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節是數學課,宋老師披着一層涼涼的濕地意踏進教室

不會選這門課。”

我不蠢。我當然明白自己的上限,和這上限所代表的事實。

即使我的腦勉強夠我在物理上一用,但是我也知道自己對着門課毫無感情,現在更是因為頂着這個課代表的職務,幾乎已經到了“厭惡”的邊緣。

“所以現在是閑得慌?想要挑戰一下自己?”他喝了口水,杯蓋捏在手心裏。

“你難道沒聽過這樣一句話?”我低頭俯視坐在椅子上的男生,說出了梗在我心裏很久的那句話:“大家都說腦子笨的只能選文科。”

“那選理科的人就等同于聰明人嗎?”蘇恒沒有起伏地目光對上我:“不是的。”

“真正聰明的人,從來不會去做那些“看起來聰明”的事。”

“動物都是趨利避害的,明白什麽才是最适合自己的,這才是最聰明的人。”

這一刻,他說出這些話這一刻。我突然很想告訴面前的這個男生。其實你知道嗎,我們第一次打照面,并不是在操場上。

而是學校的小超市,結賬的隊伍裏,你恰好排在我前面。

我看到你拿了一條健達巧克力,不喜歡吃甜的我,鬼使神差地也跟着拿了一條。

高一一班的籃球賽在第一輪就遭受到了慘敗。

我沒想到最難過的,竟然是宋顯。聽張放放後來跟我描述,比賽的時侯宋顯特別活躍。但是因為身高的劣勢,他被九班的一個高個子給防死了。

我想到班長那不到一米七的小身板,到底是如何在一衆高大猛男中苦苦求生的呢。

想着想着,眼前就有了畫面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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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慘了。

而我在兩個禮拜後,辭去了物理課代表的職務。

張放放問我什麽感受。

我說。有種瞬間成功減肥三十斤的感覺。

就是輕松吧。

之後我短暫地度過了一段無官一身輕的日子,接替我職位的男生是劉紅親自指定的。後來她也很少會在課上抽我回答問題。

所以你看。

放棄有時候真的會比較美麗。雖然我的姿态可能是差了點,但是大家都得到了解脫,各自安好。

不過可能我生來就天賦異禀。

期中考試後的班委重新選舉上,我在沒有任何心裏準備的狀況下當選了文藝委員,還是全班公投的結果,一點都不帶黑幕的。而我的上一任,就是我們班的冰山美女。那個我無論如何都要投她做班花的袁潔柔。

事後她還是會笑着跟我打招呼。保持着距離适當的卻又友好的同學關系。

但是直覺告訴我,一切都沒有那麽簡單。

而我的直覺也很快就應驗。

十月下旬。

學校按照市教委的要求,開展了如火如荼的校園華爾茲大賽。

又正好趕上區運動會的開幕,上頭決定在群衆裏抓幾個先進分子,臨時組個舞團去開幕式上給各位領導盡盡興。

這項任務的負責人是劉則,也是我們健美操班的老師。擒賊先擒王,殺人先殺熟。他當然首先是那我們健美操班開刀。

健美操班,顧名思義就是學跳操的。崇南的體育是選課制度的,下面分了籃球,足球,乒乓球好幾類。

健美操這三個字給我的印象全部都是曾經在電視上看到的清晨健身節目。繃着彩色緊身衣外男女,跟着音樂的節奏,左右開動。

讓我去學這個?

我爸媽會可能會誤會我們學校的辦學性質的。

當時被迫調劑去健美操班的我,是抱着一種視死如歸的心情踏進舞蹈房的。

但還好,一切都我這個土鼈幻想中的都不一樣。

小劉既沒有逼迫我們穿緊身衣,也沒有讓我們跳傻不拉幾的健身操。他每節課都會教我們一些各類舞種的基本步伐。

比如恰恰,還有街舞什麽的。

因此他對我們有着一種盲目的自信心。

“大家跟我學了快兩個月,再學這個華爾茲肯定比其他的學生上手。”

小劉慈愛的目光掃過一衆瑟瑟發抖的我們。

“不過我們班都是女生,希望各位能夠發動自己班上男同學來參加。”

“啊?還要我們自己找啊?找不到怎麽辦?”排在第一排中間的女生跟着舉手發言。

對啊,怎麽辦?

