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和楔子不是一個人寫的(汗) (2)
嗣,自诩神聖的他們站在這樣逼仄晦暗的場景中,說不出的可笑。近乎幹涸的血腥氣彌漫在狹小的空間裏,卻沒有讓這些堅信“光明神仁愛世人”的所謂天神使者們有一絲一毫的不适。
“不好了,大人!有一位隐世的初代大人突然闖了進來,說是感應到了魔族的氣息,要幫我們除魔!”一個九代仆役飛奔進來,撲倒在地上。那個吩咐事情的三代還來不及反應,仆役的身後就出現了一個散發着更佳強烈的聖光的身影。雪白的長袍上閃耀的符文散發着威壓,讓在場的天族不由自主的都跪了下來。那個九代更是匍匐在地,無法動彈。
那個不知名的三代天族勉強鎮定下來,胸膛中還是在咚咚的擂鼓:“果真是初代!”
“魔族已經潛入了你們的府邸,真是廢物,連這都感應不出來麽?還是說,你們準備私藏包庇這些異教徒?”從跪拜在地的三代鼓起勇氣擡頭仰視那個聲音傲慢又冰冷的初代,只能看見披散下來的金色鬈發和高高揚起的下巴。
三代天族勉強開口解釋,隐約還帶着顫音:“大人,我們……”
那個初代天族卻不再理會他,一腳将他跪伏的身子踢開,大步向密室內部走去,絲毫沒有闖入者的自覺。反倒是屋子主人的三代天族死死按住想要站起身阻止的四代,向他搖了搖頭,面若死灰,悲哀的吻了吻他唯一子嗣的額頭。
這是初代啊,連身為二代依黛露大人都無法庇護我們,初代大人們組成的長老會只會相信他的說辭。只能祈求依黛露大人能寬恕我們了。
那個初代天族闖入者很快又從密室中走了出來,背後漂浮着用銀色鎖鏈捆縛的囚徒,毫無疑問就是依黛露大人交給他們保管的,本應被獻給聖王的禮物。初代沒有在理會幾個仍未起身的弱者,趾高氣揚地離開了。
金色的馬車在天族空間裏的永晝中疾馳,招搖的吸引路人們的目光,倏爾在一個拐角處消失,引起無數歆羨的嘆息。只是誰又能想到,這樣光明正大的走在天族中間的華貴馬車,竟是一個冒牌初代幻化出來的障眼法呢?
“還是外邊的空氣清新一些啊,你說呢?”籠罩全身的聖光漸漸褪去,自顧自得笑了笑,鈎吻毫無掩飾的恢複了自己的本來模樣,把狼族身上的束縛解開,卻在同自己此行目标對視時愣住了一瞬。
翡翠的顏色,像是從冰川深處取出的千年寒泉,又仿佛染上了山脈蜿蜒間某處出人意料的瑰麗色澤,竟讓他難以移開目光。只是,他為什麽突然覺得胸腔有些悶?狼族可不喜歡使用幻術。
殊不知傷痕累累的布蘭登此時也是萬般驚疑。原本以為只是在天族中被強行轉了次手,結果卻被這個不明身份的人物帶了出來。雖不知對方有何用意,但是一旦脫離了束縛,他重得自由就多了份可能。只是為什麽他看這個陌生人如此親切,靈魂的某個部分蠢蠢欲動,想親近對方,雖然他不想承認,但這感覺就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母獸的幼崽。
“你好,我是鈎吻。如你所見,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男性妖族。”鈎吻首先打破了這陣讓他有些無所适從的沉默,卻在看到狼族身上累累的傷痕時莫名的有些失語,将對方本就有些拗口的魔族名字念錯,“很高興見到你,布萊。”
布蘭登聽到對方的名字時才猛然從恍惚中驚醒過來,對這個名字的強烈印象迅速将剛剛見面那種莫可名狀的好感壓了下去。妖王,鈎吻?其實他在少年時學習治國之道,就聽說了這個比自己還小上幾歲的妖族君主的事跡。對方看似好色荒淫,妖界各族卻在他的治下規整了很多,甚至規範了妖界一直混亂的對外貿易。“她”以一個年齒尚幼的妖族君主身份,憑自己的手段和魄力獲得了極大威望,在“她”掌權五年之後,妖族間的争執也願意上移給王廷處理。更值得稱頌的是“她”的修煉天賦。妖族本來修煉速度偏于緩慢,但“她”以少年之身接受了妖王王杖後,三年之後就将其收為己用,在凰族叛亂時直接出手力抗其千餘人,将其全族打入虛空亂流當中封印。這是有的妖王一輩子都達不到的。
