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9)

進來,其中一個纖秀的身影快步向他走來,在他面前一米處停住。

容色絕豔,美若天仙。

不錯,是美若天仙,而且這人還是雄性的。

雲若靜猛然間明白了,素雅根本就沒有離開令州城,他一直躲在令州城裏,尋找機會繼續對自己下手,對流雲莊下手。

素雅微微笑着,注視着雲若靜,道,“雲莊主,住在流雲莊的地牢裏,你有什麽想法?”

雲若靜不理他,索性将視線盯向牆上。

素雅冷哼一聲,用手擡起他的下巴,強迫他盯着自己道,“你以為我的膽子就那麽小 ,失手了,就只有乖乖逃離令州城嗎?錯,我就是躲在令州城裏,找機會再來給你一刀。”

雲若靜望着他,眼神平靜無波,“肖然呢,叫他來見我。”

“讓我先給你身上加把火後,再讓他來見你。”

說着,他抽出一條鞭子,忽的就向雲若靜身上招來。

這條鞭子看着軟軟的,素雅使用起來仿佛沒用力氣一般,然而,一鞭子掃在雲若靜身上卻是火辣辣的劇痛,每一鞭都痛之心肺,仿佛能把人的五髒六腑都敲碎一般讓他抽氣連連。

素雅一口氣抽了二十鞭,然後才慢慢停下手來,看着眼前遍身傷痕,衣衫盡裂的雲若靜,才拍拍手道,“滋味好受嗎?我問你,你們流雲莊在各地的分舵有哪些?”

“不知道,”雲若靜嘴裏蹦出這幾個字,便不再言語。

“不錯,還是有點骨氣,”素雅道,“算了,我也不想知道流雲莊有多少分舵,那你告訴我,白雲劍在哪裏?”

“不知道,”仍然是這幾個簡簡單單的話。

素雅憤怒的瞪了他一眼,将鞭子交給他身後的黑衣人吩咐道,“讓肖然親自來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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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轉身離去。

素雅冷笑,“你不要以為你閉口就萬事大吉,哼,反正肖然在我的手上,他對你恨之入骨,到時讓他親自來折磨你,我想那時你會比較開心。”

雲若靜擡起頭,漠然的望着他,其實他心中也是急切的盼望着肖然出現,因為他也想問他為什麽。

不一會兒,一個熟悉的身影便出現在他的面前。

一夜不見,他頭發淩亂,眼睛無神,面色憔悴。

他定定的望着雲若靜。

雲若靜也靜靜的望着他。

“為什麽?”雲若靜詢問道。

“為什麽,”肖然眼神突然變得冷冽,“你還問我為什麽。”

肖然道,“其實,我不是肖然,準确的說,我叫雲潇然。”

“師弟,”雲若靜一笑道,“原來真的是你,那真是太好了。”

“虧你還笑得出來,”肖然随手甩過去一把掌,這一章竟是彙集了十分的力量,打的雲若靜的臉立即紅腫起來。

肖然恨聲道,“當年你們兄弟殺了我義父,又逼我跳崖,你是不是很開心呢?好在上天有眼,那時教主剛好在後山探查地理位置,于是順便将我救出,我還活着,你們兄弟倆想不到吧。”

雲若靜垂下眸子,盯着地面,默然不語。

肖然見狀,心中變得更為煩躁,從黑衣人手裏搶過鞭子,啪的一鞭就抽過去,憤怒道,“雲若靜,你早該死了,從我見到你的第一天起,就該殺了你的。”

“你在流雲莊威風八面,在江湖上俠義無雙,我卻在明月教裏度日如年,受盡蹂,蹑,每一天,每一夜,我都在想着怎麽殺了你,怎麽為義父報仇?”

“你永遠不知道我在明月教裏經歷了什麽樣的日子,過着那些非人的,恐怖的生活,只有靠着那個複仇的念頭,我才活了下來。”

“喂,潇然,你說什麽呢,難道在教裏我對你不好嗎?”素雅在一旁不滿道。

“住口,”雲潇然怒道,對着雲若靜繼續道,“我在想,這麽多年,你一定過得很開心,你殺我義父,當上了流雲莊莊主,又有名又有利,可是撫養了我十六年的義父卻孤零零的躺在陵園裏,誰又能為他說一句公正話,為他的死質疑,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

“你兄弟倆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人,最黑心的人,然而,你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享受着所有的榮譽,你們好意思嗎?”

