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節是數學課,宋老師披着一層涼涼的濕地意踏進教室
?”
“不就是我嗎?”
“嗯,是還有一個不錯的。”
“……跟你說,姐姐我除了身高缺了一點,其他哪裏不完美?”
話裏話外沒有多少遺憾,倒是有點憤憤。我明白這種憤憤的意思。不是她太矮,主要是怪別人太高。
這個被“憤憤”的對象,叫袁潔柔。後來市面上開始興起“潔柔”這個牌子的紙巾時,我們一度以為她是大戶人家裏微服出巡的公主。
袁潔柔的确也漂亮。不過不是沈雪嬌這種嬌憨的小美女,她又高又瘦,行為舉止裏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山氣質。
我在心裏默默下了個結論。
如果班花這事真的有投票。
我會投袁潔柔。
但如果問我。
為什麽。
真的只是因為更喜歡,或者是更欣賞這樣的女孩子嗎?
我覺得這句話換一個方法說會更實際。
之所以投袁潔柔,更多的是因為我不太愛好沈雪嬌這樣的女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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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到睡覺前,我同陳欣道了一聲晚安。揣着手機滾上了床。
手機是新買的。
大紅色的諾基亞5500,傳說中的音樂手機。是我人生至今所擁有的最昂貴的東西。臨開學前兩個禮拜,儲标帶我去縣城最大的手機賣場。我們倆誰都不太懂手機性能這種東西,而我心裏只想要個諾基亞,要求就是好看點,能打電話就行了。
到最後敲定下來。總共一千三百九十九。
燙着波浪卷的阿姨左一個小妹妹,右一個小妹妹地稱呼我,笑眯眯地轉身從架子上拿過一疊紅色單子開單。
而我就站在櫃臺前,看着儲标從一張張往外數着手裏的紅票子。就是這短短的幾秒裏,我的心裏面卻突然湧上了些說不上的滋味。
一種不明不白的罪惡感。
其實我們家的經濟條件已經比最初回來的幾年要好了很多。但過去幾年的拮據依舊清晰地還挂在眼前,我身體的慣性還沒有适應。
雖然說不上什麽具體的感覺。但我明白這種“慣性”并不是一件壞事。
*
時間一過十點。寝室按時熄燈。而在陽臺上打電話的女孩子好像還沒有盡興的意思。
我不甘心地又一次滑開手機。
依舊音訊全無。
中午就發出去的信息,到現在還沒有得到回應。
[最近怎麽樣?]
[我們在軍訓了,你們呢?]
後面還接了一條。
[……很忙嗎?高一應該還比較悠閑吧?]
界面停在這一條上,久久沒動。算什麽?這樣小心翼翼到幾乎不像是我的語氣。
即便我搜腸刮肚,也想不出任何一個江炎這樣對我的信息不聞不問的理由。
那邊緊閉的門窗關不住陽臺上女孩子的講電話的聲音,而我也漸漸開始守不住自己心裏一份意氣用事。我想知道,我們做朋友的理由究竟是什麽時候死掉的。
因為我曾經記憶裏的江炎,不是這樣的。這樣冷漠,又傲慢。
他是個很棒,很好的男生。
思慮再三,我放棄了發信息這種方式。選擇了最直白的手段,直接打電話給他。憑着一股沖動,還有夜晚的壯膽。
空號。
關機。
或者是停機。
在電話撥出去之前,所有這些可能的,最壞卻也是最好的結果,我都已經預想過。
在過往很多的人生境界裏,我都會不由自主地在心裏設想好最糟糕的場面。
能有這樣的想法。當然不是因為我期待,或者是為自己設想後路。
對命運,我一直抱着一種最狡黠的猜測。
我把所有糟糕的可能都猜測到了。
那他們就不會發生。
一種不合理的,無法解釋的邏輯,卻時常會給我最強大的安心。
這是我的秘密。
我誰也沒告訴過。
但這一次。
好像失靈了。
電話是被掐斷的。
我迫不及待地要再回撥。
一條短信先塞了進來。
清清楚楚的一行字,逗號,句號,樣樣都不缺。
“你是哪一位?我是江炎的女朋友,他的手機在我這裏。”
那邊沈雪嬌正推門進來,門外夏夜模糊的蟬鳴跟在她的身後瞬間清晰。
我仰着頭躺在床上,眼睛盯着黑夜裏模糊的天花板。夜風貼在我的皮膚上,溫柔的婆娑。
過往大量的往事和情緒,在這個瞬間,被壓縮成了小小的一團,消散不見。