我在心裏瘋狂地贊同點頭。

“所以我覺得這事應該學校給我們分配啊。”

“劉老師你去跟校領導反應反應啊!”一石激起千層浪。

劉則笑着抱肩,有些無奈點點了點群情激奮的我們。

“我說你要是把你們這插科打诨的勁一半用在你們班男生身上,你還愁沒有舞伴?”

“不過。”他又話鋒一轉。

“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我會去跟校領導反應這個情況。但你們自己平時也抓緊找舞伴,找不到,就是拖也要給我拖來一個。”

劉則兩眼一眯,狠話一放。我和在站的各位都面面相觑。

這還能叫健美操班?

這他媽分明就是盤絲洞啊。

劉則給了我們一個禮拜的時間。

我思前想後,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張放放女扮男裝。

這個提議被張某人一巴掌給拍死了!

那要我怎麽辦啦!

開學到現在我跟我們班上的大多數男生統共也就混了個臉熟。雖然我長得也不算差,但無奈我們班美少女實多,導致我也泯然于衆人了。

但你說跟我熟的男生一個也沒有的話,也太小看我了。

比如說坐我前面的宋顯。

以及他旁邊,身高剛過一米六,頂着張可愛娃娃臉,實際上是一肚子壞水的張遇。

我根本沒有選擇。

周三晚自習,輪到我們班檢查。

宋顯是負責人。

他以兩瓶佳得樂的價格,把這個吃力不讨好,又浪費他寶貴學習時間的工作轉讓給了我。

我表面上裝得勉為其難,但其實我還挺喜歡的。

畢竟可以在夜晚的時侯,自由自在地穿梭在各棟教學樓裏。

因為張放放不住宿,我剛開始上晚自習的時侯會覺得孤單。

但好在最近已經好了很多。

宋顯跟我說,一同跟我檢查的還有一個別的班的學生。

我滿口答應下來,就着急走了。也忘了問他別班的學生到底是幾班的,是男還是女。

答案很快揭曉。

一樓東面的樓梯口。小跑的我和從樓上緩步下來地男生,直直打了個照面。他似乎也愣住了,人停在了倒數第三級的臺階上。

我仰着頭看他。周圍環境安靜的有些異樣。

晚上燈光昏暗。我看不清男生的臉。但是看身形,就知道不陌生。

蘇恒視線略微一低,掃過我拿着紙的手。同樣的紙,他手裏也有一張

好巧。

自從不做物理課代表以後,我幾乎就沒有再見到過他。寥寥可數的幾次相遇,也只是食堂或路上的匆匆一瞥而已。

也沒什麽。

本來就是陌生人。

所以還是陌生人。

“我們班長不舒服,我樂于助人。”我想他這麽一直不說話,肯定是有點疑惑。

蘇恒從樓梯上下到我面前:“樂于助人?确定不是趁火打劫嗎。”

他一板一眼損我的時候,真的能讓我氣到七竅生煙。

“時間不早了,先趕緊開始吧。”我清了清嗓子繞開這個話題,開始分配任務:“我檢查高三的,你檢查高二的。剩下高一我們一人一半。”

怎麽樣?很公平吧。

我都打聽好了。高三有幾個極品帥哥。久聞其名,這下我終于可以一睹尊容了。

嘿嘿。

“不用。我不趕時間。”他非常沒有眼力見地否定了我。

“而且,為了保證打分的公平性,原則上是必須要兩個人同時一起打分的。”

我一臉警惕地望着他。

“我出來的時侯,我們班長明明不是這樣跟我說的。”

“所以呢?”蘇恒的腦側過來。

他比我要高大半個頭,所以每次微微偏頭,垂眼同我講話的時侯,我都感覺自己受到了冒犯。

他的表情。

分明是在鄙視我。

所以什麽?你倒是說啊!

“你現在是在質疑紀檢部部長嗎?”

我看到,眉角那個痣,微微上仰。是他在笑,笑得略帶得意。

……

“你……紀檢部……部長?”