當初的布蘭登一直相信鈎吻表面的好美色只是“她”的僞裝而已,目的就是讓其他各界覺得新任妖王鈎吻雖然有些能力,卻因此甚好拿捏。女性妖族在其餘各族的印象中都最喜感情用事,不然怎會有那麽多的話本中女主角都是妖族的女性?那麽只要讓她喜歡上自己派遣的美人就容易操縱了。至于男女不忌就更好了,看似女性美人是各族從不缺少的。
年少的布蘭登還曾經暗暗戀慕這位“奇女子”,如今驟然見到本人,有種破滅的感覺。鈎吻竟然是個男性。那麽之前他收到的情報“兩位聖女的名號是甘遂和白術”莫非是正确的?蛛族備受壓迫的男性,想要偷龍轉鳳執掌大權,約莫是費了相當的力氣。聽說鈎吻曾經用相當莫名其妙的理由暗殺了幾人,輿論說是拙劣的立威,大概實際上就是殺滅當初的知情者吧。只是鈎吻為了不改變自己的名號如此大費周章,莫非這名號有什麽特殊意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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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樣一來,雖然袒露這樣的秘密的确讓布蘭登信任了對方幾分,但想象的破滅使他對對方的惡感壓過了好感,甚至因為鈎吻怔愣得注視自己眼睛的行為重新懷疑起“妖王好美色”的真實性來。身上的法術傷口還因為其對魔族特有的克制作用痛得厲害,他卻根本不敢運功治療,誰知道這個鈎吻究竟有什麽目的?
鈎吻看到對方仍然警惕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傷口還在不住的流血,心中突然湧起一種莫名的焦灼感——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就叫焦躁。但是鈎吻向來尊重他自己的意見,于是随手就撕開了布蘭登早就破破爛爛的外衫。布蘭登瞳孔一縮,完全沒想到鈎吻會突然如此動作,只好憑本能出手,指尖帶上了碧綠色的磷光,直接穿透了鈎吻的肩膀。鈎吻悶哼一聲,卻不知道因為什麽沒有還手,只是念咒召喚出清水加熱,小心翼翼地一點點軟化布蘭登裏衣上滿滿的血跡,再将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布料一點點揭下來,露出裏面可怖的傷口。
擅長幻術和毒術的鈎吻可并不怎麽精于醫道,雪鸾精魄中的聖系力量也不能醫治魔族。只好驅散了傷口的聖光之力,又直接露出露出毒牙咬了一口布蘭登的腕部,用蒼林魔鬼蛛的毒性抑制住了傷口中莫名的毒素,順便讓早就被他的動作驚住了的布蘭登睡上一覺,慢吞吞的返回了自己的公寓。
“撒加,我的客人呢?”鈎吻微笑,再見陪伴自己多年的老祭司竟突兀的感到了一種溫暖。感覺像什麽呢?家人。鈎吻對自己心中突然冒出來的這個詞充滿了驚異,因為它這次造訪竟然沒有帶上任何的諷刺意味。撒加在他心中,原本就像個真正的長輩一樣。當他哭泣時靜靜注視他,當他快樂時陪他一起高興,當他滿身鮮血時仍然對迷茫的他展開懷抱。撒加那黑袍佝偻的身影是他腦中“家”的圖景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撒加看到鈎吻那飽含溫度的微笑,恍惚間看到鈎吻剛剛化形時純然欣喜的笑容。已經顯出青年模樣的臉顯得邪氣了些,卻偏偏能做出同樣純淨的表情。他大概還在夢裏吧。他還說着夢話呢。
“狼王陛下拒絕了老臣的醫治,已經歸入輪回了。”
“父親?”布蘭登不知何時已經醒來,掙紮着離開了鈎吻“不懷好意”的懷抱,驚問道,“我父親在這裏?”
