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節是語文課

賬的也有。

比如我前面坐着的,張夢潔的同桌,宋敖。

“她生病關我什麽事。”

“她家困難,誰家不困難,我家也困難啊,怎麽沒人給我捐錢?”

“白血病都晚期了還能看好嗎?還不是臨死之前想着再賺一筆——。”

李清清正氣得插腰無語。

坐在張路椅子上找我們聊天的張放放也聽不下去了。

“既然你這麽說。”

她擡起桌下的腿踢了宋敖的書包一腳,氣勢洶洶地瞪他:“那你改明也得個絕症,我們也給你捐款!”

“白血病,艾滋,癌症,你自己挑一個!”

“你放心,到時候我第一定一個帶頭捐!”

我是第一次見放放炸毛的樣子。

此刻的她無比英勇,所有動畫片電視劇裏當反派以為自己已經得逞時在哈哈大笑,而她就是那一瞬間的天降正義!

“你說什麽!你這個神經病!媽的你敢咒我!”宋敖氣急敗壞地轉過身來,毫無預兆地,手上拿的修正帶就劈頭蓋臉地就對着張放放的臉扔過去。

完全是洩憤一般的不計後果。

所有的發生都只是在一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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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瞬間,等我們回過神,放放的手已經捂在臉上。幾聲模糊痛苦的□□吓得我的心都瞬間揪了起來。

“放放!”我撲過去抓她的手,急得大腦一下就空白。

“你瘋了啊!有病是不是!”張夢潔狠狠地将宋敖往外推了一把。其實她早就不滿意這個小肚雞腸的男生。當初排座位的時侯男多女少,他們兩才勉強湊在一起成了同桌。

眼下這個情況,她當然更是不能忍。

宋敖顯然也慌了。

但他十分努力地忍着不想表現出來。

“裝什麽裝,不就是個修正帶嗎,又不是刀子。”他哼哼了兩聲。

“夠了!你有完沒完!要是扔到人家眼睛裏,把人眼睛搞瞎了,你就等着吃處分退學,讓你爸媽賣房子買地賠給人家吧!”

李清清到底是副校長的女兒,這說話的氣勢和內容精準地拍在了宋敖的七寸上。

這下他不僅慌了,也終于急了。

一片混亂中,馬芳平的身影出現在教室裏。

不知道是誰去辦公室叫了班主任,我下意識地去看王小柔,只是她看起來也是一頭霧水。

我才終于确認。

是他。

剛剛從後門進教室的江炎。

因為下雨而沒有出課間操的二十分鐘,有了這樣一場鬧劇,而轟烈不已。為了不耽誤上課,馬老師把宋敖和張放放一起叫去了辦公室。

整節課其實我都有些心不在焉。

一是因為擔心放放。

還有就是——我也說不清的一些情緒。

我小的時侯還在市區上學那陣子,對男女距離的意識比較淡薄,所以玩起來鬧起來也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本來嗎,大家都是小學生,哪有這麽多條條框框。

但是回來這裏念書後。

我不知道是因為青春期的發育帶來的羞澀或者是別人有意無意地一兩句話,讓我漸漸對男生有了隔閡。

“你看儲悅,她怎麽老是沖孫宇笑啊。”

“她是不是喜歡他?”

“煩不煩,真是的。”

孫宇是我小學三年級下的第一個同桌。

我喜歡沖他笑,是因為他很愛講笑話,人生理想就是做一個喜劇大師。其實他的笑話有些并不好笑,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還是笑了。是不忍心看他失望的臉嗎,當時的我有想到這麽多嗎?我自己都不敢确定。

也許一直張牙舞爪的我,心底,真的住着一個無比溫柔的儲悅。

可惜的是這樣溫柔的儲悅不受歡迎。

所以我的笑,被讨厭了。

一直到下課,放放都沒有回來。

我拿着杯子去水房接水,正好遇見了也站在一邊等水開的江炎。

我承認,我是看到他拿着杯子出來了才跟着一起的。

他看了我一眼。

我也看了他一眼。

誰都沒有開口。

“喂,能不能不要這麽奇怪啊。”他擰着手裏杯蓋玩,有些氣餒:“弄得好像搞地下工作似的。”

“謝謝你。”終于說出口了還是。

“嗯?”他停住嘴裏喋喋不休的吐槽,愣了一下像是才知道我在說什麽。

“哦,剛才那件事啊,又沒什麽。”他大度地擺擺手,但明明就是一臉享受。

“況且宋熬那貨是真的會打女生的,到時候真吵起來,吃虧的肯定還是你朋友。”

我敏銳地抓住了他這句話裏的重點。

“所以你是擔心我——朋友吃虧?”

