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4)
一會,道:“好,也不好。”
“為何?”
“鶴歸師兄對我很不錯,但他太嚴厲了,昆侖派的諸位師兄也都很不錯,但其實我心裏不是很喜歡這個地方。”
楊情說的含糊,但司徒情卻是一聽就明白了,他微微嘆了口氣,道:“既然這樣,我這次就帶你離開,如何?”
“真的嗎?”楊情眼睛瞬間便亮了起來。
司徒情點了點頭,道:“我從不騙人。”
楊情歡呼了一聲,正準備再說話,忽然一個清亮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子卿?”
聽到鶴歸的聲音,楊情便立刻蔫了,司徒情見他如此,知道他在昆侖多受束縛,便忍不住緩步擋在了他身前。
楊情也乖覺,立刻就躲在了司徒情的身後,只露出一個腦袋來悄悄地看對面的鶴歸。
司徒情和楊情的舉動讓鶴歸微微一怔,随即他便苦笑了起來。
“子卿,你這是來興師問罪的麽?”
聽到鶴歸這句話,司徒情目光一動,知道自己的動作有些傷人了,便将楊情從自己的身後拉出來,道:“當然不是,我只是想帶楊情走。”
司徒情此話一出,鶴歸臉色變了又變,末了他看向躲在司徒情身後的楊情,道:“你覺得在昆侖過得不好麽?”
楊情平素害怕鶴歸,這會聽到鶴歸的問話,更是吓得臉色有點發白,半晌,支吾着道:“沒有……師兄弟們都很好。”
司徒情見到楊情這副模樣,不由得微微挑眉道:“是我要帶他走,跟他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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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歸聽到司徒情這句話,只覺得嘴裏發苦,半晌,他低聲道:“子卿你現在是不信任我了?”
司徒情從未見過鶴歸露出如此示弱的表情,一時間心中一動,牽扯出許多往事,但越想往事也只是越讓他覺得荒涼。
半晌,司徒情低聲道:“是楊情不适合這裏,他父親本就是我教中人。”
司徒情的這個解釋讓鶴歸臉色好了幾分,末了,鶴歸一拂袖,轉身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帶他走吧。”
司徒情看着這樣的鶴歸,有心想要解釋,但此刻,多說也是無益,半晌,他低低道了一聲多謝,便帶着楊情轉身離去。
感覺到司徒情和楊情已經徹底離開了視線範圍,鶴歸才緩緩轉身,他看着白雪茫茫處的兩行腳印,最終深深嘆了一口氣,眼眶微紅。
不過有些事情,是司徒情永遠都不知道的。
當初鶴歸為了讓楊情這麽一個毫無根基,來歷不明的小子拜入昆侖,整整在掌門門前跪了一夜。
而他們走後,鶴歸又因為私放門中弟子被處罰,并褫奪了他門派大弟子的身份。
不過,世上很多事情,本來就沒有對錯。
70.歸家
唐靖帶着小榮回到停雲峰時,卓雲整個人都已經瘦了一圈。而見到唐靖,卓雲意外之餘,卻是病急亂投醫地詢問唐靖有沒有救治白易水的方法。
唐靖沒想到自己離開一年,白易水就變成了這副模樣,心中也很是唏噓,他走到床邊坐下,低頭仔細地給白易水診了一下脈息,倒是發現了幾分端倪。
收回手,唐靖默默皺眉道:“白兄會變成這副模樣是因為他體內的真氣沖撞到了筋脈的傷口,解決的方法是有,但如果沒有續命神藥,那也是形同自殺。”
卓雲一聽到白易水有救,當即便急切地道:“什麽方法?”
唐靖沉默了片刻,道:“須得廢去白兄全身的功力,讓筋脈逐漸恢複過來,但這麽多年,白兄也就是仗着這一身內力才能支撐着不倒下,所以我說,如果沒有好的續命神藥護住筋脈,那麽在白兄內力盡失的那一刻,也便是她喪命之時。”
唐靖的解釋也算的上是通俗易懂,卓雲聽完,怔怔沉默了許久,道:“我去找教主,我們教中那麽多好藥,我不信沒有能救他的。”
唐靖聽到卓雲這話,目光動了動,道:“子卿他不日便會趕來,你在此處等候他便是。”
似乎是擔心卓雲會沖動行事,唐靖又道:“這幾日我會盡力用內力護住白兄心脈,保住白兄的性命,你大可以放心。”
聽到唐靖這句話,卓雲心中一動,忽然單膝跪地,道:“大恩不言謝。”
唐靖微微一驚,正想伸手去扶卓雲,忽然門外就傳來一個笑嘻嘻的聲音。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呀?”