雲若靜仍是沉默的望着地面,一句話也不回答。

“你說,”雲潇然氣紅了雙眼,猛地一步沖上前,揪着他的衣領,怒斥道,“你說話呀,你說呀,你為什麽不為自己辯解,因為,你無話可說了是吧。”

看着雲潇然的臉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雲若靜的心裏卻又是驚喜,又是傷悲,失神的看着眼前的人,他低聲道,“真的是你,師弟,你終于回來了,這樣,我就放心了。”

那溫溫軟軟的聲音仿佛撓人的小貓一般,酥□□癢的,讓雲潇然有一剎那的失神,手不由自主的一松,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曾經的日子,那些溫柔的,那些恬靜的相望,執手,一下子不受控制的從他腦海中湧出,讓他的心不禁一痛。

“潇然,不要受他蠱惑,你難道忘了他兄弟倆對你義父舉起屠刀時,他想到過你的心情嗎?”

素雅一見雲潇然情緒波動,暗道不好,連忙出聲提醒他。

雲潇然心中遽然一驚,随即清醒過來,惡狠狠道,“雲若靜,我問你,白雲劍在哪裏?你老老實實交代出來。”

“白雲劍,”雲若靜目光直直的注視着雲潇然,緩緩道,“我不會告訴你。”

☆、卷六16 往事

雲潇然的臉色變了,怒道,“你以為只有你一人有資格拿這把白雲劍嗎?依我看,這世上也只有你才最不配這白雲劍。”

“我是不配,”雲若靜不否認,“可是明月教更不配。”

“可惡,”一旁的素雅冷斥道,“我看我都比你配這劍,你弑師乃是大罪,讓江湖中人所不恥,你居然還有臉霸占着這個莊主之位。”

雲若靜平靜道,“我知道是大罪,但是我也不會把白雲劍交給你這個外人。”

“外人,”素雅氣的跳了起來,“自古以來,明月教與流雲莊本是對手,既然你無臉繼續再當流雲莊莊主,讓給我當,也不錯,至少不辱流雲莊的威信。”

“一派胡言,”雲若靜冷笑道,“我雲若靜即使死,也絕不會出賣流雲莊,出賣白雲劍,你想從我這裏打主意,是想多了。”

“即使陽純詭計多端,在我身邊窺伺多年,也沒有得逞,我怎會讓你這個自古以來的敵手得逞呢。”

“哼,我任你狡辯,但是我倒要看看你骨子裏有多硬。”素雅冷笑。

“現在我是看在潇然的份上,沒有痛下酷刑,等潇然用你活祭過他義父之後,我到時候會讓你知道什麽是生不如死,恐怕那時你只會求着我讓你死吧。”

雲若靜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雲若靜若無其事的态度徹底激怒了雲潇然,他胸口忽然湧起了一股強烈的怒火,這個人,憑什麽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站在自己面前,他有這個資格嗎?

當年他們兄弟暗殺了我義父,到現在他竟能如此心平氣和,雲潇然心中起了強烈的沖動,他要粉碎他,撕裂他,痛擊他,讓他徹底為他所做的事後悔。

雲潇然手一動,手中的鞭子靈活的舞動起來,每一鞭,都狠狠的,毫不留情的,鞭打在雲若靜的肉體上,又快又狠。

每一鞭的力度都奇準,鞭打在雲若靜身上的相關穴位上,透過他身上的穴位,力透全身,痛入心肺。

雲潇然頭中一片怒火,只是瘋狂的揮舞着手中的鞭子,到後來,他只有一個念頭,要一直打到他向義父忏悔為止。

“好了,”素雅一把從陷入半瘋狂狀态的雲潇然手中奪過鞭子,惱怒道,“你再這樣下去,他就會死在你手上,他死了,我們那裏去找白雲劍呢?”

雲潇然恍然一醒,一眼向雲若靜望去,只見他低垂着頭,身上皮開肉綻,一道道細細的血水緩緩從哪些大大小小的傷口汩汩流出。

雲潇然大驚,驚慌的望着自己的雙手,下意識想到,他,他要被自己打死了。他 ,他要死了,他,他要死在我的手下了,那麽,以後,我,我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不。

驀然,他雙手掩面,狂叫一聲,瘋狂的向外沖去。

真的,真的,是我打死了他嗎?