“可以,這樣說吧。”儀器上的指示燈正好跳紅,水開了。他趕忙走到水龍頭前,拿背影對着我。

“那什麽,畢竟,畢竟張放放也是胥樂遠的迷妹,那這一層關系在,我總歸不能見死不救吧。”

他,難得說話磕磕碰碰起來。

這一刻,盯着他的後腦勺,我覺得他好像有點害羞了。

這讓我的心裏莫名地有幾分輕松。

他灌完水好像也沒要走的打算。

我跟着湊到他身邊,漫不經心的開着冷水的閥門洗杯子。看着水嘩嘩地流過我的指尖縫隙,忽然想到朱自清的一篇散文。

日子就從這水中流走了。

明顯察覺到旁邊的男生在盯着我看。

不自覺地,我拿出了幾分小時扮演西施戲水的演技,手指溫柔地,又緩慢地在水間穿梭,留戀。

是不是有幾分哀傷的美意。

還有,還有我這個側臉——

“儲悅。”

“嗯?”

我溫婉地擡起頭,微微仰起45度角看他。

江炎正皺眉指着水房牆壁上的一行大字,讓我看。

我看到了。

節約用水。四個大字。紅彤彤,火辣辣。

這個豬頭。

白費我演了半天戲水,我不耐煩地推上閥門。

氣歸氣。

但我心裏的問題還在。

“那如果他們真打起來了,你會幫忙嗎?”

他沒有立馬回答我。

江炎沉下眼,眉目間不再是方才少年稚氣通通不見蹤影,轉而換成了一種執拗。

認真地執拗。

“那你先告訴我誰是bad guy。”

☆、第 36 章

當你缺一樣的東西的時侯,你對她的渴望就會翻倍。

相應的,她所帶來的失望也是。

我知道,儲标的人生已經歷經滄桑。

初為人父的喜悅和忐忑,他在儲盛身上也已經全部都獲得。

所以我,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一份關注。

這樣的事實,也是我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明白的。

爸爸出差或出遠門後提前回來,輕手輕腳的跑進女兒的房間,在驚訝的女孩子面前,将藏在身後的那只毛絨兔子或是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糖果一下拿到她面前。

magic time.

是人生中完完全全的魔法時間。

你看着他,他笑着說。

“喜不喜歡。”

喜歡。

當然喜歡。

坐在電視機前的我,瘋狂地在內心尖叫。

當時。

那就足以成為整個世界。

我不止一次,如癡如醉地沉浸在電視劇中這樣的場景中。

甚至,對着鏡子,跟個傻瓜似地模仿劇中那個看起來跟我同齡的小演員的表情。

眼裏的喜悅,嘴角揚起的弧度。

以及,最重要的那一句。

爸爸我愛你。

鎖了門,蹲在半人高的穿衣鏡前,對着鏡中的自己。我同自己的幻想,一遍又一遍上演這出父愛情深的故事。

當然,她從來沒有被搬上舞臺的機會。

最後落了灰,生了黴,在回憶的角落裏,隐隐低吟。

記憶裏最清晰的一次,也是我最難以忘懷的一次,是在小學四年級剛開學的時侯。

儲标當時還沒找到工作,偶爾會回市區的幾個老朋友那裏,敘舊或是別的,我也不知道。

以前我們家飯店附近有一家蛋糕房。

我那時闊綽的時侯,經常上哪兒去消費。突然有一天,很想念那種味道。

恰逢儲标又要去市區,而且會路過那兒,我央求他給我帶一塊回來。不貴,就幾塊錢。他也答應了。

那一天,從白天開始,我就滿心歡喜地期待。

一直到傍晚放學回家,儲标還沒有回來。

吃完飯,我就等在樓下,作業也不管了。

一看到路的盡頭遠遠有個人的影子,我就忍不出要沖出門看幾眼。

最後等到晚上。

天都黑透了。

等來的是兩手空空的儲标。

他連借口都沒功夫找一個。

“忘了。”