那些模糊的猜測。
和所有堵在我心頭上那口氣。是這樣啊,對啊,早該是這樣的。
終于。
我印證了這一切。
*
我約了放放在食堂吃早飯。
時間還在早,食堂還沒人。
我點了一碗面,放放早上胃口不好,只要了一碗小馄饨。
一大早誰都沒什麽精神,我們都沒怎麽說話,只光顧着吃自己的。
食堂的後窗開着,清晨的風吹上來,微微涼。
我想到昨晚的事。
“你知道嗎?江炎有女朋友了。”吞下嘴裏的面,我随口提起。
“江炎?”張放放手裏的勺子在湯裏緩緩翻了個面。
“是嗎。挺好的啊。”她看起來沒多大反應:“幹嘛突然說這個?他都轉學走了多久了,別跟我說你還對他有意思啊。”
“其實也就兩年多?”我歪頭想了下,兩年很久嗎。
“真的還賊心不死?”張女士雙眼眯起,這會兒來了點精神:“你這是想搞異地戀?”
“沒,就是有點好奇他女朋友是個什麽樣的人。”
“現在想來,難怪初三一整年都什麽音信,虧我還以為他是專注于學習呢,說不定那時候就在搞男女關系。”
張放放不屑地一笑。
“你好奇人家女朋友?我看你是好奇他找的女朋友跟你像不像,證明對你餘情未了!”
“不行嗎?”被戳穿了我也理直氣壯:“至少能讓我爽到啊。”
“讓你爽?姐姐!”放放突然伸手一把拽住我,五官極為神經質地皺成一團:“怎麽回事!天天想着別的狗男人!難道妹妹就不能讓你爽了嗎?”
………………我……
“死三八!”
“滾開!”
江炎有女朋友了。
我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
我問自己。
我在意的。
但不是這些。
*
今天天氣依舊炎熱。從食堂出來的時侯,太陽已經又升起來。毒辣的陽光晃得我眼前一黑。
我想到一句名言:普天之下,莫非焦土。
排隊,整隊,練動作。終于到了休息。我們教官看起來比昨天第一次見面的時侯要放開了很多。開始嘻嘻哈哈地跟同學說笑。
我隐隐覺得這并不是一件好事。
果然。
原來跟我們一起蹲在樹蔭下乘涼的男人突然站起身,揚起手裏的帽子,沖我們笑起來。
“你看你們這會兒閑着也是閑着,不如我教你們來拉歌怎麽樣?”
“哎,你們會拉歌嗎?”
有人會,有人不會。
稀稀拉拉的回應。
他已經來了勁。他擡手把帽子往腦袋上一扣。兩腿一邁,走到群衆的中間。
“我來教你們拉歌。”
“都認真挺好喽。”
才軍訓第二天,我們班就開始搞文娛活動,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他已經吆喝起來了。
“某某某,來一個。”
人群開始跟着附和。
“12345,我們等得好辛苦。”
……
“你說萬花樓的姑娘要是用這個招客,生意應該能好很多吧?”我忍不住回頭吐槽。
“怎麽說?”放放魅惑一笑:“感覺有種精鋼之氣。”
“噗。”旁邊一偷聽我們講話的男生笑出聲。大家本來都還不太熟,我有些尴尬地轉過身。但心裏忍不住為放放的總結贊嘆。
大家的表演欲高漲。特別是我們班的團委,趙青。一個胖胖高高女孩子。她特別會帶氣氛,這邊跟女生唱完,轉眼又立馬去挑動男生應戰。
最後在她的建議下,全班男生齊聲大合唱波斯貓以此作為此次不太成熟的拉歌會的結束曲。
*
中午吃飯的時侯,我吃完飯回了趟寝室。等再回來的時侯,發現變天兒了。
準确的說,是張放放變天了。
“人常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但我這小女子報仇,是一秒也等不了。”
操場上人還沒來齊,教官跟幾個男生在一遍閑扯,隊伍也沒整。張放放沒頭沒腦地跟我說了兩句,我沒明白她什麽意思。
張放放拎着瓶佳得樂沖出去的時侯,我沒拽住她。校運會百米冠軍選手,我既然沒能拉住她,後面也不可能追上她。
張放放是沖着操場西邊去的,目的很明确。
跑了沒幾步,我很快明白她的目标是誰。
樹蔭下,那個低頭抱膝休息的男生。
我到底還是遲了半步。整整大半瓶硫酸銅色的佳得樂,兜頭倒下。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
“我告訴你,你再挑釁我,下次就沒那麽簡單了!”張女士匆匆放完狠話,沒等男生擡起頭,一溜煙地抱着瓶子就跑了。
就跑了???
