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節是數學課,宋老師披着一層涼涼的濕地意踏進教室
全程沒主動搭理他。他戴着個帽子,帽檐壓得低低的,裝了半天冷酷少年。來了跟誰都沒說上話,拿了點東西就直接走人。
因為他沒有跟我鄭重地說過再見,所以我從來沒有料想過,那天,原來是一場告別。
開頭漫不經心。而結尾,也胡編亂造。
我有恨過,關于這個故事的所有。
但我現在更讨厭騙了我的人。
叢然把所有都只不過是當作一個故事講給我聽。最後我問了句,為什他要跟我說這些。
他垂眸,手摸了摸鼻子,一種了然的目光探向我。
“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嗎。
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否則,他怎麽會為了找回我的自行車去跟幾個初三的打架呢。
滄海桑田,時過境遷。
我在心裏已經默默告訴自己,我們是朋友。無論他怎麽看我,我都會把他當作我很好很好的朋友。
所以過期的故事已經不重要。
離開的人,就是離開了。
而我也已經,不是當時的那個儲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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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我高中生涯的第一個學期就這樣迎來了終點。
高一期末考試考三天。考試期間,學校教室禁止學生進入。大家只能一窩蜂地跑去食堂還有閱覽室複習。
對于我們住宿生沒有太大的影響,我們可以窩在寝室裏,但複習的效率卻是慘不忍睹。
被小說和零食支配的慘狀還記憶猶新。
有了期中考試的前車之鑒,期末考試我果斷地選擇了跟張放放去閱覽室複習。不過閱覽室也不是人人都能去,位置有限,全部靠搶。
閱覽室九點開門。
第一門語文考試八點開始,十點半結束。
想要搶占一個好位置,除了語文考試提早交卷,別無他法。我語文一直是強項,張放放讓我提早十分鐘交卷,去閱覽室占位置。
語文試卷并不簡單,但也說不上多難。
我一拿到試卷就是憋着股沖勁在做,結果硬生生地提前二十分鐘給做完,又左右拖了十分鐘才交卷。
我一個人走在安靜的校園裏,站在教學樓的狀元橋上俯看對面的生活區。心裏忍不住感嘆。
看,現在這都是寡人的天下。
恩,有被爽到。
閱覽室在藝術樓一層。我來得早,裏面基本沒人。門口做登記的老師看了我一眼,接過我遞過去的圖書卡。
“提早交卷的?”
她随口提了一句。
“嗯。”我有點心虛又驕傲地承認。
我喜歡坐窗邊的位置。
閱覽室窗外緊鄰着的就是學校小花園,我挑了個正對紫藤花架的地方。現在是冬天,架子上只剩下一片片光禿的枝桠,在寒風裏随風飄零。
我把書包放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萬事俱備,就只等着張放放過來。
一個人有點無聊,也不急着要學習。
四下環顧了一周,除了我,場內其他兩三的學生看樣子也是提早交卷趕來占位置。我盯着正前方的一個女生看得入了迷。
我看着她不急不緩地從書包裏拿出一本本書,依次擺在每個位置上,就跟飯店服務員擺盤似的。
整整擺了一桌。
到最後,帶的本子都用完,山窮水盡,我見她揪着頭發苦惱了半秒,然後靈機一動的樣子,驚喜地從口袋裏摸出一包餐巾紙。
又高高興興地擺了半桌。
這也行?本人嘆為觀止。
我一顆好人心作祟,突然有點想提醒她。
同學,這裏是閱覽室,什麽都缺,就書最不缺,你轉身書架上随便拿一本,也比擺包餐巾紙更說得過去吧。
考試結束的鈴聲準時響起。
不消兩分鐘,潮湧般的人群從教學樓裏湧出來。閱覽室陸續開始熱鬧,剛還無比空曠的環境,漸漸滿員。
一個落單的女生路過我這邊,疑惑地沖着我旁邊的空位打量了幾眼。我硬着頭皮沒看她,只是瘋狂地抱着手機在短信上敲張放放。
“死女人!”
“到哪兒去!”
“怎麽還不來!!!”
