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9)

友麽?怎麽聽話到了不動腦子的程度。”程小鳴小聲吐槽:“剛才那妹子已經半死不活,就吊着口氣了。”

“留在上面也好,”殷簇說:“下去也幫不上忙。”

陰希突然開口:“下面更安全。”

殷簇一愣,“什麽?”

電梯門打開後,他們看到的又是全然不同的一番布景。

程小鳴第一個走出去,也是第一個軟在地上站不起來的。

說是人體試驗解剖室,但又有些不像。

滿屋牆壁堆滿了兩人高的液體柱,裏面漂浮着各階段的人體形态,也有小型玻璃櫃儲藏着淡藍色液體,裏面浸泡着已經泛白的器官。

“剛才在樓上不是已經找到目标了?”程小鳴歪頭看向陰希,“不是說小希跟凡哥是實驗目标?為什麽還會有這麽多……”他眼底浮現驚恐,“難道這些都是小希和凡哥的?”

廖沉凡啧了聲,“你可閉嘴吧。”

程小鳴:QAQ

程小鳴:“我猜的不對?”

“我問你,如果你是設計者,我和陰希是研究目标,你的目的是什麽?”廖沉凡問他。

程小鳴實誠答:“我不敢。”

廖沉凡:“……”

“這個設計者的目的是把自己改造成符合游戲标準的神,或者是再創造出一個受他控制的神。”他慢吞吞開口解釋,視線掃過周遭這些實驗儀器,眼裏閃現一瞬間的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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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些都是他做出來的失敗品。”

陰希默不作聲走到實驗臺前,開始翻看上面的記錄。

“不是,我就搞不懂了,怎麽會有這樣的人?”程小鳴聽他解釋完,才算看這些人體器官順眼了些,他勉強站起來,很不理解,“這人是把你和凡哥當成機器人了?還能研究?”

廖沉凡盯了陰希一眼,說:“那時候确實有點像機器人。”

程小鳴:?

他沒聽懂凡哥的話,想繼續問,但廖沉凡也已經去了另邊找數據。

殷簇在旁邊聽了半天,實在是聽不下去,索性拉着程小鳴走到一邊,跟他解釋:“當時他們兩個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工作機器,”又壓低聲音,小聲補了句:“後來勉強算是工作加戀愛機器。”

程小鳴似有所悟:“啊——”

“沒有人情味,說的就是他們兩個。雖然手下設計者多,跟他們關系也不錯,但這個關系不錯也只是因為他們工作盡心盡責,又不壓榨手下,算是個好領導了。”殷簇嘆了口氣,又悄悄戳了下程小鳴,“你就別提以前的事了,你看不出來你希哥不大想聽?”

程小鳴:???

程小鳴心道他真沒看出來啊,他反而還覺得小希聽得津津有味。

陰希沒仔細聽他們議論的內容,但也聽了大差不差。

他裝作一副全然無知的模樣,撿起實驗本,曲指叩了下桌面,

“這裏有數據,”他說。

殷簇一愣,“找這麽快?”

陰希沒說話,但從他盯過來的眼神,以及曾經多年的上下屬關系來看,

殷簇看出來了,他是在嫌棄自己效率慢。

“這個實驗室裏不止這一個實驗本,這個實驗本上的數據也不全。”陰希把實驗本放回桌上,又走到斜對角的實驗桌上去翻。

廖沉凡偏巧站在那個地方,剛拿出個實驗本。

陰希看見他拿出本子,偏頭要往另一邊找。

廖沉凡扭頭看見他的背影,挑起眉,晃了下手裏的實驗本,“你不是在找這個?”

見對方完全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他又不緊不慢繞過去,走到陰希面前,重新把實驗本遞過去,“也不知道你是在繞着我走,還是在繞着線索走。”

陰希擡眸盯他,“不是不希望我想起來以前的事?”

廖沉凡:?

廖沉凡:你還怪記仇?

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陰希已經搶了他手裏的實驗本,又繼續從桌上翻找。

大抵是剛才那句話提醒了某個反射弧極長的球,對方開始溫吞着語氣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要是想知道以前的事,我肯定不攔你,”

“你以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陰希邊找邊問,眼皮都不擡。

廖沉凡倒是眉心一跳,“你想知道?”

陰希反問:“你真做過?”