素雅絕美的臉上閃過一絲寒芒,從懷裏拿出金瘡藥慢慢敷在雲若靜的傷口之上,邊敷邊道,“你想死,還早着呢。”

探探他鼻息,雲若靜此時呼吸細若游絲,素雅道,“愛的有多深,就恨的有多深,你還是要感謝我,沒有讓你這麽快就死在他的手下。”

夜已深,冷風陣陣從山崖上吹過來。

秋夜寂寂,雲潇然一人仍坐在那張長長的石床上,像個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這後山上,有着他和他許多的歡樂時光。

美麗可愛的雲潇然不停的摘着野花,漂亮的臉蛋上沁出滴滴汗珠,他歡快的喊道,大師兄,快來幫我摟花,這裏的花好漂亮啊。

雲若靜白影一閃,便來到他身邊,溫柔道,師弟,不要光顧着采花,先把今天的功課完成了再說吧。

不,雲潇然嘟起嘴,軟軟糯糯道,有大師兄護着我,我什麽也不怕。

他眨眨眼睛,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的,道,大師兄,你說是嗎。

雲若靜蹲下身來,溫柔的用手捏了捏他粉嘟嘟的臉頰,柔聲道,大師兄答應你。

雲潇然歡快的叫了一聲,興奮的投入到他的懷抱裏。

沙若風在一旁嫌惡的道,一天到晚就纏着我大哥,我大哥也不可能一天到晚在你身邊,你真沒出息。

你才沒有出息,雲潇然眼淚汪汪的望着大師兄,哭道,二師兄,他,他欺負潇然。

雲若靜笑了笑,一把将他摟在懷裏,道,那你就練給二師兄看,他就會乖乖閉嘴。

雲潇然嗯了一聲,然後從雲若靜身上跳下來,拉着他的手,說,我要跟着大師兄一起練。

沙若風翻了個白眼,走到一旁去了。

夏天的夜晚,星子漫天。

雲潇然纏着雲若靜來到後山上,說,大師兄,這裏好涼快,我們就在這裏睡好不好。

雲若靜微笑的看着他,然後緩緩從懷裏拿出一個包裝的好的紙盒,遞到他手裏,道,看看,是什麽。

雲潇然小心翼翼的打開紙盒,頓時眼睛一亮,是桂花糕。

大師兄,潇然好喜歡,肖然跟大師兄一起吃,好不好。

兩人分享完桂花糕,躺在石床上,雲潇然一把摟住雲若靜,小身子努力往他懷裏鑽,輕聲道,大師兄的懷裏好暖和,好想一直躺在大師兄的懷抱裏。

那一年,雲潇然七歲,雲若靜十三歲。

沙若靜和沙若風奉師傅之令闖蕩江湖去了,見不到他,雲潇然總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他想要大師兄抱他,想要大師兄溫柔的對他笑,他好想天天見到大師兄,于是義父見狀就嚴加管束他說,你要是能把流雲十三式全部掌握,我就讓你跟着你師兄出去。

于是,他便不分日夜的刻苦努力,因為通過了義父的考核,他就可以出去見師兄了。

足足練了兩年,流雲十三式他已練得的得心應手,當時看到他的進步,義父都驚呆了,連連誇耀他天資聰穎,但是嫌他年齡太小,讓他等大師兄回來後再跟着他們出去。

年底時,大師兄終于回來了,雲潇然便又厚着臉皮纏着他。

為了得到大師兄的表揚,他便得意洋洋的在大師兄面前演練了流雲十三式,演練完畢,他準備接受大師兄的表揚,然而,并沒有如他想像中那樣,反倒是大師兄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沙若風更是直接遠去。

那時他不明白為什麽,後來才明白,流雲十三式是傳給莊主預備人選的。

但那時江湖中所有的人都以為雲若靜将會是下一任流雲莊莊主。

但是,大師兄過後對他仍是那麽可親。

他簡直一天都舍不得離開他,他纏着他,眷戀着他,就為這事,被一向寵溺他的義父經常批評,然而他從不在乎。

幾乎莊裏的每個人都知道義父對他的寵愛,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義父為什麽如此寵愛自己。

義父在他十三歲那年,帶他到了一個神秘的地方,後來他才知道,那裏是劍廬,流雲莊的禁地,也是流雲莊的寶地,那時,他的心裏才突然有些恐慌起來,他不知義父帶沒帶大師兄進去過,但是自己從義父言語裏流露出的意思,感覺到義父有想要讓自己繼承莊主之位的想法,他突然害怕起來。

