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相府中的風水之位,如今已經升了官的內大臣霍大人。

褚芷聆心中的那賬本,又添上了一個人名,讓榮喜退下,褚芷聆有些乏力的靠在了軟榻上,眯着眼,沒多久睡着了。

此時是響午,等她醒過來,窗外有叮咚的雨水聲,睜開眼望過去,半合的窗外天是陰暗。

褚芷聆擡了擡頭,忽然覺得頭沉的難受,侍奉的玉露聽到動靜趕緊把她扶了起來,一手撫了下她的額頭,“娘娘,奴婢扶您去床上躺着。”

繼而玉露到了門口輕聲吩咐了幾句,褚芷聆不知怎麽地,只覺得愈發的頭暈,難受的想吐,卻又吐不出來,整個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舒服,可又渾身無力。

這感覺來的太迅猛,一個時辰前她還好好的,睡了一覺竟變成了這樣。

褚芷聆迷迷糊糊的昏了過去,隐約有聽見誰的說話聲,有些熟悉,努力想睜開眼卻睜不開來,想伸手也伸不起來。

褚芷聆好像是回到了當初掉下山崖時候初醒過來時候的無力,不能說話,不能動,看不到任何東西,渾身上下都好像不是自己的...

☆、013.病弱的藍婕妤

耳畔又有熟悉的聲音傳來,這一次褚芷聆能分辨出來了,她張口喊了一聲,有些模糊不清,但正在聽太醫說話的舒季清回頭看了她一眼,掩飾不去眼底的擔憂。

床上的人再度呢喃了一句,“季清。”

即便是太醫正在施針,舒季清看她如此難受,坐在一旁拉住了她的手,昏迷中的褚芷聆臉色很痛苦,像是陷入了什麽夢寐,想要掙紮,渾身卻沒有足夠的力氣。

舒季清緊拉着她的手,褚芷聆像是抓到了依靠,緊鎖的眉頭終于松了一些,而舒季清的神情卻沉在那兒散不開去,榮喜忽然來景殿宮說皇後娘娘昏迷不醒,更讓他覺得突然的是,太醫的診斷結果是中毒了。

兩度施針過後,床上的人忽然間翻身撲在了床沿,嘔吐了起來,屋子裏頓時散起了一股并不好聞的味道,侍奉的宮女趕緊清理,褚芷聆并沒有睜開眼,只是一味的吐。

等到胃裏的東西全部都吐淨了,躺回去之後,這泛青的臉色終于有了回轉。

太醫擦了一下汗,起身對舒季清道,“皇上,皇後娘娘還會昏迷些時候,但已無恙,只需服用幾貼藥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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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是什麽毒。”舒季清看到這個叫玉茵的宮女端了溫糖水過來喂給皇後喝,走出了內屋,太醫随即跟了出來,回禀道,“娘娘的膳食沒有問題,就是娘娘慣用的熏香出了問題,臣适才查探,添了與娘娘膳食對沖之物,娘娘午睡時燃了熏香,這才中毒昏迷。”

皇後娘娘的鳳陽宮內,熏香被人動了手腳都沒有人發現,是他疏忽了,她身邊本就沒有一個可信的人,而他卻沒有想到這一點上,以為在宮中就安全。

舒季清臉色微沉,太醫低頭福底着身子感受到這壓力不敢作聲,半響,舒季清冷冷吩咐,“來人,把鳳陽宮所有的宮人都拿下,送去司教所。”

門口的賀嬷嬷她們一怔,全都跪了下來,其中幾個還抱着她們走了娘娘無人照看的話語,舒季清不為所動,讓桂公公帶人把鳳陽宮內所有人都拿下送去了司教所,只留下兩個宮女暫時代為照看皇後,等他派來的人到了後也要帶去司教所...

