛出了他的卧室。

☆、卷六14 布局

屋檐的水珠一串串滴答滴答的落下,外面是風侵鐵馬,寒打青苔,一片秋風秋雨,讓人愁煞。屋裏珠簾垂下,卻從縫隙處隐隐透出一片凄苦的燈光。

肖然斜倚在床頭,身上裹着一床溫暖的錦被,然而在這孤苦的秋夜之中,卻仍然覺得涼風從各個縫隙鑽入自己被子中,讓自己感到一絲隐隐的寒意,即使他想盡辦法,這錦床仍是無法讓他的體溫變得暖和起來。

他看着擺在床上的孤枕,突然想起自己曾與雲若靜同床,共枕,不由愁腸百結。

有人推門而進,又倏地反手閉上。

“大哥,你來了。”望着來人,沒有驚訝,沒有欣喜,有的只是平平淡淡。

“是,我來了。”

肖然別過頭去,道,“你為什麽要來?”

“想見你,所以就來了。”

因為心中同樣愁腸百結,想見他,擔心他,所以就冒着凄冷的風雨而來。

雲若靜握住了他的手,那雙手露在外面,竟是如冰一般的寒涼。

“怎麽會這麽冷,難道你的寒症又複發了?”

肖然默然不語。

為什麽你還要來關心我?

良久,他才擡起眸子,憂傷的注視着雲若靜,道,“大哥不必擔心,在曲門主的幫助下我身子很快就會康複。”

雲若靜緊緊的握着他的雙手,恨不能将自己的體溫傳度給他,讓它迅速變得溫暖起來。

“賢弟,我想對你說,”雲若靜頓了頓,才放低聲音道,“小鸾她是個可憐的女孩,一出生就帶有重疾,她的生命只有短短的18年,我為了不讓她遺憾,所以我曾答應過要娶她。”

肖然木然道,“所以以後你就是她的夫君,關心她,愛護她,這很好,很不錯。”

雲若靜目中閃着無奈,“賢弟,你靜一靜,好不好,不要在這樣讓自己傷神了。”

呆呆的瞧着雲若靜,肖然眼神缥缈而悠遠,一笑,“我答應你,不會再這樣讓自己傷神了。”

的确,我不會再讓自己為你痛苦了。

因為,得不到一個人,那麽就讓他毀去。

只有毀去他,他才會真正屬于我,屬于我一人。

連綿的秋雨纏綿了大半個月,天氣終于放晴。

肖然拿起一把劍在屋前的空地舞動起來,這些日子蜷縮在那間卧室裏,憋壞了他。

活動筋骨完畢,肖然便徑直帶着小月出莊而去。

一出山莊,小月便含羞一笑,向肖然告別,迤逦向後山走去,分別前,肖然不斷提醒她,要記得日落之前在莊門前等我。

小月有了心上人。

但是山莊規定不允許外出超過四個時辰,可是莊主偏對肖然例外,所以她也可以以照料肖公子的名義,外出幽會。

肖然入了城,繞着芸香樓轉了一圈,尋了個靠窗的桌子坐下,一邊品嘗着可口的桂花糕,一邊悠然的打量着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

有人在他對面坐下,也同他一樣品嘗着桂花糕,還不停的點頭稱贊,“不錯,不是凡品。”

肖然聞言,也不由的一笑,“兄臺也喜歡?”

“當然,真是見面遠比聞名。”

肖然将自己面前的桂花糕推到他面前,道,“來,不如你也跟我分享分享。”

那人到是不客氣,直接吃了起來。

肖然無聊的四處張望,看着那些不斷進出的顧客,以及小二臉上的笑容,心中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就是這樣浪費自己的時間。

對面的那位食客不知何時已經不在了,肖然目光一掃,發現對方遺留下的半塊桂花糕下壓着一方白色的信箋。

肖然不慌不忙,緩緩将桂花糕推到自己面前,神不知,鬼不覺的将那封信件收入自己袖中。

四處打量,發現人群之中有人對着自己的目光躲閃,不由暗笑,大哥,你又何必派人跟着我呢,我像是會尋死覓活的人嗎?

