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顧甄幾人在客棧裏又多呆了兩天, 等來了縣太爺的第二次嘉獎。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的嘉獎由衙差敲鑼打鼓一路宣揚着他們的事跡而來,一路上, 有不少人跟着聽了全過程, 在衙差到達客棧時, 竟然發現身後跟了一群人。

“嗚嗚嗚——沈家娘子, 聽說你打死了那個寨子的所有山匪,我在這裏給你磕頭了, 我女兒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現在也算是有人給她報仇了!”

“沈家娘子,我們去年路過那裏,被搶了所有東西,我二哥還當場被他們打死了, 我被他們打落山腳,瘸了一條腿才保住一命, 我在這裏替我二哥給你磕頭了!天殺的的山匪,下輩子投胎成畜生!”

那一群人你一眼我一語,有些說完了還磕頭,有些說完了還塞過來滿滿一籃子雞蛋或者一條臘肉。

有個老太太眼淚汪汪要給顧甄磕頭被攔住, 就塞了一雙納好的鞋底過來。

顧甄捧着那雙沒什麽重量的鞋底, 心裏卻有些沉甸甸的。

縣太爺的到來,讓現場安靜下來。

上次嘉獎的時候,還不清楚是顧甄抓到了“百變妖姬”,這次沈瑜可是說得很清楚, 是他的娘子幹翻了整個寨子的山匪。

所以, 這次的獎勵,除了有“優秀才子”的認證和二百兩的獎勵, 還有額外獎勵給顧甄的五百兩銀子。

顧甄把那雙鞋底一只握在手裏,卻把那五百兩的銀票毫不在意地遞給了紅梅。

離開這個縣城裏的路上,那群人跟着馬車送了很久,顧甄沒有回頭看,卻一直握着那雙鞋底,坐在馬車裏一言不發。

無論是剿匪還是上戰場,戰鬥的血腥,離別的傷感,勝利的喜悅,顧甄無一拉下的都體驗過,可今日這中心裏沉甸甸的感覺,她還是第一次體會到。

搖搖頭,将所有複雜的感覺一并甩掉,顧甄心理告誡自己,她什麽大場面沒見過,穩住!

一只白皙修長的手伸了過來,沈瑜輕輕地将顧甄懷裏有些被攥得變形的鞋底抽了出來。

顧甄身體有些僵硬,卻沒有反抗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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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沒有忘記,那日顧甄帶着紅梅從濃煙中出來,雖然毫發無損,可那全身的血跡,那殺紅了眼的冷酷表情,那滴着血的斧頭,無一不在說明,裏面也許已經是黃泉地獄。

沈瑜輕拍顧甄的脊背,口中低語:“我家娘子最棒!我家娘子最厲害!”

就在他淺淺低喃的時候,覺得胸口有漸漸清晰的濡濕感。

顧甄雖然被抱了個滿懷,可心裏的孤獨感卻漸漸濃重起來,她想重希的電子音,想屬下平時對她的沒大沒小勾肩搭背,想自己從來不離身的武器,可馬上,她又覺得不對。

太匪夷所思了!

她竟然流淚了?

她被炸斷一條腿的時候沒哭,她最好的戰友離開時沒哭,甚至與蟲族女王同歸于盡時也沒有,如今,竟然為了一雙鞋墊,就……哭了?

僵硬地離開沈瑜的懷抱,顧甄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嗯,濕漉漉的。

擡頭看去,沈瑜正笑眯眯瞧着自己。

顧甄眼睛澄園甕聲甕氣:“看什麽?”

沈瑜眉眼含笑聲音寵溺:“看娘子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為夫突然更加喜歡了!”

顧甄不知為何有些小歡喜,回想剛才那個及時出現的擁抱,嘴角有些往上翹:“哼~”

沈瑜嘴角上楊,看着她沒說話。

去下一個縣城的官道似乎不太平整,馬車颠簸得好像有點厲害。

沈瑜看着顧甄打個小瞌睡,腦袋在馬車壁上一撞一撞的,有些心疼地将她抱在懷裏,小小的人坐在他腿上,縮在他懷裏,呼吸聲可聞,沈瑜覺得自己似乎極其滿足。

待顧甄小瞌睡醒來,沈瑜下馬車查看。

他記得曾經看到過一本雜書,說在稍微改動一下,可以減少震蕩感。

回想書中記載,沈瑜心裏設想了好幾遍,決定在下個縣城買點物件改裝一下,說不定能就能實現。

顧甄撩開簾子,看着沈瑜走過來轉過去,時而還蹲下細細查看,不知為何,剛才的小歡喜又來了。

她仔細看着沈瑜精致的眉眼,他專注地看着馬車,一貫拿筆的修長手指在馬車轱辘上摸了又摸,弄得一手泥,心裏感覺和前幾天吃的豬肉脯一樣,香甜香甜的。

将手放在窗棱上,将腦袋支在手背上,身體懶洋洋歪着,看着沈瑜忙忙碌碌,顧甄上将允許自己有片刻時間的坐沒坐相。

午後的官道邊,暖融融的陽光斜照,顧甄小臉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微微眨動的睫毛似乎染了金色的光芒,明亮的大眼睛中好像有細碎的琉璃在閃動,她不自覺的嘴角微微翹起,帶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甜美笑容,仿佛一朵剛剛打開花苞的柔嫩俏花枝,在和煦的暖陽中,在微微的清風裏,緩緩綻放。

沈瑜要起身回馬車,突然就站立不動了。

眼前的美景讓他有些窒息,手指微微顫抖,卻不敢邁步回馬車,擔心自己一旦有了動作,眼前的美景回剎那消失。

可就在那時,突如其來的一陣亂風,吹起而來路邊的雜草枯葉,打着卷的飛過,徹底打碎了沈瑜眼前的美景。

“桀桀桀桀桀——”一陣猥瑣的笑聲,突兀的出現,又突然的消失。

沈瑜打了個寒顫,卻見馬車裏的顧甄已經瞬間出現在馬車頂上。

紅梅幾人圍了過來,朝着聲音消失地地方望去。

顧甄很随意地揮手讓大家會馬車:“不過一個猥瑣小毛賊!”

