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誰還不是身世漂萍(二)
沈鳶在旅館住下,半夜出去到海邊散步。
大連是一座風景秀麗的海濱城市,在建國後旅游業得到發展,成為衆多游人夏日度假的好去處,沈鳶所處的時代,後來的各個知名景區還處于原始未開發過的狀态。
系統為沈鳶提供了景區對應的方位供他游覽,時間不太充裕,沈鳶就在海邊的偏僻位置随便走了走。
海風清新而凜冽,卻未能吹散這片土地上四起的硝煙。在戰争中活下來的普通人,哪個不是歷盡千辛萬苦,誰還不是身世漂萍呢?
沈鳶又在海邊伫立一陣,沒從來的地方原路返回,走向另一個方向打算繞個圈回去,途中避開了所有巡查的兵,他剛回到房間,外面傳來一陣巨大的爆炸聲。
沈鳶透過窗子看到街上濃煙四起,還有煙順着窗縫鑽進屋子,一夥鬼子四散奔逃,邊跑邊喊,沈鳶聽出他們喊的是“工廠爆炸了”,立刻提起箱子沖出旅館,據他所知,這時廠子的工人剛結束一天的工作不久。
被抹殺掉的追妻火葬場系統在沈鳶經歷各種危險事件時,明明有可以解決困難的東西,它會特地扣下只為折磨沈鳶,比如——沈鳶從追妻火葬場系統遺留下的物品中,挑出一個類似單人防護罩的東西。“如果當時它能把這個東西給我,我也不會重度燒傷躺在床上一整年了。”
防護罩隔絕了周遭污濁的空氣,沈鳶拿着浸滿涼水的毛巾,提着箱子在濃煙和粉塵中穿行。
“瘋子。”外邊可見度極低,連經過沈鳶身邊的鬼子都當他瘋了,一邊逃一邊不忘罵他腦子有病。
跑到離廠子不遠的地方,沈鳶感知到一會即将發生二次爆炸,忙沖向大門的位置。
一夥工人相互攙扶跑出工廠,想停下歇歇腳。沈鳶忙問:“我剛從街上過來,裏邊還有人嗎?”
為首的工人不住咳嗽:“沒有了,我們是最後一撥。”
沈鳶将毛巾撕成一塊塊分給工人們:“這兒不安全,大家跟我走吧。”
一行人繼續上路,步履匆忙,半路突然冒出來一個人,那人在濃煙中對衆人說:“大家跟我走,我就住在這附近。”
“是你。”沈鳶遞過毛巾,認出對方就是他在碼頭遇到的人,對大家說,“我們跟他走。”跑出幾百米,他們來到一間教堂。
二十世紀初,部分外國人來到國內傳教,教堂這種建築開始進入國人的視野,對于沒有宗教信仰的普通人而言,它們是國內出現的衆多建築中與衆不同的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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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尖頂高聳,從外形來看是典型的哥特式風格,進入內部能看到精致的彩窗和浮雕,沈鳶環視一圈,沒在這座大教堂中看到其他的神父或是牧師。
“你好,在下白毓洲。”沈鳶走到剛才的年輕人身邊向他打招呼。
“你好,我叫陸池。”對方向沈鳶伸出手。
沈鳶和陸池握手,當作正式認識。他打開攜帶的手提箱,将裝着的幹糧分給工人們,又脫下身上的黑色大衣披到其中唯一一位老人身上。
這件黑色大衣是白毓洲的父親留下的,白毓洲生活簡樸,衣服足夠厚實防風,便沒再添置冬衣,哪怕大衣随着長久穿着起了球,也正因他一冬天只穿這一件外套,被司徒亦桓嫌棄老土窮酸,活像個土老冒。
“沒關系,我不冷的。”沈鳶接過陸池遞過來的杯子,将熱茶放到每個人桌前。
一位神父從裏邊的房間走出,詢問陸池剛才發生的事情,又向大家介紹道:“我是這裏的神父,大家可以在這裏過夜,或者我和小池護送你們回家。”
“這樣吧,我和他們順路,可以送他們回去,您留在教堂就行。”沈鳶看向神父。神父身材高大,黑發綠眸,外表上是典型的西方長相,中文說得十分地道,和當地口音幾乎分不出差別,系統卻檢測不出對方的具體身份。
“宿主,對方就是此世界的異數。”系統提示道,“他的精神力處在這個世界的頂端,但由于世界的上限,導致頂端水平也不高。”
未來的人類發展這麽快的嗎?他穿到民國有什麽目的,是要挑起紛争還是戰争販子?沈鳶問系統:“你是說未穿今?要不然他哪來的這麽多錢,不遠萬裏過來就為了蓋教堂?”