女生背着書包,躊躇再三還是沒有開口。只是有些失望地離開去找別的空位。我只能頻頻回頭看閱覽室門口,還是沒有見到我想見的人。
張放放。
我咬牙切齒。
短信也不回我。
突然。
旁邊的椅子被拉開。噶啦很大一聲。我驚訝地仰頭看去。一張完全陌生的臉龐。
“同學你好,這個位置——。”我下意識地開口,卻又尴尬停住。我發誓,給人占座這件事以後叫我爹我都不會再幹。
“有人?”男生不屑地兩個字堵得我無話可說:“閱覽室是公共的,又不是你們家的,搞占座,要不要臉。”
雖然您批評的是。
但是也沒要必要這樣踐踏本人的尊嚴吧。
我只能姑且認為他語文作文是寫了我親愛的美國。閱讀理解答案寫在文言文的空裏。姓名一欄填了他家狗的名字。
“真的有人。”我沒忍住自己的腹诽,但我按耐住了自己的爛脾氣。
“蘇恒。”我回頭,沖門口正刷完卡的男生甜甜喊了一句。閱覽室老師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
穩住。
儲悅,你可以的。
我這會兒已經不怕丢臉,就怕蘇恒故意裝作沒聽見,畢竟他是真幹得出來。那我該多尴尬,丢人又丢份。
還好他沒有。
我站起身,感恩戴德地瞅着他,指指旁邊的位置,小聲嚷嚷:“你怎麽去了這麽久,你看別的同學都以為這兒沒人。”
我發誓我絕對有對他使了快兩百個眼色。
蘇恒把手上拎着的本書擺在桌上,動作極為自然:“衛生間在排隊。”
男廁所還能排隊?
……您就不能想點別的好借口嗎。
“這是你的位置?”旁邊的男生看來還不打算放棄。
“這書包也是你的?”
我一呆。椅子上是張放放少女懷春,腦子搭錯後逼着我新買的粉色書包。
“不是,這是——。”
“是我的,怎麽了?”
少年連讓我給他辯解的機會都不給。
好酷,好拽。
“哈?你一個男的用粉色的書包?娘娘腔阿。”
同學,你越說越過分了阿,用粉色怎麽了,誰規定男的不能用粉色。
“不止,我衣服也喜歡穿粉的。”
蘇恒說着,一手微微撐開自己的校服外套的領子。露出他裏面的毛衣。
我定睛一看。
這是有備而來。
真就還是粉的。
面對蘇恒的刀槍不入,對面男生這下徹底無話可說,只能罵罵咧咧地離開。
這下輪到我驚訝。
男孩子喜歡粉色當然沒有什麽錯,但畢竟,畢竟物以稀為貴。
我看蘇恒還在一旁幹站着,不假思索地邀請他:“坐啊。”
他低垂着眉眼,看着我,一副睥睨天下的樣子。怎麽看都不是熱愛粉色的可愛boy嗎。
“等張放放來了,你再走也不遲。”我想反正都這樣了,那還不如拖他在這裏坐下。這位置一直空着,我擔心又過來個像剛才那個男生那樣問我。
那我饒是臉皮再厚,也沒轍了。
“反正。”我小聲說着,指指四周:“現在也沒位置了啊。”
估計這句話打動了他。他輕輕拉開椅子落座。
下門功課考數學,我想到這也是個好機會,正好可以看看理科好的人都是怎麽複習的。
我默默拿出自己的錯題本,還有草稿紙。打算把不太會的題目再演算熟悉一遍。蘇恒坐了一會兒,沒動。我好奇地擡頭看他。
就算成績好,也不至于這麽牛?而且來了閱覽室不就是來複習的嗎?
“借我支筆。”他清了下嗓子,開口。
“你沒帶筆?”我好奇。沒帶筆來閱覽室幹什麽的啊。只是後半句我沒敢說出來,也沒多想,直接把手上握着的筆遞給他。
其實我也只帶了兩支筆,其中一只還是紅筆。
不過沒關系,反正我也就是寫寫草稿。
蘇恒禮貌地說了句謝謝,翻開一本練習題,開始做題。我卡在一道題目上,想了半天,也搞明白這下一步是怎麽出來的。忍不住就開始往旁邊看。
蘇恒專心的樣子,怎麽說呢。
就跟他平時差不多吧。生人勿近。熟人免談。
那我這種跟他半生不熟的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我聽胥樂遠說。”我壓低着聲音問他。
“你跟他打聽我初中的時候?”