鈎吻見到那雙漂亮的綠眼睛漸漸褪去訝異,染上了濃重的悲哀和冰冷,胸口又莫名的發悶。難道我喜歡綠色的眼睛?他有些疑惑,但還是領着還有些站不穩的布蘭登走到了客房,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深藍色魔晶,上面浮出了布魯托洋溢着感激和喜悅的面容。
“妖王陛下,多些您救回了吾兒。”話是對着鈎吻說的,但目光早就貼在了自己死裏逃生的長子身上,眼睛的投影漸漸泛起了霧氣。
鈎吻有些煩躁,直接離開了客房,将父子二人留在了其中。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軍檢所以更新不穩定。這章怎麽改都有點不對QWQ
剛發現少了一段,已補上。
☆、毒
星星很美,就算東方已經泛了魚肚白,還是拼命閃爍着,不肯輕易退場。鈎吻似是因為剛剛蘇醒就動用術法,又因為驟然被些莫名其妙的感覺侵襲,在窗邊坐上一陣,突然覺得困倦的很。強撐着走到沙發前,身子一歪倒在了上面,狠狠驚吓了侍立一旁的撒加和容色憔悴步出客房的布蘭登。
“陛下!”撒加快步向前,發現鈎吻蒼白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青色,源頭竟是自己未曾特別注意的肩頭上洇開的深色。他暗念一聲“逾越”解開了鈎吻換上的新外袍,在見到鈎吻內衫上貫穿的傷口時雙目幾乎變成了殷紅。妖王特有的遠古血脈的雪青色占據了半件內衫,肌膚上青色的紋路從傷口蔓延出去,猙獰可怖。
“魔毒?”撒加聲音更加低沉,透出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一雙冰冷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仍有些恍惚的布蘭登,小小的公寓一時間被殺氣占領,窗邊的植物的生氣都被壓了下去。
魔毒是什麽?是當初的魔神為了保護自己的信徒特意設下的詛咒,只要其他種族傷口被魔族血液侵入,就會被這種毒素侵染。布蘭登攻擊鈎吻時本就傷痕累累,血液濺進鈎吻傷口本就無可避免,又因為是狼族王族,毒素格外厲害一些。原本這毒素少量也不算什麽,只是如果有人屠殺大量魔族時只要受傷,才會因為毒素累加奄奄一息。偏偏中這毒的是鈎吻。
鈎吻本體是什麽?蒼林魔鬼蛛!吞噬世間一切毒物,毒王之王。因此體內毒素能融合一切毒素,且吞噬的毒物越多越毒,其毒越強。而魔毒偏偏就不是一種純粹的毒素,因此其實是蒼林魔鬼蛛的不傳之克星。它們一旦被魔毒侵入,就會自動融合魔毒,卻又不能完全吞噬,就相當于引“毒”入室,任魔毒侵入丹田。從此不能動用妖力,一旦施法就是毒發身亡的下場。
當然,凡是毒素都有解法,魔毒也不例外。一旦被其侵入丹田,用蜃珠将丹田內的毒素和修為一并吸出來,一段時間後,毒素就會被修為完全消解。只是解毒期間,修為全無,如果沒人保護,就只能任人宰割。但這毒對于蒼林魔鬼蛛也有好處,就是在毒素完全消解,蜃珠從深青色再次變為無色時,将其中力量釋放,将會實力大增,自身的毒性也會更上一層樓。其實,更簡單的是直接挖出魔毒來源的魔晶挖出來吞噬,但這樣那魔族就一定會死。
鈎吻就算被布蘭登攻擊,也将對方囫囵帶回來了,一定是這狼族還有用處,所以撒加就算滿心殺意也未曾動手。然而他身上只有個七百年的蜃珠,不足千年之數,要花上千百年才能解毒,近日大事将起,若鈎吻遲遲不恢複,形勢對他們十分不利。
“三日之內,找到千年以上的蜃珠。”撒加恨恨的注視着布蘭登,沒有說失敗了會發生什麽,他想布蘭登明白現在他們在同一個陣營。
出乎撒加意料的是,布蘭登沒有回答,也沒有準備收集資料或是動身。而是靜思了一陣,從手環中取出了一個墜子。深碧色的礦物包裹着透明的蜃珠,拇指大小,瑩透可愛。他将墜子遞給撒加,聲音有些複雜:“這個怎麽樣?”
