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34)
我畫的?”他偏頭看向廖沉凡,“我沒印象。”
少年慢吞吞轉過視線, 盯向牆面上那些已經扭曲到不能看的臉, 正經道:“不記得我會畫這麽醜的東西。”
人臉:?????
在?你倆是來選美的?
之所以不急着攻擊, 是想欣賞一下這些玩家被自己吓到屁滾尿流的熊樣。但她們橫豎也沒想到, 自己到頭來會淪為被人品頭論足的對象。
獲得解脫所帶來的興奮感頓然消失。
廖沉凡盯着面前場景, 咋舌, “你以前可只會畫臉,不會畫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原本定在牆上的人臉突然探出來, 從牆裏長出身體、四肢。
卻也不跟普通人一樣, 四肢和身體幾近一樣粗細,整個看起來宛如許多只長了人臉的章魚, 張牙舞爪上下爬動,甚至懸在天花板上倒着臉湊近他們。
章魚們在湊近的瞬間會突然咧大嘴,
幾近割裂的唇角一下子扯到耳根, 露出裏面密而尖銳的牙齒,撲面而來一股極其惡臭的腥味。甚至牙上還沾染血跡。
陰希後撤兩步,反應跟看到真章魚沒兩樣。
這些東西四纏八繞的扭過來,看着像是團亂糟糟的麻線,要鋪天蓋地慢慢把人絞死一樣,很容易讓人産生強烈的窒息感。
章魚們沒打算絞到最後,
這兩個人八成等不到它們出全力,自己就會把自己吓沒氣。
正琢磨着,看見其中少年模樣的人不知道從哪裏變出幾張卡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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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M總部被毀,有關卡牌的規則也被破壞。
陰希索性把先前抽到的所有骷髅牌都取出來,在章魚準備進一步攻擊時使用。
站在他旁邊的人倏忽間沒了影,取而代之的是顆黑漆圓潤的球。球上兩只白豆眼略一閃爍,最後化作幾個非常刺目的字母:
FIVE
被顆球嘲諷的章魚們:……
原本勻速絞緊的慘白肢體驟然加快速度,幾張人臉氣急追着某球咬,一副不把你丫咬死誓不為鬼的兇狠架勢,在半空中竄出數道白色閃電。
陰希指使卡牌。
骷髅卡牌面無表情接受主人指令,認清自己身為卡牌的最大價值不過如此。
細瘦的骷髅骨被自覺搭建在一起,形成張密集的網。
章魚們追某球追的興起,毫無意識的在骨架網的空隙中鑽來繞去。這個過程持續了将近五分鐘,最後以某球主動停下作為終止。
章魚們興致勃勃準備最後一擊!
最!後!一!擊!
然後伸長脖子,突然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後知後覺扭過頭看,才發現自己跟若幹只同類的身體和四肢已經扭纏在一起。
或成麻花、或成死結。
反正是……
結不開了。
章魚們:“…………”
“畫得醜就算了,怎麽能忘給人家畫腦子。”原地停頓的球在它們眼皮子底下化回黑霧,又托出人形。廖沉凡抱臂靠在桌邊,撿了根筆逗章魚。
“怎麽不追了?”他啧聲,“剛才不追挺兇?”
章魚只恨自己沒多長條胳膊。
“逗鬼是你的習慣?”陰希因為這話多看他一眼,又轉回視線。
他順着人臉的四肢像根源處看,背過身,看不出什麽神情變化,“你是什麽鬼都要逗兩句?人也是?”陰希很快找到一處突兀存在。
廖沉凡熟能生巧,準備哄人。
陰希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把桌上的美工刀遞過來。
章魚們正拼死拼活的想要從死結裏掙脫出來,用了十足的狠勁,剛準備再一次發力,卻猝不及防因為身後失力狠狠向前栽去!
被割斷身體的章魚發出陣極其怪異的叫聲,嘶啞難聽。
伴随着房間裏半面牆的坍塌,從床後位置漏出一個大洞。
被埋在裏面的人震驚瞪大眼,顯然也沒料到自己居然是被封在牆裏。幾個人都口鼻全部被堵得嚴嚴實實,甚至連喉嚨眼都難以發出聲音。
程小鳴因為過度激動,直接一腦袋栽到床頭上。
“這特麽又是什麽東西?”殷簇被去掉嘴裏的東西,瞪眼看着眼前被擰成麻花的一團,懷疑人生,“我們剛才不是被這玩意捉進來的。”
廖沉凡:“沒事,都一樣。”
“不一樣!”她突然想起什麽,神情焦灼,“如果不是,那他就有時間了啊!現在已經來不及了……你們沒看到他??”