為什麽啊。
蘇恒手上寫字不停,像是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嗯?”我腦袋跟着又湊近了一點,疑惑地看他。
“胥樂遠是誰?”他突然直起身,跟着人向椅背靠去。靠在我這邊手臂舒展開來,不偏不倚,揮在我下巴上。
我輕輕“哎呦”了一聲。其實他沒用力氣,我也沒疼。也不知道自己在叫個什麽。坐我對面的一女生,神色極為隐晦地擡眼瞧了我一眼。
我是戲多了。
幹脆折過腦袋,直白地盯着蘇恒,用唇語跟他交流:“你不認識胥樂遠?”
怎麽可能。胥樂遠騙不會我,沒有這個。
“同學。”蘇恒拿着筆的手伸過來,漫不經心地戳了下我臉,語速極快又低的開口:“這裏是閱覽室。”
我震驚了。
也憤怒了。
不是因為他戳我臉這個動作。
或者也的确是這一個原因。
他拿的是筆頭的那一方戳的我。我看他自己都頓了一下。
“我臉是不是髒了?”我怒意初現。
蘇恒沒有回答我,手伸過來拉着我起身。
我半推半就,不明所以。
“出去說。”他偏頭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
好,我也正有此意。
外面的空氣比裏面自由多了。
一踏出門口,我已經忍不住要發作。
“你拿筆頭戳我臉幹什麽?”我義正嚴辭地□□他。
“嗯,對不起。”蘇恒沒什麽誠意,指了指洗手間的方向,一副好心的樣子:“你不去洗洗嗎?”
“這是罪證。”大廳裏來來往往都是絡繹不絕的學生。還有幾個是眼熟的。我指了指門外的小花園:“去哪裏,我們詳談。”
蘇恒看了我一眼,越過我,先一步向着花園的方向走去。
等到了外面,我不再多跟他廢話。直接一把從口袋裏摸出早就準備好的犯罪工具——紅筆。
“你讓我也畫一個,那我們就扯平。”
“儲悅你是高中生,還以幼兒園剛畢業?”
“而且你打算畫什麽?以你的美術功底——。”他往後撤了一步,輕易地躲開我的第一下攻擊。臉上那略帶嘲諷的神情可真的太欠扁了。
“你質疑我的美術功底?拜托我小學一直都是負責出黑板報的好嗎?”我憤憤不平。
“請問你現在還是小學生嗎?”
……
“那這樣,你給我把胥樂遠的事情說清楚,我就勉為其難放過你。”
我看他并打算服軟的樣子,只能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我不認識他。”他親自把我的臺階給拆了。
我忍住怒火,轉而試着引導他:“就是,上次在食堂門口碰見你和宋臨風時,跟我站在一起的那個很帥的男生。”
“就理工附中的那一個?”就?我聽他的語氣,都是高傲。
“對,就是他。”
“你跟他打聽我幹嘛?”我費盡心思,終于又繞回到這個問題上來。
他一時沒開口,卻又微微彎了彎嘴角:“沒幹嘛,就是覺得他很帥。”
“想跟他說說話。”
???
“你!”我看看他臉,又看看他校服外套裏面的粉色毛衣。
“你!”我無語凝噎。
“你個頭。”像是終于受不了我,蘇恒擡手拍了下我腦袋,側身越過我往裏走。
就是現在。
同他錯身而過的這個瞬間。
我迅速,又敏捷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踮起腳,不管不顧,拿着筆的手在側臉的位置重重來了一下。
圓珠筆芯光滑的筆頭,在男生白皙的皮膚上,拉扯出一道長長的線。從顴骨一路延伸到下巴。
沒想到。
沒想到這麽輕易得手。
更沒想到會搞的這麽大。
第一反應就是要跑。
沒成功,被身後的男生揪着轉回來。他輕車熟路地卸下我手裏還掐着的筆。
“別別別,大家有話好好說。”
我連忙伸手比劃了個十字擋在臉前。
蘇恒好半天不聲不響。我不知道他在打什麽算盤,又不敢把手放下來。
忽然手上一陣癢癢滑滑的觸感。
他在我手背上幹什麽?
我這才疑惑地緩緩放下手。
一個稍微失真的v字。
等等,這好像也不是v字,兩遍向外衍生過長。看着有點眼熟。這是?
小海鷗。
“上次美術教室那個人是你?”我幾乎是脫口而出。
他蓋好筆帽,把筆遞還給我。
“這不是你剛剛畫了大半本草稿的得意之作嗎?”