對啊。
那我怎麽還在這裏。
我也該跑啊。
但是。
我沒跑掉。
一只濕漉漉的手搭在我腕上,攔截了我的去路。毫不誇張,我的呼吸都窒了一下。
男生仰起頭。水滴順着他的發絲,一縷一縷地貼在他的腦門上。有點狼狽。但臉上表情看不出什麽變化。
平靜,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無聲號角!
“不是我!”我緊張地立刻撇清關系:“是她!”手毫不猶豫指向某個爽完就跑的賤人背影。
他就這樣仰着頭。沉默了有那麽幾秒的樣子。抓在我手腕上力道卻在某一瞬忽然加重。
“你叫,儲悅?”
如果是換作平時的話,我會認為他是暗戀我。
但我現在覺得。
他是打算要暗殺我了。
真的不是我澆灌的你啊,大哥!!!
我太冤了。
☆、第 58 章
張放放事後跟我承認了澆錯人的事實。
“不能怪我。”
“我怎麽知道他們穿一樣的鞋子啊。”
“當時看人坐在那兒,我以為是他,就一時上頭了呗。”
“那你本來要澆的那個人是誰?”我順着問了一句。
張放放仰頭倒在草地上。摘了腦袋上的帽子蓋在臉上。
“還有誰。”
“就是那個莫名其妙說我的人。”
“他又招惹你了?”在我不在的時侯。
“這人是不是有病?他要是再找你麻煩,你帶上我一起。”
“幹嘛?”
“打群架啊。”興許陽關太刺眼,她換了個姿勢,用背對着我。
“沒事的,這事我自己能處理。就發神經而已。”
我還想說點什麽。但是她這幅意志消沉的樣子,好像在告訴所有人,她都不需要了。
一切都已經回不到無憂無慮的那個時侯。
張放放已經為自己搭建了一座随時可是逃難的孤島。
我們開始漸漸對很多東西都失去了控制。
甚至後來也根本沒有預想到,故事接下來的走向會是如此的荒誕。
*
軍訓第二天的晚上。
大家要比前一天混得更熟了一些。洗漱完,還沒到熄燈的時間,隔壁寝室的也一起跑來玩。
而且她們玩的還挺大的。
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了一堆手機號碼。
“随便挑一個?”李岚爽氣地把那張寫滿號碼的紙往我手裏一塞。
“挑一個?”這算什麽?又不是古代皇帝選侍寝的。
“哎呀,就是個游戲嗎!放心這些都不是我們班的,你挑一個打過去,随便說點什麽。”
“沈雪嬌,你玩不玩,下來呀,別躺着了。”她見我還在遲疑,就去撺掇別人。
沈雪嬌今天下午的時侯暈倒了。後來一直都沒看到她。我回寝室的時侯,她正躺着在休息。好像還沒恢複過來,還是病怏怏的。
“我不太舒服,你們玩吧。”她聲音有氣無力,說完又重新挂上耳機。
李岚興致不減。
“快呀。”又繼續來催促我。
我不知道現在城裏花頭竟然這麽多。也并不想表現得不合群。都不是同班的人,況且也只是個游戲對吧。
我的心也在蠢蠢欲動。
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往手機屏幕上打的時侯,我的心情有種不明不白的急躁,還有隐隐的期待。
到底還是少女。
哪個少女能不懷春呢。
應他們要求,電話打過去,挂了免提。嘟了不到三聲,就被接起。是個陌生男生的聲音。他只是“喂”了一聲,我就已經沒骨氣得趕忙把自己手機塞到李岚懷裏。
“怎麽回事?”