天理何在。

☆、第 60 章

十一月按季節應該已經入冬,但是最近幾天溫度忽然攀升。

連晚風也跟着柔和,少了生冷的氣息。

恍然回到十月桂花飄香的夜晚,每走一步,都如同是踩在雲端,有種羽化登仙的錯覺。人內心的防備也不經意地卸下。

我跟蘇恒順着教學樓的東側的長廊上去高二。他走在我的左側,一路默默無語。我是個悶不太住的人,憋得實在有些難受。

“物理課代表的事。”我想了想,先挑了個話題開口。

“你知道了吧?”

“知道。”他很幹脆的兩個字。

抛開了一切的雜音,現在仔細聽。其實他聲音還蠻好聽的,像是一杯加了冰快的碳酸飲料,最适合夏天。

“嗯。”

“我覺得你說的話很對。”

“不做課代表以後,我真的輕松了很多。”

“不過我沒想過你會那麽快就放棄。”

他這句話說的我有點懵。

“不是您勸我不要做那些看起來“聰明”的事嗎?”

他低聲沉吟了一聲。

“但我記得我說的時侯前面加了一個主語的。”

我不解地看他。

“聰明的人從來不做那些看起來‘聰明’的事。”他又認真地重複了一遍當日說過的那句話。

慢半拍的。我讀懂了他的意思。

我停下步子,拽着他的袖子把他攔停:“是在諷刺我?”

他的表情看着像不意外我的咄咄逼人,但令我意外的事,是他忽然的沉默。

蘇恒沒說話,更沒掙紮,只是默默伸手指了指長廊斜對面的方向,讓我自己看。

我看了。

然後,驚了。

長廊的盡頭,光照不到的角落處,站着兩個交疊纏綿的身影。橘色的光暈暧昧又體貼地靜候在陰影之外。

男生把女生壓在身後牆壁上,在接吻。

oh my god.

“他們……。”在幹什麽?

我剛要明知故問,可惜半句話都沒說完。人已經被蘇恒順手扯到了角落裏。

長廊的中段是一個圓弧形的球狀結構,我們此刻所處的位置是在凹進去的那段弧線內,也正好是視線的死角處。

“怎麽了?”躲躲閃閃的,搞的我們倆好像是偷情的。我這滿身的正氣不允許我這樣做!

“有人來,被抓了。”他言簡意赅地丢下一句話,轉手就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在我的虎視眈眈下,竟然就開始……開始打游戲了?

我放心不下那兩位同學的安危。

試着把腦袋伸出去打探打探情況。

被身後的人揪着後領口一把給逮了進來。

“幹什麽!”不敢發出聲音,我只能比劃着對他發出抗議。

“是校長。”

言下之意,你還有膽看。

“我……。”那就算了吧。

低沉的,又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從那頭飄過來。

不嚴厲,也算不上和藹。

都是些老生常談,我聽了幾句就覺得沒有意思。

旁邊的人激戰俄羅斯方塊正酣。

我一個人被晾在旁邊趴着窗臺看夜景有點無聊。見他自誤自樂的這麽有趣。開始惡從膽邊生。

“喂喂。”我用手肘頂了頂他的手臂。

故意用了力,他手一抖。

卻什麽都沒說,只是換了個手拿手機。

我見他沒什麽反應,稍微有點失落。今天的月亮只有一輪小小的鈎子的樣子,我想起最近地理書上學的知識,這好像是,下弦月。

夾在這月亮前後的,是兩幢燈火通明的教學樓。我想象着我沒有來到這裏前的每一個夜晚,以前我之後離開後的每一個夜晚。

每晚這裏的燈光都會亮着,也始終會亮起。

時光來來去去,從不停歇。

而我微不足道。

所以會有人知道嗎,曾經有一個我,就站在這裏,仰頭看過一輪月亮,并突然,因為這輪月亮而感動不已。

“蘇恒。”我腦袋往旁邊湊了湊,不經思考地問了一個不過腦子的問題。

“你接過吻嗎?”