褚芷聆又做了一場夢,很長很長的夢,夢見的東西太多了,疲憊到最後夢醒的時候竟是什麽都不記得,褚芷聆昏迷到了第二天一早才醒來,醒過來的時候身邊伺候的人都換了,是個臉生的宮女,屋子裏忙碌的嬷嬷也換了個人。

“皇後娘娘您醒了。”宮女很快發現她醒了,屋子裏的嬷嬷走了過來,宮女側身,這個嬷嬷把她扶了起來,在她身後墊了靠墊,讓那宮女去倒水來,端給褚芷聆喝,“娘娘,奴婢是皇上派來照顧娘娘的,皇上昨夜留宿在鳳陽宮中,剛剛去早朝。”

“其她人呢。”褚芷聆喝了幾口,人還乏力的很。

“娘娘午睡時中了毒,鳳陽宮的所有人如今都在司教所裏受審。”這個嬷嬷扶了她躺下,把她昏迷之時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褚芷聆輕輕擺了擺手,嬷嬷帶着宮女退到了屏風旁,她看着床頭,中秋夜舞女險些摔跤,宮女意外死亡,如今是她中毒,入宮不過半年的時間,事情一件接連着一件。

褚芷聆沒有醒多久,又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

再度醒來,身旁多了舒季清。

“醒了。”舒季清撥了一下她額上的頭發,“感覺好些了沒。”

“好多了,如今什麽時辰。”褚芷聆搖了搖頭,擡眼看他,不過一夜之間,他好像也消瘦了一些。

此時的褚芷聆不知道她這一天一夜昏迷不醒他是如何度過的,人一旦失去過一次,此後就會懼怕千千萬萬次失去的可能性,中毒也要,昏迷也好,都讓他覺得害怕,可他不能表現出來給她看。

“別管什麽時辰,先養好了身子。”舒季清把她的手放回到被窩裏,輕輕拍了拍。

“那司教所那邊。”褚芷聆還是想知道那邊審問的情況。

“借此機會,把鳳陽宮的人清一清,朕先派先人手過來,等你病好了,自己去選人。”舒季清的臉色一凝,在面對她的時候轉為溫柔,一宮這麽多人,當初進宮時都沒一個自己人,如今何不借此機會,全部肅清感情,不管是施家派的也好,太後派的也罷,照顧不好主子的,那就不必再留下了。

“也好。”褚芷聆眯了眯眼,想的多了,頭更暈。

屋外太監禀報,舒季清伸手撫了一下她的額頭,“朕出去一下。” ...

褚芷聆昏迷了一天一夜,舒季清查了一天一夜,皇後中毒昏厥,皇上盛怒。

舒季清從鳳陽宮出來一路直接去了怡風宮,怡風宮就在朝霞宮的附近,住着入宮一來大病不曾,小病卻不斷的藍婕妤,選入宮的時候什麽都是好好的,入宮沒幾天時常抱恙,成了名副其實的病美人。

只不過舒季清此趟過去,卻不是去探病的,而是去拿人。

藍婕妤一身湖藍宮裝,臉色微白,嬌弱可人的跪在那兒迎接皇上的到來,迎來的不是皇上和顏悅色問候她身子如何了,而是皇上的一聲令下,怡風宮一幹人等,全部拿下在怡風宮中,守各個宮門口,不許人再進出,違者直接重罰。

藍婕妤還跪在那兒,不解的看着皇上,眼底盈盈的挂着淚,就快要落下。

舒季清坐下,神情淡漠的看着她,“十六這日,中秋晚宴過後,你抱恙說身子不适,留在宮中沒去請安,是否。”

“臣妾十五晚宴受了些風寒,怕傳染給皇後娘娘和各位姐姐,所以一早便派人去了鳳陽宮告罪。”藍婕妤低着頭柔聲回道。

“藍尚書之女,身子可有羸弱到這份上,入宮百日不到,抱恙的日子有二三十日。”在皇後中毒之前舒季清還不會去在意後宮這些妃子是否抱恙,去不去請安,可往當中細查就發現了異樣。