“啊?”我愣住,
“好像,的确是啊。”
但是。
我有點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手背。
總覺得什麽地方有點不對。
☆、第 69 章
我洗完臉出來。
蘇恒正站在男洗手間外面。他臉也一副剛洗過的樣子,鬓角濕濕的貼在皮膚上。突然發現,跟剛開學的時候比起來,他的頭發好像短了不少。
下巴那兒還挂着沒擦幹的水,蘇恒伸手随意抹了一下。因為這個動作,他的腦袋微微一側,我看出了他幾分不耐煩的樣子。
攔在他面前的是個男生,看側臉有點似曾相識。
再仔細一看。
分明是太認識。
是我原來校園舞的舞伴。就是受人慫恿放了我鴿子的那人。
男生拉着蘇恒一直在說一些什麽關于比賽的事,口氣不太好。我還沒聽清楚,蘇恒的已經注意到我。
我沖他擠了擠眼。
攤上事了?
他假裝沒看到,無情地偏開頭。
“比賽結果是既定事實。”
“你有不滿意的地方可以直接找校領導核實。”
“跟我說,沒用。”最後兩個字,擲地有聲。
他說完就不再耽擱,轉身就走。
我看着他朝我走過來。
“剛才那男生是誰?你得罪人家啦?”我試探性地問。
“你不認識他?”他解下挽在小臂上的袖子,随口怼了我一句。
“……認識。”當然認識,我挺直背脊,惡狠狠地咬牙:“就算是化作灰我都認識……不過,他和你也認識?”
“還有,我聽剛才那個他一直纏着你跟你說什麽比賽,到底是什麽事?”
我實在是太好奇了。
只要是關于敵人的不幸,我都感到分外幸運。
“籃球聯賽,他對結果有點不太滿意。”蘇恒步子邁得快,本來走在我身前,忽然停下步子。
經他這麽一說我想起來。
上周兩班被五班壓哨三分給絕殺,當時我和放放還幸災樂禍了很久。後來好像有争論說五班的人進球前先犯規了。不過我不在現場,也不太懂籃球規則。就聽說似乎兩個班弄得挺不愉快的。
“那為什麽找你?”照理說不是應該找體育部長嗎?
“我負責那一場的監分。”
原來他還幹這個工作。
“那他們到底有沒有犯規?”
蘇恒不回答,默默甩了一個輕蔑的眼神給我,我咽了口口水。立馬重新組織語言。
“您這麽英明神武,那肯定是他們的錯。明明都這樣,還找你糾纏不清,真是輸不起。”也許是戲到濃處,哦不,是情到濃處,我還配合的一跺腳。
“他來找我。”
“是覺得我看不慣他,故意搞他。”
“怎麽他一個男戲能這麽多?”既然機會擺在面前,我也就不客氣趁機多踩他兩腳喽。上次的仇,我可是沒齒難忘。
蘇恒走到牆角自動販賣機前停,伸手在口袋裏搜了一陣,摸出兩個硬幣,投幣。我見狀,立刻熱情地搶先一步替他按了選項。
“反正都是礦泉水啊。”沒錯,我們學校的自動售賣機一整面賣的都是有點甜的農夫山泉。所以我不服氣他這有點不爽的表情是什麽意思。
“但是,你點的是冰的。”
……
他彎腰拿起剛掉下來的礦泉水。我看了一眼瓶身,上頭結了一層白白的水氣,真的是冰的。
“捂捂就熱了。”我好心開導他。
“像這嗎?”他話還說完,我臉上一陣冰涼刺激。
“……!”他直接拿瓶身戳在我臉上,我躲都來不及。
見我龇牙咧嘴,醜态盡顯,蘇恒這下可高興了。他勾勾嘴角,眼皮裏那顆淺褐色的小痣又若隐若現。
“不過話說回來。”他擰開瓶蓋,直接灌了兩大口水。凍不死他。
“我的确是看不慣他。”
……
我還來得及問他為什麽,蘇恒的手機先一步響起來。黑色的諾基亞,配的是很普通的手機鈴聲。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剛還挂着的笑容一秒沉下。
然後什麽都沒說,只是把剛買的,喝了兩口礦泉水塞到了我手裏,人轉身就匆匆向着門外走去。
雖然我剛剛就站在他身旁。
但是很可惜。
我抱着懷裏冰冰的水瓶發呆。
我什麽都沒有看到。
*
蘇恒一直都沒回來。我身旁的位置也始終空着。
昏天黑地的跟數學糾纏了個把小時,不知不覺就到了飯點。
放放終于想到我給發了短信,她人已經在食堂。
這個女人,剛考完試被數學老師抓走緊急培訓,這下總算是放出來。
閱覽室距離食堂距離沒幾步路。
我匆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塞進書包。
只是這本練習冊。
我盯着封面上随意又潇灑的“蘇恒”兩個字默默走了神。
每一次看到這兩個字,還是會覺得不可思議。
我伸手一掃,一并将它都帶進了自己的書包裏。
*
我們來得有點晚,食堂已經人潮湧動,我沖四周找了一圈,希望有機會把書還給主人。
放放捧着本數學錯題本跟在我後面,沉浸忘我。完全與世隔絕。
排在我前面的是兩個男生,看校牌是高二的。
放放裝學霸不搭理我,我無聊,就開始認真聽人牆角。
“你在搞競賽?”甲略顯敬佩地看着乙。
“是打算走競賽生的路嗎?”