手機屏幕的熒光照亮了男生一半的側臉。我看到上頭浮現的兩個大大的英文單詞,game over。

立馬後撤半步,無聲澄清。

這次我可沒騷擾他,是他自己失誤的。

蘇恒可似乎也沒什麽興趣繼續玩下去。他把收手機塞回口袋了。稍稍站直了身體轉過身,一起跟我看着窗外的夜景。

這種感覺,突然很奇妙。

“你現在問我這個問題。”

“是在暗示我什麽嗎?”他低着頭漫不經心的樣子,但說出話裏卻有一種粘稠又模糊的撕扯力。像是灑下的一張網,無形的。

我的心跳慢了半拍。

果然儲盛說的一點沒錯。世界上沒有一個男的是不騷的。不是不騷,火候未到。

“我……就随便聊聊,打發時間。你不願意說算了。”

蘇恒兩手手肘壓在窗臺上,俯下身。他的視線直直地望出去,像是落在黑暗裏的某一處,卻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看哪裏。

“沒有。”他說完,回過頭輕掃了我一眼。

“你呢?”像是有輕笑了一聲。

輕描淡寫地殺了我個回馬槍。

“我,我當然沒有。”真是不争氣,這樣就讓人給問結巴了。

“嗯。”他輕應一聲,仿佛在表示對我的答案不意外。可他不意外,我就意外了啊!

“你嗯什麽嗯,追我的人很多的,我只是,只是以學習為重而已!”

“為什麽要以學習為重?”他淡淡地反駁我。

什麽為什麽,這難道不是宇宙真理嗎?

“那你以什麽為重?”我順着他的意思問下去。

“我?”他依舊垂着頭,卻忽然擡起。

“也許所謂的學習和成績,其實根本一文不值。”他說這句話的時侯,側臉有一種淡淡冷漠的氣質。清亮的月色貼着他的小半張臉,男生白皙的皮膚在月光中熠熠生輝。

明明熠熠生輝。

可是他的眼中卻黯淡一片。

如果這句話是一個學渣說出來的話,也許我能夠理解。但是不是,這句話是從他,蘇恒,這個期中考試年級前三的少年的嘴裏說出來的。

一切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我隐約嗅到了一絲八卦的味道,還是不得了的那種。

“曾經是有什麽愛而不得的故事嗎?”我小心地問,試着再進一步深入。

蘇恒才不上我的當,他斜了我一眼,也不知道有沒有翻我白眼:“我們的關系,好像還沒深厚到可以探讨這種事的時侯吧。”

切,不說就不說。我心裏撇了撇嘴。

又是相對無言了片刻,我突然想到劉則。

“你們班女生好像也有健美操班的吧。”

“那個校園華爾茲,我們老師讓我們健美操班的女生找舞伴,我想打聽打聽你們班的女生找得怎麽樣了。”

“一定要找同班的?”他問。

“嗯?”他怎麽總是腦回路跟我不在一條線上。

“不知道,應該沒關系。不過一般都是往自己班裏找吧,難道你們班的女生在找外班的?”

“你找到了嗎?”

“舞伴?我還沒有。不過我們老師也說了,實在找不着,他會跟學校反應的,估計到時候會強制拖幾個男生來。”

到這兒。蘇恒忽然就不說話了。

又站了一會兒。直到那邊徹底沒動靜了。我推推還在裝雕塑的某人。

“他們走了。”

“我們也快走吧。”

浪費了快有七八分鐘的時間。

“儲悅。”

他開口叫住正着急要離開的我。

“什麽?”我疑惑地轉身。

“當初考高中的時侯,你是不是不小心把腦子都用完了?”

我一時無語凝噎。

而他已經擦着我肩離開,只留給我一個背影和輕飄飄的一句話。

“我檢查高三,你去高二。”

他媽的。

我明天就去競選學生會主席,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給開了!!!!

宋顯交代過我,檢查晚自習,班級裏吵不吵都是其次的,重要的确保人數正确。好像聽人學過,在老校區的時侯,學校發生過一個高三學生沒來上晚自習,後來被夜裏巡邏的保安發現她正準備跳河。

幸好人救上來了,但最後還是退了學。

這個故事有點年份了,卻始終被被一代又一代的學子口口相傳,至今已經不能辨別其中的真假成分到底各占多少。

高二的住宿比率很高。站在門口,一眼望去,大半個教室都是坐滿的。

站在高二五班的門口,我情不自禁吸了吸鼻子。

香味,還是麻辣燙的香味!

誰!

