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3)

的胳膊,跟小羊講話:“媽媽不是不想你跟你同桌那個男孩玩,她只是最近太焦慮,你要理解媽媽。”

小羊悶着哭腔問:“那爸爸什麽時候回來住?”

“等爸爸忙完工作就回來,要再等段時間。”男人說:“你要幫爸爸盯着媽媽,別讓她做壞事。”

陰希看見男人從西裝外套的兜裏拿出一枚發卡,小心認真的戴到小羊頭上。

小羊看模樣又是快哭了。

“阿簇。”男人說:“等爸爸下次回來,帶你離開這裏,怎麽樣?”

“你說什麽??”任憑程小鳴再三做好心理建設,在聽到殷簇說‘陰希被樓下那群NPC圍着啃了吃’的時候,還是沒淡定住,直接癱坐到沙發上。

他有些恍惚,“你別是開玩笑吧?”

“這事能拿來開玩笑?”殷簇紅着眼看他。

“不是,”程小鳴擺手,“我跟你講,誰都有可能死,但是小希不可能。”說完後他将視線往後一投,表情更是難以言喻,“而且小希為他媽什麽要找死??為了救這群憨批?”

被他罵成憨批的幾個玩家在玄關口垂着頭,臉色鐵青。

“當然不是,”田粒粒嘆了口氣,“我說過,陰希沒死,她不信。”

程小鳴:“……”

程小鳴:“所以到底死沒死??”

“煩死了!還讓不讓人睡覺?!小羊明天還要上學,你們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蘇姐從卧室裏面出來,敷着面膜。她嗓子扯得亮堂,但走路時卻沒有腳步聲。

一步一步緩慢踱過來,雙手搭在身側,晃都不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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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裏的人瞬間噤聲。

“怎麽來了這麽多人?我家借住不了這麽多人。”蘇姐掃了眼他們,“就算住,你們也自己找地方,我家只有兩個屋,怎麽擠你們自己安排。”

她說完後就離開了,衆人這才松口氣。

“只剩下這棟樓沒有找過,”有個玩家突然出聲:“李先生讓找的東西會不會就在這裏?”

“應該就在這裏,樓下我剛才也已經找過了,沒有。”

程小鳴懶得搭理他們,就丢了一句:“反正自己找地方睡,那兩個房間本來就是我們的。”

“陰希不是死了?那他的地方可以睡一個人吧?”有人問。

“你們他媽有沒有心?就算陰希死了,他要不出去你們還能活着回來?”程小鳴非常難理解這群人到底是怎麽做人的,明明都比他大四五歲。

他拉着田粒粒他們進了卧室,反手就把門鎖上。

“凡哥呢?”田粒粒突然問。

程小鳴:“啊?”

他這才反應過來,廖沉凡好像很早就不見了,也不清楚具體是什麽時候。

深夜十一點。

宋绛他們只能勉強在客廳裏找地方睡,睡得很難受。

他躺在地上,瞪着眼,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我跟你們說,我今天在抽屜裏發現了這家的戶口本,裏面有戶主的名字。”有人突然壓低聲音說了這麽句,大抵是實在按壓不住內心的竊喜,“叫李重!是戶主!”

“是不是跟李先生照上了?所以下次填設計者的時候,填李重絕對沒錯!”

“但是我今天找東西的時候,發現書房打不開,好像是從裏面反鎖住了。”

宋绛聽他們聊着今天的收獲,突然想起什麽。

他翻出手機看群聊,發現在十分鐘前,早就已經熟睡的蘇姐突然在群裏發了一大串消息:

[蘇姐:他回來了!!!哈哈哈哈哈!!]

[蘇姐:你們快恭喜我!快點!我等到他了!他回來了!!!]

[蘇姐:小羊不用再走了,他也不用再走了。我們一家人以後會團團圓圓~]

[蘇姐:我們整個社區都會永遠在一起!因為他回來了!]

44、發卡

“陰希死的還怪可惜。”

“是啊, 他手裏那麽多好牌,幸運值和積分也不低吧?就這樣死了,那些卡牌和幸運值只能被系統吃掉, 多可惜, 不知道抽多少次才能抽出SSR。”

“死了也少一個競争對手。”

“他那樣的也叫競争對手?”不知道是誰站起來, 嗤了聲,“自己找死把自己作死的競争對手,具有什麽競争力?他也就自以為是第一名。”

男人站起身,大抵是想去衛生間。

從客廳到衛生間需要經過一個三米長的過道,中間還有個拐角。男人在拐角的時候,突然聽到從哪裏傳來敲擊牆壁的聲音, 離他很近。

“敲什麽牆?我不說了我是去上衛生間?也沒走多久, 催什麽催。”男人咕哝着推開衛生間的門,反鎖, 轉身。他睡得迷糊, 半晌後才察覺到不對勁。

剛才敲牆的聲音是從衛生間裏傳來的?