楊情?
唐靖一聽到楊情的聲音便知道司徒情已經抵達,立刻便在轉身朝外面看去,果然,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那正在拴馬的一襲白衣,不是司徒情是誰。
卓雲本來還想狠狠教訓楊情一番,可他看到唐靖的目光便猜到是司徒情到了,當即便沖了出去。
“教主!”
司徒情沒料到卓雲會如此激動,正在微微詫異間,卓雲卻已經在他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求教主救命!”
司徒情眉頭一皺,道:“什麽事?”
卓雲将白易水的情形告訴了司徒情,同時也說了唐靖的診斷,司徒情微微忖度片刻,道:“教中并沒有什麽續命神藥,最好的藥你也是有的,便是護心丹。”
說到這,司徒情擡頭看了一眼走到近前的唐靖,道:“護心丹有用麽?”
唐靖默默搖了搖頭。
卓雲萬萬沒料到最終會是這個結果,他愣了半晌,忽然有眼淚從黑亮的瞳孔中滑落了下來。
司徒情見到這樣的卓雲,心中不忍,可他一時也想不到別的好辦法。
本來是準備逗一逗大家的楊情,見到卓雲這個模樣,又聽到之前那一番話,他沉默了一會,忽然走到司徒情身邊,道:“大哥哥,我之前送你的禮物還在嗎?”
“禮物?”司徒情微微有些疑惑。
“就是那個琉璃珠子。”楊情補充道。
司徒情一片茫然,随即他拍了拍楊情的肩膀,道:“好了,你去一邊玩,我們在商量正事。”
楊情見狀,眉頭一皺,道:“可那琉璃珠子裏面封着一顆菩提果啊!”
!!!
司徒情驟然一驚,一旁的卓雲也驀地變了臉色,而還未等司徒情說話,卓雲便猛地轉身沖進了草屋裏。
“我就是把琉璃珠子交給他了。”楊情指了指卓雲的方向,道。
這下司徒情也變了臉色。
過了半晌,卓雲從草屋裏沖了出來,他手中捏着一顆琉璃珠子,微微喘着氣,可他最後卻抿着嘴唇把琉璃珠子拿到司徒情面前,道:“教主,這原本是你的東西,楊情把它交給我,我便一直忘記了。現在物歸原主。”
“你這是什麽意思?”司徒情皺眉道。
卓雲抿了抿嘴唇,“這是教主的東西。”
“都到這個時候還分什麽你我,你拿去救人吧。”司徒情淡淡道。
“大哥哥?”楊情忽然扯了扯司徒情的衣擺。
因為菩提果的價值只有內行人才知道,楊情見司徒情這麽給了出去,心中不是很快活,但因為是要救人,所以他也沒有多話。
而這時,司徒情卻伸手摸了摸楊情的頭發,道:“你爹當年欠卓雲的太多,這個菩提果,就算是替你爹還債吧。”
楊情聽到這,默默地便閉了嘴,當年的事他不知道,但既然司徒情都這麽說了,他就沒道理再追問了。
卓雲拿着琉璃珠子,看着司徒情和楊情,沉默半晌,道:“既然如此,當年所發生的一切我就當做從沒發生過。”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轉身奔回了草屋中,司徒情和一邊的唐靖對視一眼,二人便也跟了上去。
有了菩提果,白易水自然便沒了性命之憂,只是這散功的過程卻艱難異常。
畢竟,白易水那一身深厚的內功,不是說散便能散的。
給白易水散完功,司徒情和唐靖也都出了一身大汗,而此時白易水脈息雖然微弱,但也漸漸恢複了平穩,不再像之前那麽雜亂無章。