撒加探查了一下,竟是三千四百年的幻海蜃珠,世間難尋的極品。他伸手取走了布蘭登的幾根頭發,施術編織成一條細索,穿過了墜子,挂在了鈎吻的脖頸上。劃破布蘭登的手腕取血液在蜃珠上方畫出複雜的陣法。青光陣陣從傷口飛出進入蜃珠當中,,一點點将其染成深色,鈎吻身上猙獰的痕跡也漸漸消失,臉色也好了些。鈎吻輕咳一聲醒了過來,眼睛還沒看清眼前人就帶上來幾分笑意,配上一身淩亂的衣衫,一臉病容就顯出了幾分誘人的味道來。可惜屋內的兩人都無心欣賞。
“陛下,您中毒這麽嚴重,為什麽不說!”撒加往昔平和的聲音帶上了些怒氣,讓鈎吻聽得頗有興致。
“啊呀,我以為書上的記載言過其實罷了。”那種溫暖的感覺又來了,鈎吻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故意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但他現在不想思考這種問題。這種感覺很好,他就像上了瘾,貪戀着不想失去。
撒加沉默了半晌,突然狠狠向他頭上彈了一下,忿忿的離開了:“陛下!有些為人君主的樣子!”
鈎吻沒想到一向沉穩的撒加會做出這種行為,這可是他少年時都未曾經歷過的。一臉呆愣的注視着撒加的背影,突然低低一笑。撒加,難道您就有為人臣子的樣子了麽?不過,這樣的撒加,才是他心中真正的親人的模樣啊。
鈎吻見到脖子上墜着的蜃珠的模樣,有些疑惑,這可不像撒加的風格,臨時找來的麽?可是這上面那個狼族的氣息這樣濃郁,倒像是他的随身之物。擡眸看到布蘭登安靜的站在那裏,臉上是他看不懂的神色。鈎吻想扶着沙發站起來,不料沒了修為手臂和雙腿上也氣力不足,身子一軟,差點坐到地上,不料布蘭登一個箭步就過來扶起了他。鈎吻看着眼前的幾縷黑發,感覺有些奇異,于是玩心大起,伸手挑起布蘭登形狀優美的下巴,向他脖子裏吹了口氣:“呀,布萊。客房平時都是撒加住的,主廳的沙發中有陣法不能睡人,不如,你我抵—足—而—眠如何?”
朝陽終于升起來了,紅的熱烈,點亮了半片天空的雲彩,早起的人類已經醒來。失勢的狼王長子布蘭登扶着故意賴在自己身上的妖王,這位常年在深宮中讀書的狼族有些手足無措,只想到世人皆道妖王鈎吻性情詭異,果然不是虛言。也許這妖王果真好色對他有利,可是若要他為了東山再起以色事人,還不如就事敗身死來得痛快些。
他緊抿着唇,将不知是真虛弱還是故作姿态的鈎吻扶到了主卧的榻上,轉身欲離開。鈎吻似是笑出了聲:“怎麽,要到哪裏去,不和我一起嗎?”