“倒也沒有,”他似乎心情不錯,抱着臂靠在實驗桌沿邊,偏頭跟他講:“也就一開始多吃了你家幾口飯,最後多領了你那份工資,藏了點私房錢沒告訴你。”

陰希:“……”

“你要是覺得我跟這世界的設計者有一腿,那大可不必。”廖沉凡意味不明笑了聲,“你可能不知道,當時我還因為這個人吃過醋,”

陰希翻出了個實驗本,正在記錄數據,聽到他說這話時動作明顯停頓一瞬。

“這個人其實挺聰明,知道要挑撥你和我,就要從讓你我之間有誤會開始。”廖沉凡嘆口氣,“但他可能沒想到,最後沒讓你我誤會,反而先讓我戳了一刀,又讓你崩了一槍。”

“我戳刀的事沒跟你說,但你崩槍的事可是鬧得人盡皆知。”

陰希圈出一個數據,筆尖擱在辦公中頓了瞬。

他突然擡眼盯向廖沉凡,神情變得危險又琢磨不透。陰希順手從旁邊撿來一根軟尺,扯過廖沉凡的手腕,将軟尺繞了一圈。

廖沉凡沒吭聲,像是猜到他要做什麽,老老實實任由他擺布。

“腕圍17。”陰希嘴角很輕的扯了一下,盯向他的眼裏露出幾分薄涼,“請問,什麽情況才能讓別人拽着你的手腕量腕圍,還記成表格?”

廖沉凡垂眸盯着他。

“底下還有個18,”陰希垂着眼皮閑閑丢了句,“量的哪裏?”

“都找過一圈了,算上小希和凡哥那邊的實驗本,總共是八個。”程小鳴翻着本子轉身,一擡頭,正好瞅見自家小希拽着自家凡哥的手腕,用軟尺在量什麽。

雖然隔着将近幾十米的距離。

但程小鳴求生欲極強的感覺到了某種讓人窒息的尴尬。

他一聲不吭把懷裏的本子塞給殷簇,扭頭就跑。

殷簇滿臉懵的抱着本子轉過身,也看到這一幕,然後沉默着把本子塞給田粒粒。

“……”

這個過程在他們三個人之間循環了不下三次。

“別推了,”田粒粒最後忍不住,直接扭頭看了聲:“陰希!”

陰希不理他。

倒是廖沉凡從面前人手裏收回手腕,邁開步走了過來。

陰希這才也跟過來。

衆人眼觀鼻鼻觀心,假裝沒看到剛才那副場景。

“每個實驗本裏都有數據空缺,空缺的數字就是要找的數據。”陰希狀似平和的講着話,講到這裏,眼皮似乎輕微跳了一下,“剛才發現有些數據和廖先生的身體數據符合。”

廖沉凡後背一僵。

前面三個人齊齊擡起視線,眼神怪異。

“所以說不定可以靠量他取勝。”

廖沉凡:“……”

“不是吧,凡哥。”程小鳴沒憋住,“你以前口味這麽重?”

廖沉凡:“滾。”

“我不記得你跟哪個設計者有不清不楚的啊……”殷簇雖然也表情很怪,但好歹算是知道前情的人,翻着腦海裏的記憶,最後也沒得出個答案。

她看着手裏的本子,“而且這裏有八個本。”

殷簇語氣頓住。

她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陰希看着這人也拿了根軟尺,從他胳膊底下穿過,認認真真量好腰圍,然後記住數據,又翻開一個紅皮本子,指着上面的表格說:“小希,你的腰圍,跟表格裏的腰圍數據完全符合。”

陰希:“…………”

這次輪到站在旁邊的廖沉凡唏笑了聲。

“所以,應該,”殷簇小心翼翼道:“是有什麽誤解吧……”

以前有沒有誤解不知道,

反正現在這誤解可能是有點大。

陰希看了眼紅皮本上的數據,身高和體重确實和自己相符,一些淩亂的數據也照應了身上的手腕和脖頸。他的眸色在瞬時間變得非常瘆人。

“先不找數據。”陰希說。

“啊?”殷簇愣神,“那幹什麽?”

陰希拿過本子,說:“先找鬼。”

廖沉凡接的是程小鳴手裏的本子,

程小鳴本來對他們就是十成的信任,看見廖沉凡後來拿了根筆,也沒多想——直到廖沉凡咬掉筆蓋,在本子上非常随便的寫了個250。

程小鳴頓覺驚悚,“卧槽凡哥你幹?”