能被選入宮為妃的,身子骨一定是不錯,傳宗接代,怎麽能是羸弱之人。

一沒侍寝二沒紛争,入宮一來時常抱恙,一副病怏怏的樣子,這就有問題了,一查之下,果真是查到了些東西。

桂公公招手讓人上來,兩個太監手中,一個手中是藥甕和藥碗,一個手中是一疊尚未煎過的藥包。

藍婕妤瞥了一眼,低着頭解釋,“臣妾入宮前身子骨确實不錯,但受了次風寒後便一直未痊愈,再者這井水一時,臣妾的身子便一直沒有好。”

“是一直沒有好,還是故意不讓它好起來。”舒季清把這藥甕和藥包放到她面前,“太醫開的藥方,裏面重新被添了兩味藥,效果适得其反,反而是愈吃愈不好,十五深夜朝霞宮的宮女前去禦膳房煮宵食,怡風宮的宮女也有去禦膳房煎藥,朕說的可有錯。”

沒人看到藍婕妤低着頭眼神裏面不斷的閃爍,只聽見她的承認,“是,臣妾宮裏确實派了人去煎藥,臣妾回宮之後就有些不适。”

“可是此藥。”藥碗中黑漆漆的藥渣是認不出來了,但藥包裏打開的有那些藥還是清晰可見,藍婕妤搖搖頭,“臣妾愚昧,并不識藥。”

“藥甕裏的是你的湯藥,這碗裏的,是當日你所服用藥的渣子,至于這幾包東西,從小熟讀醫書的藍婕妤會不認得,真是出乎朕的預料。”

藍婕妤猛的擡頭,似乎是沒有料到皇上對她還有這番了解,舒季清的臉色頓時凜了下來,也不想和她多做廢話,直言道,“十五夜裏去禦膳房煎藥的人,還不止一個宮女,借由煎藥之名,與朝霞宮宮女小霜于禦膳房後的院子相見,殺人滅口,抛屍荒井,為了掩人耳目,蓋以石塊,殺人之後,人還在院子裏躲了一夜,怕被路過的巡邏看到,并沒有回怡風宮,第二天一早,直接在禦膳房裏為你取了早膳後才回的怡風宮,朕說的可對。”

“皇上,臣妾怎麽可能派人去做此等傷天害理之事。”藍婕妤蒼白的臉上滿是無辜,這姿态,又隐隐是要昏厥過去。

“中秋宴前你就開始身子有不适,可不是十五之夜受了風寒所至,你所服用的湯藥之中添了什麽還需要朕來告訴你到底是何物?”裝身子羸弱來掩人耳目,整日在怡風宮內足不出戶,俨然把自己僞裝成了一個沒有絲毫競争力殺傷力的妃子,低調到幾乎要被人忽略。

這些舒季清都無所謂,不會管。

“若要問朕如何得知藍婕妤閨中熟讀書籍的喜好,那還得歸功于藍尚書力鑒家兄時一筆帶過對你的誇獎,家中一雙兒女,皆看看書,長子研讀兵法之書,長女喜好看醫書。”舒季清這一字一句,擊潰了藍婕妤擺放于臉上的神情。

但藍婕妤跪在那兒,依舊是一句肯定無比的話,“臣妾不會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皇上說的這些事,臣妾确實不知。”

“藍尚書這些年在朝中也算是兢兢業業,藍家長子三年前去的境地,巨是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你千不該萬不該,對皇後下毒。”舒季清起身,彎腰看着她,這視線直穿透她的雙眸,看穿了她心中所想。

皇上是不會因為一個小小宮女的事追究到底這責任,藍婕妤家中父親兄長皆為朝廷效力,還是直接為他所效力,是不容小觑的力量,所以她假裝抱恙,借舞女在中秋晚宴上要給皇後難堪,後又殺人滅口的事,舒季清看着這形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忍了。

但她千不該,萬不該,把念頭動到了皇後的身上...