布蘭登身軀有些僵硬:“在下打地鋪就可以了。”
鈎吻一邊笑一邊因為牽到了傷處咳嗽不止,卻是起身到門口擋住了布蘭登:“我若是不許呢?”
作者有話要說: 妖王本來就是喜歡作的性格,再加上現在有些特殊刺激,所以顯得相當輕浮。但是他本身還是警惕的很的,所以和布蘭登只是在開玩笑+試探罷了。感情上,鈎吻可不是随便的人。
☆、選擇與夢
布蘭登神色暗了一下。看來最讓他難以接受的選擇終于來了。勝利,還是驕傲?亦或是抛棄了驕傲以後他本就成為了失敗者?問題是他現在并不能摸清鈎吻的性情,鈎吻的問句,是試探還是字面上的不懷好意,布蘭登并不能立即判斷。但若是猶疑,眼前的情境也容不得他深思。
眼前突然出現了父親輪回前一言不發得凝視着他的眼。父親用生命中的最後一段時光向妖王求來了他這一條生命的延續,不僅僅是為被那不成器的“好”弟弟掌控的危如累卵的狼族,還為了他能完整的過完自己珍貴的一世。如果為了一時的意氣放棄了這來之不易的機會,不止父親會失望,他自己也會對自己失望吧。
布蘭登眸色沉沉暗暗,主動回退一步,站在主卧中央,安靜的望着笑嘻嘻的鈎吻。鈎吻見到他這種反應,眼中興味更濃,離開了屋門,直直站到了布蘭登的面前。仿佛看透了布蘭登冷靜外表下的慌亂無措,鈎吻肆意的笑容微微黯淡了一瞬。鈎吻轉身把後背直接亮給了呆立着的布蘭登,蹲下,劃破了腕子,将血滴在了地上被隐藏起來的法陣中,亮銀色的光芒閃過,牆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空間入口。他示意布蘭登跟上,自己率先走了進去。
這個法陣開辟出的空間不大,約莫比主卧稍微大了些。地上擺着一張床,上面的床單和枕頭被子因為處在異空間裏又無人使用,所以并無灰塵污漬。地上很随意的一張毛毯,牆邊擺着一個空空如也的櫃子。竟是個用具相當齊全的卧室。
布蘭登終于明白了鈎吻的意思,有些驚訝,內心深處又有些理所當然。鈎吻果然品行并不惡劣,只是不知為何喜歡開些莫名其妙的玩笑掩飾些莫名其妙的東西罷了。不過鈎吻就算帶她來了這裏,也一定不會直白的說話,布蘭登不知為什麽他會有這樣的感覺,但仿佛自從遇到鈎吻,他總有一種與其相交了上百年相當熟稔的錯覺。必須是錯覺,他自出世起就在狼族王宮中學習治國之術,偶有幾次歷練也是去了人族,就算真的見過鈎吻,也只能是一面之緣。鈎吻更是在妖族忙于政務,怎麽會同他有什麽交集?
鈎吻果然笑着又道:“真的不和我一起嗎?”