·
或許是受到這邊牽連,隔壁半邊牆也緊接着塌陷,露出後面被藏的另外幾個玩家。
跟程小鳴他們的反應如出一轍,像是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藏在牆裏。
“就你小時候,那個小男孩,我記得他當時直接把我砍死了,”殷簇臉色泛白,“但是我好像沒察覺到痛感,只知道自己還活着,并且被塞進了一個密閉空間裏。”
“幸好還能聽到聲音,我聽到他在亂嚎,就知道身邊最起碼有人。”殷簇擡起下巴示意程小鳴,“但這貨也看不見,只說感覺外面有東西在動。”
“我們一直以為是被塞進箱子或者棺材裏。”
陰希聽她講完具體過程,也察覺到有些地方不對。
按理來說,在失去SOM總部的控制以後,世界裏NPC都會變得毫無理智——這個毫無理智具體體現就是在遇到玩家以後,不會在遵守規則給玩家活路。
但是那個小陰希就比較奇怪。
他非旦繼續苛守規則,甚至還想着法子留下玩家,捉到人也不動手,反而藏起來。
“一般這種情況,我們基本可以下定義為NPC不懷好意。”廖沉凡把撞到牆角的那坨死結章魚一股腦推進牆裏,原模原樣埋回去。
他往身邊人方向偏了偏頭,壓低聲音:“雖然那小鬼是蘇兆設計的,跟你小時候不完全一樣,但性格上的主要特征還是一樣,所以不難揣測出那小鬼在想什麽。”
陰希斂着眼皮慢吞吞問:“什麽特征?”
對方突然消了音,老老實實沉默半晌。
“覺得我跟他搶哥哥,所以兔子也變得會咬人了。那小鬼八成在想,‘我可不能讓哥哥真的落在別人手裏,我得把世界搶回來’,是這意思?”
陰希從裏卧出去。
廖沉凡跟在後面。
兩人一前一後離得很近,屋裏的人也還沒跟上。
陰希在拐角的時候察覺到身後人抓住他的手,隔在一米外的呼吸猝不及防拉近。對方擅長哄人,尤其擅長哄他。
所以連他喜歡什麽樣的語氣都拿捏得分毫不差,半開玩笑道:“我如果能被一小孩左右,那還怎麽做你男朋友?”
陰希嘴角抿出個很淺的窩,反手去勾他指尖。
“現在是管那小屁孩的時候?現在不該思考怎麽把這個局破掉嗎?更何況這根本不算個真正的局,就是個五星局的投影,有那麽複雜??”
從裏間傳來幾句辯駁聲,說話那人大抵也剛出屋。
“我先前破過一個幻影局,沒什麽難的,三星局的幻影難度相當于一星,這不是個五星局?那幻影局難度大概就是三星。”那人接道:“就算現在NPC都失控,也不可能再回到先前五星的難度了。不是五星就好說。”
程小鳴對他這番言論表示比較無語,“你是理論分析大師嗎?你這麽牛逼,剛才被那小鬼敲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反殺?”
“我那是沒做好準備。”
陰希走到門口後蹲下,盯着對面半人高的小破櫃子發了幾分鐘的呆。
他把剛才那些碎拼圖似的記憶整理拼合,重新理出一條有關當初設計五星局的記憶線——破解這個世界的答案應該在廖沉凡身上。
正在吃瓜的某凡察覺到來自男友的注視,後脊一涼。
“就破這種幻局,直接簡單粗暴,拆就行了。”還是剛才那個嚷嚷自己破過局的人,撸袖子準備動手,“時間不等人,也不知道你們磨磨蹭蹭要幹什麽……”
程小鳴以為他就是擺個花架子,懶得理。
衆人懷着各種心思圍觀。
“五星局的幻影是活的,”廖沉凡嗤了聲,“哪裏會有活物站在那裏讓你打?”