我敏銳的雙眼将整個班級掃視了一圈。

就是你了。

教室第五組最後一排的,那個頭埋得很低,手捂在嘴上,大口大口咀嚼的男生。

我聽過,也看過,很多這樣的故事。

那些肆意叫外賣的日子,當老師突然沖進教室,措手不及,外賣翻了一地時候的尴尬。

以及晚自習結束後,熄了燈留下來,男生女生之間互講鬼故事的那一天。

但到底是什麽時侯,又是在哪裏聽說過的,我卻再也記不起來了。

在匆匆走下上一層的樓梯的時侯。初中,這段并不多麽燦爛明媚的回憶卻隐隐在我的胸口發燙。

我有時候會好奇,記憶和情感,究竟是哪一位先開始在我們的身體中涼薄。

就像讓我現在回憶初中生活,我也只能大致描繪出一個框架,而內裏卻都已經完全揉碎,成為了一體。

初中很好,經歷過掙紮,認識了很多很棒的人,也失去過。最後中考除卻語文外,各科以接近滿分的成績考上了上南。

也完成了跟張放放相聚的美夢。

但是呢。

剩下的其他所有人就像是散落在海面的星子,遠遠相望,卻始終不知道具體的方位在何處。

不過也好,至少我們不在一起了,但我們依然自己在的生活中做一顆會發光的星星。

這樣也好,這樣更好,這樣最好。

我們各自都開始了新的生活,不管好壞。

也許曾經摯友或是點頭之交,最後無外乎都逃不過一種結束。成為你人人網上長長的好友清單裏從來都不會跳動的那一個。

不會覺得遺憾。

只會明白,哦,原來這就是人生啊。

下一個三年,也不見得會比我剛剛失去的那一個有多高明。

已經漸漸明白,珍貴的每一刻,就是當下的這一刻。

但如果說人生一定要留下遺憾的話,我只有一個奢望,這份遺憾,是清醒的。

不想渾渾噩噩地丢了一切,而是明白白地做了選擇,讓人生的一部分,成為可以遺憾的存在。

檢查完畢,我走回剛才來時的長廊時,發現某個身影已經等在那裏。

還是剛才我們站過的地方。

“晚自習快下課了。”

我還沒走近,他忽然沒頭沒腦地沖着我來了一句。

我蹑手蹑腳的樣子以一種極為癡傻地模樣停在半空。

剛剛有想要吓吓他,出一口心裏的惡氣。

蘇恒至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來,但是他知道我在附近。

“那我們趕緊走吧。”我恢複正常,往前走了幾步,發現後面的人沒動。

仰着頭?是在賞月?

算了。

他跟我有什麽關系啊。

我退回去,從後面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他順着我拍他的方位轉過頭。

手機鎂光燈墊在下巴後面,強烈的光線刺得我幾乎睜不開眼。雖然知道這麽無聊的行為,不會真的能吓到他。

但是眼前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平靜無波,真的讓人有點小小的挫敗。

算了。

我自讨沒趣地放下手機。

臉卻突然不能動彈。

蘇恒,他的手,直直地掐在了我的臉上。

幹?幹什麽?

我愣在原地動彈不得,大腦完全空白地看着他。

他松開手。

語速低又快。

“沒什麽。”

“以為是鬼。”

“剛剛有被吓到。”

……

“怎麽了?你不就是想要吓我嗎?”

“這樣說還不夠嗎?”

“恩。”

“好恐怖,我好害怕。”

“夠了嗎?”

我……

雖然但是。

就你這個沒睡醒的表情,跟我說有吓到……誰能信!

可是,也許,或許。

我是瘋了。

不然從他微微偏着頭慢慢說話的樣子裏。

為什麽我,感受到了幾分莫名的情緒。

而這種情緒的名字好像叫做。

寵溺。

☆、第 61 章

周五下午最後一節臨時改成了美術課。

我挺喜歡美術老師的,清美畢業,人長得也很漂亮。更重要的是男朋友還是個高富帥,常常開着敞篷車來校門口接她。好吧。這都是題外話。

我愛美術。

但美術不愛我。

今天是靜态寫生。我打量着講桌上擺着那個陶瓷花瓶,以及旁邊擱着的一顆紅彤彤的蘋果。

心裏暗暗憂傷,不知道到時候會被我一雙巧手給糟蹋成什麽鬼樣子。

美術教室的小圓椅是可以旋轉來調解高低的,雖然十六七歲的我們也漸漸邁向了成熟,但是我們都無法抗拒這種自由旋轉帶來的樂趣。

比如我。

我來得晚,其他人都已經轉上了。

等美術老師進教室,大家才漸漸都消停下來。

美術課前五分鐘照例是做一個對上期作業短暫點評。

我記得上次作業主題是《海邊》,自由發揮,沒有設定參照物。

這讓當時不擅長臨摹素描的我,松了一口氣。

老師開了投影儀,把選定的作業一張張投到幕布上。首先她表揚了幾張優秀作品。可能是出于對人權的尊重,她用紙遮掉了人名。把優缺點粗粗說了一通後,本來按正常流程應該進入新作業的畫前講解。

