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緣一擡了擡手,正欲觸碰門把,開鎖的聲音此時從外邊響起。
瞳孔小小地收縮一下,孩子縮回了手臂往後退上一步。
下一秒,就聽一陣慌亂的擰門動靜後,門被打開,一人以栽倒之姿摔進房內。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調整的站位和距離,角度剛剛好,門邊的小孩只是一伸胳膊,恰好穩穩接住了正要一頭往地面砸去的人的身體。
“……快跑!”
渾身是血的女仆裝小姐氣息紊亂地呼吸着,一上來便抓住緣一的肩膀急切地像是要将其往房內推。
她拿出已被鮮血打濕的黏膩鑰匙,手指向書櫃,斷斷續續:“那後邊……有個暗門,什麽都……別問,快……!”
話說一半便沒了聲息。
緣一低頭,淡淡掃了眼對方體內逐漸微弱下去的生命體征,搖着尾巴想要施展異能,卻是被飄出的文字框砸到眼前。
[【請君勿死】今日次數已使用完畢,強行使用打破規則會受到【神之子】異能反噬]
[是否仍要使用?]
[注:請謹慎選擇]
癱着一張臉的孩子仰了仰頭,沒有猶豫地仍就晃着尾巴。
白光籠罩。
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懷中人的呼吸恢複平靜,心跳重歸穩定。
尾巴卷起滑落在地的鑰匙,緣一沒用什麽力氣地,一擡手将比他大不少號的女仆小姐用小手舉過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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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無視了對方身上的體重,表情絲毫沒有變化,就将人輕松舉到了先前所指的地方。
他這驚為天人的怪力,若是換外人見了一定會誤以為是什麽增強力量的異能力。
可他出生以來便向來如此。
不然也不會在呱呱落地之時有力氣險些一口咬下他那人渣父親的胳膊了。
将塞滿厚重書籍和花瓶的書櫃一腳随意踢開,尾巴配合着捏住鑰匙插.入鎖孔,擰轉一下打開。
緣一将仍處于昏迷的女仆小姐塞将進去。
做完這些,小孩堪堪扭頭,一聲槍響劃破兒童房內的沉寂,子彈朝着正中眉心的地方射來。
條件反射掉轉着平日裏藏在影子裏隐蔽起來的堅硬觸手正要抵擋,緣一驚地發現自己對其的操作不起絲毫作用。
“……?”
是一天強行使用兩次【請君勿死】的代價?
很快想明白這點的緣一倒也沒有表現出絲毫驚慌。
憑借他身體的自愈能力,這枚小小的子彈壓根對他造成不了什麽影響。
只是要稍微疼上一小下罷了。
于是他也沒有躲閃,身體擋在暗門前,好歹阻擋襲擊之人的視線,讓他不會注意到女仆的藏身之所,身後的尾巴卷起伸向書櫃,欲将其歸位。
只是,刀身劃破空氣的輕響在這一瞬響起。
眼前一花的功夫,高速移動的子彈被斬作兩半。
赤紅色身影一閃,青年劍士朝着門口絲毫沒有反應過來的黑西裝男子作出斬擊。
“咚”一聲響,男子應聲倒地。
臉上從左至右清晰浮現一道紅色的痕跡,像是被一人用悶棍猛擊過,整個人直接暈了過去,口吐白沫。
腦袋底下,是清晰砸出的,蜘蛛網狀碎裂開來的深坑。
繼國緣一收回刀鞘,紅眼睛掃過已經撲街的敵人,又慢悠悠低頭有些無表情看了看自己揮刀鞘的左手,沉默無言。
身後被他庇護的孩子這時也回過神來,擡起小腦袋,一眼看見了對方上頭飄起一個文字框。
[明明……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力氣]
[為什麽他……?]
還附帶一個浮動着的困惑大問號。
打人的分明是他,此時卻渾身上下透着些無辜的味道,大貓耳耷拉下來。
緣貓:“……”
緣貓将書櫃擺好後,這時也沒有耽擱,很快走向倒地的黑西裝男子。
孩子歪頭看了看,發現對方可不正是一路上将他抱在手裏怕碎了小心得緊的那名黑衣壯漢麽?