對方回以更加誇張的一嗤,并沒打算停下手裏動作。
“還真有人信這些?說到底就是個世界,怎麽可能長出魂?還活的,也就騙騙你們這些守規矩的老實人。”他把手裏卡牌安置好。
廖沉凡聽見他說‘守規矩’時笑了笑,聽見他說‘老實人’的時候則徹底憋不住,擡頭看了眼陰希,然後直接笑翻過去。
他沒再開口說別的。
那人以為是被自己的道理說服了,不免得意,
他擡起下巴示意卡牌,“看好了。”
八成是把所有SSR都拿了出來。不同卡牌各自發揮作用,活像是誰家後院的門沒關好,養的亂七八糟品種的狗瘋了似的沖出來撒歡一樣。
整個房間連帶外邊的走道,很快被撞的沒了原樣。
SSR的人獸站起來能直接把房頂戳個洞。
在這群卡牌将近半小時堅持不懈的破壞下,在空間的某個角落處終于出現一條裂縫。沒等那人激動蹦起來指着打,幾張卡牌迅速集中火力,群起而攻之。
裂縫擴大的瞬間——
陰風成卷、碎石坍塌。
“我就說這樣管用吧!”裂縫外袒露出與空間內截然不同的場景,糊着層厚厚馬賽克,看起來确實很像出口。
也沒人料到這種方法居然真的能破開世界。沒等那條裂縫進一步擴大,幾個人像是完全失去理智,悶着腦袋直接沖進去!
裂縫從天花板右上角向斜下方裂開,延伸到地面,幾乎将整個房間一分為二。
“……就這麽破了?”程小鳴覺得沒可能,但看剛才幾個沖進去的人似乎真的逃了出去,又有些動搖。他下意識向“出口”邁近幾步。
那團馬賽克猝不及防洇出大片刺目猩紅的血。
模糊不清的塊狀畫面逐漸扭曲,像是被什麽東西用力攪拌。
整個過程維持了不到一分鐘,
某個瞬間,像是過濾網過濾沙土,這些密集色塊突然吐出了大堆碎肉末,仿佛絞肉機器,将吃進去的東西原封不動吐出來,
其中還夾雜着剛才那些人身上的衣服布料。
正準備紮進去的人動作僵住,愣神盯着地上那堆肉末。
“這、這是什麽?”程小鳴清楚自己問的是廢話,但這種感覺實在太令人毛骨悚然——但凡他快走幾秒種,就會落得跟面前這堆肉末一般下場。
場內衆人沉默,像是都知曉答案,但又默契的沒有說出口。
“可那明明就是出口,為什麽出口不能走?進去還會死?那到底還有沒有活路?”不知道是誰瀕臨崩潰邊緣,帶着哭腔連着問了一串問題。
“靠,你能不能少說幾句???”
原本只是細小一條裂縫,最後生生被剛才那幾個人撐到半個房間大小,并且隐約還有擴張趨勢。衆人頭皮發麻,被一條裂縫擠到角落裏。
程小鳴跟着往後撤,動作間注意到陰希又在出神,伸手想把人往回拉一拉。然而還沒等他拽住陰希衣角,陰希反而往前走了兩步。
……
不,準确來說不是往前。
是在主動往裂縫裏跳。
“卧槽,哥你幹什麽?你回個神啊!”程小鳴這邊還沒顧上,一個扭頭的功夫,又瞅見站在另一邊的廖沉凡也幾步走到裂縫邊。
将近一米寬的巨大豁口,靠近時會有種全身皮膚肌肉被撕扯拽拉的疼痛感。
“過來試試?”這人感慨:“還挺舒服。”
作者有話要說:裂縫:?
裂縫:我是來給你做按摩的?
大概還有兩三章完結,看情況寫小希跟凡哥的日常~
愛你們qwq
86、愛人
場面正混亂, 兩人動作時也沒打招呼。
多數人在聽到廖沉凡這句話後回過頭,後知後覺看到兩人已經站在了裂縫邊緣。也沒人顧得上接他那句玩笑話,只剩滿臉困惑。
這倆人應該是在開玩笑吧,
衆人心想。
然後就看見廖沉凡悻悻回身, 也邁進裂縫當中。
“……”
陰風比之剛才更加迅猛。
但沒人再敢亂跑亂竄, 聚精會神盯着裂縫,也不知道是在期待奇跡還是在期待別的。
不斷擴張的成塊馬賽克看似毫無動靜。
陰希在進入裂縫的過程中察覺到被空間撕扯的割裂感,但這種感覺并沒有持續太久。短暫幾分鐘後,他再睜開眼時,看到了馬賽克背後的真實場景。
廖沉凡站在立櫃前找書,身邊空氣中橫縱着一塊透視屏。畫面懸浮在半空中, 某處有段非常明顯的空白, 被他用手拉拽到立櫃正前。
那本書大抵很難找,立櫃又足足有将近六七米。他在底下大致掃了眼, 沒看到, 又偏身準備上旁邊的□□, 偏身的時候才注意到陰希。
陰希視線下移, 瞥見對方脖頸處的紅繩。
“你有沒有見你們公司的宣傳手冊?我記得好像放在這櫃子裏。”似乎不覺得在這裏看到他是件多麽奇怪的事, 廖沉凡看他一眼, 又笑,“怎麽?準備讓我自己找?”