美術老師把講解過的畫作粗略地理了理放在手邊後,又從那一堆的作業裏抽取了一張,投屏。

“這張畫作,唔。”她的這個短暫的停頓,立馬産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勾得一些在低頭走神玩手機的同學都紛紛擡起頭,翹首以待。

“畫風有點可愛。”

她說出“可愛”兩個字的時候,我真的能确定她是一個善良的好人。

“不過,大家都已經是高中生了,這種畫風有些過于幼稚了。比如說這個海鷗。”她手點在片像是小v的鳥群上。

底下不出意外地冒出了一片笑聲。

沒有什麽惡意,單純的覺得有趣。

雖然投名字的地方被擋住了,但是我卻有一種做賊心虛地心慌感。

張放放正手托着下巴,興趣盎然地欣賞屏幕上的畫。

“儲悅。”她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不懷好意。

“你閉嘴。”趕在她開口對我說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話之前,我先将其扼殺在搖籃之中。

美術老師開始講解新一次的作業,圍着那個花瓶和蘋果不停說着陰影和構圖的技巧。我神思有點飄,還停在投影上,我的大作依然明晃晃地挂在那。

她用了畫面凍結,沒再取消。

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出過幾期黑板報,這簡筆畫的“海鷗”還是我當時的拿手好戲。

難怪都說好漢不提當年勇,原來是因為一提就成笑柄了。

美術教室在藝術大樓底樓,距教學樓有段距離。臨近下課的時候,天毫無預兆地飄起了雨。

窗外雨打芭蕉葉。大家都沒了上課的心思。

下了課,一群人擠在門邊你推我桑地抱怨了一陣後,忽然只聽見人群裏冒出一片哇哇的驚嘆,原來不知道是哪個男生身先士卒沖進了雨中,只有一本美術書緊緊捂在頭頂,步子邁得飛快,留下英勇的背影和他一地的怪叫。有了第一個,後面的男生更是成群結隊地往外跑。女生見狀也不矯情,跟着三三兩兩紮進了雨幕。

腳啪嗒啪嗒地踩着地上的水,濺起的清脆笑聲,和着雨滴又重重砸落地面。

少年時代,連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都是這樣浪漫而又年輕。

而阻止我的浪漫和年輕的,只有一件事。

我昨天新洗的頭。

張放放去了廁所,她估計要多待一會兒,讓我先走。但眼下這個情況,我似乎也走不了了。

我漫無目的的徘徊了一會兒,原來門邊聚着的人幾乎都已經走光。

才幾分鐘的時間,雨比剛才就又大了不少。

我忍不住想到電影裏這種女主被困圖書館的戲碼是怎麽演的。不是該天降一個英俊男主,默默地把自己的傘丢到垃圾桶後,假裝在門口偶遇,然後兩個人緊緊相擁在他那昂貴的巴寶莉風衣下,共同沖向男主同樣的昂貴的豪車中。

我環視了一圈冷冷清清的大廳。

終于清醒過來。

自救。

我立馬轉身又跑回了美術教室。

剛下課,管理員還沒有來得及來關燈關設備。我找到牆角的垃圾桶,倒出裏邊僅有的兩張廢紙後,感恩戴德地扒下了套在桶上的粉色垃圾袋。

我檢查過。

很幹淨。

套在頭上完全沒問題。

果然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想不到的,就沒有我做不出的事。

但是還有一些事,我真的想不到。

投影機白色幕布已經卷了起來。本儲百石的畫作明晃晃地印在了墨綠色的黑板上,顯得模糊怪異。原來用來擋名字的那張白紙,這時候也已經不見了。

儲悅,兩個字,不清晰,卻大剌剌的。

當然這也不是重點。

重點是,在那一片幼稚園小班逃出來的海鷗旁邊,不知道是誰用粉筆畫了一只塊頭更大的幼兒版中班海鷗。一氣呵成,潇灑利落。光影虛構的影像和白色粉末的筆跡,在這一刻,意外地達成了一種無比的和諧。