去下一個縣城還有兩個時辰,這兩個時辰裏,那猥瑣的笑聲時不時出現,一會在前,一會在後,可顧甄飛身出去查看時,卻又不見人影。

終于到了一個有人煙的村落,紅梅借着讨水喝的機會,問了緣由。

一個老頭佝偻着腰,眼神晦暗,神态戚戚:“唉,我們這裏的姑娘出落得好,十裏八村都有名,所以這裏被采花大盜盯上了,我們村這半年來丢了十幾個姑娘了。官府抓了快一個月,誰知,唉——那采花大盜像是會飛一樣,只能聽見聲音,連人影都見不到,唉——我們這裏的姑娘都出去避禍了,小姑娘,你也早早離開吧!”

顧甄停了紅梅的話,微微挑眉,眼中閃過一絲冷酷的光芒。

既然讓我知道了,你也離死不遠了。

沈瑜腦中不斷回響顧甄緊握鞋墊的樣子,臉色變了數變:“娘子,為夫雖力氣不如你,但對付一個小小的采花賊,不在話下。”

顧甄将信将疑看着沈瑜信誓旦旦,心說這毛賊也就動作快一點,應該沒事。

沈瑜經過了前兩次的事情,開了眼界,也大了膽子,心說自己的娘子就是要自己保護。

到了縣城客棧安頓好,沈瑜借口買東西,帶着長安長順就往街上走。

紅梅:“小姐,這姑爺弱不禁風的,能對付采花大盜嗎?”他長怎麽俊,不會自己都被“采”了吧!

顧甄:“沒事,我會看着他的。”我有點喜歡他故作厲害的樣子!

幾人簡單吃了晚飯,洗漱後睡下。

沈瑜這次和衣躺在了外側,黑暗中,一直努力睜着眼睛,不曾有絲毫松懈。

他兩手緊緊握成拳,寂靜的深夜中,心髒的跳動聲幾乎就在耳邊。

說實話,他就算直面任何嚴苛的老學究、馬上參加嚴酷的鄉試,他都無所畏懼。

寒窗苦讀多年,手裏的一支筆杆他自信能擔負起整個人生。

可是,那不見首尾的采花大盜,沈瑜心裏有些沒底。

可他又不願意自己的娘子去面對那猥瑣又可惡的采花大盜,只有讓自己強大起來,才能保護娘子。

一只軟軟的小手,伸了過來,強勢地想要包/裹住他的手,無奈手掌太小,只能蓋住他的手背,然後,非常老成地輕拍幾下,視作鼓勵。

沈瑜全身一震,似乎全身都有了無窮的力量,甚至想起剛才的手背上慈祥老長輩般的鼓勵,他甚至都有多餘的心思彎了嘴角。

門口有輕微的響動聲,那腳步似乎還走一步頓一頓。

按照沈瑜的本事,他沒有練過武,自然也不會耳聰目明到能聽見一個練家子的極其輕微的腳步聲。

可這個腳步聲,他能聽見。

沈瑜不是別人,肚子的彎彎繞已經讓門外的采花賊有些頭痛。

就在門口三丈之內,沈瑜密密麻麻的甩了許多鄉下砌牆的糯米漿,一點點猶如芝麻大小,不仔細根本看不見,別說在這漆黑的半夜。

此刻采花賊朱老三幾乎想要大聲爆粗口,他已經可以說得上身輕如燕了,可就是門口的那些糯米漿讓他的靴子幾乎擡不起來,小燕子成了大肥豬。

他狠狠皺眉,黑色蒙面巾上,一雙猥瑣的細長眼睛露出了兇光。

娘的,早知道就從房頂上下去。

當然,朱老三根本不知道,房梁上被沈瑜要求長順安了密密麻麻的尖銳長釘,只要他落腳,馬上就會白釘子進紅釘子出。

“咯吱,咯吱!”

朱老三已經将動作放到最輕,可靴子與地面的親密接觸,讓他拔腿艱難。

終于到了門邊。

裏面沒有動靜,很好!

朱老三細長的眼睛裏閃着興奮的光芒。

那小娘子真是太漂亮了,如果到手,應該好好把玩一個月!

取出迷香,摳破窗戶紙,吹出迷煙,然後,屏息靜氣停了半晌。

沒有動靜。

成了!

朱老三輕輕推開門,眼中的精光掩都掩不住,擡腿就要往床邊沖。

“哐當!”

“嘩啦!”

一個大臉盆掉落,一盆滿滿的夾着奇怪臭味的污水,将興奮的朱老三澆了個透心涼!

沈瑜坐起身,将捂在鼻子上的濕帕子拿開,眼神如刀地看着朱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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