陰希沒答他的話, 低頭走近。
·
廖沉凡應該走在他後面。
這裏的環境和進裂縫前的環境幾乎沒有差別, 只是一些細節上的不同——例如冰箱上的貼紙換了新的,一些地方貼着形狀奇怪的便利貼, 上面寫滿數周甚至數月前的記錄。
立櫃也是家裏原本就有的,只是先前這櫃子裏并沒有放書。
陰希想,這裏應該是數年前的場景。
具體時間無法确定, 但大致在他被毀世界、失去記憶之前。所以面前這個人也該是數年前的廖沉凡,這些都是數年前該發生的事。
陰希站在立櫃前想了半晌,才想起他口中那個宣傳手冊在什麽位置。
“你不是說這個世界只差最後一點就能完工了?但是卡在某個問題上?”對方翻看着巴掌大的小冊子,閑聊般問他:“有思路嗎?”陰希搖頭,“沒有。”
“要不要我給你提供個思路?”這人撩起眼皮,釀壞水似的對他笑,“按我說得做,保證你自己都解不開這個局。”
陰希:“什麽?”
“要求局內所有玩家背誦并默寫所屬公司的規章制度。”他丢來手冊,示意陰希去看被折了整整大半本的頁腳,“就這些,是個人都背不下來吧?”
陰希:“……”
“用卡牌也不可能實現,我特意問過公司裏負責卡牌設定的那群人。就算把卡牌玩出花來,也不存在短時間內記憶這麽多繁瑣內容。”廖沉凡悠悠道:“你那個記性,連自己男朋友都能忘了,遇到這種八成要折吧?”
陰希:“…………”
他面無表情把手冊丢回去,在想自己當初為什麽會答應這種無聊提議。
“你可以再考慮考慮,我認真的。”對方好脾氣的接了手冊,轉身放回立櫃。他動作的時候,身後不知道哪個方向突然冒出叩門聲。
原本慢吞吞的動作瞬間變樣。
陰希看着這人迅速放好書,從容鎮定卻速度極快的溜向卧室。仿佛早就養成習慣,走前還不忘把桌上沒喝完的半杯水也帶走。
這架勢活像被人捉奸。
發覺陰希愣神似的盯着他看,廖沉凡放慢動作,在關門時擡起視線和陰希對視,眼神在短暫時間裏變得複雜又陌生。
陰希忽視了他眼裏變化,按照記憶中的發展走去開門。
門外的人也确實跟記憶中一模一樣。
當時的蘇兆很少在公司出現,即使是下發命令,也從來都是用神秘兮兮的電子郵件甚至飛鴿傳書。
陰希算是為數不多的、見過他的其中之一。
“你是不準備讓我進去?屋裏藏着什麽好東西?”蘇兆自打開門就是副笑眯眯的和氣樣,嘴角弧度都沒變過,他偏頭像是想往屋裏看一眼,陰希也沒攔着他,大敞着門讓他看。
蘇兆又收回視線,試探似的在他臉上掃過一圈,沒發現異樣。
“你也是我老部下,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蘇兆嘆了口氣,“前兩天有人跟我說,你私自在世界裏多立了一個神,試圖背叛公司另立門戶。我原本是不信的,但他說得實在太真,小希啊,你……”
陰希甚至能預料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麽,但沒有出聲打斷,只平靜看着他。
蘇兆說:“得放我進去看看吧?自證一下清白,行麽?”