“不認識的女生……。”
“你也接到了啊?”
電話那頭聲線各異的男生嬉笑個不停。看來這不是今晚他們接到的第一通騷擾電話了。
李岚剛剛還笑笑嘻嘻的,這會兒手機到她那邊了突然好想也不太放得開:“帥哥,你哪位啊?”
“那請問美女,你又是哪位啊?”男生表現得也挺上道的。明顯大家都知道這是一場游戲。
“我?”李岚深吸了口氣,看了我一眼。我直覺得她是要放大招了。
果然。
“我是你心上的那一位啊。”
靠。
這招未免也太猛了。
寝室裏本來都圍在跟前的女孩子笑得全部散了架。李岚這邊說完就麻溜地掐了電話,像扔燙手山芋似的把手機丢給我。她也緊張。
“我他媽真是太牛了!”她兩手使勁揉了揉自己的臉,一副劫後餘生,但是又意猶未盡的樣子。
“快誇我,快誇我。”
兩手摟着我的肩,一個勁兒的晃。我也一道笑起來。
這就是青春期的荷爾蒙啊。
是夏夜潮濕的風,送來的最好的禮物。
九點半過後,該散的都散了。我和陳欣簡單把寝室收拾了一下,想到臉盆裏還有幾件髒衣服沒有洗。
衛生間白色的瓷磚地上拖着一長溜地水痕。泡沫底的拖鞋踩在上面比阿吉庇阿基的。我小心翼翼地向着靠窗的地方走去。窗戶開着,窗外是一輪明月,樓下的小路只剩下一排路燈在等着。我倒了洗衣粉,把衣服泡水。
一室的寂靜。
而我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可能是剛才撒歡過頭了。這會兒還沒完全回過勁來。
我出來時把手機裝在了口袋裏,震起來的時侯,把我吓了一跳。很少會有人在這個點打電話找我。我看了號碼,陌生的電話。
想到剛剛那場游戲,難道還有後續。
“喂?”我這次還挺平靜。
“喂。”對面的人也跟我一樣,只打了個招呼,然後就沒說話。只是我覺得這聲音有點熟。
“你怎麽知道我的電話號碼?”
是白天那個被/幹了一瓶佳得樂的男生。
“你剛剛自己打到我手機上的。”
“只不過是我室友接的電話。”他的語調一板一眼的。
我一個從小到大,連“再來一瓶”都沒有中過的人。
怎麽倒黴的事總是連綿不絕啊。
“那個,這麽……巧的嗎?”我不由自主地降低聲音,有種做了虧心事被抓的錯覺。
“這就算巧嗎?”我聽到那邊他推門的聲音,判斷他此刻應該站在陽臺上。
“今天是我朋友認錯人了,不好意思。”既然他電話都打來了,那我就幹脆把欠着的道歉補上。
“現在說這個是不是有點太晚了?”他有點不依不饒起來了。
“你要是不愛聽,我就收回。當我什麽都沒有說。”本來白天因為教官在喊我們整隊了,我才沒機會說的。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想到當時他叫我名字時,那種自然而然的神情。
“偶爾知道的。”
“很普通的名字,聽過一次就記住了。”
……
無論是他漫不經心的語氣,還是不太讨喜的回答,都聽得讓人有些窩火。
我這邊努力保持心平氣和。
“那請問,您的不普通的名字是什麽呢?我是否有榮幸可以聽聽看?”