崇南的四個重點班都是藏龍卧虎,極大一部分人都會嘗試走競賽生的路子。即使最後沒走通也沒關系,至少開闊了思維和眼界嗎。
這是宋顯閑聊時跟我提起的。從他眼裏那種隐隐閃爍的光,看得出來,他是很向往的。我知道他好像也去參加過選拔,但從結果來看,應該是沒選上。
我們班好像沒人有這方面的打算。
雖然大家都在一個學校,但是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不是在一個層次上的。
并且,以後這種差距會越扯越遠。
沒辦法,有些天生的東西,比如智力,是努力永遠都到達不了的地方。
不過也沒關系,因為我早就知曉了做普通人,也可以快樂。
“也沒要這麽樣,就試試看吧。”乙謙虛地擺擺手。
“我聽說物競有個高一的好像還挺厲害的?這次十月份的比賽拿了個二等獎。”
“張老師提到過,立華出來的啊。立華你知道的咯,全國數競一等獎,立華都搶了五個。靠,總共名額就給了十個,五個一等獎,還都是一幫初中生,怕了怕了。”
“我就去試試水,不行就退。搞競賽的傷不起啊。”
“不過走競賽也有好處的嗎。高三有個男生,英語差的一塌糊塗,不過人家是競賽強人,照樣一堆名校搶着要他。你在裏面熬出幾個獎,以後自招就爽太多了。”
“哪有那麽容易啊。”乙男笑笑,只是臉上泛着一層淡淡的憧憬之光。
競賽生啊。
我在心裏面默默敬佩。
胥樂遠跟蘇恒應該是要走這條路的吧。
*
吃完飯出來,距離考試還有半個小時。去花園裏逛一圈消消食,差不多就可以進考場。
張放放要去小超市買水。我見裏面擠滿了人,就在外面等她。
口袋裏的電話震起來,我拿出來,屏幕上顯示的是個陌生又熟悉的號碼。
“我的書你是不是拿走了?”
“恩。你一直沒回來,我就順便收走了。”
“你現在要嗎?”
“你在哪?”他那頭還挺吵的,像是在教室。
“我嗎?”我回身看看超市裏面,張放放剛排到結賬的隊伍裏。
“我在超市。”
“你考場在十四班對嗎?”
“過十分鐘,我在十四班等你。”他幹脆利落地收了電話。
“哦。”
挂上電話,我盯着那一串十一位的數字。
手幾次點在保存上。
最後卻還是作罷。
究竟該如何保存。
我不知道。
*
張放放考場在實驗樓。過了橋,我跟她說再見,她揪着自己的數學錯題集不放,根本沒在意我的死活,人就直接走了。
現在正是進考場的時候,我順着人群一同往上走。十四班在四樓。
蘇恒人站在走廊,靜止不動。
流動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
他背着書包,面朝着外面。身後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的熱鬧。似乎都跟他沒有關系。他不聲不響的時候,總是讓我覺得他有很多的心事。
是那種說不出的,陳舊的,心事。
高一和高二的教學樓之間只夾着幾棵稀松的樹木,并沒有什麽太大的看頭。
他很專注。我都走到他身邊了,他好像也沒發現。
“哈喽。”我收起了自己心裏一點不合時宜的情緒。
“東西給你。”我把書遞給他。
“下次別不聲不響地就走了,至少也打個招呼嗎。”
我沒什麽可說,随便抱怨了幾句。
蘇恒低頭接過我的書:“那你有沒有試過,不聲不響地離開?”
