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只想離婚
川中大學的操場上,程夢婉坐在籃球架旁的觀衆席位,目不轉睛的盯着正在揮汗如雨打着籃球的杜風清。每周的這個時候她都會坐在這個位置上,哪怕是下着雨的天氣,只要下的不是刀子,她從未缺席過。
“哇…好帥…你看你看,那就是杜風清,咱們學校的校草學生會主席!”
“帥的閃眼睛…他就是傳說中的風清學長嘛…我好喜歡他呀!”
“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誰有他的電話?”
旁邊的花癡小姐姐們顯然是新生,正如當年程夢婉第一次看到杜風清打籃球一樣,驚為天人,激動的她差點就被路基絆倒跌進花壇裏。程夢婉已經習慣了,無論是在圖書館還是在籃球場,只要有杜風清的地方,除了她程夢婉,還有一衆小迷妹們窮追不舍的身影。
八年了…程夢婉追了眼前這個看似清瘦,卻渾身散發着貴族氣質的杜風清追了八年之久…
然而一切…确是黃粱一夢,夢醒時分程夢婉不禁淚濕了眼眸…
“小姐,聽得見我說話嗎?小姐…”醫院的護士輕輕的拍打着程夢婉的手臂,企圖喚醒她,畢竟她昏睡了三十幾個小時了。雖說做了一系列檢查後醫生診斷她只有輕微貧血,其他各項指标均正常,但這樣昏睡着似乎沒有要醒的意思着實弄的護士手足無措,于是幾個護士商量後,嘗試叫醒她試試看,也好詢問一下她的家庭地址。
“小姐,醒醒啊小姐…”護士很有耐心,溫柔的喊着昏睡中的程夢婉。
“嗯…”仿佛經歷了一場世紀大戰,程夢婉感覺整個人都虛脫了一般,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耳邊一直回蕩着一個小女生細小的聲音“快醒醒…”,可是眼睛卻好像被一萬根牙簽紮在一起似的,怎麽都睜不開,于是只好使出吃奶的力氣,讓一個音節從嘴裏跳出來。
“小姐,你醒了嗎?你叫什麽?你住哪?你有緊急聯絡人嗎?”顯然這個小護士沒多少經驗,搞不好還是實習生,一連串的問題問的自己可能都懵掉了,完全不給病人開口的機會。“小姐,你家人電話你能說一下嘛?”“小姐,你家有什麽人你總該記得吧!”
程夢婉根本不想回答這些問題,就算她有力氣說話,她也不知道怎麽回答。有家人嗎?如果杜風清還算是她的丈夫,那麽她有家人。住哪?如果先前看見的那個一身白裙的女子沒有挽着她丈夫的手一起走進她和她丈夫的愛巢,那麽,那是她的家。父親的離開讓她一度覺得自己從此便是孤兒了,那個時候的杜風清是她程夢婉唯一的依靠,但今時今日,這個曾經她覺得強而有力的臂膀已然不再是她任性撒歡的歸宿了。我…沒有家…沒有親人…我一無所有!
算了,讓我再睡會兒,程夢婉心想。她不願意再想這些惱人的事,她只想好好睡一會。
“小姐,诶我說你這個人,怎麽回事,你是不是想賴在醫院白吃白住蹭葡萄糖啊,醫生說你沒事,你怎麽就愣是要裝植物人呢?”實習生小護士呆在醫院幾個月,這樣的病人不多見,但也不是沒見過,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再無賴的病人,也不能白白浪費資源不是,于是她加大力度搖晃起床上這位病人的手臂。
經不住這麽難纏的小護士,程夢婉算是徹底從睡夢中蘇醒了,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她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濃烈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占滿了整個鼻腔,不好聞,卻也好聞。
仿佛睡了幾個世紀,程夢婉坐起身,看到自己的病號服,藍白相間的細條紋,還有幾處刮出了毛邊,“這是哪?我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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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護士一臉不屑的看着眼前的“無賴”,用高八度的音色喊着:“醫院啊,還能是哪裏?你暈倒在路邊被人送過來的,你睡了三十幾個小時了,我們護士都輪了一圈班,麻煩你把你家人叫來給你辦個出院手續,把賬單結清你就可以走了。”程夢婉用手使勁按壓着太陽穴,試圖回憶起之前發生的事情,比如在哪裏暈倒的,又是誰送她來醫院的?可無論她怎麽想,之前三十幾個小時裏發生的一切都如空氣一般,完全沒有存在感。忽然腦海中閃現過一雙黑色的大眼睛…朦胧的路燈下一雙略帶鄙夷神色的大眼睛微眯着看着她…是誰?程夢婉使勁搖了搖頭,她以為這樣會讓自己的頭腦變得更清晰一點,然而…并沒有…甚至她再也想不起那雙大眼睛的樣子…
“有電話嗎?請借我一下。”程夢婉昨天出門的時候太狼狽,手機和錢包都沒拿,甚至…赤着一雙小腳穿一身單薄的絲質睡衣,走在深秋寒風刺骨的山道上。
小護士極不情願,但為了完成護士長交代的“騰空病床”的任務,伸手從白大褂口袋裏掏出來她新買的歐派手機,遞過去給程夢婉。
“喂…我是夢夢,出了點事,能來接我一下嘛?順便帶點錢。”程夢婉給左青青打了個電話,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萬萬不會把鐵蜜喊來,在程夢婉心裏,自己所有的快樂都可以和青青分享,但悲傷苦難都不可以告訴她,因為,以左青青的暴躁脾氣,知道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後,肯定會出現海嘯退場般的後果。