說完,就饒過我去廚房。

我就站在門口,田地裏青蛙的叫聲在身後此起彼伏,是一場夏天留給我最後的嘲諷。

明亮燈光下,爸爸在廚房裏忙着熱飯熱菜的身影,那樣明亮的地方,同我這裏,只有幾米的距離。只是隔着一個沒開燈的大廳,也隔着這長達數米的黑暗。

真的是,一點也不在意。

沒有出息的。

我跑回房間哭了一頓。

不敢讓他們看見我的眼淚。怕他們會笑我。笑我因為吃不到一塊蛋糕就哭了。

因為他們,真的會這樣。

江炎還在等我的回答。

我側過身。低頭晃了晃手裏的杯子,感覺自己就像杯子裏的水一樣,心緒不寧。

“什麽bad guy?”

“我當時亂說的你也信啊。”

這種被人在意的感覺。

說過的話,曾經暗地裏流露出的情感,被人默默記住的了的情況,我好像,沒有經歷過。

“你要是不想說。”

“也沒關系。”

“不過,我要是說錯了什麽,你就直接告訴我。胥樂遠跟我講女生都是口是心非的怪物,所以……。”

“你說什麽?”

“哦,不是不是。”他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那個只是胥樂遠的想法,我是很尊重女性的,我知道女生都是敏感的生物。”

我知道女生都是敏感的生物。

他這句話,卻讓我更加暗暗皺了眉頭。

“聽起來你挺了解女生的,從小到大的桃花運看來是不錯啊。”

這一點,我早該想到的。

“有個鬼的桃花運。”他聳了聳肩,五官表情扭成了一團麻花。

“小學班上的幾個女生都一個個跟母夜叉似的,有事沒事追着我打,真是靠了。”他跟着劫後餘生地吸了口氣:“還好我命硬,才能活着上了初中。”

……

我看着他,像是一個慈祥的母親深情地望着自己癡呆的帥兒子。

一時竟不知是喜是悲。

“其實。”

江炎一個人自顧自地說下去:“我這張臉明明也不比胥樂遠差多少吧,真是奇了怪了。”

“你難道沒聽過一句成語嗎?”

我面帶微笑地鼓勵他。

“失之毫厘。”

“謬之千裏。”

很顯然。

江炎那一瞬間忍住了想要上來掐死我的沖動。

這節是體育課。慢騰騰地跑完兩圈熱身跑後,放放牽着還沒有喘順氣的我飛奔去了操場。

我知道,這節是我們和五班都有體育課的時侯。

男生比女生先跑完。

江炎這會兒已經又跟條哈巴狗似粘在胥樂遠的身旁了。

我和放放坐在離籃球場幾米遠的鐵欄杆上,垂在半空的腳順着風吹過的節奏輕輕晃動。

“來看胥樂遠打球的女生可真不少。”籃球架下面的那幾個,臉很生。不過應該是五班的,才敢肆無忌憚地站那麽近。

“也不一定啊。”放放狡黠地笑了笑,反将我一句:“說不定是來看江炎的。”

“看他?”

“他有什麽好看的。”

“怎麽不好看。江炎也長得不錯啊,細皮嫩肉的,又聰明。而且性格也好。”

“性格好?如果蠢也能算性格好的話,那我承認。”

“啧啧,你這嘴可真夠毒啊。”張放放冷笑。

“如果你真不想被人看出來的話。”

“我建議你平時還是克制一點,別有事沒事老盯着他的背影看。”

“就像剛剛整隊的時侯,很容易被發現的。”

……

什麽叫驚濤駭浪。

什麽叫狂風暴雨。

什麽叫天崩地裂。

什麽大場面我沒見過。

儲悅,我穩得住。

“看出來什麽?”