卓雲這時再也按捺不住,一把便緊緊抱住了白易水。
而司徒情和唐靖相互對視一眼,二人便十分默契地靜靜退了出去,并關上了門。
天空中繁星一片,小榮和楊情正圍着一棵樹打轉,像是在捉迷藏,司徒情靜靜看了一眼那邊的兩個小人,目中露出幾分笑意,道:“現在算是塵埃落定了。”
唐靖聞言,扭頭看向司徒情清俊的側臉,道:“是啊,子卿你打算什麽時候回教中。”
司徒情聽到這裏,微微沉默了片刻,道:“其實我不大情願回去。”
唐靖目光一閃,臉上顯出幾分喜色,但随後司徒情便道:“可如果不回去料理好一切事務,解散聖教,恐怕也不太好辦。”
“你要解散魔教?”唐靖吃驚之餘更微微有些擔憂。
司徒情颔首道:“若不這麽做,那些老頭子只怕會逼我做不願意做的事,要是他們不同意解散便愛誰當教主誰去當吧,我可沒這份耐心了。”
“這樣挺好的。”唐靖連忙道。
司徒情淡淡瞥了唐靖一眼,“我就知道你懷的是這份心思。”
唐靖微微一笑,伸手攬過司徒情的肩膀,道:“我的心思你當然是一看就明白了。”
彼時風起,二人的衣袂在夜空下翩翩飄飛,一輪明月懸在半空中,靜靜照在二人的身上,歲月靜好,琴瑟在禦,正是一對璧人的模樣。
而小榮和楊情玩得累了,便偷偷躲在樹後看着司徒情和唐靖二人。
“大哥哥和唐大哥關系真好啊。”楊情有些羨慕嫉妒恨地道。
小榮眨了眨眼,咔擦咬了一口野酸梨,道:“是啊,小唐福氣真好。”
楊情立刻怼了小榮一胳膊:“瞎說什麽呢!”
小榮嘿嘿一笑,沒作聲。
·
第二日清晨
白易水已經可以下地行走了,只是剛散功的緣故,所以身體比較虛弱幾分,不過看他的模樣并沒有因為散功而傷心,反而十分平靜淡然。
司徒情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離開,便一早起來就跟卓雲和白易水辭行。
“那些老家夥那麽狡猾,教主你一人回去又怎麽行呢?”卓雲微微有些擔憂。
司徒情倒是淡淡一笑,“他們奈何不了我的。”
唐靖在一旁也是笑意吟吟的道:“有我在,若是打不過,跑也是足夠了。”
唐靖此言一出,卓雲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告辭之後,司徒情和唐靖便一人一騎,縱馬下山。楊情和小榮則交給白易水和卓雲照看,這兩小子都是自來熟,一天不到便玩在了一處,看情形倒是不需要別人再管了。
因為并不算太要緊的事,只不過是了結司徒情心中的一樁麻煩,所以兩人也并不着急,而是一邊游山玩水一邊往魔教的方向去。
行至金陵,秦淮河畔,司徒情看到那河中漂浮着的畫舫不由得微微有些心動。
要知道魔教處在沙漠之中,司徒情來江南的機會甚少,別說畫舫,便是連船也沒有坐過。
唐靖見司徒情這副模樣,目光動了動,淡淡一笑,對司徒情道:“我去買些東西,子卿你等我一會。”
司徒情正看着那畫舫微微出神,聽到唐靖這話便點了點頭,唐靖見狀,默默笑了笑,下馬轉身便走了。
司徒情聽着那畫舫中的絲竹之聲,覺得有些地方雖然樂理不通,但頗具江南風味,也算是有幾分意思,不由得默默聽住了。
而這樣的司徒情落在周遭人的眼中卻是更稀奇了。
唐靖還沒回來,便有一雙醉眼盯上了司徒情。
“這位公子,獨身一人在此處難道不寂寞麽?”