“蘇恒。”
“恒心的恒。”他脫口而出。
“我……。”
“蘇恒,手機用好了嗎?我要……。”
對面背景聲裏忽然竄出來的那個男生話沒講完。電話就被掐了。
連個再見都沒有說。
*
我以為熬過了發指的軍訓,等待我的是浪漫的高中生涯。
結果開學兩個禮拜,我就已經想要投湖。
物理課代表真的不是我等凡人可以勝任的。
我們物理老師是位中年女性,姓劉,單名一個紅。身材屬于高瘦型,可能因為膚色比較深的原因,她常常不說話,光往教室前一站,也能給我造成很大的心裏壓力。
我知道她其實也挺不滿意我的。
原因當然是我沒有表現出在物理上的任何超群的天賦。
但世界歷史這麽多年,也只出了一個居裏夫人啊。
劉紅當着我的面從來沒有明說過什麽。但這并不代表她不會做點什麽。
只要是她的課,我每節必定會被點到回答問題。問題一定不是簡單的那種。
我有時候能勉強應付,但更多的狀态,只能啞口無言。
丢臉嗎?當然挺丢臉的。
畢竟當着全班四十幾個人的面。
可偏偏我滿腔不值錢的自尊心硬撐着我沒有放棄。
如果她想要用這種方法逼迫我知難而退的話,那我到底也要試一試,自己可以堅持多久。
放放沒有跟我提到這件事。她一直都很尊重我的想法。不越界,是我們之間友誼的堅固基礎。我初中的時侯肯定沒有想到過,到了高中,第一個難倒我的,竟然是物理。
我買了相關的課外練習,也從儲盛的書架上翻到了幾本真題。
做好了全身心,要撲在學習上的準備。
除卻這個,做個課代表的屁事還遠不止這些。
早讀課之前必須要把作業都交上去。這是劉紅反複跟我強調的一點。
這倒不是什麽大問題。真正的問題是,每次我要死要活地催了各個組長,收完作業到辦公室一交,發現她老人家都還沒來上班。
所以這是先來給她暖暖場的意思嗎?
不過今天她在。
劉紅的辦公桌是正對着門的第一個,她斜後方的辦公桌是十六班的物理老師的。也是位女老師。她們關系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常常嗑瓜子聊天的那種。
這對我來說,真的是滅頂之災。
十六班的物理課代表聽說是位異常優秀的少年,是給我量身定制的照妖鏡。我借着交作業的機會,也有幸與他打了幾個照面。
這不。
又見面了。
我推門進去的時侯,劉紅正背對着門跟人聊天。倒是十六班那個課代表,側頭掃了我一眼。
好像還挺不屑的。我也懶得正眼瞧他。
我把作業放在辦公桌旁的小書架上。乖巧地搓手。
“劉老師,今天作業都交齊了。”
“儲悅,先等等。”她叫住我,随手拍了拍我剛交上來的一堆作業:“想起來今天我有個教研活動,作業估計來不及批,你等會出操不要去了,過來幫我把上面的填空和選擇批了。”
“好的,劉老師。”我滿口答應下來後離開,走的時侯也沒忘把門帶上。畢竟有蘇恒在的辦公室,多待一秒都是煎熬。每當他在,劉紅總是會忍不住用一種看次品的眼神盯着我。不過想想,她也只是真情流露罷了。
所以。是不是該主動放棄呢?我站在門外,愣得一時沒有動。
卻還是不甘心。
再等等吧。
等到這次期中考試。如果還是沒有氣起色的話,那我,那我投降,也不遲吧。
*
早讀課一下課,我就拿着紅筆直接向着物理辦公室撲去。倒也不是多愛勞動,更多的是一種“将功贖罪”的心裏。可是我也說不清自己的“罪”到底是什麽,又怎麽樣才能贖得清。
劉紅這會兒果然不在了。連他的香奈兒包包都一并帶走了。這代表什麽?這代表我今天一天都不用見着她,更不用擔驚受怕了。
感動得快哭了。
物理老師全部去教研,整個辦公室空無一人。我心情激動得忍不住哼起了小歌。結果招來了一只“惡鬼”。
“你不是來批作業的嗎?”
“你怎麽在這?”我彎身撿起掉在地上的紅筆。
“批作業。”坐在最後一個辦公桌前男生,沒什麽表情的回我的話。
“原來是這樣啊。”我一下來了興致,雙手背在身後,樂呵呵地沖他晃過去。所以你說你牛吧,物理辦公室的紅人,的确是牛。不過再牛,到頭來不也還是跟我這個普通人一樣,也要給自己的老師做牛做馬。
就這麽幾步路的距離,我一下走出了一個新想法。
“同學,你看。”我從旁邊拖了個椅子,把他往裏面趕了趕就近坐下:“我這裏有個想法,你想聽聽嗎?”
男生手上的紅筆沒停。
“像您這麽尊貴的身份,怎麽能幹這種活呢,是不是?”
