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失望

白易水聞言微微眯了眯眼,然後他伸手将那個細長的竹筒拿了起來。

白易水兩指輕輕一捏,竹筒口上的蠟封便粉碎着落了地,他順手便将竹筒口上露出的那一點布給扯了出來。

粗糙的布條上寫着幾個字,字跡有些潦草但筆畫清晰。

是這麽幾個字。

'師姐,我要一枚散功丸'

白易水靜靜把布條看了片刻,然後臉上顯出幾分玩味的笑意,接着他問跪着的侍衛:”這件事通知皇上了嗎?”

侍衛搖搖頭:”暫時還沒有。”

白易水點點頭,将那布條揣進袖中,然後淡淡道:”此事務必保密,皇上那邊我會去禀告,你們就不必多嘴了。”

那侍衛也算機靈,聽了這話連忙跪下磕個頭,然後便退了下去,

白易水束緊袖口,神色幽深地思忖了一會,卻沒有再去捉弄卓雲,而是吩咐獄卒将卓雲放了下來,自己卻系上披風,趁着夜色趕往宮中去了。

·

禦書房

窗外是如同深藍色緞子一般幽遠的天幕,點綴着疏星朗月。

着一襲黑色披風的白易水整個人似乎都融進了夜幕中,快步匆匆走上了禦書房的臺階,他還未走到禦書房門前,站立着的幾位太監便已經一遞聲通傳了進去。

很快,禦書房的門便被打開了。

白易水沖着首領太監略一點頭,正了正衣冠,方才提步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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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楚懷景一身明黃色龍袍,正端坐在書案前批閱奏折。

白易水進門來,朱紅色的雕花門很快便在身後無聲無息地關上了。

”易水,你來了。”楚懷景放下筆,略顯疲憊地揉了揉額頭,低聲道。

白易水淡淡一笑,解開披風挂到一旁,然後繞過來走到楚懷景身後,伸手幫楚懷景不輕不重地按摩着太陽穴。

楚懷景靜靜閉着眼,享受了一會,方才問道:”這次是有什麽事麽?”

白易水目光動了動,笑道:”無事,不過是怕你批折子太悶,想來陪陪你。”

楚懷景微微一點頭,又問:”懷硯那邊可有什麽動靜嗎?”

白易水聽到楚懷景這話,目光冷冷一暗,淡淡答道:”我今日忙着審犯人,王府那邊的事并未多問。”

楚懷聞言景微微一愣,随即便淡笑道:”你這話倒像是吃味了。”

白易水長眉微挑,下一秒便緩緩俯下身來湊到楚懷景的臉側,正當他勾了勾唇角準備動作的時候,楚懷景忽然擡起一只手,又不動聲色地偏頭避過白易水溫熱的呼吸,低聲道:”今日我有些乏了。”

白易水目光驟變,神色複雜地靜了兩秒,然後他緩緩擡起頭,一言不發地便黑着臉轉身快步離開了禦書房。門外一群不明所以的太監見到侍衛長大人如此臉色,吓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而楚懷景坐在靠椅上看着白易水離開的身影,愕然許久,随後搖頭苦笑,然後他便喚了太監進來,命人将白易水落在這的披風給白易水送了過去。

過了片刻,送披風的太監匆匆返回,手裏拖着一樣東西給楚懷景送了上來。

是一片粗糙的布條。

楚懷景原本還微微有些納罕,可等他看清布條上的字,臉色就驟然大變。

下一秒,他反手将那布條揣進袖間,就起身朝外走,一邊走一邊道:”叫上高晉,立刻去端王府。”

楚懷景帶着一衆侍衛在月色下匆匆趕往端王府,屋檐上,白易水長身而立,一襲黑色披風靜靜飄舞在如墨的夜幕中,他目送着楚懷景遠去,最終露出一個苦笑。

果然是當局者迷。

自己只是簡簡單單設了這麽一個套,楚懷景就義無反顧地上了鈎。

明明是個那麽涼薄的人,現在卻講起什麽親情來,也真是好笑。

最終白易水兩個縱躍,身形遠去,消失在了夜色裏。

他想,若是這一次楚懷景還對那人繼續心軟,他就沒必要再淌這趟渾水了。

·

司徒情緩緩睜開眼,身上的刺痛已經漸漸褪去,剩下的便是無窮無盡的沉重感和乏力感,丹田裏空空如也,散功丸的效力已經完全作用了。

這種毫無安全感的乏力讓司徒情生出幾分錯覺來,仿佛他只要動一動,就會朝着深淵裏沒有止境的墜下去。

只是……

司徒情忽然微微皺了皺眉,之前他的衣裳被冷汗浸透,渾身上下黏膩異常,可這會,肌膚接觸到的皆是幹爽的布料,更沒有一絲不适感。明顯,就是有人幫他清洗過了。

莫非又是唐靖?