布蘭登抽了抽嘴角,卻又莫名的笑了起來:“不了,多謝陛下擡愛。在下睡這裏足夠了。”
鈎吻安靜了一瞬,有些着迷的看着布蘭登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的笑容。明亮卻不過于熱烈,仿佛有月光突然在布蘭登那張俊朗的臉上,比妖狐更能攝住任何一個靈魂。
“好好休息吧。醒來,我們再好好談一談。”半晌,鈎吻才輕聲道,轉身離開了這個自己練習陣法時試驗性開辟的小型空間,疲憊的睡倒在了主卧雜亂的被子裏,暫時告別了外傷疼痛和失去修為的無力,愉快的投入了睡神的懷抱裏。
雨,很大的雨。鈎吻瘦小的身形披着被淋得濕透的薄衣,在街道裏驚恐的奔跑穿行,身後是一大團影影綽綽,雨聲裏還夾雜着追兵的呼喊聲。
“快追快追,張家小姐馬上就要來迎親了!”這是幾個男性家仆中領頭的一個
“小兔崽子,家族供他吃穿,給他資源,還找到了張家小姐這樣好的女性收他做妾侍,他竟然還跑!真是不知好歹!”這是擔任家族主管的那位蛛族女性,一向畫着精致妝容的妖豔臉孔上被雨水沖洗得像是冥族的厲鬼。
“別跑!”“站住!”“要命就停下!”……
身後的聲音越來越近,鈎吻眼前的景色漸漸揉作了一團,雙腿的筋仿佛被抽走了,腳步越來越沉重,就連身上衣物吸入的雨水此刻都顯得累贅起來。
滿心都是慌亂又絕望的祈禱:“妖祖大人啊,如果您看得到您後裔的悲慘,請帶領他脫出苦海吧!”
可是沒有任何轉機。哪怕鈎吻最終想要一頭撞死在無涯林邊緣地處那棵巨樹上,也被膀大腰圓的女護院扯了下來。他被迅速的拽進了馬車裏,粗暴的剝下身上本就不多的貼身衣物,換上了殷紅的新衣,甚至臉上還被胡亂塗抹了幾下,幼小的少年被弄成這樣不倫不類的形象,真是可笑的很。
鈎吻一直在等待奇遇發生,但是直到他面無表情的穿越重重圍觀婚禮的人群,面無表情的拜過堂,面無表情的被扔進了逼仄的新房,除了聽到“聽說還是個小天才?”“長得倒水靈,張小姐好豔福”“主家和張家聯合起來,我等豈不是更沒活路了”等等種種議論,沒有任何所謂“同族”哪怕只是關心一下他的感受。甚至還有年幼的男性蛛族一臉嫉妒的死死盯着他。
鈎吻用了五年,從蛛族張家少主的第四男妾,變成了後來的張家主母。最後更是用計讓張家吞了主家成為蛛族真正的主家,最終像那個截然不同的男權世界中的武則天一樣□□同樣成為妖王,但是早已身心疲憊。在神創界将毀之時身邊的隐患突然全面爆發,沒能成功沉睡就被直接打入了時空亂流,忠心耿耿卻不被信任的撒加被叛黨亂刀捅死。
眼前重又陷入一片黑暗。
鈎吻呼吸急促的醒來,看着自己簡單的主卧中熟悉的擺設,一時間竟然分不清到底那個是現實,哪個是夢境。那種苦苦掙紮之後,被背叛,最終死亡的無力感受太過真實,仿佛真正存在于他的記憶裏,而不是一場噩夢。不過想想,若是自己當初沒有選擇隐藏天賦裝作一個天資平平只知道讨好家族“高貴的”女性的廢物男性,最終也就是這樣的下場吧?真是可怕呢。還好現在,家族早就不是什麽能阻礙自己的存在了。
鈎吻感受到身邊的目光,回眸一看,竟是早已醒來的布蘭登。對方有些詫異的看着自己,那雙漂亮的綠眸深處,竟然還有一絲擔憂?