“你看我這裏有個想法。”
我見他一副不抗拒的樣子,麻溜地繼續往下說。
“我幫你批這些作業。”
“你就教教我做物理題怎麽樣?”
“聽說你物理不太好。”蘇恒又批完一本,才舍得停。
現在是我有求于別人,所以我脾氣特別好的微笑點頭。
“不過那也要看跟誰比了。”
“跟你比,當然是沒法比,但是跟其他一般的,那我其實也沒差到哪裏去。”我覺得自己這個隐形馬屁拍得還挺到位的。
“那說真的。”他偏了下頭,嘴角極為迅速地勾了勾:“你真的覺得自己能學好嗎?”
我也同樣認真地看着他,十二萬分地認真:“我也沒有試過,我怎麽知道。”
“如果你不願意交的話,那當我什麽都沒有說,你繼續。”
“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我意興闌珊地要離開,他突然敞亮的聲音擋住了我的去路。
“道歉也好,請求也好。”
“所以你說過的所有的話,都是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的嗎?”
明明是我站着,他坐着。但我覺得自己被他的氣勢都快壓趴下了。
不能輸!
“我說你。”我回身氣勢洶洶沖到他跟前,面露兇狠:“我跟你講,你不要以為我現在面帶微笑的跟你講話,就代表我脾氣好啊。”
本小姐在人生道路上大殺四方的時侯,你還指不定在哪個精英補習班昏天黑地呢。
“剛才說的道歉也好,請求也好,不都是因為你嫌這個嫌那個的,所以我才說當沒有發生過的嗎。你要是都接受了……。”
“我接受。”他落落大方地,又臭不要臉對我微微一點頭。
我沒說完的話就被這麽幹脆地堵住。
蘇恒屈肘将手上的紅筆遞過我。游刃有餘。
“道歉也好,請求也好,我都接受。”
突然三百六十度的大轉彎。
我也不管了。
“那,那說好了啊,你可不能反悔!”
“你先在這等我一下。”我走之前不忘抽走他手裏的紅筆:“我先回教室拿本練習題,馬上就回來。”正好昨天刷題,遇到好幾道糟心的題目,眼下大好機會,也免去我糾結是要請教劉紅還是班上那幾個不可一世的男生了。
☆、第 59 章
室外廣播體操的音樂已經結束。
不過副校長正在講話,退場的音樂遲遲未響。
整棟教學樓都彌漫着一種安靜和空曠的氣息。
“你打算參加物理競賽?”
蘇恒随手翻了幾頁我拿給他的練習冊。神情該怎麽形容呢?顯地漸漸地有趣起來了。
“當然不打算。”我又還沒瘋。
“那你做這麽難的題有什麽用?你基礎題都學明白了?” 我發現他說起話來的架勢還蠻有老師的氣質的。逼得我一下啞口無言。
也瞬間把我想要好好學習的動力給打一并趴下。
“算了。”我拿起桌上的練習題,裝出泫然欲泣樣,作勢要走:“我還是回去自己鑽研吧,也就不麻煩你了。就讓我一個人自生自滅。”
“今天物理老師都不在。”蘇恒撥開椅子起身,對我的惺惺作态視而不見。
校長發言完畢,操場上退場的曲子響起來。我回頭看了一眼窗外,看到學生隊伍零星的一角。
他從後繞到我面前。一擡手,我手裏的練習題被抽走:“是到22頁對嗎?”
他低着頭問我,我略微上仰的目光視線恰好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左眼眼尾,有一顆淡褐色的小痣。
“啊?”
“下午最後兩節活動課,你來這裏,我給你講題。”
他是那種算不上英俊,但是可以算得上比較有氣質的男生。
皮膚白皙,眉眼冷然,沒什麽表情的時侯,看着就很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學習機器。
“為……為什麽?”
“為了讓你放棄。”你看,真的很沒有感情。
按照一般熱血動漫的畫面,本女主應該沖着他遠去的背影不服氣的大喊。
“做夢去吧!”