“宿主,這裏所處的時期非常關鍵,若是他在世界中興風作浪,有可能引發世界坍塌,您也會被困其中,希望您多加小心。”系統又說。
“我會的。”沈鳶說。
沈鳶沒和工人們坐在一起,那邊離暖爐更近些,他一個人在長椅上擡頭看離他很近的彩窗。移開視線時,他的餘光卻感覺彩窗的顏色變換了一下,轉回視線,什麽都沒有。他想盯着彩窗看一會,陸池坐到了他身邊。
“謝謝你幫我解圍。”陸池捧着一個蘋果,将它塞到沈鳶手中。
這天是西方節日中的平安夜,他的世界裏,這一天朋友或者戀人之間會互相贈送蘋果,取其平安之意。陸池最多也就當他是朋友,但沈鳶還是被陸池的舉動弄得臉紅起來。
眼前的人笑容溫和而清朗,單純地想向他表示感謝,他呢?還在想怎麽和這位命中注定的戀人再續前緣,想得有點遠。
沈鳶低下頭握住蘋果,擡眸看着陸池:“啊……舉手之勞,何足挂齒。”他暗暗唾棄自己不合時宜的臉紅,收斂神色認真道,“你為什麽會被那幫日寇盯上?”
陸池解釋道:“我到日本去買一種材料,那種材料比較特殊,多用在軍火制造上,翻譯向那邊告了密,我一路躲藏才回國,剛到碼頭又被他們盯上了。據說抓了我有賞金,誰知道呢。”他和白毓洲剛見第二面,就把這些事告訴了對方,還是個翻譯。他吃過被翻譯出賣的苦頭,不應該死守秘密不開口嗎?可他養父的經歷讓他知道,世界上存在着很多令他難以置信的事情,對白毓洲有莫名的熟悉感大概也是其中一種。
沈鳶聽到這,又擔心起來,這個世界裏,他的愛人如果是被神父利用的該怎麽辦?他要盡力找出神父的真實身份。
“砰”的一聲,工廠再次爆炸,氣流沖擊下教堂未有絲毫撼動,玻璃窗也未受到任何損壞。教堂內就像用電負荷過大一樣瞬間暗下來又亮起,工人們靠在一起,紛紛感慨此次劫後餘生,向他們道謝。
沈鳶卻發現剛才爆炸時,彩窗不是因燈暗下才變暗,而是熄滅了,像斷電的彩燈一樣熄滅。教堂裏的所有東西像是被人按下開關,由同一主控控制。無論什麽年代,做出彩色玻璃都比彩色大屏幕容易得多,從誕生年代就能看出。
“他不會是用精神力來給教堂通電吧?”沈鳶猜測道。
“宿主,也許那根本就不是教堂呢?”系統說。
系統在危機四伏的黑夜中還不忘開玩笑,沈鳶反問道:“講冷笑話好玩嗎?”
“我錯了。”系統切換成楚映的聲音又切換回來,“有一種東西需要通過精神力操縱。”
沈鳶了然:“我知道,機甲。也就是說,他通過空間裂縫這種東西,意外從未來穿到現在,還帶着在現在堪稱頂級武器的機甲,不知道要幹什麽。”
系統說:“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消息,是這樣的。”
時候不早,濃煙還未散盡,神父為大家安排了住處。偌大的教堂可以容納百餘人甚至上千人,房間卻并不多,沈鳶不曾見過教堂的其他人,說明教堂裏常年來也就只有神父和陸池。
陸池抱着被子,有些為難地站在沈鳶住的房間門口,輕輕敲了兩下門。
“請進。”沈鳶剛換好帶着的睡衣,見是陸池,問道,“怎麽了?沒有房間了嗎?”
“被子不夠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蓋我的吧。”陸池走進房間将被子放在沈鳶床上,接着就要溜走。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睡。”沈鳶拍了拍床,試探着問道,“你介意嗎?”
“都是男人,有什麽可介意的。”陸池帶上門關上燈,輕手輕腳爬到床上鑽進被窩。
聽了陸池這句話,沈鳶倒想起他以前在其他世界的遭遇。他在原本的世界裏遇到臨時行程,沒來得及預訂酒店的情況下,會和樂隊成員住在一起,有時候和朋友出游遇到這種情況也是,兩個人躺在同一張床上,對方的女朋友從來沒疑神疑鬼覺得他和自己男朋友有過什麽關系——誰還不能交個朋友了?
沈鳶雖然是個同性戀,但他從來不會見一個愛一個,或者致力于掰彎他的直男朋友,他也有正常的交友需求。發展到最後,試圖追求他朋友們的女孩在行動之前都先認識了他,會先向他打聽他們有沒有什麽不良嗜好,最終都和他打成一片。
而在沈鳶被迫穿越的世界裏,在他和他被系統分配的“戀人”在一起後,他就失去了交友的權利,美其名曰杜絕出軌,僅存的發小随着他談戀愛,進化成了情敵,他最後不過是個孤家寡人而已。那些世界是太憋屈了,以至于現在和同性睡一張床不被惡意揣測都成了難得的經歷,還要被現在的他感嘆。
沈鳶剛要閉上眼睛,發現陸池貼着床邊睡覺,被子也沒蓋上,眼看着再動就要滾下床,伸出胳膊一把撈回陸池。
“嗯?”陸池閉着眼睛焦躁不安動來動去。
“你差點掉下床,我把你拽回來一點。”沈鳶将被子分一半給陸池,低聲哄了幾句直到陸池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