話沒說完,那邊陰希也扯掉了實驗本上的某頁。

臨近他們兩個的透明水柱裏的人形突然動了起來,半米高的畸形形态貼在玻璃壁上,趁衆人都沒防備的時候猛地撞碎玻璃,猛地從裏面鑽出來撲到地上!

那東西抓住陰希的腳腕,眨眼功夫就把他吞了進去,然後飛速縮到旁邊另個完好的水柱裏。

幾乎是在同時,廖沉凡也被以同樣的方式吞進了對面的水柱。

這一切發生的時間不過三秒。

程小鳴瞪大眼盯着水柱,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做了個夢。

被吞進去以後的感覺很難形容。

不能集中神志,無法像在外面一樣進行思考,但陰希發覺自己的感官還算保持的比較好,能在水裏依稀看到一些畫面,耳邊也能聽到聲音。

他聽到有人在不遠處咕哝:

“你好醜哦。”

陰希:“……”

陰希:“?”

作者有話要說:小希:你丫一定背着我跟什麽人勾搭過。)

56、破碎

聲音是從他身邊的水柱裏傳來的。

這些水柱裏的人形有的是嬰兒形态, 也有其他年齡階段的成人形态。但大多數都已經被水泡的辨不清真容,四肢也呈現出畸形的扭曲狀态。

陰希能聽出剛才發聲的來源,是在他左手邊的第一個水柱。

對方還在嘟囔:“這麽醜的人, 老板怎麽會挑來做實驗體。”

陰希:“……”

“老板是眼瞎了嗎?”

“…………”

“不止是他, 剛才聽最左邊的老李說, 他那邊也剛吞了個賊醜的實驗體。”又有個尖銳些的聲音從他右邊冒出,語氣十分嫌棄,“比他還醜。”

陰希想,應該是廖沉凡了。

他不太清楚為什麽聲音能穿過水層和玻璃,以及之間的空氣層,被他如此清晰的聽到。但陰希發覺自己眼前的場景似乎有些特殊。

他看到的不是水裏, 也不是玻璃外的實驗室。

他看到了自己。

“雖然不知道老板為什麽要拿你做實驗體, 你也太不符合标準了……”還是剛才那個聲音,不情不願提醒他:“但奉勸你看清楚老板需要你改進的地方。”

“只有你改好了, 你才能離開這裏哦。”

“我已經努力好幾十年了……”

“你得完全睜開眼, 然後沉到水底, 就可以看到啦。”

陰希按照他所說, 閉氣沉到水底。

眼前原本模糊的畫面确實清晰許多。

他原本是看到了“自己”, 但是在沉到水底的剎那間, 視角猛然轉換,等畫面再次穩定下來後, 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間非常寬敞的辦公室裏。

記憶在霎時間湧入腦海, 壓迫得他神經刺痛。

辦公室橫縱都有将近一百米,中央擺着張辦公桌, 上面放着臺電腦。

沒有人,但是他能聽到有人說話:

“你最近怎麽回事,讓你找問題也找不出來, 交上來的都是廢話。陰希,公司最近的情況你不清楚嗎?底下肯定有世界出了問題!”那個聲音歇斯底裏:“是你主負責的!你一直管理世界設計!”

“你也知道,”陰希懶散開口:“加班不給錢?”

“……”

“法定節假日加班雙倍,年假加班五倍,你答應這些,我就去查是哪個世界出了問題。”他講話時的語氣跟現在如出一轍,認真又無辜的腔調,說出的話卻能生生把人氣死:

“我工作經驗五年,你說隔壁會來挖牆角麽?”

“…………”

對方大抵是真的拿他沒轍,竭力把說話的語氣降的一再溫和:

“陰希,你也是跟公司同生死共存亡的存在了,怎麽能随随便便說跳槽這種話?”那個聲音讪笑了下,“你也知道,如果哪個世界運轉時給出的能量太多,公司會炸掉的。”

“需要能量,需要業績,但我們也要有個度,你說是不是?”

陰希沒再聽他講話,把頭頂鴨舌帽一摘,“我——”

“不想幹了?”對方笑眯眯的:“你那個世界也不想要了?”