陰希點了下頭,側身示意他進屋。
蘇兆進世界以後,所有的發展都跟先前完全一致——他先是繞着屋子裏外逛了三圈,又叫出幾個幫手幫忙。最後沒在屋裏發現別的東西,又不肯走,跟那幾個幫手賴在客廳裏,一副要守株待兔的架勢。
恐怕不是猜測,是篤定這世界裏必然還有第二個規則以外的存在。
陰希走去廚房倒水。
他餘光瞥了眼角落處的暗影,又無所察覺似的收回視線。壺裏的水剛燒開,騰騰熱氣由壺口洇出,陰希倒水時被熱氣蒸得眯了下眼,又放下壺,在短暫朦胧的視野中默默立着。
有人突然攥着他手腕,态度生硬強橫的把他整個人拽進角落。由于過度用力甚至攥得他吃痛,但陰希也沒表現出什麽,他沒做出任何掙紮反抗的舉措,甚至像是就在等某個人這一動作。
被蒸濕的眼底逐漸恢複清明。
陰希在昏暗中看不清對方的長相,但也清楚是誰。廖沉凡似乎是想扼他喉嚨,但擡手的時候又猶豫,最後只在背後別住他雙手手腕,語氣冰到極點,“你是誰?”他質問:“陰希呢?”
陰希對他的行為給出四字評價:“反應遲鈍。”
“我不擔心他會遇到危險,但我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對方加重扼住他手腕的力,語氣壓得又急又快。
“哦,”
陰希在黑暗中偏頭看他,但只能看出輪廓,他眨了下眼,說:“但我愛人會擔心我。”
“這也是我在警告你,”他同樣認認真真一板一眼威脅道:“也是最後一次機會。”
·
“倒個水怎麽這麽長時間,”
男人狐疑盯着廚房方向,彎腰給自家領導打報告:“蘇先生,您說陰希會不會正在廚房裏跟那個人商量對策?我們要不要現在直接沖過去!這樣也不缺證據了。”
蘇兆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過去半個鐘頭。
“沖進去也太莽撞了,”他啧聲道:“你不如這樣,直接把廚房炸了吧。”
男人頭頂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既然要莽撞,那就莽的徹底一點。”蘇兆擡頭看他,“只要稍後陰希發火的時候,你能自覺把所有的鍋攬在自己身上,我就沒問題。”他還非常體貼的加了一句:“我會幫你照顧好你家人,”
男人:“…………”
蘇兆多看了廚房一眼。
他這眼正好看到陰希端着盤熱水出來。手腕上多出片紅,像是被熱水燙到留下的痕跡。
陰希神情如常,對待他們的态度也跟先前如出一轍。他把端盤往桌上一撂,并不準備拿出對待客人的客套場面出來。
“還有事?”他問。
“倒是也沒什麽事,就是我總覺得你屋裏還有些別的東西。”蘇兆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接話,随便挑了杯熱水端着,也不喝。他垂着眸,語重心長道:“陰希,不是我不信你,你跟我共事少說也有兩年了吧?你會怎麽想怎麽做,我心裏都清楚。”
他低嘆道:“我真不相信外面那些流言流語,但是我又堵不住那些人的嘴,我是真為你好,所以才,”
“是這樣,”陰希輕聲打斷:“他們說得沒錯。”
按照記憶走向,這時候自己大抵會擺出副臭臉,用明顯失去耐心的語氣趕人離開。
陰希一直在想,為什麽裂縫中會存在這些場景——是真實存在并發生過的事,對已經恢複記憶的他來說,後面事情的發展走向幾乎了如指掌。他也在想破這個局的關鍵會是什麽,當真像廖沉凡說得那樣,默寫SOM那三千條往上的條例條規?
廖沉凡的意思是:世界所屬管轄公司的條例條規。
不巧的是SOM的總部前不久剛被他炸了。
陰希想,答案應該是自己所想的“條例條規”。
這個答案又相當模糊寬泛,甚至沒辦法給出一個具體範圍,畢竟他自己先前也從沒思考過這個問題。
所以暫時無法從這裏找出突破點。
被動狀态不利于自己尋找時機,陰希想調換自己和對方的位置,徹底打亂整個情景的展開。
蘇兆顯然被他這句話搞得發懵,一時間沒反應出他話裏的意思。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強笑着問:“你剛才說什麽?誰說得沒錯?什麽沒錯?”
