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的不會系鞋帶的男孩(二)

沈鳶帶着裝有當年錄像的u盤回到陰冷逼仄的老舊居民樓, 半路上到超市買了張電熱毯。

他打開門開燈, 驀地被一陣涼氣包圍,這裏的冬天是潮濕的, 靠近陽臺的牆上有一部分已經發黴,和空氣一起混合成令人不那麽舒服的陳舊氣味。

家中陳設都很舊, 每樣東西看上去都用了很多年, 但周遭卻沒有髒亂差, 皆是一塵不染。沈鳶到客廳開窗通風, 連窗戶外側都看不到任何污漬, 窗臺上放着毛巾用來吸從窗戶流下的水。

衛生間裏, 沈鳶照了照鏡子。不知道是受穿越影響還是其他, 他的每一個任務對象外貌上都和他有相似之處, 現在這雙和他本人肖似的眼睛中布滿紅血絲, 疲态鮮有地出現在一個十八歲少年的眼睛中。

沈鳶又走進廚房,油煙機的油杯是空的,和燃氣竈一樣處理得很幹淨, 燃氣竈上架着一個不鏽鋼水壺。瓶瓶罐罐擺放整齊, 整個廚房只有一個看上去像新添置的物件, 是一個玻璃油壺。

家中有兩個卧室,都不大,其中一個更小。那間小卧室裏東西很少, 甚至看不出來有人居住過, 沈鳶就到大卧室去看了看。

大卧室中放着一張單人床, 床頭櫃上擺着暖壺和老式的搪瓷茶缸。暖壺是新的, 舊的放在地上,顯然舊的已經無法起到保溫的作用才添置了新暖壺。單人床旁邊有一張深藍色的、帶着毛邊的帆布行軍床,為方便照顧父親,杜栩川平時就睡在這裏,他的書桌和書本也放在這個房間。

書桌上光是電腦就占了大半位置,電腦是老式的臺式機,外殼有些發黃,這種顯示器因其體型較大且側面看上去極厚,有個生動形象的外號,叫“大屁股”。最早引進學校的電腦就是這樣的,現在學校的微機室都換成了液晶顯示器。

電腦還是鄧淑雲當年攢錢買給杜栩川的,沈鳶見旁邊堆積如山的書本和卷子要倒下,伸手一擋,它們已經被散熱不良的顯示器“烤”得有點發熱。

沈鳶打開電腦,習慣性挪動鼠标,手感很陌生,還有三分遲滞,他翻過鼠标,發現鼠标底下那顆滾球不太好使——這還是個老得不能再老的機械鼠标。

盡管電腦已經超期服役,卻連有攝像頭和麥克。杜栩川為賺錢給父親買藥,課餘時間當家教賺錢,他父親的病已成痼疾,在他高二升高三的暑假愈加嚴重,他就在家用電腦給他帶的學生講課。

沈鳶手邊的白板就是杜栩川講課的時候用的,丘翰钰為接近獨來獨往的杜栩川,無意間得知他在當家教,就說讓他來教自己。一開始丘翰钰錢給的很多,杜栩川只按他之前定的價收費,餘下全部退還給丘翰钰,再壓縮生活費省錢買藥。

杜栩川家中缺錢,房子拆遷的消息始終不來,沒人會為一張空頭支票買單,也就沒考慮過賣房的事情。沈鳶問系統:“所以這房子到底哪年才簽拆遷?”

“杜栩川和丘翰钰結婚之後才拆。”系統答道。

哦,這樣就能成為倆人共同財産了吧。沈鳶不吝以陰謀論的方式揣測丘家一家人,哪怕他們才是杜栩川血緣意義上的親人。

系統又說:“宿主,丘翰钰在和杜栩川結婚後才說,他當年把杜栩川給他講的課都錄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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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沈鳶登錄QQ查看聊天記錄。

和丘翰钰的聊天記錄裏,除了丘翰钰單方面的長篇大論,就只有兩人視頻的具體時間。沈鳶從第一頁往後翻,直到發現有一天視頻持續的時間格外長。

“宿主,這天杜栩川的父親過世了,他上完課之後出去買藥,回來的時候就發現父親倒在地上。”系統提醒道。

“我覺得我有必要查一下丘翰钰的電腦。”沈鳶用的這臺速度還是慢了些,他打算先買個新的。

杜栩川剛在天寒地凍的外邊待了一下午。鑒于第二天還有全市聯考,系統提醒沈鳶早點休息,沈鳶也有些困,就先睡下,等考完再繼續。

全市聯考曾經有過嚴重的學校集體作弊現象,教育部門便要求從以前的學生在本校考變成混排,最奇特的是每考一門就換一個考場,好在還在同一考點內。

沈鳶早早到達教室,考場內供暖很好,他趴在桌上小睡一會,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被一陣說話的聲音吵醒了。

準确來說是吵鬧,沈鳶坐在靠窗一排最角落的位置,他睡眼惺忪擡起頭,看到前幾排靠牆的位置有個黑衣男晃晃手中的素色筆記本,嚣張道:“你來搶啊,搶到就還你。”

被搶走筆記的是個梳着梨花頭的女生,她伸手去抓,黑衣男一下将筆記本舉起。

梨花頭身形嬌小,蓄力跳起也夠不到黑衣男手中的筆記本,怒道:“還給我!”

“反正是下午的科目,你考試借我抄,考完試我視情況決定要不要還你。”黑衣男在梨花頭眼前抖動着手中的筆記本。

再堅韌的紙張都經不起如此粗暴的甩動,梨花頭指着黑衣男的鼻子:“你別想!”