那衛生間裏——

他渾身血液一涼, 幾乎逆着往頭頂上沖。

男人偏過頭, 看到斜對角的小窗前冒出半個頭……

“啊!!”他瞬間被吓清醒, 轉身就往衛生間外跑, 跑到外面時看到宋绛他們起身疑惑看來,更是憋不住涕淚橫流, “衛生間裏有鬼, 我,我看到了。”

陰希說:“裏面有人。”

背後抱着他的黑霧才把他放下來,凝在身前成了人形。

“他沒脫褲子吧?”某人從黑霧裏出來。

陰希偏頭瞥他,搖頭。

“那就從這裏進吧, 時間不多了。”面前人突然正經起來,又要化黑霧。

陰希直擊要害,“脫褲子和時間不多有關系?”

廖沉凡:“……”

十一點後的居民樓有門禁,他們如果想不驚擾到樓上的蘇姐,又能進屋,只能通過爬窗戶。

陰希原本打算從程小鳴屋裏的窗戶進,但他在即将推窗的時候發現屋裏有異樣——屋裏應該有着什麽東西在盯着他,如果他從窗戶進,應該會引起一些不好的反應。

保妥起見,他繞到了衛生間。

但上來的時候也沒想到衛生間裏居然有人,完全是意外。

“你剛才從小區居民那裏讀到什麽了?”廖沉凡把他帶進屋後,自己也化回了人。衛生間寬度不夠,兩人在裏面并肩站着,中間隔不出距離。

陰希一開始大抵不想跟他講,但偏頭跟他對上一眼,又莫名其妙張了嘴,“社區幾年前不是這樣,雖然世界設計的比較大,但設計者應該不超過兩人。”

廖沉凡:“設計者只可能有一個人。”

“你怎麽知道?”陰希反問。

某些剛被喚醒的瑣碎記憶和這兩句對話意外重疊,讓陰希有過一瞬間的恍神。

對方笑了笑,“有人跟我科普過,科普的時候還挺兇。”

陰希不動聲色轉過視線,想接着問上次沒能得出答案的問題。

但緊接着,衛生間外猝然爆炸出火花!整個屋都被炸的轟隆一下,亂石滾得到處都是。

廖沉凡一愣,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該誇外面那群人膽子大,還是該說他們蠢。

這屋裏又不止一個鬼兩個鬼,最大的NPC正在睡覺,也敢用卡牌炸?

炸出這麽大的聲響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

他正想着,外面那群人已經咋咋呼呼沖了進來。

“炸了一下應該沒問題,如果那鬼還沒被壓住,咱們就一起丢卡牌,應該不是什麽大鬼。”宋绛有條不紊的做着組織,臉色發白。他攥緊把手猛然推開屋!

正好撞見屋裏的廖沉凡一手遮在陰希面前,另手擡手揮着煙塵。

“幹什麽呢?”他問:“謀殺?”

其他玩家:“……”

您倒是看看現在誰更像是謀殺的?

那群人先看到廖沉凡,後來才看見被他掩在後面的少年。

大抵是沒想到陰希還活着,幾個人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發生了變化,先是震驚,随後是不可思議,緊接着是難以形容的複雜表情,甚至有些遺憾。

陰希看見他們的眼神,也沒出聲。

他側身從這群人身邊經過,去了客廳,依次敲響田粒粒和程小鳴房間的門。

兩個屋的人都沒睡,看到他後變得更激動了,程小鳴熱淚盈眶拽着他胳膊,看樣子是要把他拽進屋裏好好敘舊,結果反被陰希掙脫。

陰希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出屋。

他這麽小心,程小鳴他們也不自覺放輕動靜,問:“發生了什麽?”

“現在可以确定,小羊的父親确實是李先生,李先生要藏的東西就在這裏。”

陰希說:“書房被從內鎖住,一直不知道為什麽,或許另有隐情?”

程小鳴吞咽口水,“難道你要進書房看?”