面前人将杯裏的熱水騰到另個空杯子裏,動作間仿佛毫無察覺杯壁的滾燙。
陰希垂着眸,眸色幹淨得讓人讀不出分毫情緒,“不是有人覺得我在違規,世界裏存在另一個設計者?懷疑我有背叛SOM另立門戶的打算,”他把晾到溫熱的水推過來,說:“這是真的。”
原本屋裏只有六個人,蘇兆算上四個幫手,已經顯得有些擁擠。
這句話落下同時,客廳的門猝不及防被人由外撞開,視野可及的所有地方長滿黑色虛影。那些黑影在極短時間內長滿屋內,最後在主人的命令下包圍某人,攻擊之勢再明顯不過。
陰希仿佛沒看到這些變化似的,照舊口吻平淡,補充道:
“他是我愛人。”
·
SOM公司上下全體員工,從沒有誰見過蘇兆生氣。
蘇兆情緒管理崩塌最嚴重的一次,可能就是前不久陰希闖進SOM總部,又硬生生沿着核心軸線将SOM總部炸得稀巴爛時。即使是那個時候,蘇兆也只是表現得驚訝茫然,并不怎麽生氣。
陰希看見這人被氣到歇斯底裏破口大罵時,似乎有所領悟其中原因。
“你他媽還有臉這麽氣定神閑的說???陰希?你覺得背叛別人是件很光榮的事?你到底有沒有臉?”蘇兆被氣得整張臉充血,跟先前那個時時刻刻笑面迎人的上司判若兩人,“還是你愛人???”
他啐了一口,“就算他丫是你爹也不行!”
陰希懶得解釋。
他背負SOM背叛者這樣的身份不知道多久,先前所有的解釋或是被聽到或是被忽略,反正橫豎沒一個人信。說到底,廖沉凡的出現是SOM允諾給他的條件,是他理應獲得的回報。
SOM欺瞞在先,又有什麽資格說他是個背叛者。
“那我現在要你死!”蘇兆咬牙切齒,将‘死’這個字眼咬的格外重。
幾乎将整個空間包裹住的黑影迅速收縮靠近,暗處隐約露出幾處鋒利的芒。
鋪天蓋地壓下來時會讓人有種難以逃離的窒息感。
這些是設計世界失敗導致殒命的設計者,即使死了,也會被SOM加工成高階武力牌。蘇兆留這些牌保護自己,畢竟沒有人比為SOM貢獻生命的設計者更加忠誠。
在世界角落龜裂出密麻縫隙,蛛網似的迅速布滿整個世界。
有極其強烈的光線透過裂縫照進來,射穿黑影。
陰希觸了下杯沿,發現原本已經被晾涼的玻璃杯幾乎燙成火石。
這個世界的幻象确實在崩塌,
因為他擅自更改情景走向,導致生出神智的五星局選擇步入自我毀滅。
陰希察覺到脖頸後發涼,輕微刺痛感從背部傳來。
身後的黑影已經觸碰到他,只差分毫就可以用手裏鐮刀割掉他的腦袋,黑洞似的嘴大張開,恨不得吞噬所有似的。
這些張牙舞爪的東西宛如惡魔般瘋狂扯拽他,要把他徹底拽入陰暗。
陰希翻身往另個方向走,偏身錯開黑影攻擊時,餘光瞥見有人從斜對角的上方跳下來——“廖沉凡”不知道從哪裏撈了盞無影燈,找到一個角度将燈光開到最大。
遠在對面的大片黑影在瞬間消失無蹤。
與此同時,
陰希從這邊黑影的桎梏中掙脫出,向後撤步時發覺頭頂裂縫洩進來的光忽然消失,他下意識擡頭看,見絲縷黑霧正由縫隙向外溢出。
某球在高處由黑霧卷裹,成雙拳大小時便割裂空氣疾速墜下!小範圍爆炸凝聚更多能量,精準炸掉了這半邊的所有黑影。
黑霧從爆炸中脫身而出,從裏撤出一個人。
廖沉凡退到他身邊,有意無意勾住他的手。這人目光直勾勾盯着前方,少見的警惕起來,仿佛察覺到什麽極為危險的存在。
煙塵散去,隔壁的存在也終于顯露出來。
對面人懶散不正經的盯過來,眯眼打量。
“這就是你說的愛人?”語氣裏多多少少帶些不爽,但終歸沒顯在臉上,“廖沉凡”嗤了一聲,“不是說比我聰明?我怎麽沒看出比我聰明?”
蘇兆身邊那些黑影由此被消掉大半,但世界崩塌的趨勢并未停止。只不過是情景重現的過程在中途遭到破壞,所以即使是蘇兆,在這時候也不過是毫無用處的工具。
倒是“廖沉凡”反而沒被影響,是個有些怪異的存在。
廖沉凡還是頭次體驗到被自己嘲諷的感覺,被氣的偏頭去笑。
對方跟他的脾氣如出一轍,問他:“有什麽好笑的?”
