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糾葛

少年此刻有苦說不出,只能眼淚汪汪地盯着司徒情,一副受氣包的模樣,司徒情本來心中有氣,可看到少年這幅模樣又覺得好笑。

何必跟小孩子計較。

這麽一想,司徒情又看了少年一眼,目光動了動,伸手一掰,将他的下巴按回了原位。

“事不過三,下一次我就不會手下留情了。”司徒情淡淡地警告少年道。

少年似乎也是怕了司徒情,鼓着腮幫子又氣又怕地看了司徒情一眼,最後他弱弱的點了點頭,小小地嗯了一聲。

司徒情看着少年的模樣,勾了勾唇角,道:“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默默眨了眨眼,看着這會還算和善的司徒情,猶豫了一會,他低聲開口道:“我叫楊情,爹爹叫我阿情。”

阿情?

司徒情聽到少年這句話,不由自主的便皺起了眉頭,楊珏居然會給他的兒子起這樣一個名字。

看着司徒情臉色不太好,少年楊情默默往後縮了縮,小聲道:“我的名字不好聽嗎?”

司徒情回過神來,看着一臉懵懂的楊情,覺得這件事也怪不得他,于是默默別過眼,道:“沒什麽,只是覺得有點奇怪。”

“哦……”

“抓緊我。”司徒情說着便長袖一拂,縱身踏着石階向山下飛去。

楊情絲毫沒有防備,陡然這麽一下落,吓得他忍不住閉上眼高聲尖叫。

而司徒情聽着耳邊幾乎要穿透耳膜的尖叫聲,默默蹙眉,心想:剛才居然忘了點這小子的啞穴,真是失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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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卓雲和鶴歸一行人已經碰了面,白易水身上的傷還沒好全,而唐靖這幾日雖然每日都服用着昆侖獨有的續命散,脈息卻也愈漸微弱,而他兩鬓之間,已經生出了絲絲縷縷的白發。

這是毒性入侵心脈的信號。

卓雲在聽說司徒情孤身一人去了巴蜀的消息之後,第一反應就是震驚,司徒情功力大失的事情,只有他知道。

而鶴歸來歷不明,又是正道中人,雖然受了司徒情的囑托,但卓雲也并不敢信他。而鶴歸為人也比較清高,所以幾人碰面,都是各懷心思。

彼此礙着司徒情和唐靖的關系不敢翻臉,但又信不過對方,于是只有互相僵持着試探。

卓雲知道,白易水雖然對自己有那種念頭,但他立場也不太明确,不一定能幫助自己做完這件事,所以這一行人裏,除了昏迷不醒的唐靖,卓雲竟找不到能夠商量事情的人。

更何況,司徒情現在所處的境地應該比自己還要危險的多。

想到這一層,卓雲腦海中便冒出一個想法,一個一定會被司徒情責罵但可以讓他自己安心的想法。

于是夜間,在所有人都睡下之後,卓雲換了一身夜行衣,推開房間的窗戶,便悄無聲息地縱身躍了下去。

卓雲踏着房梁,一路來到後院,他提步從屋頂上躍下,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到馬棚前。

正當他準備解下一匹馬,然後星夜趕往巴蜀時,他身後傳來了一個低低的聲音。

“你要去哪?”

白易水。

卓雲心中一驚,猛地回頭,然後他便對上了白易水那雙在夜色下仍然閃爍着光澤的黑眸。

卓雲其實是有些心虛的,他知道白易水想一直跟自己一起,但現下司徒情有了危險,他沒法坐視不理,也不想把白易水牽扯進來,于是只有一個人上路了。

“你要去找你們教主,是麽?”白易水神色淡然,似乎早就看穿了一切。

而白易水這句話一出口,卓雲目光便不自覺地閃爍了一下,末了,他避過眼,語氣反而堅決起來,低聲道:“是,我放心不下他,所以哪怕違抗他的命令也要去找他。”

白易水聽到卓雲這麽一句話,沉默了一會,他淡淡笑了笑道:“你這麽喜歡他,他知道麽?”

“你!”