比翼雙飛。這個無厘頭的念頭一閃現,就被我立馬打消。

應該是誰的惡作劇吧。我拿起講臺上的黑板擦,猶豫再三,卻還是又放下了。

預備鈴響過,我捏着手裏的垃圾袋,匆匆跑出了藝術樓。

到底是誰呢。

我還在想。

雨在放學的時侯停的。

我和張放在校門口的車站分別。她上高中後就基本住她親戚家,就在附近的小區。

回家的公家車上照例很擁擠。穿着各式各樣校服的學生擠一起。

車內空調溫度有點高,我被人群壓得有些穿喘不過氣,低頭盯着一個陌生人的鞋子,努力放空自己。

想到一年前。

我們全家經歷得那場重要變動。還是覺得不真實。

拆遷的消息提早一年就下來了。家家戶戶為此也有充足的時間為拆遷做好了準備。

當然不是什麽心理準備。

我記得,幾乎是不到半年吧,每戶人家,也包括我們家,都争先恐後的把自家的房子翻新了一通。

除此之外,還有個別心黑膽大的直接又在原有房子的基礎上加蓋了一層。那時候由于我們是當地第一批拆遷的,政策還比較松,這些旁門左道的的路子倒還真走通了。

我也一直記得評估人員來的前幾天,我們一家四口是如何度過的。

在儲标的督促下,我們全家開展了前所未有的大掃除。

自建的小洋房實在是大,儲盛那陣子正好有些感冒,跟着一起幹了大半天後他就嚷嚷着撂攤子不想幹了。當時儲标也二話沒說,跑去廚房提着張長凳沖上去追着他打。

儲盛見狀扔了抹布就沖樓上,往自己房間裏跑。哐地一下甩上門反鎖,任後面趕來的儲标在外面怎麽砸門,他都巍然不動。

儲标最後砸累了,就幹脆放下長凳,直接坐了下來。

“我是為了自己嗎?”他微微喘着粗氣,說話的時侯,裹着厚厚一層脂肪的肚子藏在發皺變形的白色工字背心下一起一伏。

“我這麽累死累活的你們做小孩的怎麽一點都不懂。”

“長這麽大了,讀的書都給狗吃了,到底懂不懂我的辛苦。”

背後一整片的晚霞沉在剛擦拭幹淨的玻璃牆外。他在門外說,與其是說給儲盛聽,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我就站在一旁,手裏絞着塊滴着黑水的抹布,心裏堵着什麽東西,也有點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一直到晚上儲盛都沒出門。

而我像是被賦予了某種使命,拼命扮着乖。手上一刻不停,好像是要把他的那一份也一起補上。一個鬧就算了,兩個都不懂事,怎麽可以這樣子呢。

我想不可以這樣子。

工作都做完後,儲标敲門叫儲盛出門吃完飯。

大家都很平和。

我從飯菜裏擡起頭向外看,只覺得記憶中家裏的窗戶從來沒有這麽明亮過。

評估當天,專家來了四個,個個穿着襯衫西褲,一臉公事公辦的冷漠。儲标人前馬後的給人點煙,帶路,笑臉貼人家冷屁股。

陳蘭也跟在一旁時不時的美言幾句。

我和儲盛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只是沉默。說實話,我從前沒見過爸爸這個樣子,怎麽看怎麽想抗日劇中給皇軍帶路的的漢奸。

漢奸人人欲誅之而後快,但是爸爸卻只讓我覺得心酸。

我知道我們家的經濟狀況幾乎已經走到了拮據的邊緣,拆遷根本就是從天而降的一次重生。所以能多算到一些拆遷款,能給這專家留下個不錯的印象,儲标才會拉着我跟失心瘋似的把整個房子都打掃了一遍。

認真請掃過的房間踩滿了來來往往的腳印。拆遷方案很快就下來,儲标對金額并不滿意。我們家的房子當時造的時候花了儲标全部的

非獨生子女生存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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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一節是數學課,宋老師披着一層涼涼的濕地意踏進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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