又看了眼黑衣男左臉頰一直延伸到脖頸的奇怪的手印,緣一愈發覺得不解。
明明早上的時候這位壯漢哥哥還沒有這種胎記的。
“這個世界也有斑紋劍士的存在麽?”
繼國緣一冷不丁來一句,又憨憨地蹲下來拾起對方掉落在地的手.槍,用着握劍一樣的姿勢握在手中,前前後後仔細看了看。
“嗯,果然時代變了呢。”半晌,他虛晃了一下尾巴,輕輕感慨。
緣貓:“?”0.0
小貓貓覺得有哪裏不太對。
孩子還小,不會吐槽,于是他什麽也沒吐,只是試探着擡手觸了觸倒下之人的身體。
待三度治愈的白光和駭人的掌印消失後,卻是險些被猛然如同詐屍般睜眼的壯漢吓得往後一退,毛毛炸了一小下。
好在撞進身後大貓貓的懷裏,沒有一屁股又坐在地上。
“惡魔!惡魔!”黑西裝眼睛瞪得要比銅鈴,他顫抖着指向自己來時的盡頭,“惡魔在那裏……”
說着像是耗光了所有的氣力,軟綿綿地重又倒下。
一大一小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朝着其所指方向看去。
遠處,隐約有稚嫩的童音傳來。
聲音正在唱着一首曲調陰森的歌。
“籠中的,鳥兒呀~”
“什麽時候,才能,飛出,來……”
夢野久作在遇上那個孩子前,是不相信世上有神存在的。
因為不管是在他的異能暴走而失去雙親的時候,又或是在禁閉室被仿佛擁有實體黑暗包圍而臨近崩潰的時候……
不論他用着怎樣虔誠的姿勢怎樣虔誠的嗓音虔誠地祈禱,神都沒有出現。
午餐的時候,組織的人來給被關緊閉的他送飯。
換作是平常,那些送飯的老手只會将托着食物的餐盤迅速地推進送食的狹小通道迅速撤離。
像是不想在他附近的空氣中多停留一秒。
可偏偏這回過來送食的大概是個沒什麽經驗的人,托盤推入的同時,對方的一小段手掌也一同送了進來。
夢野久作早就期盼着這于他有利場面的發生。
趁着外邊人回收回手之前,迅速用着自己的手背在那人有些過長未作修理的鋒利指甲上蹭了一下。
刺痛傳來。
指甲順利劃破小孩細嫩的皮膚,在其上留下一道幾乎看不真切的細小劃痕。
血都未流出一點一滴,但這已經足夠了。
黑暗中,半黑半白頭發的孩子唇角上揚溢出陰謀得逞的愉悅笑容。
他等這一天太久了。
夢野久作,異能力名為【腦髓地獄】。
這是一種棘手的精神操控的異能,凡是傷害到夢野久作的人,臉上都會浮現抓痕的印記。
再然後,當夢野撕碎手中異能力幻化出來的玩偶,擁有印記的人必将受到【腦髓地獄】的精神入侵。
——産生幻覺,對周圍的人進行無差別的攻擊,破壞一切。
“籠中的,鳥兒呀~”
童音低低地在黑暗狹小的室內響起,似悲怆,似歡喜,更似瘋狂。
撕啦令人頭皮發麻的異響過後,門外聲音逐漸轉為混亂。
“什麽時候,才能,飛出……”
鮮血迸濺上緊閉的門,孩童容顏天真,嗓音稚嫩動聽。
詭異而又純真。
“什麽時候,才能,飛出來。”
——“咣當”。
幾道交錯的異能打到堅硬的門上,阻隔開光明與黑暗的屏障扭曲變形。
一顆瞳孔中央生着燦黃色小星星的烏黑發亮的眼睛,自門與牆的裂縫浮現。
他看到了外邊令人愉悅興奮,亂作一團,自相殘殺的場景。
于是歌聲轉為咯咯咯的笑聲。
囚籠中抱着詭異玩偶的孩子,拍着手,像看見什麽有趣的馬戲表演,笑得前仰後合。
不出片刻,一切歸于平靜。
歌聲重又響起。
夢野久作蜷起小小的身子,擠進面前光的狹縫。
玩偶已被他丢在地上,靜靜地躺着,眼神空空洞洞,頭頂裂開,漏出一團團棉花。
——和門外倒地的人們一模一樣。
“籠中的鳥兒~”
“唱着歌,飛走,了。”
~~
孩童腳步輕快,鞋底撞擊地板的脆響有節奏地奏起,和着歌聲,打出節拍。
此時此刻,夢野久作的手中赫然又多出了一個新的怪異玩偶。
“下一個,去找誰玩好呢?”