陰希把帽檐壓回去,沒再說話,

他轉身走出辦公室。

深灰色的水泥牆高且厚重,每條走廊都長得仿佛沒有盡頭,擡頭能看到幾百米高的頂層,整個辦公樓像是一座密不透風的迷宮,讓人壓抑到喘不過氣。

陰希走到一處拐角時轉身,瞥見有個跟他穿着相同的人靠在牆上,壓着帽檐看手機。

大抵是聽到了他的腳步,對方擡頭看過來時,彎起眉眼笑,

“男朋友,”他不正經:“工作辛苦,來接你回家。”

涉及到需要會總部的工作任務,從來都由陰希完成。公平起見,涉及到需要去一些比較遠的世界設計,也從來都是由廖沉凡完成。

兩個人分工明确,但大多數時候都形影不離,以至于公司裏除了上層以外的所有人,都早就習慣了他們兩個同進同出。反正無關他們利益,誰也懶得管。

“領導找你幹什麽?”廖沉凡問。

陰希說:“讓我上報能量運轉的問題所在。”

“哦,”廖沉凡挑了下眉,“你報了嗎?”

“報了,”陰希回答的非常真誠:“在談戀愛,所以效率過高,導致能量失調。”

身邊人被他逗得笑了好久,勾着他的肩膀攬在懷裏。

廖沉凡的存在不是一天兩天了。

幾年下來都沒大礙,也就是最近公司才察覺到不對勁,所以沒人放在心上,包括他們自己,也沒覺得這是多麽大不了的事,糊弄一下就算過去。

回世界的路上,陰希突然想起件事,“你去牛先生的世界了沒?”

“還沒去,他離得不算遠,”廖沉凡說。

陰希:“那一起去。”

“你就別去了,回家休息吧,來一趟公司也挺費神的。”廖沉凡的語氣突然變淡,情緒有了非常明顯的變化,“我去看眼就行。”

陰希沒出聲,偏頭撐着臉側,藏在帽檐底下的眼一眨不眨。

廖沉凡确實沒帶他去。

他自己一個人回的世界。

當時的公司更像是張精心編制的蛛網,所有世界分布在蛛網上的不同結點。他那個世界作為一切的起源,自然被擱置在了蛛網的中心位置。

陰希回世界的路上遇到不少同事,禮節性的跟他打招呼。

平時陰希雖然性格疏離孤僻,但多少會看他們一眼。

但是那天陰希連頭都沒擡,悶頭走在路邊,滿身讓人退避三舍的陰戾氣。

他回到世界的時候,世界裏還留着另外一個設計者。

對方大抵也是剛從別的地方過來,看見陰希進屋,沒多想就湊了過去。平時陰希不愛說話,但脾氣不算暴躁,頂多算是悶葫蘆。

那人跟他絮叨:“凡哥居然沒跟你在一起,你倆好久沒分開過了吧?”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陰希放鑰匙時的手攥得更緊,手背上青筋顯露。

“我剛才來得時候看到凡哥了,他還挺着急,什麽事啊這麽着急?”對方正在低頭看圖紙,随口問:“你知道嗎?他最近好像總去那個姓牛的世界。”

“審核世界也不用這麽勤快吧,而且設計者改世界不都是自己來你這裏改?”

“我咋總覺得有貓膩……”

“什麽貓膩?”

“我看到那個姓牛的想拉凡哥的手?現在的人都這麽直接?我……”

他後知後覺,若知若覺,說到一半的話被咯吱作響的詭異動靜打斷。這人一擡頭,正好看見陰希攥着把匕首,他似乎覺得匕首不稱手,就又換了槍。

陰希垂着眸,冷測測笑了聲:“直接很好。”

流言不可百分百全信,

但只要百分之一是真的,陰希就沒覺得自己做錯。

當時大抵整個公司的人都看到他拎着槍走進某個還未通過審核的世界,又兇又狠的模樣活像是去捉奸。

陰希其實沒這個想法,

只是确實如那個人說得一樣:廖沉凡生來就是他一個人的。本來就該跟他一起,事事半步不離,廖沉凡的所有東西上都從來只有他一個人的痕跡。

別的設計者都很長眼色的跟廖沉凡保持距離,可為什麽這個不是?