他不知所謂的話驀地令我心裏一緊。
“給你。”他收好書,随手遞給我一張紙。這紙他剛剛一直都捏在手裏來着的。我本來還好奇,以為是什麽女孩子送給他的情書,沒想到他直接就給我了。
“什麽東西?”我邊問邊接過來看,紙上面碼着數行整齊的數字。再仔細一看,是解題步驟。
“你剛才沒做出來的那道題。是個挺重要的考點,你可以看一下。”他轉身把書塞進書包,看着像是要走。
已經到點。
是該走了。
我卻不明所以地攔下他。攔下了,卻也說不出什麽。
蘇恒也不急,安靜地等着我開口。
“我想問,為什麽——。”為什麽要給我解題。為什麽要這麽特意地對待我。折騰了半天,我只是揪着手裏的紙,還是結結巴巴到詞不達意。
“蘇恒你怎麽還沒走,還在這兒跟妹子談情說愛呢阿。”一個十六班的男生匆匆忙忙地從後面趕上來催他,也不忘揶揄我。
為什麽?他停在我身上的目光,那眼中的情緒似乎在反問我。
“不是一直都這樣。”
蘇恒丢下這一句。跟上那個男生的步伐一同離開。只剩下我一個人風中淩亂。
一直都這樣?
一直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這樣,又到底是哪樣?
*
第二天物理考試我去了化學實驗室。
因為十四班教室昨天晚上莫名掉了兩個電風扇下來,早上沒來得及搶修。
實驗大樓常年陰冷異常,跟太平間似的。當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裏在後來的确是葬送了我人格中的某些寶貴的部分。比如,對可鑽可碳的C元素的熱愛,再比如成為下一個居裏夫人的住家保姆的可能。
化學實驗室的每張操作臺上都鋪着一張墨綠色的塑墊。
這種材質寫字特別順滑,你千萬別問我是怎麽知道的。
化學老師幾乎隔三差五地就要念叨幾句。
“各位同學有愛就大聲喊出來,最不濟就是被收拾一頓,別再糟蹋無辜的桌墊了。”
的确。
各種神秘的字母縮寫充斥着整張桌墊的角角落落。
xx愛心xxx
個別更露骨一點的,就直接帶上真名。
宋以浩,你這個大混蛋!
通常後面就會開始故事接龍。
我是宋浩天,對不起寶貝,我外頭有人了。
……
滾,樓上是假的,我才是真的宋浩天。寶貝我外頭沒人,我外頭有狗了。
……
樓上全都是假冒的,樓主我才是真的宋浩天。這是我的□□,樓主加我。樓主看看我。
……
靠,傻逼啊,人家說的宋以浩!
……
你說說,這樣是不是真的很耽誤我學習啊!