一看時辰不早了,想起自己與小月約定好的時間,肖然便不緊不慢離開令州城,而身後,時不時有兩個青衣男子不緊不慢的跟着。

展開信箋,看完之後,肖然眉頭緊皺,将它放在燭火上燒為灰燼。

如果按照素雅的計劃,那麽,要将流雲莊控制在自己的手裏,易如反掌,而且,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本月初十,劍門,曲門門主将奉莊主之令,帶着一批高手護送一批聘禮,前去江南迎接花青鸾,而心門門主劉之心因為一直在外随青山長老修行,故其實三大門主已經全部離莊,莊中防力空虛,正是他們進攻流雲莊的好時機。

其次,素雅已經偷偷聯系到以前陽純布置在流雲莊的十幾個內,應,不知道他使用了什麽手段,總之,這十幾人也已經成為了他用來對付流雲莊的力量之一。

至于最有效的手段,則是素雅參考了林天劍對付雲若靜的方法,那就是在全莊中的飲食飲用水中下明月教中密不外傳的失魂閃,它無色無味,能讓中毒者武功盡失,苦心修煉幾十年的功力化為虛無,讓人失魂落魄。

但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極為困難,因為自己對流雲莊的人事并不熟悉,以及流雲莊的森嚴防衛。

而目前,這一切的希望都在肖然身上。

雲若靜因為對肖然心中有愧,自然就放縱了他的行為,容忍了他大搖大擺闖進紫藤閣,容忍了他在流雲莊四處亂闖,以至于連張天翼都看不下去了,要求約束肖然。

而雲若靜只是悵然的說,讓他去吧,去發洩吧,發洩完了,他就會乖了。

肖然真的會乖嗎?雲若靜不知道,但是,他也只能以此種心思來安慰自己。

雲若靜對肖然的縱容,客觀上為肖然的投毒創造了條件。

一想到雲若靜中了失魂閃,沒有解藥,那他的一身功力将全部化為虛有,肖然不由得心中一顫。

他願意嗎,願意看到自己的大哥變成這樣,遭到致命的打擊嗎。

如果那時,他會怎樣,他會痛不欲生嗎?

可是若雲若靜失去了功力,就只能任憑自己擺布。

可以禁锢着他,讓他一直陪在自己身旁。

總之,他的被處理權一切由自己決定。

他喜歡他,他愛慕他,他不要他心中有其他人,他不要他心中去愛另外的人,他要讓他知道,雲若靜所愛護,所珍重的人,只能是他肖然。

想到這裏,肖然壓抑不住自己滿心的怒火,啪的一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他閉起雙眼,想着那名自己從未見過的女子,她憑什麽就能享受從自己那裏奪過去的幸福與溫柔,她搶占了本該屬于他的幸福,搶走了他本該屬于他的溫柔,憑什麽

他心中的烈火熊熊燃燒起來,是的,他在嫉妒,嫉妒那女子這麽輕易就能得到雲若靜,他在怨恨,怨恨雲若靜這麽輕易就要離開自己,另娶別人。

我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肖然在心裏惡狠狠的詛咒道。

雲若靜的卧房本就離肖然不遠,所以他眼前很快就出現了肖然的影子。

“賢弟,看起來你精神不錯,”雲若靜笑着叮囑道,“但是還是要注意保暖,聽說你又有幾次着單衣出門,這可不怎麽好。”

“多謝大哥關心,”肖然淡淡道,突然話鋒一轉,“大哥,我想問你,你是否對肖然有着超出一般兄弟之間的感情?”

一般兄弟之間的感情,原來他一直還在介意自己對他的感情。

雲若靜默然片刻,柔聲道,“我不是以前對你說過了嗎,大哥一直把幫你當作最為親近的兄弟。”

“兄弟,”肖然自嘲的一笑,“我是你最為親近的兄弟,那二哥呢,二哥又是什麽?”