鈎吻心中溫暖了起來。到底是被父輩細心呵護的狼族長子,就算到過人族那種雜亂的地方歷練,內心到底還是因為親人的關懷柔軟了些。真擔心被裝可憐的什麽人騙了去啊。
他卻未曾發覺,自己在遇見布蘭登之後,表現的情緒,早就不是純粹的情緒。那是夾雜着他以為自己此生無緣的叫做情感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啊,上一章就沒有點擊了昂。好傷心QWQ
☆、護法、勢力
“霍山黃芽?”布蘭登抿一口白瓷杯中淺碧的液體,清香的白霧在空氣中拉長,纏繞在墨色的發絲裏,那西方種族的外貌在水霧蒸騰中竟不顯突兀,和諧且賞心悅目。
鈎吻将杯中的茶水飲盡,微笑着看着布蘭登:“沒想到你竟是好茶之人。我倒是不太會喝,備着這些不過附庸風雅罷了。”
布蘭登見他注水煮茶倒茶的動作一氣呵成,優雅仿佛無聲之樂、臂間之舞,雖然穿的是現代服飾,卻讓人在恍惚間想起妖族古早的時候那種精致卻不顯繁瑣的服飾,配上一頭烏發,料想這話不過是自謙罷了。但是內心深處總有個聲音告訴布蘭登,鈎吻此時說的是真話,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自從他見到鈎吻就一直存在,總試圖影響他的決定,卻并不令他讨厭。準确的說,這種感覺有種莫名的魅力,讓他有些着迷。是妖族的幻術嗎?如果是這樣,神創界早就被妖族統一了吧。
一張質地奇異的紙飄到了布蘭登面前,上面閃爍着他看不懂的文字。他帶着疑問的目光看向鈎吻,鈎吻開門見山道:“護法契約,簽不簽?”
接着猶如吟唱般念誦着契約上的條款:
“我從今日起自願護持第3547任妖王——執掌王杖之路,從此守護在妖王身側,為其前路披荊斬棘,不以任何方式傷害他、阻礙他,以我之軀殼抵禦為他戰鬥中的刀劍,以我之靈魂為他的前路照明,為他奮鬥到血液只剩下最後一滴。”
随着鈎吻的聲音,古樸的文字的含義突兀的出現在了布蘭登的腦海裏,文字像精靈般從紙上浮起,在空中旋轉着成為一個繁複的法陣,卻缺少了重要的幾筆。
布蘭登低低的随着對方念誦了起來,法陣随着他的力量注入成了幽綠色,漸漸看不出原先字符的模樣,在狹小的室內大放光芒。他沒得選擇,看來鈎吻沒打算用過多的鎖鏈束縛他,但顯然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把無所事事的他供奉起來,契約上的內容比他料想中的寬松甚多,而且給他在妖族安排了個合理的身份,布蘭登沒理由不答應。
鈎吻取出了另一張質地相同的紙,念起了和他完全不同的內容:“我接納布蘭登——瓊斯為我執掌王杖期間的護法,從此無論前路如何、無論境況如何都與他同行,信任他,絕不以任何方式傷害他,他為我分擔我的痛苦和重擔,我與他分享我的勝利與榮光,我王座的右側永遠只屬于他。”
他現在沒有修為,只好咬破了指尖,雪青色的血液一滴滴連貫的從傷處流出,在半空中繪制出一個完全不同的法陣,隐約帶着王族深重的威壓,方圓千裏的野獸和精怪都突然匍匐在了地上,向他們的王行禮。
被鈎吻的誓言驚得皺起眉頭,布蘭登突然同樣劃破了指尖,同樣讓血液替代了修為進入了幽綠色的法陣,兩個法陣幾乎同時向對方靠攏過去,最終融合在一起,每一處原本看起來有缺憾的地方都被另一個法陣補足,最終形成了個完美的可以被稱為藝術的圖案。那圖案一分為二,分別向一妖一魔飛去,烙印在他們的左胸,像妖紋和魔紋一樣自然,卻是那契約存在的媒介。
