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花兩千萬包個祖宗（十三）

群演們常年混跡影視城，各種各樣的劇組都見過，大制作電影裏還敢耍大牌罷拍的頭一次見，有人趁剛才掏出手機錄下片段，發送到時下人氣頗高的短視頻app上。

像他們這樣的群演，號上都有不少粉絲，大多都是出于好奇想看劇組路透。很快，他們上傳的視頻播放量和轉發評論暴漲，還被營銷號搬到了微博，相關熱搜穩步上升。

熱搜攀升到頂點，片方發布聲明，稱近日來《歸影刀》劇組受到多方的廣泛關注，電影是龐津先生精心打磨的作品，片方不會通過炒作來惡意營銷，從而違背龐津先生創作的初衷，感謝大衆的關注與支持。

網友的關注點移到聲明，聲明全程沒提時奕然的事，也強調不是炒作，事實呼之欲出，那就是時奕然的确在片場耍大牌。有人查了當天的天氣，拍攝地白天氣溫接近零下三十度，接着又引發了網絡上對演員的基本修養和敬業的大讨論。

還有分析從原著角度出發，詳細探讨為何作者稱時奕然最适合該角色，經過詳盡的分析和總結，大家發現該角色和時奕然本人的履歷近似，青少年讀者在小說剛問世時的直觀感受則是“他怎麽還不死”。相比戲裏的人物，戲外的演員只是職業道德上的問題，人物的堕落和多種因素有關，量變直到引起質變前都是不那麽起眼的，能以他人為鑒懸崖勒馬還來得及。

有人猜測選擇時奕然出演也是作者對他的一種點撥，年輕演員多得是，能像時奕然一樣諸多争議的少見，能讓他出演該角色想必作者別有用意。

時奕然念完他全片的最後一句臺詞，頹然倒在地上。他的角色死了，他卻沒“活”過來變回自己。他這個角色，一言以蔽之就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爛”，他本人可能也是這樣。

沈鳶在一旁看他們表演。

時奕然不是從同意被包養的那天開始就注定只能從一個人的床上再到另一個人的床上，通過出賣來換取想要的東西。相反，沈淵把他保護得很好，不像其他金主一樣強迫人做事，從确定對他的心意起，更是一切依照他的心意，了解他的全部，想要和他相戀最終攜手一生。是時奕然自己先選擇背叛，放棄和沈淵假以時日一定會水到渠成的愛情。

明明能有明朗的未來，背叛毀掉了它；明明能有蒸蒸日上的事業，不敬業毀掉了它。一切後果的源頭全在自身選擇，這就是教科書一般的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導演雷厲風行之下，時奕然的發揮竟然出乎意料讓他滿意，至少獻出了職業生涯中最高點的表演，诠釋出人物的不甘、憤懑、陰郁和扭曲。之前可以比肩這次的表演，還是投資方來探班的時候，他聯想到時奕然可能對他們有些不一般的情緒，才能将需要诠釋的負面情緒調動到極致，于是他趁時奕然大吵大嚷，派群演強行把人架來讓對方繼續演戲，以免時奕然太有空了，繼續造成上次打戲試圖傷害季辰霄的不良事件。

真應了季辰霄所說，時奕然薛定谔的演技像拉磨的驢，用力抽它它才肯發力幹活，他和沈鳶陰差陽錯，成了時奕然情緒的催化劑。

武黎飾演的師父手握被大衆稱為靈魂主角的歸影刀，随着他的動作穿透積雪，深深嵌入掩埋在雪下的凍土中，鏡頭給到特寫，整場戲正式拍完收工。

沈鳶拿着季辰霄的大衣準備為季辰霄披上，他自己的大衣還敞着懷。季辰霄快步走到沈鳶身邊，沈鳶想披大衣，索性拉了季辰霄到他懷裏。

季辰霄親昵地蹭蹭沈鳶的臉，伸開胳膊穿進大衣。“我很快就要殺青了。”

“到時候和我一起去參加年會，”沈鳶邀請道，“最好的獎品黑箱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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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季辰霄和沈鳶雙手交握，“我們走。”

時奕然殺青了，原本可以借重頭戲營銷一波演技，他罷拍的昏招徹底推翻了設想，網上關于他的争議一直不曾停止。

電影的拍攝很快進入尾聲，程巍登上電影官博，從一堆剛被他做好的随手命名為“11111”、“1111”、“2222”和“3333”的視頻裏選出他要發送的，上傳整個拍攝日程中的倒數第二條vlog，一會再将它們重新命名分類。

他上傳成功，點進去看評論。

評論的畫風和平時不太一樣，程巍刷新了一下，評論轉發暴增。

“沈季szd！”

“什麽包養，這明明是絕美愛情！”

“總裁x影帝，簡直真人版耽美小說！”

“沒想到官博皮下還嗑cp……”

“他倆鎖了，鑰匙po主吞了。”

程巍一看剛才發的視頻，他不小心把剪好的沈鳶和季辰霄雙人互動鏡頭的vlog發了出去，瞬間頭大，立刻删掉微博重發正确的內容。他連評論都不敢看，肯定都是讓他交出視頻的，立刻聯系沈鳶。