☆、014.誰的下場更慘

藍婕妤倏地睜大了眼睛看他,顯得有些難以置信,她雖沒有做過公主伴讀,但是對皇上獨鐘禇家嫡長女的事情還是有所耳聞,娶施家嫡長女是太後懿旨,等同于不得已,藍婕妤一直堅信皇上心中不會有皇後的位置,只不過是裝樣子罷了,直到現在從皇上口中聽到了這句話。

“皇後所用熏香有指定,稍加留心就能知曉,皇後身邊的宮女極難接近,你就舍近求遠,派人在領去鳳陽宮的熏香內動手腳,等着用到了動了手腳的熏香,那也不會往之前的去想,而是懷疑有人在熏爐中投了藥。”舒季清看着她,冷漠道,“還需要朕把這些人帶上來親口告訴你麽。”

“皇上,臣妾并沒有做過這些事,臣妾與皇後無冤無仇,請皇上明察!”藍婕妤很快跪倒在地磕頭道,她沒有做過,查出了是她宮裏的人做的又能如何,當初朝霞宮的宮女小霜指使別人對舞女下手時,也沒追究袁婕妤的錯。

舒季清看着她,眼神愈加泛了寒意,“既然藍婕妤覺得無罪,那朕便把你交由刑部,由刑部審理此案。”宮中事拿到宮外去審理,皇家的顏面丢不丢那是另外一回事,這藍家的顏面才算是丢盡了,犯了多大的錯,宮妃的事要交由刑部審理。

藍婕妤死命的揪着膝蓋上的衣服,眼神裏時不時閃着一抹不甘,卻還是跪在那兒,咬口一句,“臣妾不會害皇後,卻是有人要故意誣陷臣妾,請皇上明察!”下到熏香裏的藥毀了,差人辦事用的銀兩宮中哪裏還區分哪個宮的,都一樣,她藍夢媛唯一錯的,就是管不住宮人,不知道她們受了誰的指使去害皇後。

這種證據确鑿的情況下還能死不承認,她沒有算清楚皇上對皇後的重視,卻能篤定皇上不會把她送去刑部。

末了,她擡起頭,眼淚中帶着倔強看着舒季清,“皇上,臣妾是略識藥性,但這并不能作為臣妾要害皇後的理由,臣妾是自己給自己下了藥,讓身子骨羸弱,那是臣妾不想争,剛剛入宮幾月,臣妾哪裏來這麽大的本事買通皇後宮中的人,臣妾若是論錯,那就是臣妾管不好怡風宮中的宮人,信錯了她們。”

審理案子的時候不是沒有這種情況,千夫指都是一個人的錯,可卻沒有最直接的證據,例如現在,沒有下在熏香中的藥,沒有來往的書信,沒有賞賜用的首飾物件。

藍婕妤的神情讓被人幾乎是快要信了她所說的,她不想争寵,只想安安靜靜的留在宮中,所以讓自己抱恙,她蒼白着臉色跪在這邊,眼神裏盡是被冤枉的冤屈。

舒季清靜靜的看着她,眼底沒有一絲波瀾,也不為她這模樣所動,半響,擡了擡手。

桂公公親自出去,一炷香的功夫,再度回來,手中端着一個盤子,盤子裏蓋着一塊布。

端到了藍婕妤面前,桂公公掀開了那布,盤子裏放着一個荷包,幾包珠子,還有出入宮的一塊牌子。

“這是從小霜身上拿下來的荷包。”舒季清在一旁淡淡的提醒,藍婕妤神色一變,下意識的往後退卻。

她是怕,她雖沒見過從井裏撈上來是什麽樣情形,可井水一事加上袁婕妤後來噩夢連連的遭遇,如今看到這荷包,她從心底裏就覺得悚然。

“這幾包珠子,一包小霜讓制衣局的人交給舞女的,一包是埋在朝霞宮小霜的住所外,另一包,是在怡風宮中搜到的,這令牌是十二當日出宮時怡風宮的宮女所用,十一那日皇後帶着你們前去看歌舞樓的節目安排,此後你就派人出宮尋這珠子,十五當晚沒有如你所料,場面控制住了,你怕查下去查到怡風宮,很快你就派人殺小霜滅口。”藍婕妤後退一些,桂公公就靠近一些,一定要讓她看清楚,藍婕妤臉色煞白。

“當日刑部的人進來查時已經查到了怡風宮。”只不過當時舒季清沒有追究她的責任,死了一個宮女,中秋宴會上的事又圓回來了,不必再引起什麽慌亂,所以把這件事淡下去了,“朕說過,你千不該萬不該,派人對皇後下毒。”...