“二哥是我親生弟弟,與你不同。”

“那花青鸾呢,你說你為了不讓她遺憾,那麽,你對她又是什麽感情?”

雲若靜的目光游離,轉開話題,道,“賢弟,你身子不好,秋夜多涼,還是先回房休息吧。”

肖然不知哪裏來的勇氣道,“大哥,你告訴我,你們這場婚姻可不可以終止,就,就當為了我,終止這場婚姻,行嗎?”

他的眼裏有着熾烈的深情的熱火,定定的注視着雲若靜,緊緊的拉着雲若靜的手,目光裏閃着希望,如果此時雲若靜答應了他,那麽,他将忘記前塵往事,忘記自己身上背負的仇恨,不顧一切的跟着他走.。

雲若靜輕輕抽出自己的手,柔聲道,“賢弟,我不是告訴你了嗎,這是我給小鸾的一個夢,讓她這生不再遺憾。”

“不再遺憾,”肖然慢慢的笑了,“她好小,才16歲,你會陪着她慢慢長大。”

“我明白了,”肖然笑道,“那我走了。”

我早該走了,是吧。

不該留在這裏,打攪你們的幸福,可是,卻又為何戀戀不舍。

是的,這裏的一切,就是因為一個雲若靜才變得有意義。

然而,現在,任憑他怎麽努力,再也抓不住手中的幸福,抓不住那個人的心。

原來,人的心,說變就變了。

他握緊了拳頭,雲若靜,你如此對我,我一定要讓你後悔。

我想要剖開你的心,看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你的心究竟裝滿了什麽東西。

我對你再無希望,所以我要讓你徹徹底底記得我,在骨子裏永遠銘刻着我。

一陣秋風拂過,又是黃葉簌簌下落的聲音,連綿不絕。

雲若靜目光久久定在那紫色的身影上,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凄楚而又堅定。

那個天真的少女,無論是誰都不想要欺騙她。

她是那般無辜,那般柔弱,短暫的生命,寂寞的歲月,她也需要有人給她溫暖,給她真情。

最重要的是她的确是花家的孫女,流雲莊與花家聯盟,将進一步壯大流雲莊的實力,更有機會擴展自己的勢力,讓流雲莊在江湖之中立足不敗之地。

☆、卷六15 □□

初十,劍門,曲門兩位門主領着樹人園多位高手護送着十大車聘禮前往江南花家。

能給出如此隆重的迎親隊伍,便是說明流雲莊此次對婚禮的重視。

消息一經傳來,江湖上群情沸騰。

更有人推測,不久之後,江湖将是流雲莊和花家二分天下。

流雲莊将有花家的財富做後盾,而花家亦有了流雲莊的名和義。

後山之上,雲若靜安靜的站立着,目光卻凝視在花草叢中那些又寬又長的石床上。

那裏,自己曾帶着肖然同床而枕,一同仰望着暗幕上的星光。

同樣,自己也曾帶着師弟躺在上面,聽着他興奮的話語,還有時不時往自己懷裏蹭的那種癢癢的感覺,如此清晰,如此分明。

俱往矣,都将化為灰燼。

如此,還留戀它作甚。

雲若靜腳步蹒跚的走在園內的芳草小徑之上,心思百轉。

“大哥,”肖然出現在左邊的小徑上,手裏提着一壺清酒,向他招招手,朗聲道,“我們去你那喝酒。”

燈火缥缈,肖然的眼神也顯得渺遠。

“大哥,我敬你一杯。”

“好,賢弟的心意我喝下了。”

雙杯在空中輕輕一碰,又霎的分開,兩人一飲而下。

肖然的臉上起了陀紅,“大哥,如果有一天肖然做了錯事,大哥,你會原諒我麽 ”