停了下來,偏着頭,像是認真地想了想,右眼睛的星星和左眼睛的圈圈随着眨巴的舉動透出幾分純真。
不出片刻,眼睛微眯,純真的臉上狡黠笑容浮現。
“有了!”
“就去尋找神明大人吧。”
一手握拳垂上另一只攤開的小掌。
找到他,然後,殺了他。
——作為神明遲遲不回應我祈禱的報複。
“嘛,就這麽辦吧~一定會很好玩。”
“而且神明大人很厲害,還不用擔心一下子就壞掉 ~”
一路哼着愉快的小曲,代號為“Q”的活災難開始像沙灘撿拾貝殼的小孩,蹲下身将一地破碎的玻璃與鐵片,貼着手臂塞進自己的袖口。
幾分鐘後,收到命令趕來的人,全部在被他撞上藏滿利器的手臂或是身體随便哪個嵌進玻璃屑的皮膚後,紛紛陷入瘋狂。
……
另一邊,首領辦公室內。
“哎呀哎呀,這可難辦了啊,”森鷗外放下手機,結束來自監控室那頭尾崎紅葉的通話,“太宰君恰好又在這個時候被派出調查先代的事情。”
她身旁的愛麗絲拿着鮮紅色的蠟筆,正在給一個挂在歪脖子樹上的小火柴人脖子處歪歪斜斜塗抹上大叉叉,滿臉不在意:“反正一切都還在林太郎的計劃當中,對吧。”
森鷗外哭笑着按了按指關節:“愛麗絲醬對我還真是自信呀~嘛,倒也不能說完全……”
“事到如今你在說什麽呀,”女孩不滿地嘀咕了一句,筆下塗抹的動作愈發用力,在紙上留下一片鮮紅,“不是林太郎叫我去把那孩子帶過來的麽?最開始在給太宰的繃帶上留下放射性追蹤元素、追蹤到沾染上那玩意孩子的也是林太郎吧?”
“你那個不是什麽事情都能夠料到、走一步想十步、無所不計算進去的港黑大大大大大大**oss嗎?”
女孩在畫滿晴天娃娃火柴人的紙上,用力畫了一個大大的圈。
“你是在取笑我嗎?好過分耶~愛麗絲醬~”森鷗外撐着臉,慈愛地看着他笑。
“所以一切交給那個孩子不就好了嘛,”愛麗絲趴在地上,晃着身後的小腳,“按照他的性格,一定會治好所有的人,然後将Q那個壞孩子嗖嗖嗖打敗,再耗光所有的力量變回軟綿綿的小貓崽吧?”
說到這,她比了一個撫摸空氣的手勢。
“話是這麽說沒錯啦,”男子垂眼看着手機裏傳來的監控畫面,“但是……”
森鷗外清楚地看到,紅葉君給他手機傳輸過來的監控畫面裏那瘦弱的一小只,一口氣施展出了好幾個不同的異能力。
雖然早有所猜測,這孩子的身上可能掌握了不止一種異能力。
但如今,看到那和他【Vita Sexualis】如出一轍的人形異能時,他才猛然意識到對方沒準是擁有能吸收他所遇見之人的異能的能力。
雖然不知道條件是什麽,但,這孩子很強,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越是強大的異能者,越是難以把握。
難以牢牢控制在手,為港黑,為他所用。
[啊啊,怎麽辦呢?]
[不願意就這麽簡單地放手啊……]
某人摸了摸頭頂的發跡線,感覺自己又要禿一點點了。
[争取将其留下的成功率是?]
突然——“咔吧。”
“怎麽了?”森鷗外轉向地毯的幼女。
“啊,蠟筆……”
愛麗絲喃喃着,看向滿是鮮紅顏色的手掌中握着的兩半蠟筆。
“斷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