皇後病下的第三天,藍婕妤被打入冷宮。

把這兩件事聯系在一起,皇後病倒的緣故,肯定是和藍婕妤脫離不了幹系。

很快宮外得知了此事,藍尚書為此連夜進宮求見皇上,女兒這才入宮幾個月就被打入冷宮,下半輩子等同于廢了。

素日裏在皇上面前吃的開的藍尚書這一次卻吃了閉門羹,候在宮外幾個時辰皇上都沒有接見,第二天,藍夫人進宮想求見皇後,也被攔在了鳳陽宮外,只能轉而去了延壽宮求見太後娘娘。

此時褚芷聆的身子已經好了許多,送去司教所的宮人,最終回到鳳陽宮的只有四個,下了朝皇上來鳳陽宮看她,褚芷聆正在小花園的亭子裏透氣。

病了這麽一場,褚芷聆消瘦了很多,舒季清進了亭子,站到她身旁,褚芷聆指着亭子邊的秋菊笑道,“皇上您看,今早這兒的花都開了。”

“外頭風大,回屋去吧。”舒季清看她臉頰上脂粉蓋不去的蒼白,握了握她的手,指尖泛涼,牽着她的手回了屋子。

玉茵斟了茶之後就退下去了,褚芷聆手捧着杯子,這幾日都沒讓她們請安,但宮中的事她也知道,如今藍婕妤被打入冷宮,皇上還不肯接見藍大人,這是鐵了心不想讓給藍婕妤機會。

“皇上,藍婕妤的事,是不是罰的過重了。”褚芷聆知道他動怒是為了自己,但如今這形式,藍婕妤一直身在冷宮,怕是藍尚書不會再如此盡心。

“她要害你,朕若還姑息,那此後鳳陽宮可還能安定。”舒季清拍了拍她的手,語氣緩了緩,“朕知道你擔心什麽,但這朝堂之事,朕退不得。” 他退這一步,今後就要退十步百步。

“臣妾不是這意思,這條條的罪,論大了欺君,論小了也是謀害性命,打入冷宮并不重,但皇上您應當接見藍尚書,您需和他言明,藍婕妤犯了什麽錯,再給藍家和藍婕妤一個機會。”褚芷聆靠近他耳畔輕輕說了幾句。

帶着熱氣的呼吸萦繞在他耳邊,舒季清身子微微一繃,等到褚芷聆說完,他這耳根後頭竟隐隐的泛了些紅。

褚芷聆看到了,低頭喝着茶,掩飾眼角的笑意,後者有些惱羞成怒,重重的咳嗽了幾聲,聽的候在門外的桂公公還以為主子怎麽了。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舒季清點點頭,褚芷聆擡起頭,臉上還洋着笑意,“如此一來,皇上也算是顧念了君臣之義,仁至義盡了。”

兩個人靠的極近,所以只要一轉頭就能看到她脖頸處的白皙,鼻息還有淡淡的香氣,舒季清的視線停在她閃爍的眼眸,四目相對,舒季清嘴角上揚,眼底那一抹深意更泛露骨,最後還是褚芷聆先落荒而逃撇過視線。

這是無聲的對弈,舒季清終于在剛剛她靠在自己耳畔低語時的尴尬中掰回了一局,帶着分孩子氣,神情得意的笑着...

傍晚的時候藍尚書又進宮來求見,這一回皇上接見了他,在景殿宮中帶了一個多時辰,離開的時候,宮人看到藍尚書好似瞬間老了好幾歲。

快天黑的時候褚芷聆去了一趟冷宮,門口的嬷嬷見是皇後,開了門帶着她入內,藍婕妤還是穿着那天皇上前去怡風宮的那一身衣服,安靜的坐在桌子旁,看到她進來,起身淡淡的行了個禮。