他說完這話,整個人的背後都起了一層冷汗。

陰希搖頭,“不用我進去,會有人進去。”

程小鳴松了口氣。

陰希偏頭看了眼殷簇。

跟上午的狀态相比,殷簇現在已經正常很多,她熬了半宿的夜,眼圈泛黑。大抵是驚喜于自己居然沒有死,所以顯得還有些亢奮。

殷簇平時喜歡抽煙,抽煙時散頭發不方便,就總喜歡用皮筋把頭發綁起來。

但不管她綁起來還是散着發,在左耳偏上的地方都會有個發卡。

陰希想起自己用讀心娃在那群NPC心裏讀出的記憶,默了半晌。

“殷簇,”他突然問:“你對我眼熟嗎?”

這話聽起來有一點套近乎的意思在裏面,殷簇愣了愣,不大明白他為什麽要套近乎,但還是老實回答了問題:“見你第一眼的時候,只覺得挺親切,但不眼熟,我應該沒見過你。”

“親切?”陰希指着自己。

他看起來可不像是讓人覺得親切的長相。

殷簇沒聽出他話裏意思,“是啊,就覺得很容易跟你做朋友。”

在旁邊聽着的廖沉凡突然笑了聲,也不知道是被這句話裏的哪個字戳中笑點。

陰希瞥他一眼,收回手。

“我第一次見小希的時候,就覺得他很可憐,性格很獨,不太願意跟人講話的樣子。”程小鳴也覺得稀奇,“醋姐你怎麽能覺得小希容易親近?”

殷簇自己也說不清這種感覺。

陰希沒再吭聲,只看了眼時間,說:“再等幾分鐘。”

現在是十一點四十五。

那群玩家以為他們只是單純的回來睡覺,沒當回事。

整個房間重新陷入安靜。

蘇姐似乎也還在熟睡,群裏那幾條被蘇姐發出來的消息早就被其他人的話沖了上去,顯得無足輕重又莫名其妙,沒有人在意她等的人是否回來。

淩晨十二點。

幾乎是秒針剛過一圈,群聊裏再次彈出消息。

“還真是蘇姐,”程小鳴看見未讀消息後愣了愣,“可她不是早就睡了嗎?”

一邊嘟囔着一邊點開消息,然後背後倏的竄上涼氣

是張照片。

照片雖然是蘇姐發出來的,但拍照片的人顯然不是她。

照片上是蘇姐站在客廳,書房門口,但面對的卻是他們卧室的門,盯着門陰恻恻笑。

程小鳴倒嘶涼氣,“操!”

“她她她要幹什麽?”程小鳴舌頭打了結。

廖沉凡疑惑問:“看不出來嗎?”

程小鳴:?

“一個人,啊不,一只鬼半夜三更盯着你屋門笑,你覺得她想幹什麽?”廖沉凡說:“難道是在思考明早給你做荷包蛋還是煎雞蛋?”

程小鳴:“……”

“你嘴怎麽這麽毒,”田粒粒白他一眼,“以前不是這樣吧。”

廖沉凡挑眉,“以前是這樣,但跟你不熟。”

田粒粒看了眼陰希,張口似是想問,但又把話咽了回去。

兩三句話的功夫,屋門就被敲響了。

幾乎是在屋門被敲響的同一時間,群聊裏再次彈出消息:

[他回來了,你們居然不恭喜我。]

[你們是不是也想跟他一樣?]

底下有人秒回:

[?]

問號被發出不久,利刀刺破屋門發出咔嚓巨響!

蘇姐正在門口用刀砍門,一邊砍一邊笑。

“卧槽啊啊啊啊啊那個龜孫發的問號。”程小鳴頭皮發麻沒忍住破口大罵。

然後定睛一看:管理2號。

他家小希。

陰希瞥他一眼,“她的目标不是我們。”

“不是我們?”田粒粒立即反應出他話裏的意思,“這屋裏還有別的東西?”

“有別的東西,但不止這個屋有,整個房間都有。”廖沉凡指了指隔壁小羊的房間,“那裏也有,但是最少。我主人的意思,是可以轉移蘇姐的目标。”

面前幾個人突然好像沒那麽害怕了,有些怪異的盯着他們。

田粒粒擰着眉,“你主人?”

陰希像是沒聽到他們的話,起身主動打開房門。

他這個動作太快,以至于在場衆人都沒反應過來,差點直接原地去世。

蘇姐站在門口,盯着屋裏笑。

她手裏拿着把菜刀,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定制的,比尋常菜刀大上一半。

陰希問:“笑什麽?”