陰希走進世界時,并沒有找到那個牛先生。

他平時很少去設計者的世界親訪,這活從來都是廖沉凡幹,以至于第一次來還有些不适應。像棟幾層的小別墅,地下還擺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

牛先生這個世界他先前也在圖紙上見到過,當時就覺得怪異,不喜歡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給他帶來一種很強很重的針對性,

所以他在接到圖紙的當天就退了回去,并且表示自己不歡迎這個設計者。

但這個設計者扭頭去找了廖沉凡。

廖沉凡回拒了,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又說要再去一次。

而且還不許他同往。

陰希最後在一間實驗室裏發現了那位牛先生。

他沒有背後陰人的打算,所以直接拎着槍走了進去,走到牛先生面前,又規規矩矩坐下來,擡起手将槍口與對方的腦門持平,在對方擡起頭的瞬間又愣了一秒。

“你現在來也晚了。”牛先生樂呵呵的跟他說:“我都已經打算好,就算我搞不出你們這樣的實驗品,我也得毀了你們。”

他這話沒頭沒尾,陰希沒大聽懂。

“就知道你聽見那位以後肯定會沖過來,那位也在,他就在隔壁。”牛先生瞪大眼,“他跟你一樣,這會正拿着刀指着我,說要我把你的信息删掉。”

陰希毫不猶豫扣動扳機,懶得再聽他繼續廢話。

設計者不得設計違反規定的世界,而這個世界明顯違規。

陰希揣着私心例行公事,垂着眼皮打量地上的人,在想自己到底是在哪裏見過這個牛先生。

設計者一死,世界自然随之崩塌。

陰希擡腳往外走,正好撞見從另個房間出來的廖沉凡。對方顯然沒料到他會來,神情僵滞一瞬,旋即沖了過來,表情在一瞬間變得非常吓人,“你沒事吧?”

陰希沒出聲。

他們從這個世界離開的時候,廖沉凡的臉色依舊非常難看。陰希起初沒有明白他到底在擔心什麽,直到跟着他出了房間,才發覺自己中了圈套。

這個牛先生的世界本來就是個局。

局後還另有人布局,那個人的真實目的不是要搶走廖沉凡,也不是要搶走他。

是要毀掉SOM1的世界。

“這就是你跟我說的你不知道??”

“陰希,公司有虧待過你嗎?當初跟公司簽訂條約的時候,公司有強迫你嗎?是不是你自願的?你當時沒跟公司提薪酬,公司是不是照樣給你了??”

“你現在給公司搞出一個什麽雙主神出來?”

“你野心挺大啊陰希!”

他站在原地,聽着前不久剛見過的領導對他破口大罵。周圍那些原本就知道一切的同事也選擇了閉口不出聲,畢竟他們的暴露和他們的存在一樣,不會威脅到這些人的任何利益。

陰希聽這些聲音都離得很遠,像是被泡在了水池裏。

他開口時聲音也顯得非常艱澀,“我沒有。”

“你就放屁吧你沒有!你摸着良心,你不知道如果一個世界有兩個設計者,如果能量過多會對公司造成什麽影響?你不知道?!”

陰希又張不開口,他确實知道。

“那準備怎麽辦。”

這話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但自己毫無察覺。

面前人便給他下了最後通牒,不留分毫餘地:“毀了你那個世界,你沒意見吧?”

這一切都是在短短半天時間內發生的。

陰希先前又想過上層會發現他和廖沉凡的事,只是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被一個連設計者提名都還沒獲得的“牛先生”揭穿。

這個世界是他精心設計三年,又維系一年後才做出來的作品。

拆除五星級別的世界不是一個小工程。

陰希當時站在世界外,跟廖沉凡并肩。

他原本的世界雛形只是個四室一廳的地下室,後來在世界裏發現了廖沉凡,這才開始着手往外擴張。從一間屋擴張到一個小區,再到一個城市。

世界被引爆時,天邊的雲都翻湧出紅,地面崩出幾十米的裂痕,到處沙塵漫天。

陰希睜着眼看了很久,某個瞬間突然發了瘋似的往裏沖。他就算發瘋也是悶聲不吭的,眼瞳底很深的地方藏着癫狂,誓要和世界共生死的決絕

記憶拼湊到這裏,後面又變得不是那麽清晰。

他只記得廖沉凡在後來用同樣的方式虐力回饋,用狠絕手段炸破了整個蛛網。

廖沉凡回來見他的時候連氣都喘不勻,整個人跟他的呼吸一樣破碎,

“別看了,”

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聲音嘶啞,卻還在哄他:

“有那個功夫不如多看我,我不比碎石頭好看?對不對?”