“你眼睛出問題了吧。”

“我聽說上海有個眼科醫院不錯,叫什麽阿波羅男子醫院?”在放放揶揄地眼神中,我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建議你去挂一個號,聽說最近搞促銷,挂眼科還免費送神經科。”

“機不可失,你加油。”

張放放切了聲。

露出了一臉我都懂的表情。

大姐你到底懂了什麽啊。

籃球場邊傳來一聲慘叫,我們跟着好奇地看過去,江炎人正被以胥樂遠為首的一群五班的男生壓倒在地上。場面一度非常少兒不宜,卻也令人欲罷不能。其中一個男生趁他不能動彈,脫了他一只腳上的鞋,扭頭就歡快地跑開了。

壓在他身上的人瞬間一哄而散。

江炎從地上骨碌一下猛地蹿起來,生猛地就像頭撲向獵物的小狼。準确地說,是一頭跛了腳的殘狼。

因為光了一只腳,所以跑起來都是一瘸一拐的。

罵罵咧咧地追着那人繞了幾圈沒追到,他氣急敗壞把另一只腳上的鞋也脫了下來,手掄圓了猛地沖着那人扔去。

全部人,眼睜睜地看着白色的球鞋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堪稱史詩級的完美弧度。

所以也沒錯過它是如何精準地卡在了籃筐上。

江炎傻了。

其他人也懵了。

懵完就是毫不留情地嘲笑。

張放放更是笑的直拍欄杆,毫無形象可言。我有點想提醒她,這樣在男神面前,笑得像一只咯咯的老母雞好像并不太好。

不過也難說,講不定人家胥樂遠就喜歡老母雞呢?

“我服了,江炎也太搞笑了!”

“我就說他是個蠢貨吧。”我心疼地摸了摸剛剛自己剛才被她拍到的手指,心裏不知道為什麽,有種,淡淡的,說不上來的,甜蜜。

是個蠢貨。

但真的很有趣。

江炎這邊懵完,第一時間就沖着還在狂笑地胥樂遠沖過去。

直接上手将人抱住,兩個人又是摟,又是扯的。

場面一度又非常不堪入目。

在周圍男生一片幸災樂禍中,江炎扭着胥樂遠半天終于如願地把他的球鞋也給脫了下來。

我目送他頂着一頭亂成雞窩的頭發,興高采烈地跑去剛剛的籃筐下用力往上一扔。

結果。

用力過猛。

球鞋飛行距離過長,好死不死地砸在了騎着電瓶車從旁邊路過的路人頭上。

“我操!”

“是李清清他爹!”有人眼尖先認出來了。

“跑啊!”

看熱鬧的人都跟着散去。只剩下跑不掉的江炎和胥樂遠留在原地,兩人對視一眼後。

對着從電瓶車上下來,提着鞋氣勢洶洶趕來的中年男人,極為默契地。

“校長,是他!”

同時指向對方。

張路第二天還是沒來上學。

她昨天沒來的一天,除了李小梅盯着這個唯一的空座位,稍許疑惑的提了一句。

“那個位置是誰沒來?”

好像沒有任何人關心和在意張路的存在。

我當然知道,一個班上總有那麽一兩個看着可有可無的存在。成績中下,長相普通,又沉默寡言。我從來沒有去試着了解過,因為我以為,她們生來就是這樣的。

當然,作為談資,她們還是有一定的價值的。

李清清作為百事通,知道一點張路的事。

“我也是聽我爸提起的,是其他的老師順口說了幾句,對不對我可不保證。”

“學校不是要查戶籍信息的嗎。”

“就發現她跟他奶奶一個戶口本,哦,她還有一個哥哥,我記得好像就比他大沒幾歲。”

“我們以前小學開家長會,她都沒家長來。”

“啊,這麽爽的嗎?”張夢潔想到自己每次開完家長會,回去後自己和她爸都要挨一輪女子散打,心裏不由得羨慕。

“爽什麽呀。”李清清搖了搖頭。

“小學班主任就天天罰她站在廁所門口,什麽時侯開完家長會什麽時侯才能走。”

“她班主任特別讨厭她,有段時間都號召全班人孤立她。”

“為什麽啊?這麽壞?”從小都是平平順順的環境裏長大的女孩子,聽到這都露出了一副駭人聽聞的表情。

“也不是壞吧,她班主任是數學老師啊,張路數學成績一直都挺差的,總是考二三十分,拖了平均分,那老師當然不爽了。而且本來也沒有喜歡跟她在一起玩。”

“都沒人管她嗎?”

“她爸爸媽媽呢?”

李清清也疑惑:“這我就不知道了,沒聽誰提起過。”

“說不定是離婚了?”一個女生有些激動地回憶道:“我小學時侯有個同學也是跟着爺爺奶奶住的,他爸媽離婚了又都再婚了,誰都不想帶着她。”

“不會吧?”