71.全劇終
司徒情聽到這個聲音,本來直覺地便想冷笑,但這會他心情甚好,想了想,他不願生事便默默按捺了下來,只當做沒聽到。司徒情的沉默在他人眼中卻成了縱容和默許,那人間道司徒情垂着眼神情淡漠的樣子,卻腦補了好一出欲拒還迎了戲碼,立刻便谄笑着走了上來。
這會司徒情算是看清了那個登徒子的模樣。
一身湖綠色絲綢長袍,拿着一柄玉骨折扇,風雅的模樣倒是裝的很足,樣貌也堪稱端正,但眼睛下面兩圈黑黑的顏色一看便是縱欲過度所致。
司徒情在心中冷笑一聲,抽身便走。
而那登徒子見到司徒情要離開,連忙上前一步,急吼吼地想要抓住司徒情的手腕,可他手這麽一伸出去,便頓時一聲慘叫。
是司徒情抽出了那人手中的玉骨折扇,然後反手狠狠地敲了回去,動作之快便是那登徒子自己都沒怎麽看清。
做完這個動作,司徒情猛地揮手,将那玉骨折扇扔到了河裏,不屑地輕笑一聲,便轉身走開了。
登徒子的手腕怕是徹底折斷了。
正當司徒情準備去找唐靖的時候,河對面忽然緩緩劃過來一條畫舫,正是朝着司徒情的方向,司徒情看着那條畫舫,心有所動,但想了想,他還是轉身就走。
而就在司徒情轉身的那一剎那,畫舫裏面探出一個人頭來,朝司徒情招了招手,“子卿,快上來。”
司徒情目光微動,回過頭便看到唐靖從那條畫舫的窗戶那露出半張臉和一只手來。
司徒情心中自然是十分驚喜的,但他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長袖一展,淩波踏水而來,憑空便落到了畫舫上。
司徒情這一手輕功,頓時惹得衆人紛紛觀看,而司徒情并不想被他們指指點點,冷冷掃了四周一眼,便俯身鑽進了畫舫中。
唐靖見到司徒情進來,便含笑道:“我覺得這裏風景很是不錯,便自作主張租了一條畫舫,子卿你可願意同我一起浪費這半天光陰?”
司徒情聽到唐靖這話,知道他故意作怪,微微瞥了他一眼,道:“我若是不願意,你又當如何?”
唐靖微微一愣,随即笑道:“那我就去找一位花魁,陪我喝酒唱曲,共坐到天明。”
“你敢。”司徒情立刻便變了臉色。
唐靖低頭一笑,給司徒情斟了一杯酒遞過去,道:“子卿你都這麽說了,我當然不敢。”
司徒情看到唐靖眼中帶着幾分揶揄之色,知道自己着了他的道,心中有些惱怒,但又沒法發作,便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不接那杯酒,只看窗外的風景。
這時唐靖倒是沒有以前那麽小心翼翼了,而是一邊扭頭讓艄公劃得快些,一邊從腰間解下的笛子,緩緩地吹了起來。
青天白日裏聽笛聲卻是另一番滋味了,河岸邊楊柳如絲,綠草茵茵,黃鹂鳥不停地鳴叫着,配上輕快婉轉的笛聲,莫名就讓人覺得心胸舒暢起來。
忽然,畫舫頭一轉,駛入了一片極開闊的大河中,兩岸是青山碧水,天邊是白雲片片,愈發顯得悠遠又寧靜。
司徒情倚在船頭,看着這般景象,只覺得心胸開闊不少,唐靖吹了一會,見到司徒情臉色好轉,便默默收了笛子,緩緩靠了過來。
“你別動。”司徒情目不斜視,随手拈過一片吹在船頭的柳葉,淡淡道。
唐靖微微一愣,笑了笑,卻也就在一旁離司徒情三尺遠處坐了下來。
司徒情靜靜看着遠處,微風吹起他的發絲和衣擺,輕輕浮動,帶着幾分凜冽的雪氣,卻又莫名地想讓人靠近。
唐靖微微側過頭,看到司徒情一只手半搭在船舷上,衣袖下的手是個半透明的白,修長而美好,血管都是有些空靈的藍。
唐靖的喉頭上下動了動,便主動撫了上去。
微涼而柔韌,唐靖忍不住便将五指緩緩沿着那指間的縫隙扣了進去,正在唐靖疑惑司徒情為什麽會這麽聽話的時候,他猛地擡起頭,便發覺司徒情正微微挑眉看着自己。