“陛下可知道單方面血契的含義?難不成是您想要做在下的護法?”布蘭登撇撇嘴,再次懷疑了自己年少時對這位年輕妖王的推崇,這比他還小的妖族做事越看越覺得離譜。契約中單方面使用血契往往是最忠誠的仆人獻上的主仆契約,雖然這次在護法契約中的地位他稍稍遜于鈎吻,但如是鈎吻單方面使用了血液,那麽他死亡鈎吻也會死亡,而鈎吻死亡他卻不會。這妖王這是在折騰些什麽?如果是由于沒有修為無法用妖力完成契約,鈎吻明明可以直接要求他用心頭血向魔神發誓,只要條款不是過于苛刻,他也會照做的。
鈎吻的笑容依然透着股天生的毒物味道,頗有些漫不經心的道:“那布萊,難道你不知道雙方血誓會造成什麽後果嗎?這可真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呵。布萊,若是我死了,你願意為我殉情,真讓人感動呢。”
布蘭登已經懶于理會他這些毫無意義的口花花,說鈎吻溫和有禮卻讓人心裏發冷的那些探子,大概從未混入鈎吻身邊過吧。這鈎吻的樣子,簡直就是個無聊的孩子!只不過因為從小身處尊位,才迫不得已學了些治國之道罷了。
布蘭登之前并未和鈎吻見面,當然沒想到其實鈎吻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言行。他從小就是族中不受重視的男性,地位甚至不如男權社會中的人類女子,自出生以來,就未曾有過真正幼崽應該有的什麽童年。為了完美的瞞過王廷斷了幽精之後,更是不再需要同影響理智的感情打什麽交道。只是不知為何,在見到布蘭登之後,胸腔裏總是有一種莫名的感覺迫使他親近對方,只是他早已忘記了該怎麽用真正的自己與人打交道。那種感覺不允許他像之前一樣分析自己應有的感情來“友善而有禮”的親近對方,而是就跟從一種心意,就這麽磕磕絆絆仿佛稚童一樣嘗試一點點接近那個有着翡翠一樣漂亮眼睛的狼族。不過看布蘭登只是無奈卻并無反感的神情,他竟然誤打誤撞的讓對方放下了大半之前的警惕。心中的那個感覺更加強烈了,他知道那已經影響了他理智的判斷,但影響一定不壞,他的心這樣告訴他。
“一起看吧,布萊。”鈎吻一向這麽直接,從書桌上取出一疊紙袋,正是撒加分類好的各族情報,“雖然你在族中也有情報來源,但是畢竟與我妖族的不同,而且你隔絕外界也有些時日了吧。”
布蘭登有些驚訝,但沒有拒絕,就接過最上面的妖族情報和毫不設防的妖王一起看了起來。
“陛下的勢力果然不一樣,竟然在您沉睡期間已經恢複了秩序。”這雖然讓布蘭登意外,卻又合情合理。畢竟,這是少年登基的鈎吻啊。
鈎吻卻不是很欣喜,而是皺着眉頭:“現在各族實力稍強的都是剛剛醒來不就,族人都居住在開辟出來的空間裏,族間相對隔絕。之前安插的釘子因為穿梭世界又少了不少。除了本族之事,能弄到的信息太少了。”
布蘭登毫不遲疑的道:“我的人還剩下了些,倒是可以傳消息讓他們把情報送來。”
鈎吻倒不是很驚喜,繼續皺眉問道:“可否會暴露你的消息?”
“都是發下魂誓效忠的,而且特殊訓練過,只要收斂些躲過傑爾特的耳目,就可以保證。”
作者有話要說: 總是在深夜更文的我……
☆、令牌
“最新的消息,東方人族的地盤中南部出現了不斷殘害普通人族的異族生物。人族的異能部已經向各族統治者發信函問責了。是時候出去走走了。”鈎吻随意的揚一揚手中的文件,似是對上面的特制印章十分不屑。
“陛下不喜歡人類異能部?”布蘭登有些詫異,他以為就鈎吻那種漠然的态度,不會對任何事物表現出這樣明顯的好惡。
“那些蠢貨原本是因為這裏的世界之主在與我們定下約定之後,改變的世界組成促成的産物。這如果還是那個科技世界觀,那麽人類的所有能力再怎麽離奇都只會和‘科技’有關。
而自‘協定’成立之後,這世界融合了四分之一個神創界的世界之核,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