他好怕,怕自己與大師兄會因為這而變得疏離。

不過他想,我是不會當這莊主的,我才不會與大師兄争呢。

所以他又開始毫無顧忌的拉着雲若靜到處逛,要他給自己買桂花糕,陪他乘船,陪他騎馬,陪他練劍,帶他去看月亮,大師兄總是那麽溫柔的陪着他,那時他想,要是大師兄能這樣一輩子陪着自己過,那該多好。

一輩子,對,一輩子,他興沖沖的跑去告訴雲若靜。

雲若靜那時正在與沙若風切磋,沙若風一聽他的胡話,臉色都變了,道,你這樣的人,誰也不會陪你一輩子。

他哭了,拉着雲若靜的袖子,抽抽噎噎,哭泣道,二師兄每次都這樣兇我。

于是,大師兄就會乖乖的哄他,最後答應他陪他一輩子,兩人還用手指拉鈎,沙若風看了,又是冷笑,道,一個沒出息的孩子,都這麽大了,還像一個孩童一般。

雲潇然沒理他。

雲潇然覺得他又讓人讨厭,又讓人煩,自己才不會跟他在一起,自己以後只跟大師兄在一起。

以後,雲若靜就會經常牽着他的手說,大師兄帶你去芸香樓。

然後雲潇然一天的心情就會突然變得明朗起來。

變故發生在四年前。

四年前的春天,雲潇然與兩個師兄一起外出踏春,中途,突然有一群蒙面人出現,對着大師兄和二師兄就是一陣圍攻,在關鍵時刻,兩個師兄一直把他護衛在身後,雲潇然忍不住了,便果斷拔劍對敵,經驗欠缺的他,一不小心中了對方劍上的歲歲寒。

一回到莊裏,義父聽聞此事之後,突然大發雷霆,狠狠的把兩個師兄怒斥了一頓,還罰他二人在屋外跪了一天一夜。

之後,沙若風便越來越遠離自己,一見面便是冷言嘲諷。

而雲若靜則未有改變,仍是對他一如昔往,甚至為他身上的歲歲寒忙得不可開交。

他到處打探天下是否有名醫能解得此毒,在大師兄和義父的同心協力下,白月寒是來了,但也只是攤手,表示無奈,因為這種毒在江湖上絕跡多年,他只有試着慢慢解開。

在留香園修養的日子裏,大師兄一有空就來陪着他解悶,而沙若風則再不見蹤影。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才明白,他們早在籌謀莊主之位一事,所以便暗殺了義父,然後兄弟倆對着自己使出了苦肉計,從他那裏騙出了劍廬的處所,拿到了白雲劍,然後名正言順的登上流雲莊莊主之位。

然後,然後,就是沒有然後了。

雲潇然的兩眼濕濕的,眼泛水光。

他真的好恨他,可是為什麽這樣一個從小對他如此關愛的大師兄非要這樣欺騙自己,難道他從來一直都在騙自己。

不,一想到欺騙這兩個字,雲潇然突然不由之主的抖起來。

不要,不要,如果那些年幼時的溫柔都是你在欺騙我,那時的我那麽小,難道你的心機已經深沉如許。

不要告訴我,你真的是從小到大都在欺騙我。

雲潇然像篩糠一樣抖個不停。

聲音哽咽在喉間,淚水卻一陣陣簌簌滑落在胸前,濕了自己的紫色衣衫。

一陣凄涼的笛聲突然在在林間飄蕩。

是誰,是誰,在這孤苦的秋夜獨自吹笛。

雲潇然心中猛然一驚,笛音倏地一停,一陣平緩的腳步聲從他背後傳來。

不緩不徐,不快不慢,腳力恰到好處。

雲潇然沒有轉身,甚至也沒有刻意去提高自己的警戒。

因為他已猜想對方是特意來見自己的,并無惡意。

因為對方如果存心對他不良,沒有必要吹笛,再給自己送來一陣一陣的腳步聲提醒自己。

腳步聲在他身後嘎然而至,一個嘶啞幹澀的聲音徐徐在他耳邊響起,“既然放不下,何不趁早解決?”

☆、卷六17 祭師1

雲潇然被他那聲音驚醒,忍不住回頭。

月光下,一個頭戴鬥笠的青衣男子正靜靜的立在自己身後,鬥笠遮擋了他的面部,然而奇怪的是,自己心裏竟然對此人并無惡感,盡管他的聲音是多麽的難聽,讓人禁不住起了疙瘩。

他不由自主道,“怎麽解決?”