膽小鬼。
司徒情的眼中帶着幾分笑意,似乎在這麽說着,唐靖心中一動,忽然縱身過去便将司徒情撲倒在了甲板上。
司徒情并沒有太過奮力反抗,被唐靖這麽一壓便順勢倒了下去,他的一頭青絲飄飄揚揚地在船頭飛舞,鋪撒開來,是黑亮順滑的一片扇形。
長發的尾稍微微浸入了一截在碧綠的江水中,不過誰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司徒情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唐靖,他因為有些畏光,眼神也不那麽明亮了,卻宛如汪着一潭水一般,波光粼粼。
頭頂是藍天,身下是碧水,小船在靜靜地搖晃着,另外一頭的船夫正低頭劃着漿,并沒有注意到這邊的變故。
二人就這麽靜靜地對視,久了,司徒情覺得陽光實在不算溫和,便擡起手來遮住眼,他五指微蜷,指尖帶一點透明,形狀優雅美好。
唐靖見狀,忽然就這麽低下頭去,在司徒情那淡色的指尖上吻了一吻。
司徒情微微一驚,猛地捏緊了手指,卻又被唐靖趁虛而入,吻住了那水紅色的柔軟薄唇。
司徒情的肌膚是涼的,嘴唇也是涼的,但柔軟的觸感卻讓人欲罷不能,司徒情想伸手推開唐靖,但此時此刻此景,卻讓他有幾分使不出力氣。
到底是使不出力氣還是舍不得,這也只有司徒情自己知道了。
仿佛是心有所感一般,唐靖一邊輾轉地吻着,一邊便伸出手,扣住了司徒情微涼的手指,十指交錯,司徒情忽然收緊的手讓唐靖莫名添了幾分刺激。
“別……”就在唐靖微微有些迷亂之時,司徒情卻忽然側過了臉去,這樣,唐靖接下來的一個吻便落到了他腦邊的一片青絲上。
司徒情的發間還帶着幾分松針般幽幽的清香味,唐靖用鼻尖觸碰了一下,只覺得柔韌而微涼。
而這時,司徒情微微抽了一口氣,忽然伸手将唐靖一把推了起來,然後他便攬了頭發,頭也不回地便鑽進了船裏。
唐靖一個人坐在船頭,還有些發愣,随即他便生出幾分危機感來,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整理便低頭鑽進了船中。
司徒情靜靜坐在船艙裏,神色有些微妙,唐靖見到這樣的司徒情不免害怕,沉吟了片刻,唐靖正準備開口,司徒情便道:“你去把撐船的支走。”
司徒情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唐靖一愣,随即唐靖便歡天喜地了起來,他高興地應了一聲,便起身出去了。
不多時,船夫将船開到了岸邊,自行離開,唐靖想了想卻也轉身跳上了岸去,他只對司徒情說自己有事要辦。
司徒情這會心中也有些糾結,便由着唐靖去了。
過了将近半個時辰,唐靖回來了,帶着一壺酒,和兩支粗長的紅燭,紅燭上還用金粉畫着龍鳳呈祥的圖案。
司徒情看到那紅燭,臉色就微微變了,“你買這個作什麽?”
唐靖微微一笑,“自然是辦喜事。”
司徒情瞬間就有些坐不住了,他扭頭看向一邊,冷冷道:“扔出去。”
“為何?”唐靖露出了詫異的神情,也不知道是真的詫異還是裝的。
司徒情沉默片刻,道:“你我二人皆是男子。”
“是男子便辦不得喜事嗎?”唐靖這是第一次用如此認真的語氣去反駁司徒情。
“可——”司徒情話說到一半,自己卻又想不出什麽可以反駁的理由來,只是他自己莫名覺得,這種行為不太适合自己。
看着司徒情這副模樣,唐靖微微嘆了一口氣,靠近上來,握住司徒情的手,道:“子卿,你知道我能同你在一起我有多高興麽?不過是今天這麽一個小小的願望,你就不願意滿足我嗎?我只是想在有生之年,可以留下一個讓我們彼此都記憶深刻的時光,你難道不希望麽?”