“藍尚書幾番入宮求見皇上,今早藍夫人也進宮求見了太後娘娘。”玉露給皇後搬來了椅子,褚芷聆坐下,比她神情還要淡的語氣複述着藍家人為了她進宮幾次求見被拒。

“本宮不會問你為何下毒,本宮只問你一句,你是想走,還是想繼續留在這裏。”褚芷聆頓了頓,走進來兩個嬷嬷,一個手裏是一身宮女服,另一個手中是一個簡單的包袱。

“你竟不問為什麽。”藍婕妤冷哼了聲。

褚芷聆指了指那衣服,“本宮死了,無非就是皇後之位懸空了,本宮有何可問,你可以選擇穿這身衣服永遠離開皇宮,從此隐姓埋名的活着,也可以選擇留在這冷宮中,留一輩子。”

“你不用得意,在他眼中,你不過是比我有用的棋子罷了。”她爹不是施丞相,若是,這個皇後的位子就該由她來坐,今日她不是敗給了皇上對皇後的用情,不過是敗給了她不如皇後有用罷了。

“你說的沒有錯,本宮大概是這宮中最有用的棋子了。”褚芷聆不怒反笑,贊同她的話。

藍婕妤沒見她動怒,眼底滿是諷刺,一字一句道,“皇上如今覺得你是有用的棋子,哪天等你無用了,會如何。”

“勞藍妹妹憂心了。”褚芷聆盈盈的笑着,吩咐嬷嬷把衣服和包袱留下,“你若是想走,就把這身衣服換上。”

說罷起身要離開,藍婕妤終于沒能克制住情緒,霍一下站了起來,沖着她喊道,“施沫楹,你別高興的太早,要是皇上知道褚丞相的死和施家脫離不了幹系,你看皇上還保不保你,你的下場一定比誰都慘!”

☆、015.褚芷聆的軟肋

禇芷聆停住腳步站在了門口,回過頭,神情凜然,冷冷的看着藍婕妤。

後者被她這一股狠勁震懾到,眼底閃過一抹慌亂,卻還是支撐着那神情和禇芷聆對視着,她并沒有說錯什麽。

禇芷聆和她對視了片刻,什麽都沒說,轉身直接出了屋子離開了冷宮,藍婕妤看着她裙擺消失在門框邊上,捏着宮女服的手一松,腳下竟有了軟意。

剛剛那一刻,她是有想要把自己徹底殺人滅口的吧...

回到了鳳陽宮中,從禇芷聆坐下的姿勢中看出了她的一些不平靜,藍婕妤的話對她自然是有影響,她懷疑施家,懷疑爹的案子和施丞相脫離不了幹系,但從藍婕妤口中聽到這樣類似的話,還是讓禇芷聆驚詫非常。

藍婕妤知道,那麽藍家又知道點什麽呢。

正待想的時候,玉茵進來,“娘娘,宮女司那兒的公公帶人過來了。”

褚芷聆擺了擺手,玉露扶着她起來,走到外頭,宮女司的三個公公四個主事嬷嬷,帶着三十幾個宮女候在那兒。

何公公上前,恭敬道,“娘娘,皇上命小的帶人來給您選。”

褚芷聆一眼看過去,這些宮女都低着頭,走下了臺階,褚芷聆在第三排的左邊發現了一抹熟悉的,十二三歲的小丫頭站在十五六的年紀群中,顯得格外矮小,身旁的主事嬷嬷看到她注意的久,走過去把瑞珠拉了出來。

早前皇上派人送了一份這些宮女的情況過來,吃過一次虧,總是會格外的謹慎,新進的宮女比身在宮中的來的幹淨,但也有可能是外頭送進來的。

走到最後,褚芷聆的視線落在後排中間的一個宮女身上,模樣端正,一臉的沉穩相,比這一整排的人都來的成熟。

主事嬷嬷會意的把人帶出來,褚芷聆走着一圈選了四個宮女,等到人都退去,桂公公那邊又帶了幾個宮女和嬷嬷過來,鳳陽宮的宮人徹底的被更換了一遍。

皇後宮中的人徹底更換,這在偌大的皇宮之中自然是引起了注意,那些被換走的人,一部分降了職,一部分直接遣散出宮。

到了下午,玉茵過來禀報,說是冷宮那邊藍婕妤已經換了宮女服悄悄送出去了,褚芷聆點點頭,接應的人和宮外的事由皇上安排的,擡頭看玉茵,“本宮記得你還有個弟弟,還是個童生。”