男子道,“拿起刀,對着那人的心口一刀紮下去,就什麽也沒有了。”

雲潇然睜大着雙眼,神情恍惚,茫然重複道,“一刀紮下去,就是什麽也沒有了。”

那時,雲若靜就會死,他死了,自己的确什麽煩惱也沒有了。

可是,他會開心嗎,他自己一個孤零零的活在世上,難道只能靠着那些回憶打發以後的日子。

不,他不要,他還是那麽自私,他只想要與大師兄一輩子,一輩子在一起。

上天為何總是這麽殘酷。

男子嘆了一聲,“你錯了。”

“我錯了,”雲潇然猛然一驚,反問道,“哪裏錯了?”

男子聲音毫無情感,“你恨雲若靜,你可以殺了他,但不能因為恨他,你就将流雲莊陪葬。”

“流雲莊不是雲若靜的,也不是屬于明月教的,你為何這般糊塗。”

雲潇然聞言,如夢初醒,冷汗涔涔而出,不由澀聲道,“多謝前輩指點。”

鬥笠人長嘆一聲,“都是一時鬼迷心竅而已,只是,看到流雲莊現在被明月教所控制,你真的問心無愧,你真的忍心看着流雲莊日漸敗落。”

“我,我,”雲潇然竟然一時無語。

鬥笠人漫聲道,“自己去想想吧,孩子。”

他輕飄飄丢下這句話,踏月而去。

雲潇然怔怔的坐在石床上,突然間,他發現了一個問題,這人自己以前并沒有遇見過他,他怎麽知道自己與雲若靜的恩怨,如果知道,他為何又一直視若無睹,如果知道,他卻對素雅的做法不加阻止,他究竟是什麽人?他究竟是敵是友?

這人,竟然對自己,對雲若靜,甚至對流雲莊都掌握的如此清楚,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雲潇然立即起身,奔向流雲莊。

夜色掩蓋下的天下第一莊,靜靜的矗立在哪裏。

月色之下,素雅的手下各個有序的佩劍守衛在關押流雲莊的諸人房間之前,他也不由暗嘆素雅訓人果真是有手段。

一個聲音傳來,“請你找個人來看看我兄弟吧,他病的很重。”

“鬧什麽鬧,給他多喝點水就行了。我們教主說了,任何人都不得離開這裏一步。”

“你們這些畜生。”

“階下囚還敢跟我頂嘴。”

随後傳來鞭子抽在人肉體上發出的沉悶聲。

“住手,”雲潇然循聲過去,在一間房門大開的大堂裏,看到被囚禁在這裏的十幾個流雲莊子弟。

那揮鞭子的人一見是他,忙丢掉鞭子,道,“肖公子,這些人不老實,屬下正在教訓他們。”

“肖然,”有人咬牙切齒的喊道。

雲潇然一擡頭,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怒火滿面的林布衣,“原來是你這個叛徒,給我們在飯菜中下了藥,虧我以前一直把你當大哥一般相信。”

雲潇然心中一跳,不敢再與他目光對視,忙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林布衣道,“我們有個兄弟生病了,需要大夫,我就問你一句,你帶不帶他去看大夫?”

雲潇然将目光轉向旁邊的青衣護衛,道,“你為什麽不派人帶他去看大夫?”

青衣護衛忙道,“肖公子,教主吩咐過,為了謹慎起見,任何人都不得出莊一步。”

“生了病也不許。”

“不錯,”護衛肯定道。

“這個素雅,我找他去。”肖然蹙起眉頭,就要跨步出門。

“肖然”林布衣沖了出來,一下擋在他面前,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流雲莊哪裏對不起你?”

雲潇然咬了咬唇,道,“流雲莊的确沒有對不起我,但是,三年前我就是明月教的人,所以我從不是什麽流雲莊的叛徒,也請你不要弄錯。”

“你。你原來一直是明月教的人?”林布衣訝然的瞪大了雙眼。

“不錯,”雲潇然靜靜的盯着他道,“我一直希望雲若靜與他的弟弟沙若風死在我的手下。”

林布衣搖搖頭,“可是,我一直以為你是我們的兄弟,你記得當初嗎,有人在八方樓诋毀雲子儀的英名時,你是怎麽做的呢,你是奮不顧身要教訓那人,你的表情不像是裝的。”

“戲如果演的不逼真,怎麽能騙過你們和雲若靜兄弟呢?”