唐靖這番話說出口,司徒情便再也沒有可以反駁的餘地,半晌,他低聲道:“那随你吧。”
司徒情能說出這句話來唐靖便露出了笑意,等到天剛剛黑下來的時候,唐靖便開始了忙碌準備。
畫舫中本來就有花卉等物事,唐靖便将它們都熱熱鬧鬧擺出來,到了夜晚,整個畫舫中便彌漫着一種馥郁的香氣。
唐靖還找了許多蓮花形狀的河燈,一盞盞點起來,雖然他知道放河燈和今晚的事并沒有太大的關系,但他就是想弄得熱鬧明亮一些。
雖然沒有人知道,但這些花草和河燈可以作證,這也就足夠了。
司徒情靜靜坐在畫舫中看着唐靖忙碌,久了,他心裏忽然生出幾分奇異的感覺,像是自己也被唐靖感染了一般,不由自主地便高興了起來。
最後,兩只粗長的描金紅燭便點在了畫舫中矮榻的兩頭,蠟燭燃燒時帶出的熏香氣息和花香混合在一起,莫名産生出一種讓人迷醉的味道。
為了給司徒情一個驚喜,唐靖先蒙了他的眼睛,再拉着他的手一步步往外走,司徒情雖然自己也可以聽風辨位,但這時他卻覺得,在唐靖面前示弱也并不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柔軟的遮眼布被拉下來的那一瞬間,司徒情看到了滿眼的璀璨和絢爛,無數盞蓮花形狀的河燈靜靜漂浮在船前,順着河水緩緩往遠方流去。
唐靖微微一笑,低頭從河水中撈起了一盞蓮燈,放在了司徒情的手心,司徒情心中一動,低頭一看,那蓮燈上赫然寫着——唐靖與司徒情永結同心。
司徒情看着唐靖利落潇灑的字體,也不知道該露出什麽表情來——他本是極其厭惡這種近乎小女兒情狀的做法,但唐靖做了出來卻莫名讓他心中一暖。
看完了河燈,唐靖又牽着司徒情的手回到了畫舫中,帶着花香和熏香氣息的畫舫此刻燈火通明,最耀眼的當然是那只紅燭了。
矮榻邊的小幾上放着一壺酒,唐靖斟了兩杯,拿起一杯遞給司徒情笑道:“我們不拜天地,但合卺酒是要喝的。”
司徒情目光一動,心中仍時有些許不情願,但當他擡起頭,看到對面唐靖眼中映出的幾點閃爍的燭火時,他的心也跟着軟了下來。
最終,二人相對而坐,緩緩飲了酒。
飲酒之後,唐靖便緩緩按住了司徒情放在小幾上的手,然後傾身吻了過來。
這個吻帶着一點酒水的濕潤和甜蜜,司徒情不由得微微閉了眼,很快,二人便一同倒在了身後的矮塌上。
畫舫中的床褥自然是極其柔軟的,一切都是那麽美好,似夢似幻一般。
衣帶從床沿滑落,司徒情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因為他整個身子都莫名的軟了下來,就像睡在雲朵之上一樣。
唐靖順着司徒情微涼的耳廓吻下去,一直到白皙的頸項前,司徒情伸手想把他推開,可手臂都有些不停使喚了。
“唐靖!”司徒情又羞又惱地低聲道。
唐靖見到自己的計謀被識破,便擡起眼來,十分懇切地望着司徒情的眼睛,而司徒情此刻只覺得胸口升起一團火來,渾身都燥熱難當,半晌,他抿了抿唇,微微別過眼去。
“這次暫且饒了你。”
他微不可聞地道。
唐靖微微一笑,手指便順着那白皙的胸口緩緩滑了下去,一邊他又低下頭,在司徒情水紅色的濕潤薄唇上落下一個熱情似火的吻。
滑膩的水聲悄悄地響起,司徒情的光滑的脊背露了一半出來,他修長的五指攥緊了又分開,仰着脖子,像是迎合又像是抗拒。
上天入地,日沉星墜。
畫舫微微地晃動着,搖碎了一池的星辰,漸漸的,那晃動平息了下來,有水紋從船下緩緩蕩漾開去,一層一層,漸行漸遠。
有啓明星從天邊升起來。
然後。
天亮了。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