蘇姐:?

陰希:“看後面。”

蘇姐擡起手裏的刀,表情猙獰的要砍下,但又在一瞬間突然發現人消失了。

蘇姐:???

她想起剛才陰希讓她往身後看,這才僵着動作轉身。

身後是書房,

在看到書房的瞬間,她像是又想起什麽,表情變得更加猙獰,甚至瀕臨瘋狂。

書房跟前站着一個人,只模糊能看清背影,看不清臉。

他輕而易舉的打開了書房的門,走進去。

陰希從黑霧中出來,将失去效應的仿人屍收回來。

“這仿人屍明明是張武力牌,在你這裏是不是只充當了替身演員的角色?”田粒粒跟他打趣,又揚起下巴示意書房,“你把蘇姐引過去幹什麽?”

“她本來就是要去那裏,”陰希撥了下身邊的黑霧,說:“只是她走錯了。”

睡在靠近餐廳位置的玩家聽到動靜,再次被震醒。

原本以為又是陰希他們作妖,有人罵罵咧咧站起來,準備找那幾個小孩問個清楚,結果剛一邁腿,就看見蘇姐站在書房門口,不知道在幹什麽。

他立即躲回來,眼裏冒着光,“女主人出來了。”

聲音不大,但周圍的玩家聽見後迅速從地上打滾爬了起來,也跟着躲在附近。注意到陰希他們也在卧室裏關注蘇姐後,便愈發堅定了心裏的猜想。

“大半夜出來,肯定是跟任務相關,咱們快把整個屋子都翻個遍了,唯獨沒有翻書房。”那人語氣十分興奮,篤定道:“要找的東西一定就在裏面!”

宋绛也是這麽想的。

這已經算是第二個主線任務,如果再拿不下來,後面的大半獎勵都會跟自己無緣。

“那我先過去看看,”說話那人興致沖沖要過去,

他等蘇姐進了書房以後才貓腰靠近,又提前放出一張布偶牌,作為試探前路的石子。

陰希他們坐在屋裏,門也已經被掀了,從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書房裏發生的全過程。

蘇姐進書房後,沒有關門。

這還是他們頭次看到書房裏的全貌。

“上次蘇姐讓打掃房間,結果被凡哥炸了,我還以為系統恢複建築的時候不會恢複這個書房。”程小鳴試探問:“這是不是說明書房裏有關鍵線索啊?”

旁邊四個人齊刷刷轉頭,用一種類似于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這個,你難道不該在第一關任務的時候就知道了?”田粒粒不可思議問。

程小鳴:“……”

“書房裏沒有書,也是稀奇事,而且這書房居然這麽大。”田粒粒重新轉過視線,仔細打量,“看起來比客廳還要大,但是好像也沒放什麽東西?我怎麽什麽都看不見?”

“怎麽沒有放?”廖沉凡不知道從哪裏撿了塊石子,丢進書房角落。

蘇姐被聲音吸引,偏過身。

她面前放着一個非常大的鐵案桌。書房裏的窗戶外透進月光,正好落在那張鐵案桌上,照清上面鐵鏽般的血跡。上面大抵還躺着什麽東西,露出一半身體。

程小鳴倒吸了口涼氣。

正巧這時候看見有個人從餐廳的方向探頭探腦溜過來,像是準備要進書房。

對方下意識朝這邊看,程小鳴也下意識給他比了個手勢,示意裏面危險。

但那人卻像是看到他的提醒,甚至還翻了個白眼,然後繼續卯着勁往書房裏鑽。

“這是個傻子嗎???”程小鳴覺得不可思議。

“你管他幹什麽,”田粒粒瞥他,“只要是個正常人,在這地方呆的時間太久,一旦看到有生的希望,都會把死的可能性抛在腦後,會為了生存不擇手段。”

說完這些後,她又揚起下巴示意面前,“這兩位除外。”

陰希看到那個人進了書房,大抵是看到了屋裏場景,被吓得起身便要往回跑!

書房的門卻又在瞬間被關上,他似是拼命想要拉開門,但那門又像是被鎖住了,死活拉不開。

直到拉門的動靜越來越小,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悲慘嚎叫。

書房的門才重新被拉開。

蘇姐拎着刀站在書房裏,轉身,望着他們的方向,依舊在笑。

“這,進去就死?”程小鳴瞠目結舌,“那還怎麽完任務?這任務到底什麽意思?”