沈鳶的計劃是等季辰霄殺青，返校考完試後兩人好好拍幾張照片發到微博上公開戀情，程巍的烏龍被他抓個正着，一刷新視頻卻沒了。

程巍打來電話，剛要彙報工作，沈鳶先開口：“行了我都知道了。視頻呢？”

“我馬上發到郵箱。”程巍答道。

“好。再見。”沈鳶挂掉電話。

沈鳶收到視頻，轉發給季辰霄，過了一會季辰霄回複：“我們還沒做好準備呢！”

沈鳶邊看員工論壇邊回複：“公司內部人士說他們早就猜到了。”

“那他們還得等官宣。”季辰霄說。

沈鳶回複：“熱搜就放那吧，反正我們已經鎖了。”

網上的輿論普遍對他們抱支持态度。季辰霄最後一個殺青，沈鳶來到片場等季辰霄卸妝換下戲服，将放在他手裏保管的紅繩重新為季辰霄系上。

“晚上想怎麽慶祝？”沈鳶問。

季辰霄想了想提議：“中午劇組聚餐，我們晚上在家吃飯吧，我想看電視節直播。”

晚上，兩人窩在沙發裏看直播。淩霄獎的頒獎時間定在每年年初，是C國三大電視劇權威獎項之一。季辰霄沒接過電視劇，拍攝時間又緊張，沒出席今年的淩霄獎頒獎典禮。

季辰霄喂給沈鳶一粒葡萄，沈鳶覺得自己簡直像古裝劇裏荒廢朝政昏庸無道每天美人在懷的皇帝。他問季辰霄：“想拍電視劇嗎？”

季辰霄搖搖頭。“我的規劃是在畢業之前拿到國內三大電影節的獎，畢業之後再拿國際的，拿完影帝再準備拿視帝。”他說。

紅毯環節開始，季辰霄看到出現在屏幕上的時奕然：“說實話，我很好奇他怎麽拿到的視帝提名。”

答案顯而易見。

沈淵為時奕然打造的捧紅計劃稱得上長線投資，時奕然獲得提名的作品就是他的手筆，制作班底也十分精良。沈淵為時奕然運作到了淩霄獎的視帝提名，借此在大衆面前刷刷國民度也就是認知度，通過一年的時間磨煉演技，給予更好的電視劇資源，第二年由提名升為獲獎就順理成章。

時奕然的演技沒到剛提名就能獲獎的程度，第一年先拿到提名不獲獎，也能有效将大衆對他演技水平和獎項公正性的質疑降到最低。長線的投資計劃，證明沈淵想讓時奕然成為有流量更有口碑的優秀青年演員，不只是單純砸錢運作給獎而已。

這樣一部好電視劇，被時奕然的摳圖替身配音三連擊毀了，最後網上評分也只有6.9，還是看在制作陣容的面子上給的，遠遠低于預期。

時奕然對沈淵運作到的提名并不滿意，認為能當金主的人不會連一個獎項都不能弄到，多次以開玩笑的口吻說沈淵摳門，能力不夠。他和新金主抱怨過這件事，新金主大手一揮，直接暗箱操作到了視帝的獎項。時奕然得知自己提前鎖定視帝，義無反顧決定轉投新金主懷抱。

沈鳶宣布停止幫時奕然壓新聞的那天起，時奕然的各種争議流出，淩霄獎提名公布當天已經有人開始懷疑獎項的公正性。時奕然的新金主不像沈淵會給時奕然壓下争議或者撤熱搜，反正他又不是導演不用在意時奕然的演技，大衆也不會知道他是時奕然的金主，時奕然名聲怎麽樣和他又有什麽關系？

沈鳶劃開一只柚子，擡頭看一眼屏幕：“我覺得這個問題你可以等他拿獎再問。”

季辰霄戳戳沈鳶胳膊：“他能獲獎？那他後臺可夠硬的。”

“猜測而已，”沈鳶說，“哪有傻子只給運作提名不給運作獎項的？”還真有，也真不是一般的傻。

季辰霄接過柚子：“你說的有道理，要不我們打個賭？”

“什麽？”沈鳶問。

“我賭他拿不到，你賭能拿到，輸的話我任你處置，反之亦然。”

“……雙贏。”

季辰霄有些困，好不容易堅持到紅毯結束，典禮正式開始沒半小時就睡着了，抱着沈鳶不放手。沈鳶摟着季辰霄，被困意緩緩侵襲，等他睡醒的時候剛好到視帝頒獎。

沈鳶輕輕捏住季辰霄的鼻子，季辰霄艱難睜開眼睛。“要頒視帝了。”沈鳶提醒道。

頒獎嘉賓拆開手中的信封：“獲得第二十四屆淩霄獎最佳男演員的是——”

屏幕被分割成幾部分，鏡頭切到各位提名演員臉上。

“時奕然！”

獲獎結果公布的瞬間，會場內的噓聲響起，那聲音大得電視那邊的沈鳶和季辰霄都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