“這麽可憐啊?”

“我奶奶說離婚苦的都是女人和小孩,男的還可以潇灑再娶,女的就成了二手的,小孩就是個拖油瓶。”

……

我想到了我的姑姑。

曾經執意要離婚的她應該并不怕成為那些人嘴裏的“二手貨。”

但是也許,她會害怕自己的孩子成為一個受人嫌棄的拖油瓶。

思想政治課老師這節課讓我們自習。

王小柔和幾個班幹部跟老師申請出黑板報。

一個女生忽然跑到我這裏。

趙佳佳,我們班的宣傳委員。她二話不說,拖起張路的椅子就往教室後走。

“張路的椅子你也敢用啊。”

“踩着應該沒關系吧,我才不想踩自己的椅子,我有潔癖啊。”

“嗯,說的也是。”

寥寥幾句的對話,在靜悄悄的教室裏,一字一句都聽得分毫不落。

因為有潔癖,所以選擇踩髒別人的椅子。

這是什麽感人的邏輯。

所有人在對待我同桌的态度上,似乎都很随便。其實剛開學的時侯不是這樣的,大家也會有禮貌的交談和問詢。

我是這一切的目擊證人。

親眼看着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

當然我心裏也有那麽一點點別的心思。

是不是活該。

這樣沉默地接受一切,難怪被別人看輕。

反抗啊,為什麽不反抗。

在他們說你臭的時侯,你明明可以大聲地告訴他們,我一點也不臭!

激烈的言辭和場景交織在我的腦海裏,我的內心突然澎湃起來。

反抗,對,反抗。把他們給你的傷害,一分不差滴全部還回去。

還回去!

可是,幾秒過後。

我的心又瞬間冷下來。

怎麽還回去?

儲悅。

我自問自己。

你有反抗過嗎?那種激烈地,不顧一切的。

在他們取笑你“豬頭”和“芝麻燒餅”的時侯?

除了默默忍受和幾句虛張聲勢,你還做到過什麽?

她沒做到過。

我也沒有做到過。

你們,做到過嗎?

☆、第 37 章

周六的校外補課計劃傳得沸沸揚揚,最終還是在一紙告家長書後被提上了日程。

這個補課,我從剛入學的時侯就聽到有人在傳,說是強制性,且不收費的。本來說去年這個事快要敲定的時候,有個學生的家長不同意,揚言要去教育局舉報,不得已就被暫時給擱淺了下來。

“不同意就不去呗,還要舉報,也太壞了吧?”張放放搖搖頭感嘆。

“這有什麽?明擺着不就是我學不好,你也別想好好學嗎。”

“果然人心險惡。”

“險惡啥,這是舍身取義,舍小家為大家的典範,不然所有人都要跟着一起補課。”張夢潔的歪理可真不少。

“那現在怎麽又提起補課這件事?難道那個家長良心發現了?”我也跟着好奇。

“當然不是這個原因啊。”張夢潔憐愛地摸了摸我的臉。

“因為那個學生今年畢業啦。”

“所以。”我和張放放對視了一眼,緩緩道。

“我們校長真是忍辱負重,終于熬出頭了。”

我回頭看了看教室的後面,李心蕊的位置又是空着的。連着好幾個午休的時間,她都莫名其妙的失蹤。

“看什麽呢。”

放放轉了轉手裏的筆,臉上的表情很淡。明明我們幾個人之中,她同李心蕊的感情應該是最好的。

“最近她好久沒有跟我們在一起了。”張夢潔說出了我心中的疑問。

“她怎麽了?”

“我怎麽知道,我不是一直都跟你們在一起嗎?”放放避開張夢潔探究的目光。

“我有個姐姐在初三。”

張夢潔卻繼續說下去:“說她最近好像跟初三的走得挺近的。”

“初三的?”我驚訝。

張放放倒是很平靜,甚至還有點不感興趣的樣子:“嗯。她最近總是跟我說誰誰追她,喜歡她,每次見面都是說這個。”我知道她和李心蕊家住的挺近的,常常一起來上學。

“這也難免的吧。”張夢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長的漂亮,追她的人應該是挺多的。”她小學跟她們倆是隔壁班,所以估計也不是很了解。

“是挺多的。”放放手撐着下巴:“不過那時候有人要是跟她表白,她都會特別緊張,有時候甚至還會不高興會哭。”

“啊?”