卓雲被白易水一語道破了心事,只覺得又羞又惱,可他只說出這一個字,便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因為他知道,白易水說的有道理。

司徒情不知道。

白易水看着卓雲又羞憤又帶着幾分傷心的神色,心中忽然有些不忍,可想到卓雲的這些情緒都是因為另外一個人,他又深深地覺得煩躁。

最終白易水冷笑了一聲道:“其實你自己心裏一直清楚吧?司徒情不知道?他不是傻子,不可能什麽都看不出來,倒是你,為什麽這麽窩囊?跟他一起這麽多年,卻被一個外人捷足先登。現在他為了那個人赴湯蹈火,你還要陪着他——”

“你閉嘴!”卓雲終于忍無可忍了爆發了。

白易水說的話,雖然陰陽怪氣了些,但哪一句都沒錯,每一句也都直接把卓雲的心戳了個鮮血淋漓。

從司徒情當上教主的那一天起,卓雲就開始想,那麽多的孩子,活下來的只有他跟司徒情,他和司徒情一起這麽多年,在司徒情心中的地位一定是無可替代的。

可司徒情從來都沒有對他有過任何表示,于是卓雲就等啊等啊,他想也許是司徒情還沒有到會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

結果,卓雲還沒有等到那一天,司徒情就喜歡上別人了。

一片死寂。

白易水在說完這段話之後也覺察到了自己的失态,他默默吐了一口氣,卻還是不甘心。

而就在這時,卓雲面色冰寒地靜靜地開了口:“貶低我有意思嗎?這樣是不是會讓你覺得很高興?侍衛長大人。”

聽到卓雲這個諷刺,白易水卻忽然想笑,半晌,他默默搖了搖頭,勾勾唇角,自嘲道:“我沒有資格貶低你,因為我跟你一樣,也喜歡上了一個心裏住着別人的人。”

白易水說這句話的時候,瞳光深邃地看着面前的卓雲,那眼中有讓卓雲避之不及的灼燙情緒,更多地卻是無奈。

卓雲不可能聽不出白易水話裏的意思,可這個時候,他又不能聽懂。

半晌,卓雲別開眼,盡力穩住聲音道:“如果你要放手,也沒有人會攔你。”

在卓雲說完這句話之後,等來的是悄無聲息地一片死寂。

就在卓雲等的太久,心中煎熬無比,有些不自然地扭回頭時,他看到了白易水平靜的目光,和微微泛紅的眼眶。

這一秒,卓雲怔住了。

白易水靜靜看了卓雲兩秒,末後他淡淡一笑:“你說得對,祝你一路順風。”

說完這句話,白易水便默默轉過了頭,一步一步地朝院中走去。

不知道為什麽,卓雲看着那個寂寞而修長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想要追上去的沖動,但他的腳卻死死黏在了地面上,一刻也挪不動。

于是卓雲就這麽靜靜地看着白易水一步步走進了庭院裏,就在白易水消失在那半掩的院門後的最後一瞬,白易水忽然擡起手,背對着卓雲輕輕揮了兩下,然後他便轉身,消失在了門後。

那個揮手,讓卓雲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慌,他總覺得,白易水這一走,也許就不會回來了。

想着這些,卓雲忍不住上前了兩步,可立刻,他又回過神來。

最終卓雲看着那扇門和夜色籠罩下深黑的庭院,他默默咬了咬牙,轉身上馬,猛的一甩缰繩,頭也不回地騎着馬飛奔了出去。

風呼呼的刮着,卓雲的長發在風中飄舞不定,他的心緒也紛雜無比,腦海中全都是白易水離開時那個平靜又有些絕望的眼神,和那個最後的揮手。

第一次,卓雲生出了一種辜負了他人期待的愧疚感。

·

白易水靜靜靠在庭院後門的門板上,面無表情地仰頭看着漆黑的天幕和天上閃爍不停的星星。

他總覺得,是不是自己上輩子欠了太多的桃花債,所以這輩子無論他怎麽努力,都無法和喜歡的人變成兩情相悅的一對。

如果他沒有心就好了。

白易水低下頭,有些出神地想着。

“白兄?”

幾米外,一個昏黃的光落進了白易水眼尾的視線,于是白易水淡淡擡起頭,對上對面的鶴歸,神情平靜地笑了笑:“鶴歸兄這麽晚了還不休息?”

鶴歸聞言笑了笑:“這話該是我問白兄才對。白兄為何這麽晚了還出來散心?”

白易水聽到這句話,略略出神地思忖了片刻,然後他淡淡答道:“卓雲走了,他去找司徒情了,我沒追上他。”

鶴歸聽到白易水這話,眉頭不經意地就皺了起來,但片刻之後他又恢複了平靜的神色,道:“向來卓兄也是擔心司徒兄的安危。”

白易水輕笑一聲:“誰知道呢?”

鶴歸經過這幾日的相處,也稍微發覺了卓雲和白易水之間略不尋常的關系,所以這時他便避重就輕地笑了笑,沒有再接話。

兩人相對沉默了片刻,鶴歸似乎想起了什麽,勾勾唇,笑道:“我其實很好奇,白兄為什麽會願意卷入這場紛争,畢竟這對你沒有什麽好處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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