他剛說完,就看見自家大佬起身走出屋,正朝書房走去,而且走得相當光明正大。

“卧槽???”程小鳴急忙追上去把人拽住,“哥?你沒事吧?”

陰希反而認真問:“要一起進去嗎?”

他現在基本可以确定李先生留下來的東西是什麽。

從剛才NPC的記憶裏看,李先生留下的東西必然和小羊有關。但是蘇姐的劇情發生點明顯是在書房,兩條線索一交叉,明顯就是書房裏和小羊有關的東西。

書房是一定要進的,不管蘇姐拿的是菜刀還是砍柴刀。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蘇姐現在看起來像個機械人,包括剛才站在門口,被石頭吸引到書房,她完全不具備正常思維能力。”陰希說:“因為她現在不由自己控制。”

程小鳴聽得一愣一愣。

“照片不是她自己拍的,那是由誰拍的?”陰希補充道:“設計者。”

程小鳴聽得更瘆人了。

“所以設計者也在那個房間???”他就算把眼睛挖出來,那書房裏現在也只有蘇姐一只鬼啊。

陰希示意他把卧房的門關上。

程小鳴連忙把門帶上,隔斷了屋裏殷簇和田粒粒的視線。

陰希這才打開手電筒,把手電筒的燈光照進屋裏。

漆黑不見光的書房裏,靠近地面和角落的位置幾乎徹底沉于陰影,只有在陰希用燈光照進去的時候,才能在瞬間讓人看清裏面都有什麽。

小羊趴在鐵板桌下,瞪着一雙淺色眼瞳盯着他們。

程小鳴雙腿又是一軟。

但這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他居然聽到蘇姐在這時候說了一句話:

“殷簇,”她輕聲問:“你藏在底下,以為我看不見你嗎?”

“小希!!!你聽到她剛才叫小羊什麽了嗎?她管小羊叫殷簇!”程小鳴覺得整個腦袋都被雷劈了,承擔了太多他這個智商不該承擔的困惑,“為什麽會叫殷簇的名字?”

陰希非常平靜的回答他:“因為那就是殷簇。”

程小鳴:?

陰希注意到書房裏的小羊頭上有發卡,大抵就是李先生留下的東西。

進書房會招惹更多麻煩,不進書房就能拿到東西自然是上上策。

陰希原本打算用布偶牌。

但沒等他把布偶牌拿出來,某球就自己咕嚕着進了書房,在蘇姐憤怒的用刀四處劈砍的危險處境下,利用花式蛇皮走位滾到了小羊面前。

小羊的發卡落在球頂上,他立即骨碌碌滾回來。

陰希垂下眸,看見某球邀功似的頂着手心大小的蝴蝶結發卡,搖來晃去。

作者有話要說:陰希:?你在搓澡

45、入境

這個畫面有些奇怪。

以至于不管是書房裏尚且沒反應過的小羊和蘇姐, 還是客廳裏暗中觀察情況的玩家,亦或是陰希身後無法接受現實的程小鳴,

在看到地上的球頂着發夾滾出屋後, 都一時語噎。

“我以為凡哥是要進去把小羊給帶出來, ”程小鳴把話說到一半, 嘴邊的話打了個轉,“殷簇。”

陰希盯着地上的球打了幾個轉,才拾起他頂上發夾。

“來不及,”他說:“稍後解釋。”

書房裏的小羊反應過自己發夾被奪,氣紅着眼從鐵皮桌底下跑出來。

站在桌邊的蘇姐看見小羊冒頭,舉刀要砍。

陰希丢出卡牌擋了下蘇姐手裏的刀, 趁幾秒鐘的間隙把小羊抱了出來。

小羊二話不說就掰着他的手指, 把發卡奪回來。

“去,”陰希把她放下來, 示意程小鳴, “帶她躲起來。”

“小希你要上去打嗎?”程小鳴問。

“不是, ”陰希瞥他一眼, “打不過。”

程小鳴:“……”

“任務有時限, 一天時間過去, 該消失的都會消失。”陰希看了眼表,“上次任務發布後已經過去23小時, 只剩一個小時。”

程小鳴:“只要再堅持一小時就可以!”

陰希搖頭, “一小時不夠。”

程小鳴:“…………”?