黑衣男兩只手高舉,分別扯住筆記本的兩側:“三分鐘之內,找到能給抄的人,要不然老子就把它撕成雪花。”

旁邊幾列坐滿了人,卻沒人上前制止,沈鳶直接從桌子上翻過去,從黑衣男後邊抓住他的手,再用一只手捏住:“欺負女孩子很了不起麽?”

沈鳶另一只手奪過梨花頭命運多舛的筆記本,遞給梨花頭:“給你。”

黑衣男猛然被人制住,居然還掙紮不過,扭頭去看來者究竟何人。

沈鳶對上他的眼睛,被事實沖擊了一下——誰能想象眼前嚣張又憤恨的黑衣男,會是他在這個世界的戀人呢?

梨花頭抱着筆記本躲到沈鳶身後,沈鳶松開手再次對上轉過來的黑衣男:“向她道歉。”

梨花頭躲在“靠山”後邊,沖着黑衣男做鬼臉,黑衣男的動作再次被制住。

沈鳶又一次握住對方的手腕:“怎麽,你想打她?”啧啧,真是脾氣好差一男的,倒還挺有意思。

“你……”黑衣男重重深呼吸穩定情緒,冷冷道:“你叫什麽名字,哪個學校的。”

“我叫雷鋒。”沈鳶意在表明自己只是個做好事的。

“宿主,這個架空世界沒有雷鋒同志。”系統連忙提醒。

……

“雷什麽?”黑衣男又問。

沈鳶沒管對方的問題,認真地勸告起來:“不要抄襲,你現在習慣抄襲的話,高考就不知道真實水平什麽樣,影響你報志願。”本市先報志願後出分,對自身水平認識不足容易高考滑鐵盧,不光滑鐵盧,滑檔都有可能,偏偏他“準男友”看樣子學習還不好,萬一滑檔滑失學了怎麽辦?

沈鳶剛握住他“準男友”的手腕,就被一把甩開,好在接下來對方沒對梨花頭再動手。

沈鳶命令系統:“系統,我要他的所有資料。”

“宿主,他和杜栩川沒有任何交集,所以……”

“行了,我自己慢慢挖掘。”

監考老師走進考場,考場裏的人到門口排隊接受探測儀的檢測,并在考生列表上簽字。

沈鳶接受完掃描,在其中一張表格上找到名字簽下,這張沒有黑衣男也沒有梨花頭,他們在另一張上,後邊還有人排隊,他簽完字就回到座位。

一串穿着同樣校服的一寸照片中,黑衣男和梨花頭的名字挨在一起,且名字格式一樣。

尹朔流掃了一眼表格,他在上面,但眼前這張沒有剛才那個抓他手的人,他正要拿另一張來看,監考老師指着其中一個頭像提醒道:“你在這。”

“哦。”尹朔流随便簽上名,時間一到他就馬上交卷,不信等不到人出來。

排在大後邊的尹朔涵憑着她哥纏成一團的簽名,找到了自己的照片寫上名,順便将飽受摧殘的筆記本塞進書包,留着午休再看。

沈鳶前後翻了三次試卷,隐約感覺有人監視自己,他往靠牆那邊一看,黑衣男還盯着他,卷子都沒動,也不打算動。

卷子不能不寫,沈鳶指指自己卷子,又指指黑衣男,最後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試圖以激将法激怒對方。果然,他成功被挑釁到,打開卷子邊翻邊塗卡。

杜栩川這段日子心力交瘁,強打精神,整個人狀态都很頹喪。沈鳶即便對身體數據做了調整,睡足覺之後仍感疲憊,說明他需要休息。他迅速做完卷子,打算交卷在附近找個賓館睡一覺。

他想轉校,純粹是厭煩丘翰钰及其狐朋狗友,不想在高考之前和他們有任何交集,包括見面,因此這次考試不能受到任何因素幹擾,以證明自己學習狀态穩定。

沈鳶将筆袋丢進書包,靠牆處,剛才奮筆疾書唰唰塗卡的人已經睡着了。沈鳶暫時還拿他沒辦法,拎着書包離開教室。

尹朔流把試卷和答題卡放到一邊,确保監考收卷子時不會吵醒他,估摸着到開考一小時就出去到門口堵人。

剛才還處于弱勢的“梨花頭”尹朔涵掌握先手優勢,無情地用在窗外冰鎮過的鐵格尺塞進尹朔流的衣領來喚醒他。

“人呢?”尹朔流望着空曠的教室,他的計劃連帶着夢境都破滅了。

“都走了呀。”尹朔涵将格尺彈進尹朔流的衣領中,格尺順着他的脊背一路滑落。

尹朔流掏出格尺毫不留情譏諷道:“怎麽,你很得意啊,被人救了開始發花癡嗎?”

“他又不知道我是你妹妹,看你欺負我欺負得太過分,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喽。人家都讓你道歉了,快給我道歉。”

尹朔涵又說:“不過他說的很有道理,你也別抄了,也別交白卷,好好考幾次,到時候心裏也有底呀。”

“考不上就捐樓呗,我爸賺錢給我花點怎麽了,難不成讓我看着他把錢全送那男人手上?”尹朔流一臉滿不在乎,和他說的話形成鮮明對比。

“那男人”屬于歷史遺留問題,尹朔涵默默嘆氣,提議道:“我們先去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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