“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但是我不是。
某一個瞬間,我甚至覺得他說得,好像還,有點道理。
*
崇南中學雖說是有名的市重點,不過普通班的學習氛圍其實還好,也并沒有緊張到誇張。
張放放座位跟我隔了一組。
剛開學幾天,幾乎一下課,我們就能湊在一塊兒浪費人生。最近學習節奏上來了,也就沒那麽多時間可揮霍了。
班長是個戴眼鏡的矮個子男生,叫宋顯。平時沒多大存在感,班上男生給他搞個“顯猥鏡”的外號。
其實他人挺好的。但是臭不要臉的功夫的确是一絕。
沒有課堂作業的前提下,人家一下課大都聚在一塊玩兒,但班長每次都是最好學的那一個。死死抱着他的“學習寶典”,一刻都不浪費的在鑽研。
那本沒封面的“學習寶典”是他最寶貝的東西。別人想看幾眼,他從來都不給,明目張膽地拒絕。
他越是這樣,引得班上其他幾個愛學習的男生越想搞他。
到後來實在是搞不動了,班長主動做出了退讓。
“要看可以。”
“給錢。”
“十塊錢。”
這個故事最後以他被幾個男生給壓在身下而告終。
宋顯能當上班長,只靠一張厚臉皮是不行的,他成績很好,尤其是理科。
我記得第一次物理單元測驗前。
這位坐在我前面的陌生男士,忽然挂着滿臉的憂郁焦躁轉頭看向我,從開學到現在,第一次主動跟我說話。
“糟了糟了,我都沒有複習。”
“這次肯定考不好。”
“課代表你待會兒借我看幾眼行不?我身家性命就全靠你了!”
不知道是他演技太好了,還是我上了高中後恢複了出廠設置。總之,我竟然相信了他的鬼話,恻隐之心讓我一口答應了他。
後來在這張試卷的講評過程中,對着他的背影,我反複按耐住了要打爆他的狗頭的沖動。
他考了95。
而我只有79。還是我複習到大半夜的結果。
我已經立地成佛。
*
今天下午最後兩節活動課是高一男子籃球聯賽開打,第一場就是我們班和九班對抗。張放放叫了我去看。我一口答應下來後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忘了點什麽。
剛剛那個人說的,作數嗎?
管他呢。
也許他只是随口說說的。
但是,我的練習題還在他那裏。
下午第二節下課後,我和放放跟着大部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去籃球場給我們班加油去了。
五對五的對抗賽。
兩邊運動員一上場,我就已經看出來我們班是涼得差不多。這身高體重,根本不是在一個重量級的啊。
裁判員哨聲一響。
我拍了拍身邊瘋狂喊加油的張放放的肩。
“我去上個廁所,過會兒回來。”
走出籃球場的時侯,我還是閑庭信步。但是一到了主幹道上,我人就已經忍不住跑起來。
莫名其妙放人鴿子多不好。
趕緊走。
一路快要沖到物理辦公室前,我才又放慢了速度。回歸了悠閑的狀态。氣不喘了,心也不跳了。嗯,直接入土為安。
門推開。
意外地,辦公室空無一人。
所以呢,我還是被耍了嗎。還是他沒等到我,已經走了?
心下迅速的閃過兩個念頭。我重新關上門,一股說不上來的遺憾拉扯着我。
直到,走廊盡頭的水房,拐出一個人的身影。
低走路的男生,像是又感應。他停下步子,對着我的方向。微微一偏頭。
那樣子仿佛在說。
我就知道。
知道你會來。
他提着黑色的水杯,偏身讓過我,往辦公室裏走。沒對我的遲到發表任何意見。
我乖巧地跟在後面。
順手緊緊的把門給拍上。
他坐得還是早上那個位置。我合理懷疑這個沒有老師用的空位是他個人的禦座。
我還沒坐下,他先遞了本本子給我,是早上被他拿去的那本練習題。
什麽意思?
所以還是不教嗎?
“我步驟寫得詳細,你自己看一下,看不懂我再跟你說。”他一手撐着下巴,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我連忙翻開手上的本子,終于發現,一直到二十二頁,我原來空在那兒的題目,現在上面都寫滿解題過程。
忽然就有些感動。也有點不好意思。
“你為什麽要這麽幫我?”
“可別說什麽想讓我放棄。要真想讓我放棄,你為什麽又要教我呢。”
“沒什麽,你不是說幫我批作業?”他指着架子上一堆的物理作業給我看。
我覺得他人其實還是不錯的。
“其實我也覺得自己不太适合學物理。估計我以後加一的時侯也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