半小時後…病房的門啪的一聲好似被怪物一腳踹開的,差點散成了兩段,緊跟着,一個有點粗犷的女聲氣急敗壞的吼起來:“程夢婉,我到底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怎麽把自己弄到醫院來的,你跟我說,我只給你三分鐘解釋!”左青青看到好友躺在病床上一臉慘白的樣子,心裏又氣又急。程夢婉向來都是沒什麽脾氣被人捏了也當自己是軟柿子的人,這回看這煞白煞白的小臉,估計被人當豆腐捏了,她左青青可不是好欺負的。現在的左青青滿臉寫着:誰敢動我閨蜜,我讓他橫着爬地上叫媽媽。
“青青,幫我辦出院手續。”程夢婉太了解左青青的性格,絕對不能頂風作案,趁她還不知道情況還留有理智,先趕緊出院再說,有些事,必須要在沒人的地方交代,不然,會傷及無辜。
左青青聽程夢婉的聲音很虛弱,高漲的怒火也自然而然壓下去了,小聲嘀咕了句“好好照顧自己,我一會就來”,她便踩着她一貫愛穿的驢牌板鞋嘎吱嘎吱的走出了病房。
醫院的停車場,左青青把程夢婉扶上副駕駛座,細心的輕手輕腳幫程夢婉系好安全帶,然後她快速上車坐上駕駛座,系好安全帶。“送你回家?”左青青試探性問,其實她心裏已經猜到程夢婉之所以這樣,跟杜風清撇不開關系,畢竟程夢婉也沒有什麽在意的人能夠把她弄進醫院這麽嚴重。“去你家。”程夢婉淡淡的回應。
“報告總裁,那位小姐被她朋友接走了!”停車場的另一端,一個身穿中規中矩西服的年輕人輕聲的打了一個電話。
“知道了,你可以回來了。”賀嚴挂斷電話,嚴肅的神情好似冰山,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這個女人還真是事多…他想着前天夜裏發生的事,若不是他剛好路過人跡罕至的川山公路,發現了暈倒在路邊的她,估計這家夥要被野狗拖回洞裏去美餐一頓,亦或者被路過的壞人…賀嚴不敢想之後發生的事情,沒事就好,真希望她永遠不要再出現在他的生活裏。
一路上,程夢婉和杜青青一句話都沒有說。程夢婉一直閉着眼睛,她死活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知道該從哪開始,跟左青青訴說這一年多來的苦楚。
左青青的家在半山,父母早年移居海外,留下一套小別墅供她禍禍,她常年一個人住,她想着十個程夢婉來與她一起住,也是能塞得下的。
一杯溫牛奶,飄着白氣,遞到程夢婉跟前,“喝了。”左青青命令似的口吻,不容程夢婉拒絕。
也許是太久沒進食,第一口牛奶竟難以下咽,讓程夢婉有些反胃。
“怎麽回事,現在給你五分鐘,好好告訴我,別騙我!”左青青淩厲的目光掃在程夢婉臉上,讓她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幫我請個律師,我要離婚。”程夢婉絲毫沒有猶豫,關于離婚這件事,是刻不容緩的。
“什麽意思?杜風清那蠢貨怎麽你了,你為什麽進了醫院?你給我說清楚!”左青青幾乎是用吼的沖着程夢婉,她一路上壓制內心的怒火,她真的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會讓好閨蜜如此這般傷心。
“青青你別吼,吓到我了。”程夢婉雲淡風輕的撩了一把左青青的手,“你坐下,我慢慢告訴你。”
“昨天,杜風清帶了個人回來,這人你也認識。”程夢婉像擠牙膏似的,一點一點慢慢的說着。她之所以慢慢說,一來是不想一股腦說完了會讓左青青消化不良,二來,她确實覺得難以啓齒。
“昨天,杜風清把韓曉月帶回家,對我說她懷孕了…”
“什麽?”左青青不等程夢婉把話說完,青筋都爆出來了,“大學那個韓曉月?出了名水性楊花拜金主義的韓曉月?懷孕了?杜風清的?老娘去撕了那對奸夫□□!”說着,左青青就要往門口走。
程夢婉一把拉住左青青的手,強行按她坐在沙發上,“青青,別去,我不想再被羞辱一次。離婚就可以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行嗎?”
“夢夢,你是不是傻啊,被綠了還不吭聲,就這麽算了?你好欺負我可不好惹,敢動我左青青的閨蜜,這是嫌自己命太長吧!”
“青青,可能我和他注定夫妻緣分淺,想當初也是我死皮白咧的追着他,高中到大學,到現在,追在他身後十年了,好不容易結了婚,我以為平淡就是福,但…我累了。”程夢婉嘆了一口氣,心還在隐隐作痛,但無論如何日子也回不去從前了。
“青青,答應我,不要去找他麻煩,就讓這件事,這段婚姻,快點從我的生命中消失,如果你還是我最好的朋友,請你尊重我的選擇。”
“程夢婉,你是不是肥皂劇看多了呀,我滴神啊佛主啊,你…我…”左青青竟然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去形容閨蜜的懦弱,一時竟無言以對。
“青青,幫我找個律師,離婚,就行了。”程夢婉起身,尋思着該睡在哪裏,她太累了,太需要休息,想要睡個三天三夜那種。“青青,我睡哪個房間?”她問左青青。
“睡我的,別的房間我根本沒時間收拾,你也來的突然。”說罷,左青青起身攙扶程夢婉,把她帶到主卧,細心拉上窗簾,囑咐道:“你睡會,我去添置點洗漱用品,一會給你帶晚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