面前書房的門已經快要撐不住。

蘇姐發了瘋似的砍捅着面前的門,已經把門破開個大豁口。

程小鳴雖然不太理解大佬想幹什麽, 但還是抱着小羊躲回卧室。

等蘇姐破門而出的時候,整個客廳裏只剩下少年一個人。

還有一顆球。

某球順着少年的小腿竄上去,窩在對方肩頭, 表現得十分有恃無恐。

“蘇姐,”陰希眨了下眼,“怎麽還不睡?”

“現在誰睡得着?他去了半晌都沒動靜,怕不是拿到東西後準備自己私吞了。”說話那人恨得牙根癢癢,仿佛自己說得就是既定事實,“要換做是你,在書房裏看到任務目标,你會回來報信?”

還真不會。

“為什麽不可能是他死了?”宋绛扭頭看他。

“死的這麽無聲無息?”對方明顯覺得這是屁話,“而且就算是鬼,那也就是個女鬼。和剛才咱們遇到的還不一樣,咱們剛才遇到的可是一群鬼。”

“他拿下一個女鬼還是綽綽有餘吧?手裏牌那麽多。”

其餘人似乎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默不作聲。

宋绛也默了幾秒,問:“那你什麽意思?”

“還他媽能是什麽意思?誰想活命就自己争取,”他從飯桌後面鑽出來,直奔書房去,“都是走了不下三四個副本的人,千年老狐貍裝什麽聊齋?”

老狐貍沒走兩步,就被眼前場景吓得一個激靈。

書房裏。

蘇姐依舊緊攥着手裏的刀,但并沒有要動手的意思,規矩坐在鐵板桌前。

陰希搬了個凳子坐在她對面,正提壺倒茶。

一個小時的時間已過,蘇姐恢複神志,自知秘密已經暴露。

陰希把桌上的熱茶向她一遞,用意不言而喻。

“你們到底把小羊帶到哪裏去了!”恢複神志的蘇姐還算帶着些人情味,但精神狀态已經癫狂到讓人心悸,“我好心讓你們借住,你們就這樣對待我和我的女兒?!”

陰希問:“她是你女兒嗎?”

蘇姐怔愣一瞬。

“小羊确實在我們手裏,但如果你想見到她,也要解釋清楚。”陰希認真看着他,像是渴求答案的學生,眼神幹淨充滿好奇,“你有幾個女兒?”

書房外的玩家察覺到不對,招呼廚房邊的幾個人一起過來。

蘇姐咕哝道:“我當然只有一個。”

“那你認識黎簇嗎?”陰希問:“她又是誰的女兒?”

蘇姐猛地瞪大眼,十分抗拒的瘋狂搖頭。

“黎簇是誰?黎簇怎麽可能是小羊?黎簇是那個男的從外面領回來的野種!小羊才是我親生女兒!”蘇姐又重新攥住了鐵板桌上的菜刀,反複嘟囔:“小羊不是黎簇,小羊她,”

“小羊也不是你女兒。”陰希平靜打斷她的話。

蘇姐尖叫出聲,拿着刀要砍陰希,卻又被隔壁的球牢牢控住動作。

蘇姐瘋狂的情緒又像是被突然擰緊的水龍頭,一下子息了聲。

她抽泣着,近乎絕望的抱着頭,整個人趴在布滿血跡的鐵板桌上,把頭發扯得淩亂不堪。

“從那間地下屋搬出來的時候,他明明說過要給我和小羊新的生活,他說他會跟外面那些不清不楚的關系斷清楚,會一心回家過日子。”蘇姐說:“但他就是在騙我。”

“我管不了他,我沒辦法管他。”

“我唯一能管住的,就是他的女兒。小羊明明是我的,她從小就跟着我!我養大的!”

“可他輕飄飄一句,就要給小羊改名,要帶小羊走……”

“他把我當什麽了?!把小羊當什麽了!”

“所以最後我殺了他,也殺了小羊。哈哈哈哈。”說到最後,她突然笑了起來,笑得自我沉迷無法控制,笑得在場所有人心驚膽戰。

“我殺了這個社區的所有人,這樣大家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對不對?”