……

現在一想到這個名字,司徒情心中就會莫名的生出幾分複雜的情緒,而就在他想略略擡手活動活動筋骨的時候,驀然發現,唐靖居然就趴在他身邊睡着了。

這下,司徒情便是想動也不敢動了。

他并不是害怕吵醒唐靖,而是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唐靖。

窗外的月光淡淡照進來,讓唐靖本來俊秀的面容顯得明明暗暗,仿佛籠着一層薄紗一般,虛幻而遙遠。

唐靖微微側着頭,枕在左手的手臂上,右手并在一起搭在左手手面上,于是司徒情便輕而易舉地就看到了唐靖手上包紮的繃帶了。

唐靖受傷了?

司徒情略微有些困惑,因為他記得,前幾日唐靖的手還是完完整整毫發無損的。

更何況,這是王府,是唐靖的地盤,什麽人能夠讓唐靖在自己的地盤裏受傷?

沉默了兩秒,司徒情忽然想起一個似乎無關痛癢的小細節。

就是那日來喂自己服下散功丸的那個侍衛說的一些話。

那個男子生就一雙丹鳳眼,卻是極其薄情的面相,他一邊讓人将司徒情死死地按在床上,一邊好整以暇地将散功丸拿在手裏把玩。

直到司徒情完全沒有了掙紮的力氣,那人方才擡起頭,淡淡笑了笑,道:”魔教教主果然生得俊美非凡,也難怪王爺為了你,不惜處處對皇上陽奉陰違。”

當時司徒情并沒有細想那句話,甚至覺得那男子只是為了侮辱自己,想看到自己憤怒的樣子才會這麽說。因此司徒情表現出了異常的鎮定和冷漠。

但想到這幾日來唐靖的狀态和現在唐靖受的傷,司徒情忽然覺得,也許那個男子說的确實是實情……

如果唐靖真的是一直在演,那唐靖又圖的是什麽?

越想,司徒情越是動搖。

他似乎真的開始相信,唐靖是純純粹粹因為喜歡……才會做那些讓人匪夷所思的事。

思維落到此處,司徒情微微有些出神,他心中一動,神使鬼差地便伸出手撫上了唐靖右手上的繃帶。

繃帶用的是上好的紗布,可是打得非常粗糙,一看就是臨時随便系上去的,而唐靖手掌邊緣露出的一點紗布還隐隐泛着殷紅,看來唐靖對他自己的傷很是敷衍。

觀察到這些細節,司徒情的心緒愈發複雜。

而這時司徒情卻突然發覺,限制他活動的烏金鐐铐居然消失了。

這件事分明就是提醒了司徒情被散功的事實,他目光裏方才還留存的那些動容在一瞬間化為冰冷。

無論唐靖對他多好,無論唐靖付出了多少,可司徒情萬萬容忍不了自己被這樣對待。

如果唐靖不能給他一個解釋的話……

司徒情心中一冷,下意識地便想抽回手,而這時一直處在'沉睡'狀态中的唐靖卻閃電般出了手。

唐靖用那只受過傷的右手緊緊握住了司徒情想要逃開的手,然後緩緩擡起了頭。

司徒情第一次發覺唐靖居然會有這麽大的力氣,他避無可避,只能扭頭看向裏面的牆壁,然後竭力克制住他那跳的有些快的心髒。

唐靖其實早就醒了過來,又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睡着過。因為楚懷景和白易水的緣故,唐靖幾乎是分分秒秒都在提心吊膽,害怕有人想來對司徒情不利。

而他萬萬沒想到,就因為他的警惕,讓他沒有錯過司徒情流露出的溫柔的那一面。

司徒情心中的矛盾,唐靖很清楚,所以即便是司徒情退,他也不能退。

于是他就這麽握着司徒情的手,默默地凝視着司徒情的別過頭去的背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唐靖神情溫柔地微微一笑,低聲道:”教主我好開心。”

教主我好開心。

司徒情聞言心中猛的一顫,可下一秒他就用力就将手從唐靖手中抽了出來。

唐靖愕然,随即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落寞的情緒,可他什麽話都沒有問,末了卻又笑了笑,略帶歉意地道:”抱歉……是我唐突教主了。”

司徒情原本就有些心神不定,心中還帶了幾分對唐靖的歉疚,而此刻聽到唐靖這聲無奈又帶着苦笑的抱歉,他幾乎就要舉白旗投降。

然而就在此刻,門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通傳聲。

二人皆是一愣,随即便下意識地扭頭朝門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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