整段記憶猶如電影放映般回放,

仿佛用了很久,但其實又不過短短幾秒鐘。

陰希睜開眼時,整個人的狀态都有些放空。

廖沉凡為什麽不希望他記起這些?

他想起剛才跟廖沉凡在外面看到的數據,大抵就是那個牛先生留下來的。所以那個牛先生最後是因為沒能成功做出他和廖沉凡的試驗品,所以才把廖沉凡的事告訴了上層。

因為時間緊張,他理智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開始思考任務裏需要他改進的地方到底是哪裏。

旁邊那幾個水缸裏的聲音又開始碎碎念起來:

“他怕不是要改的東西有點多哦。”

“畢竟不像咱們這麽規整,也不像咱們這麽努力。長相不夠,智商湊湊估計也困難,八成老板是讓他從裏到外改造一遍吧。”

“那怕不是一時半會出不來哦。”

陰希想着剛才看到的片段,總覺得欠缺哪一部分。

好像就是欠缺他進世界後,找數據的部分?

按照之前的發展來看,這個世界的研究目标就是他和廖沉凡,他們兩個按理來說應該不需要再改進什麽地方。陰希想,如果要說自己跟之前哪些不同,可能就是記憶?

他試圖完善剛才那截片段裏的記憶,回憶剛才在本子上看到的部分數據。

“這個新來的太悶葫蘆,咱們去跟對面那個聊。”

“對面那個就太歡了,已經把隔壁老王的微信號要上了,還說出去以後要幫他。”

“……他能先出去嗎?”

“總能比這邊這位快吧。”

也不知道哪個鬼剛信誓旦旦的丢出了這句,然而話音剛落,就聽到身邊的水缸乍然破裂。某個被他說“這輩子估計都出不去”的人,已經達成标準。

衆鬼:“…………”

他們在水缸裏待了這麽多年,是待了個寂寞嗎?

程小鳴在外面哭還沒哭完,就瞅見自家小希又原模原樣從液體柱裏出來了。

啊。

倒也不是原模原樣。

他瞅着小希,似乎哪些地方不大對勁。

陰希迅速找到紙筆,在紙上連着寫下幾個數據。

他剛寫完數據,那邊廖沉凡就也滾了出來。

确實是滾出來的。

那柱子容得下他那個人,但是容不下他那顆球。整個球一膨脹就把液化柱崩裂開。

衆人:“…………”

“所以你剛才在裏面呆了那麽久,”殷簇一言難盡道:“你是去找鬼唠嗑了?”

某球窩在地上,球面上的白豆眼拉成長線,從表情上并不能看出什麽态度。

反正不是什麽好态度。

陰希寫好數據,說:“走吧。”

全程沒有看地上的某球一眼。

某球在地上打了個轉,應該也是對這個人的反應有些懵。

程小鳴跟在後面,偷摸跟身邊的醋姐議論:“是我的錯覺?我怎麽覺得小希這幾分鐘沒見,好像變了個人一樣,你看他眼睛都變得很以前不太一樣。”

“應該是想起什麽了吧。”殷簇猜測。

程小鳴撇嘴,“想起什麽能變成這樣?肯定不是啥好事。”

他們在後面跟的很慢,陰希已經走到電梯跟前。

某球蹦跶着追上去,看起來追的很辛苦,還試圖蹭到陰希身邊,結果反而被陰希刻意隔開兩步。

他們頂着面前的場景,突然想到什麽。

程小鳴的表情變得複雜許多。

“小希該不會是想起自己被綠的記憶了吧,”他把聲音壓得一低再低,确保前面兩個人不會聽到:“或者是互綠的記憶?畢竟剛才那實驗本上白紙黑字寫着。”

他話音一頓,有些同情的盯向某球,

“我要不要提醒一下凡哥?這種情況下還賣乖,是在找死。”

作者有話要說:小希會慢慢恢複記憶qwq

57、課題

因為擔心會被大戰波及, 所以程小鳴他們思慮再三,決定走扶梯上樓。

電梯樓層從‘1’變成‘-2’。

叮——

面前電梯門緩慢拉開,陰希撩起眼皮, 看到某球先他一步骨碌碌滾進了電梯。

絲縷黑霧蔓開, 某個人倚在電梯裏。

陰希沒進去, 只伸手按下電梯開關,

然後就走了。

走了?