等我看完聊天劇場一擡頭,常常試驗瓶已經五彩斑斓。我都不知道他們時候背着我就偷偷變色了。
但總歸不是綠色的,就已經算是很仁慈了。
預備鈴響起。
廣播裏照例宣讀考場規則。
監考老師開始分發答題紙。偌大的化學實驗室,快一米五長的桌子每桌只坐一人,而且還是一組隔一組分開坐的。還好學校夠大,禁得起校領導這麽天方夜譚的折騰。
教室裏人氣涼薄。
我搓了搓手,早上第一門,都還沒有睡醒,就要遭此劫難。
“拿到試卷答題紙先填寫個人信息,考號要寫八位數字的,不要寫學號。”監考老師平平無波的聲調跟他空洞無神的眼睛意外地契合。
“現在分發考試試卷。”他舉起封好的牛皮紙袋敷衍地對着我們晃了晃。
示意全新未開封。
“現在把筆都放下,拿到試卷只能看不能做,等考試鈴聲響起才能做。”
我考理科方面的試卷,一般不會提早看試卷。
膽小,怕心慌。心情基本很樸實,一個蘿蔔一個坑,就是會做一道是一道。從來就沒妄想過大富大貴。
紙張翻動的哧啦哧啦聲攪得我有些心煩。
我盯着填空第一小題看了一會兒,默默心算出答案。然後視線就避無可避地飄到別的地方去了。
綠毯子秘密的占滿了風格迥異的字體,我尋思再擱個幾千年這塊玩意要是被後人發現的話,估計還要成立個專門的解密小組來破解這千年前古人的無聊□□。
秘密是世界上最沒尊嚴的存在。
所有人都等着扒開他的外套,一探究竟。
比如,眼下這個。
“儲悅悅。”
字跡挺拔卻不淩厲。
這沒頭沒尾的三個字,安靜地蝸居在左下角的一個小小角落裏,究竟是有何深意。
我忍不住在心裏又将這幾個字默念了一遍。
“開始考試。”一聲令下,如狼似虎。
我卻略有些遲鈍地拎起筆。
☆、第 70 章
儲盛學校放寒假,一個人拖着行李箱凄凄慘慘地坐着地鐵從地鐵站回來。
我記得他大一寒假回來的那次,我們是舉家去火車站迎接他。原因是我媽突然少女懷春,說想要給他個驚喜。
而驚喜通常都會演變成驚吓。
儲盛說錯了火車到達的時間。
我們三個,一大清早興高采烈(我不是,我沒有),穿得整整齊齊的去火車站恭候他的大駕光臨時,他本人還正躺在宿舍的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陳蘭一下子就撕掉母子情深的面具。
直接讓儲盛別滾回來了。
我和儲标跟在後面勸,你看,就算是養頭豬到了這種時候,也該忍一忍,畢竟沒幾天就能宰了。
後來儲盛再回來,我們家就都沒去接過他。還是我叔叔偶爾有一兩次順路帶過他回家。
在外地上大學嗎,大家都懂得。
第一年回來,儲盛啥行李都沒帶,就裝了一箱子的土特産。結果被陳蘭和儲标聯手罵了個狗血淋頭。
我在旁邊默默嘆氣,這做人實在是太難了。
順便把每個包裝都拆了嘗味道。
然後順便也挨了一輪罵。
“這還怎麽送人!!!”陳蘭瘋癫狂怒。
“那就……就都吃了呗。”我依依不舍的放下嘴邊的醬鴨腿。
*
儲盛早我兩天回家。我今天才回來,他人已經跟高中同學約去浪。
還好我爸心裏有我。儲标今天特意做了一大桌菜。雖然他永遠記不住我不喜歡吃魚,蔬菜最喜歡花菜和芹菜,但是他的宮保雞丁做得很棒,讓我可以原諒所有。
餐桌上只有三個人。我們家的飯桌上沒有什麽規矩,不過我也不喜歡講話,陳蘭和儲标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些閑事。
“吃好飯去超市一趟,染發膏用完了。”陳蘭說着給我盛了一碗魚湯,我轉手就推給了儲标。
“幹嘛?我給你盛的,你嘗嘗,你爸特意給你做的。”陳蘭放下湯勺,輕皺着眉看我。
濃稠的白色魚湯上漂浮着幾條翠綠的蔥段,常常讓我想起人家做白事的場子裏,供桌上的那碗小蔥肉末豆腐湯。
“不要,我不愛吃魚。”我繼續拒絕。
“你也別跟我說什麽吃魚聰明,我都這麽大了,對自己的智商早就了若指掌了。”
旁邊的儲标已經端起原來屬于我的那碗湯喝了起來,完事還誇張地咂巴了兩下:“不是我吹牛,你爸我做的這個魚湯,飯館裏也吃不到。”
“呵呵。”我毫無感情地笑了兩下,對他浮誇地演技不為所動:“那您千萬多喝兩碗啊。”
儲标搖頭笑笑,像是在笑我的不識貨,又伸手美滋滋地給自己盛了一碗。
“嘿,你是怎麽回事?給孩子做的,你倒是吃上頭了啊?放下!你給我少吃一點,你都三高了,醫生怎麽跟你說的?”陳蘭起身打掉儲标盛湯的手。
儲标放下勺子,瞪眼:“喝點湯有什麽問題啊,湯就是水,魚湯不就是魚游過的水嗎,你別小題大做的。”
……
“儲悅你說說你爸爸,他這個樣子吃得藥都是沒用的。”陳蘭看我,手上拿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