“原諒,”雲若靜愣了愣,随即道,”無論賢弟做什麽,大哥都不會怪你。”

“好,大哥,這可是你說的。”

“是呀,賢弟在我的心中是外人無法所比拟的。”

聽到回答後,肖然的目中有一絲悲涼,忍不住怆然道,“可是大哥最終要成親了。”

他凄楚的樣子在燭光照耀下讓人心碎。

雲若靜忍不住伸出手去輕撫着他鬓邊的幾縷發絲,觸手之處微涼,不由心中又驚又急,他竟然還是那般不注意調養自己的身子。

“賢弟,天以漸涼,要記得随時為自己加衣。”

“我不怕,”肖然目光變得朦胧,“我有內力護體。”

雲若靜嘆了一聲,連忙起身想要為自己斟一杯酒,就在此時,他突然感到一陣天昏地暗,全身發軟,他不由得面色大變,道,“賢弟,你。”

肖然目光迷離的望着他,柔聲道,“大哥,你就好好睡一覺吧,醒來了,你就會發現什麽都不同了。”

雲若靜只覺自己的身子越來越沉,眼皮也越來越重,在他徹底墜入黑暗之前,耳邊只傳來了肖然的一聲嘆息。

肖然要背叛我,這是他陷入黑暗之前的一個想法。

肖然望着暈倒在地的雲若靜,身子久久不動。

良久,他才撫着桌子撐起身來。

大哥,不要怪我心狠。

我恨你,恨你奪走了我的心,最後卻又袖手将我甩開。

我那麽委屈自己苦苦請求你,你卻毫不在意,反而矢口否認。

我恨你,我不知道我現在在做什麽,我只知道現在我恨你的要死,我很想殺了你,這樣,你就不會永遠離開我。

哈哈,一陣凄楚的笑聲打破了暗夜的寂靜。

門外掠進一個纖秀的人影,正是素雅。

他瞟了一眼昏睡在地上的雲若靜,不由面露喜色,道,“肖然,你真的舍得對他下手。”

肖然大瞪着雙眼,茫茫然的注視着前方,雙眸空洞無神,自言自語,“對,該對他下手。”

他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起來,素雅嘆息一聲,玉手一拂,肖然就恍然倒入他的懷中。

雲若靜逐漸清醒過來,等他眼睛适應了四周的光線之後,才發現自己雙手都被鐵鏈鎖住,鐵鏈的另一端被高高的挂在牆上,他的雙手被高高舉起。

幾縷陽光從狹窄的高高的小窗中透進來,投射到地面。

空氣裏飄蕩着發黴,潮濕,腥臭的味道。

雲若靜記起來了,這裏是流雲莊的地牢,以前專門用來關押流雲莊的叛徒。

他心中苦笑,當年洛川被他驅逐出流雲莊,洛川的幾個親信為洛川打抱不平,半夜前來刺殺他,于是他便把這幾人一起全部打下地牢。

那也是這地牢最後一次發揮它的功用。

從那以後,這地牢再也沒有關押過任何一人,因為從那以後,他在流雲莊的地位便穩固起來,再也不會有人質疑他,挑戰他。

想不到現在自己成了這裏的囚客,難道是上天的旨意?

雲若靜定了一下心,慢慢讓自己的思緒清晰起來。

昨晚,自己與肖然屋中對飲,然後今天醒來,自己就一夜之間變成了階下囚。

是肖然在自己的酒中下了藥。

肖然,肖然,雲若靜默念着這個名字,心中一片清明。

他知道,他恨自己,他惱自己,卻是從沒想到他會突然變的絕情絕意。

自己被囚,那麽,流雲莊其他的人呢?

恐怕也被他們控制住了。

突然,雲若靜的臉色變了,肖然一個人絕對沒有那麽大的勇氣對自己下手,那麽,一定有人在他耳邊不停地撺掇,那麽他背後這個人,究竟是誰?

哐當一聲,還沒容他細想起來,兩道影子投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