“建議你先別笑,好好想一想世界崩塌後該怎麽陪你對象出游戲。”他神情變得有些空,像是想起什麽,“你什麽身份還用自己來提醒?”
“不想出辦法,你會跟SOM一起陪葬,你愛人也就此重新孤苦伶仃一個人。”他滾了下喉結,低頭,“我是沒法實現了,”
“等他再離開,下次……廖沉凡,你別抱僥幸心理,未必就有下次。”
沒有想法設法在他們兩人間作梗,也沒再逼着讓陰希把“真陰希”交出來。
五星局的核心或許就在這裏——剛才發生的情景之所以真實,是因為五星局已經擁有自己的神智,所以核心處的這段情景也被賦予靈魂。
“廖沉凡”會察覺到異樣,會從他的解釋中自行補全自這以後發生過的事,說明他其實已經接近于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蘇兆本來的目的就是這個,”陰希眼見對面的人如同剛才那些黑影一般逐漸虛化,又默不作聲攥住了身邊某人的衣角。
“如果沒有後續發生的這些事,一切按照他計劃,我和你會死在五星局,倉庫裏那個男孩即将代替我存在,裂縫中被藏起來的情景裏也還有另一個你存在。等到時機成熟後,同樣會代替你存在。”陰希說:“現在才算結束。”
廖沉凡低下頭,“他剛才沒打我的名號占你便宜吧?”
陰希瞥他一眼。
“沒占成就行,”這人趁他偏過頭的瞬間捉住他,快而溫柔的啄吻他鼻尖。廖沉凡在擡頭時留意面前人的眼底。陰希的眼睛很淺,原先能直接看到空落落的深處,
但現在不一樣。
這人可能自己都沒察覺,他的眼裏在不知不覺有了生氣。
和許久之前的SOM1一般模樣,
單單是眼底的光就足以滾燙灼人,毫不掩飾渾身鋒芒,像顆使勁散熱的小太陽。
“我以前的嘴是有點欠,”廖沉凡轉回視線,“怎麽什麽不靠譜的話都說。游戲崩塌跟我有關系?怎麽我就要跟着SOM一起陪葬。”
陰希沒直接戳穿,“你能跟着一起離開?”
廖沉凡:“……”
廖沉凡:“不能。”
“也沒什麽,”陰希沒太大反應,對自己給出的解決方法也不以為意,“你走不出去,我就留下,畢竟外面也找不到這麽顆物美價廉的球,”
“爆炸順手拈來,”他沉默幾秒,說:“炸爆米花很方便。”
作者有話要說:攻:?
攻:快完結了,我在你眼裏還只是個炸爆米花的機器?
87、尾聲
“怎麽這麽久也沒反應?”
裏面鬧得天崩地裂, 外面卻始終風平浪靜。
終于有人失去耐心,忍不住出聲:“剛才那些人進去,幾秒鐘的功夫就被絞成肉末吐出來了。為什麽這倆人進去就一點反應都沒有?”
程小鳴正煩着, 沒搭理他。
對方又說:“就算不被絞死, 也該有點動靜吧?一點動靜都沒有算……”
他話沒說完,
從腳底猝不及防冒出一串震動,裂縫在眨眼功夫直接蔓延到房屋另一邊。整個房間在瞬間被分割成兩半,又被某種怪力向兩邊生生拉扯。
那人沒說完的半句話淹沒在驚恐嚎叫聲中,差點就順着裂縫滾下去。
以此為界,
幾乎所有人都被這猝不及防的異變吓得發愣。
程小鳴站在裂縫邊緣,目瞪口呆。
“你他媽烏鴉嘴就少說話!有動靜能說明什麽?你覺得跳進去就能離開這裏?要跳那就你第一個跳!”有人情緒激動的帶髒噴罵。
裂縫裏不知道有什麽, 只能看見漆黑不見底的洞。原本覆在表面上的那層馬賽克也已經消失, 背後卻全然沒有衆人想象中的血腥場景。
程小鳴吞咽口水,湊近, 顫顫巍巍探頭, 想要看看自家兩位大佬有沒有在洞裏。
【滴——】
幾乎整場游戲都沒冒頭的系統突然響起提示。
滴聲過後緊跟鳴笛, 在衆人頭頂盤旋許久, 聽得人頭皮發麻。
程小鳴差點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