雲潇然繞過他,徑直出門而去。

是呀,這些年,他總是以為自己在演戲,到現在才發現,亦真亦幻,真真假假。

雲潇然像個孤魂一樣在莊裏飄蕩,莊裏靜悄悄的,不見任何人影。

不知不覺,他來到紫藤園前,見素雅正指揮着人在那三件平屋翻來翻去,不由道,“你們不要白費力氣了,白雲劍絕不會在這裏。”

素雅哦了一聲,才吩咐道,“那就算了。”

他走過來道,“你怎麽處置雲若靜兄弟。”

雲潇然靜靜道,“我要拿他們祭奠我的義父。”

素雅笑道,“那正好和我心意,此事不能再拖,要是江湖中人發現流雲莊裏的異樣,我們便會成為衆矢之的。”

随後道,“雲若靜一死,我便要踏平這流雲莊,讓它成為灰燼。”

他眨了眨眼睛,不确定道,“你真的舍得讓雲若靜去死,我怎麽覺得你口是心非呢?”

雲潇然凄然一笑,道,“我義父含冤地下多日,我豈能忘記,我與他之間的恩仇,是該讓大家正視的時候了,我不會退卻。”

“奧,對了,你怎麽知道白雲劍不會在這裏?”

雲潇然苦笑道,“因為,像他那樣的人,絕不會把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放在那麽顯要的地方,讓人來尋,所以,除了他自己,恐怕目前并沒有人能知道寶劍的下落。”

素雅冷哼一聲,“他還真是個硬骨頭,居然一字不吭,不過,沒關系,等你用他祭過你的義父之後,我自會有辦法讓他說話。”

他笑了笑,臉色極為暧昧,“潇然,等這事了結之後,你就随我重返明月教,實現當初你對我的承諾,如何?”

雲潇然心中一寒,望着他那雙略帶詭異的眸子,不由的沉重的一點頭。

真的要随他回關外嗎,去那凄風苦雨的蠻荒之地,從此,中原的一切将成為夢中的煙雨。

寒氣滲人,雲潇然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覺來到地牢的大門前。

他猶豫了一下,眼前閃過那人的影子,便不由之主的走進地牢。

裏面有幾盞油燈在飄飄搖搖,發出昏暗的光芒。

雲潇然緩緩推開牢門,慢慢來到那傷痕累累的人面前,見他仍低垂着頭,不由的心一痛,用手輕輕撫着他身上的每道傷口,越看越是觸目驚心。

“對不起,大哥,為什麽當年我要喜歡上你,為什麽你當年要狠心殺了我義父?”

“你知道的,他對我如同親生子,我是個孤兒,是義父收養了了我,他給了我所有的一切,對不起,大哥,為什麽你們之間會有沖突,為什麽你要這樣對付義父,義父哪裏對你不好。”

雲潇然喃喃的自言自語。

“大哥,我真的好喜歡你,也好恨你,為什麽,你就不記得你給我的承諾,為什麽你要傷害我,為什麽,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你受傷害,如果你真的走了,我怎麽辦?”

低垂着頭的人緩緩睜開雙眼,看着眼前的人。

兩人一時相對無言。

彼此的眸子裏都流淌着傷悲,和無奈。

良久,雲潇然才怆然道,“我,明天會帶你和沙若風到義父墳前祭奠他,我不會對你們手軟的。”

他咬着唇道,“那年,我重新活過來之後,我就發過誓,我一定要為義父報仇。”

雲若靜閉上眼,平靜道,“我明白。”

素雅讓人給雲若靜洗了臉,敷上藥,然後再給他換上一身新的質地極佳的衣裳,一邊打量着他,一邊啧啧贊嘆,道,“果然不愧是雲若靜,雖然身上傷痕累累,可是一換上這件新衣裳,倒顯得玉樹臨風,怪不得把肖然迷得神魂颠倒。”

雲若靜皺了皺眉,別過臉去,不理他。

身上雖然到處都是火辣辣的痛,但他宛似并未察覺。

素雅低下頭,咬着他的耳朵,道,“看在咱倆當初春宵一度的份上,我會給你和你兄弟一個體面的死法,你說,我是不是對你比較貼心。”