“是因為那個男生太醜了嗎。”原諒我只能想到這個原因。

放放搖頭:“不是因為這個。”

“她以前,要比現在可愛一點。”

話音剛落。

恰好李心蕊從後門拐進來,她手裏抱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路過一衆好奇又豔羨的眼神,笑着走回自己的位置。

我們三極為有默契地回歸了沉默。

人都是會變的。

這句話就像是一杯反複沖泡的茶水,當我無數次地在影視劇和書上看到它時,我對它的感覺已經十分的寡淡。

像是一把萬能/鑰/匙。

所有的人生變故都能簡單的一概而至。

人都是會變的。

那然後呢?好像從來沒有在一個地方,找到過這句話的後半句。

只是固執地抛出一個既定的事。

就像李心蕊。她與我們漸漸疏遠,也不再是張放放口中那個因為男生的表白而害羞落淚的女孩子。某一天,某一時,某一刻,時間擦去了枕在她眼角的那滴淚,然後告訴她。

你變了。

所以,她變了。

我知道,享受被男生追求的漂亮女孩子,沒有錯。當然,在身體深處的某個小小角落,依然會有一些屬于青春期的,泛酸的情緒。

我不知道別人的是什麽。

但是我的,更多的,是一種小小的惶恐。也許我們真正在意害怕的,是在這個迫切渴望的年紀裏,在別人漸漸與衆不同的時侯,只有自己,是一成不變的。

畢竟,成為平庸,變得普通,這應該是成年人的故事。

眼前的世界還尚且稚嫩,就讓我們在這個被命運選中的夢裏,再多躺一會兒。

補課分AB班,地點定在離學校只有幾百米遠的一所廢棄了的黨校。

補課時間從早上八點到下午三點。

上午補英語語文,下午補數學。中午休息一個半小時,午餐自理。早晚簽到兩次。

第一次補課是國慶後的第一個周六。我起晚了。因為告家長書是我自己簽的,沒人知道我今天要上學。

一路連滾帶爬,到了黨校門口才收住自己沖動的步子。門衛亭裏收拾的很幹淨,靠窗的深色木桌上擺着一只白色陶瓷茶杯。我進門的時候瞄了一眼,這會沒人。黨校面積不大,統共就兩棟四層樓高的建築。一前一後的排着,像雙生子。樓房灰白的牆上挂滿了深色的污漬,青苔和野草,在每一個意想不到的角落裏紮根,再瘋狂生長。

我驚訝自己以前從來不知道有這麽一個地方。

因為,它好像已經在這裏存在了很久,很久。

教室裏傳來的郎朗的英語讀書伴着我的腳步,一步比一步清晰。

能夠想象的到,我現在的出現會是一種多麽大不和諧。

今天這臉,只能是丢定了。

剛下完決心。

我人已經站在了門口。

烏泱泱的一個大教室足足有學校教室的兩倍大,不想去仔細辨析有多少目光投向了我。老師是我一個不認識的面龐。她十分寡淡地掃了我一眼。

“遲到了?”

我低着頭,再點點頭。務必表現得十分的後悔和自責。

“快進來。”可能因為是陌生的老師,所以并沒有多責難我。

教室裏課桌都是舊式的木桌。兩張并在一起,一排可以坐四個人。我背着書包,在老師眼皮子底下從飛快地溜到最後一組。

整個教室都幾乎塞滿。

只有最後一組最後一排的四人座上,一只手伸着大大咧咧地沖我招呼。

“儲悅儲悅,這裏。”

我分明聽到原來還算整齊的讀書聲因為他的聲音亂了一個度。

不過其他人的眼光算什麽,江炎從來不是太在意。

“你怎麽來這麽晚。”

“你怎麽坐這兒了?”