廖沉凡:?

呆若木球。

陰希走進了旁邊的樓梯口,

程小鳴他們還沒走遠,聽到身後有動靜,以為又是冒出了什麽鬼,緊張兮兮的低頭往下面看, 結果卻看到本應該已經進了電梯的陰希正慢吞吞走向他們。

“小希?”程小鳴愣住, “你沒跟凡哥一起進電梯?”

陰希從他身側經過,沒出聲。

殷簇忍不住問:“你是剛才在水缸裏看到什麽東西了?廖沉凡以前真沒跟誰鬼混過, 你也是, 這裏面肯定有誤會, 說不定是這設計者別有用心……”

陰希:“我知道。”

“啊?”殷簇這就想不通了, “那你生什麽氣?”

這棟別墅的每兩層間相隔很遠, 樓梯的階梯又非常矮。

陰希認真踩着每層階梯上去, 聽到她問話就偏頭看她一眼,情緒少見的複雜又低落。他默了半晌, 大抵是覺得殷簇也是設計者, 所以更能體會當時的狀況。

“不是生氣,”他說:“只是覺得某些人不希望我找回記憶, 就像不希望繼續某段關系。”陰希重新轉過身,接下來的話像是在自言自語,低喃聲裏隐約帶着失望,

“也是,畢竟曾經惹過那麽大的麻煩。”

坐電梯上樓只需要三分鐘。

但是走樓梯最少需要五分鐘,而且他們在途中磨蹭了很久,愣是走了十分鐘。

殷簇聽完以後,緊皺起眉,“當時我不在公司,我只聽說了SOM1的事被公司上層發現,然後你跟廖沉凡的世界當天就被拆了。”

“你當時什麽情況,我也不大了解,這些都是聽說的。”殷簇頓了一瞬,“但有件事我是親眼見到。”

陰希:“什麽?”

“你知道為什麽公司現在會以這種抽卡形式積攢幸運值嗎?”殷簇盯着他,“就是因為公司當年經過了你們倆那事,被拆得連個原型都沒有,不得已才轉了型。”

“當時公司手下的所有時間都被搞得七零八散。就像一張蜘蛛網,所有的線被扯斷,只剩下零星的點,這些零星的點就會掉落到空間裏,只有慢慢積攢回來。”

“而把公司搞成這樣的,就是廖沉凡。”

殷簇語氣變得意味深長起來,“他當時是真的很瘋,所以才能做出這種事。”

陰希指肚壓着戒指,神情隐晦。

“公司元氣大傷,廖沉凡也受了重傷。公司為了制止廖沉凡,把他設定成一張卡牌,然而他從來沒做過有利于公司的事。”殷簇說:“按我個人留有的記憶來看,他應該不會急于跟你擺脫關系。”

陰希像是在聽,又像在出神。

“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她有些為難,“畢竟這種事誰也不想經歷第二次。我只是代入一下,就覺得真特麽疼,炸那麽大一蜘蛛網,不得疼得肝膽俱裂。”

陰希聽着她的話,擡手推開樓梯間的門。

廖沉凡應該早就到了,抱臂靠在牆上,低着頭想事情。

他擡起頭時跟陰希對視,盯着他半笑不笑問:“怎麽樣?樓梯體驗感如何?”

陰希錯開視線,沒回話。

蕭影他們剛才确實留在這一層,但是陰希他們回來的時候,卻并沒有看到兩個人。

整個層都空蕩蕩的。

陰希觀察了這層的細節,發現他們來時無意間觸碰的一些物件,像花瓶、書冊、日歷,下樓之前多少都被改變了些位置,但現在無一不被擺回原位。

就好像他們根本沒有來過這裏,直接是從負二樓進的世界。

“是不是提前回去了?”程小鳴撇着嘴,“很有可能!”

畢竟只剩下十分鐘。

他們從這個分割世界離開,回到了先前的舞蹈室。

藝術樓裏的玩家沒剩下一個人,他們也沒多想,按照原路返回教學樓。

回到教室的時候,差異方才變得尤為明顯。

原本這間教室坐得滿滿當當,現在還坐在位置上的學生,算上他們也不到所有位置的四分之一。

即使是這些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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