陰希沉默聽她講完這些,沒出聲。

他也沒有立即履行承諾,讓她見小羊,而是自顧自離開書房,不顧身後蘇姐歇斯底裏的哭喊。

陰希記得自己在卡牌中看到的片段,能依稀摸索出故事的走向。

他不覺得蘇姐可憐,更不覺得蘇姐無辜。

蘇姐被鎖在書房裏,起初只喊小羊的名字,後來急了開始喊李先生,喊着喊着就把李先生的真名也喊了出來。外面那群偷聽的人興奮得眼睛直冒光。

“現在其實有兩個選擇,”宋绛強壓下心裏的興奮,理智分析,“設計者要麽是蘇姐,要麽是李先生。李先生是群主,雖然始終沒有露面,但對副本的掌控能力有多強,大家都看在眼裏。”

“另一種可能是蘇姐。畢竟你們也聽到剛才陰希跟蘇姐的對話,是蘇姐設計殺掉了整個小區的人,在副本設計者中,是兇手的可能性同樣也非常大。”宋绛默了幾秒,“我覺得蘇姐的可能性更大。”

他們這邊在議論,聽到頭頂的系統音傳來提示:

[玩家陰希完成第二個主線任務:蝴蝶的媽媽。該任務難度系數中等,玩家陰希獲得幸運值300點,游魂升級卡一張。玩家陰希獲得免費抽卡次數*1]

衆人噤聲片刻,将視線投向屋內。

陰希靠在化妝桌沿,擡眸盯了眼面前人。

殷簇紅着眼,還沒從剛才他們的話裏緩過神,整個人的狀态都十分恍惚。

“你說什麽?”她嗓子發啞,“你說我是小羊?”

程小鳴張了下嘴,“姐,”

“說話總要給個證據吧?你說是就是?那你下句話是不是還要說我是設計者?!”殷簇腦子裏緊繃的弦像是被他這聲‘姐’給彈斷,整個人激動起來。

陰希看她一眼,說:“是這樣。”

殷簇:???

“公司人員調動屬于正常現象,由設計者調換到前臺客服崗位的可能性是否存在?”陰希偏頭看向田粒粒,“你了解這方面。”

田粒粒縮着脖子,“是,有這種現象。”

“如果我是領導者,在和員工簽署過相關協議,并且在能力範圍之內的情況下,将員工從高機密崗位調至客服,我會做什麽?”陰希停頓一瞬,似乎在給她思考的時間。

但殷簇根本不想思考!她現在完全不具備冷靜下來的能力!

陰希平靜道:“我會清空員工記憶。”

“你他媽夠了!陰希,你知道這是個什麽世界嗎?你覺得我是設計這種世界的人嗎?我帶你們來這個世界不是要為我自己謀福利的!”殷簇起身想走,但又被程小鳴攔住。

程小鳴當和事佬當慣了,“醋姐,你總要冷靜,陰希他不是這個意思。”

但殷簇根本沒冷靜下來。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被隊友懷疑帶來的失望感,以及被莫名潑了一頭現實冷水的荒謬感。她不是沒猜過自己的身世,但她怎麽也覺得,父母該是對正常夫妻。

或許因為車禍,亦或是重病,她丢了一個家庭。

但怎麽也不會是蘇姐這樣的母親!

這樣激烈和極端的情緒不斷挑撥着她的理智,以至于她到後面根本不清楚自己說出了什麽樣的話。那些話幾乎是下意識從嘴邊溜了出來,“陰希,你別忘了你也失憶了,你怎麽不說你自己也是設計者?!”

陰希聽到她的話,低垂眼睫輕顫。

“在場各位也跟你相處不短時間了,程小鳴,你第一個副本就是跟陰希一起來的吧?他當時什麽樣?他當時殺人眨眼嗎?”殷簇幾乎是哭着在問:“你怎麽不想想為什麽你會是這樣的人?”

“如果你是設計者,陰希,你那個世界絕他媽逼是五星局!吃人不吐骨頭的那種!”

她把話說得太快,以至于在場衆人都還沒來得及攔,這話就已經捅破了緊張氛圍。

殷簇也是失了理智,把話說出口後才覺出不合适,死咬着嘴唇,陷入一種十分糾結的情緒當中。

陰希依舊半垂着眸,雙眼皮褶皺中露出半截小痣。

他察覺到某個人試圖捂住他耳朵,但沒來得及,溫熱感輕輕掠過耳廓,又僵滞住。

對方大抵是想要嘆氣,但又不敢嘆氣,鼻息變得急而重。

陰希滾了下喉結,聽到自己說:“不是這個意思。”

“我清楚自己會設計出什麽樣的世界,如果是,我會接受。”他攥住衣袖的指尖用力到慘白,但神情依舊安靜,像是并不在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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