在我坐下的一瞬,我們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我看到了江炎豎起的英語書裏夾着的課外書。

“我忘了今天要補課啊。”

他腦袋躲在書本後揉着眼睛打了個呵欠,腦門上還有明顯的剛睡醒的印記。看着應該也是剛和他的床分別沒多久。

“我鬧鐘沒響。”無論如何,我覺得自己的理由應該要比他高尚一點。

“切。”江炎冷哼了一聲。

“我敢打賭。”他翻了一頁手上的書。

“你家根本就沒有鬧鐘這種東西。”

這他也能知道。我翻出英語書,學他一樣豎起來擋在面前。反正教室夠大,我們這個角落根本沒人會留意。

“知道我為什麽會知道嗎?”他晃了晃腦袋臉嚴肅下來:“因為你一個禮拜上學,沒有一天來的時間是一樣的。”

的确。

我上學的時間取決于我起床的時機,而我起床的時機又決定于陳蘭。

所以開學兩個月,見過沒有開着的校門,也見過關了的校門。當然絕大數時間,我還是都壓着早自習課打鈴的聲音跑進教室。

我從小到大的另一一個自知之明,就是我真的沒有早起的天賦。

讀完書。

開始發試卷做題。整個教室完全地安靜下來,我也不方便再跟他說話。試卷題目很難,我盯着卷面擡頭上那一行小小的字。

A班練習。

對啊,因為是A班啊。張夢潔還有張放放和我同在一個班,李心蕊跟張路在B班。一個年級的學生分了一個A班,三個B班。

江炎做得很快。

一共五篇閱讀理解,我才剛做完第一篇,他已經趴在那兒看小說,試卷就壓在他的手下,隐約露出一個小小的角。

“你做完了?”我用筆戳了戳他。

“嗯。”他懶懶地點頭。

“瞎做的?”做這麽快,除了是瞎做得還能有什麽。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十月的早晨裏已經有了微涼的氣息,暖暖的陽光透過他這側的窗戶投進來,男孩子的半張臉都沐在金黃的光線裏。

他笑着偏了下腦袋,而我,立馬閉上了眼睛。

不是別的原因。

一定是因為,這一刻,陽光從他背後,直射進了我的眼睛。

我對他看着的書忽然很感興趣。

“你在看什麽?”

他手停在的一頁上,有一行字下面劃了一行飄逸的波浪線。

“我們都是上帝的綿羊。”

抽象的,怪異的,但是卻又很吸引人。江炎的眼神跟我一樣,也停在那一行,久久沒有動。

他學着電視劇裏東北老大爺的樣子搓了搓:“最近天冷,看來是注意安全了。”

我納悶他突然這麽神神叨叨地在講點什麽屁話。

“天冷了,要是上帝老人家想吃涮羊肉了,我們豈不是很危險?”

“按照換算下來,我們可都是嬌嫩欲滴地小羔羊啊。”

“對了,小羔羊是怎麽叫的?”

“是咩~~。”

“還是咩???”

……

我板着臉,伸在桌下的腳,不輕不重地踩了他一下。然後對着前面轉過來的兩道陌生視線抱歉地笑了笑。

英語課中間休息十分鐘。

江炎立馬撒了野似的跑去第一組。

“胥樂遠拿了撲克牌算二十四點,你看我現在過去贏哭他,中午請你吃大餐!”

我沖他使了個“你确定”的眼神,被惱羞成怒地他掐着脖子直晃蕩。我煩得要去打他,他這邊敏捷地一松手,人就已經跑了。

“等我大殺四方!”

他伸出食指自信地點了點自己。仿若賭王出征。

只是轉身的時侯撞到了個正從後面走回來的別班的男生,故作的帥氣全成了一場狼狽。

兩人看着是認識的,互相摟着脖子對罵了幾句,就又高高興興地摟在一起走了。

男生,真的沒有一個不幼稚的。

張夢潔和張放放從第二組跑過來千裏尋我。

“你怎麽來的這麽晚?”

“我和放放本來給你留了位置的,後來還是讓別人給坐了。”

剛剛我進來就注意到了,她們旁邊坐的是兩個陌生的男生。

“要不。”張夢潔提議道:“我們去跟那兩個男生說說,讓他們跟你換個位置?”

“你換過來,跟我們坐一起。”

我:……的确是有些感動,但真的沒有必要。

“人家估計不願意吧……。”我嬌羞,又體貼地低下頭。

“沒事的,我就……。”

“不試試怎麽知道,沒事的,我去說說。”張夢潔手一拍胸脯,這種信誓旦旦地模樣讓我覺得害怕。

“咳咳。”旁邊原來一直笑而不語的張放放煞有其事的咳了兩聲後,緩緩踱步到我身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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