雲若靜慢慢回過頭來,淡然道,“其實,我與你之間根本沒有什麽,你和劉之心有一腿到是真的,不過,我也很好奇,白雲劍到底藏着什麽秘密,竟然令你不惜用這等下流手段想要得到它。”

素雅的臉一下子變色了,恨恨道,“雲若靜,你都落在我的手裏了,還想再逞口舌之利,當心惹怒了我,一劍廢了你。”

雲若靜不屑的看着他,道,“如果不是看在你當初救了我師弟和若風的面子上,現在你不可能站在我面前說話。”

素雅俏臉通紅,道,“你現在是有時間說大話,等肖然拿着你活祭之後,到時我看你恐怕舌頭在不在你身上都由不得你了。”

雲若靜忽然輕嘆了一聲,目光出神的望着遠方。

素雅思緒萬千,終于想出一個得意的方法。

“雲若靜,你別以為到時我整不了你,我要讓你那狼狽不堪的樣子被你自己的下屬親眼看見,讓他們見識一下他們高高在上的莊主是如何的醜陋不堪。”

“日後,你的樣子将永久留在他們的記憶裏。”

“你覺得如何,”素雅用手擡起他的下巴,逼他将視線對着自己。

雲若靜悠然道,“随你便。”

一見他那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素雅心中就不由的騰起一股怒火,他終于明白了當初雲潇然為何會突然瘋狂的舉起鞭子向他抽去。

擊垮他,撕裂他,粉碎他,才能讓自己保持住一點尊嚴。

素雅恨恨的回頭,吩咐道,“帶他到烈風院去。”

聽到烈風院三個字,雲若靜的眼神閃了一下。

烈風院,那裏埋葬着歷代流雲莊的莊主和歷代流雲莊的英魂。

師傅亦葬在哪裏,如果說自己心硬,如同石頭一般,那是不可能的。

至始至終,他都深深敬重着他的師傅雲子昂。

☆、卷六18 祭師2

雲若靜被兩個青衣人押着來到烈風院時,發現幾個流雲莊的弟子也被押了過來,他心中不由的一驚。

“走,”青衣人喝道,押着他左拐右拐,來到師傅的陵墓前。

沙若風被雲潇然反扣着雙手立在墳墓前一旁,他一見雲若靜,心中陣痛,情不自禁喊道,“大哥。”

一聽他出聲,雲潇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沙若風只覺一股重力襲來,手腕劇痛猶如骨折一般,他不由的倒抽一口冷氣。

雲若靜打量一番沙若風,見他除了相比之前略有憔悴,身上完好如初,知道雲潇然并沒有折磨他。

雲潇然的所有怒氣和仇恨都發洩到自己的身上,愛之深,恨之深,如此甚好。

雲潇然默然的望着雲若靜,突然厲聲道,“讓他們跪下。”

兩個青衣人便要按着雲若靜逼他下跪,雲若靜突然冷聲道,“放開我,我自己會跪。”

他撲通一聲跪在雲子昂墳前,随後吩咐道,“若風,你也來跪。”

雲潇然聞言,不由放開沙若風的雙手,讓沙若風自己離開,呆呆的望着這跪在墳前的兄弟倆。

後面的幾個流雲莊弟子一見,也不由的跟着跪在雲子昂墳前。

他們本是被素雅押來看雲若靜的醜态的,但是一見雲若靜那鄭重的表情,竟然不由之主的跟着跪在他身後。

因為,面前是老莊主的墳墓。

那墓碑上端端正正寫着流雲莊第六代莊主雲子昂之墓。

墓碑上的每一個字,都讓人心裏油然而生敬意。

所以他們必須跪他們的莊主,這是發自內心的敬慕。

雲潇然冷冷道,“雲若靜,沙若風,今天讓你們跪在我義父墳前,你們服不服?”

雲若靜淡淡道,“我與若風既然是老莊主的弟子,弟子敬師傅,理所當然,不敢有什麽服不服之想。”

“好一個理所當然,那麽,暗殺我義父也是理所當然?”雲潇然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雲若靜默然無語。

見他一副平靜的樣子,雲潇然的心有如被刺深深紮了一下,為什麽,為什麽,到現在你還沒有悔恨,原來你真的忘了義父對你的好,為什麽你竟然沒有良心。

憤怒之下,雲潇然一腳揣在他的背上,雲若靜身子前傾,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新換的衣裳上頓時布滿了污泥,額頭碰在墓碑上,一下子蹭破了皮,現出縷縷血痕。

“對着師傅,你都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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