玉茵神情微怔了怔,很快回答,“回娘娘的話,今年開春中了童生,現在鎮上書院念書。”

“是個有出息的孩子。”褚芷聆頓了頓看着她笑道,“何不接到恒安城來,這兒的書院比鎮上的好很多,你進宮以來都不曾見過家人吧,接到恒安城來,出宮的時候還能見一見。”

說完,玉茵即刻跪在了地上,沖着褚芷聆磕頭,“謝娘娘恩典!”

褚芷聆看着跪在地上磕頭的她,眼底的笑意漸漸收了起來,看向門外,這視線似乎是要看得更遠一些,“就去楓山書院吧。”...

鳳陽宮宮人更換的第五天,右丞相夫人進宮求見。

褚芷聆看着施夫人,如今是十一月,算這時間,也快半年沒見了。

“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施夫人看到她略微瘦了些的下巴,如今這張臉,就是她的女兒,而不論是因為這張臉,還是背後的人,施夫人都有些心疼,畢竟她過去和褚夫人的關系還是很好的。

“已經好多了。”褚芷聆點點頭,“妹妹如今可好。”

“她也很好。”施夫人眼神微閃,皇後口中的妹妹,不就是沫楹。

褚芷聆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揮手讓屋子裏的人都退了出去,她這一病,鳳陽宮的人都換了,沒過幾天就趕着進宮來,送回施家的賀嬷嬷她們,可見是說了不少的話。

放下杯子,褚芷聆坦然看着施夫人,“此番進宮,不止是為了探望本宮吧。”

擰着捏着多難受,又不真的是親閨女,施夫人從袖口裏取出了信遞給褚芷聆,“這是丞相寫的。”

褚芷聆打開信,很快掃了過來,嘴角上揚,眼底繼而是諷刺,把信輕輕放下,“丞相怕什麽,本宮只是查褚家的事,對丞相造不成什麽威脅,讓本宮不再往下查,難不成褚家之事,和施丞相有關。”

“施家皇後不必如此提防,您該提防的是随時看着施家看着皇後您的人,皇後娘娘派人出宮查褚家一事,難免惹人耳目。”皇後這麽受寵,皇上為了她都不在後宮寵幸別的妃子,皇後的一舉一動,如何不引人矚目,派人出宮這種事,自然有人會盯着。

“本宮還要多謝施丞相提醒。”意在告訴她,敵人不是施家,而是別人。

聽着她這并不客氣的語氣聲,施夫人嘆了一口氣,“芷聆,沫楹這麽做,施家送你入宮,已經是冒了很大的風險,沫楹不忍心你就這麽死去,派了多少人才在懸崖底下把你找到,你們從小到大這麽好的關系,你也是知道。”

施一恩情,還一報,這樣的道理她褚芷聆懂。

可歸根結底,救了她,換了另一張臉,還是要讓她替嫁入宮,這要讓她如何感恩的起來。

“替嫁入宮,夠還她的救命之恩了。”褚芷聆定定的看着施夫人,“伯母您說是麽。”

前面的這番對話施夫人像是能夠預料到,她拿起一旁的杯子抿了一口茶,臉上的神情從容了很多,“還有個消息忘了告訴皇後,丞相派人去遼北打聽思遠的消息,思遠失蹤了。”

這才是抓住了褚芷聆的軟肋。

褚芷聆眼神一縮,凜然的看着施夫人,“丞相是忘了當時的約定麽。”

杯子接觸杯底的輕扣聲在寂靜的屋子裏響起,施夫人一改剛剛略帶小心和尴尬的神情,“自然沒忘,施家沒有人對思遠動手,丞相只是派人去打聽一下遼北那邊的情況,要知道,朝堂這邊大多時候都對那邊不甚深知,丞相派去的人到了遼北之後并沒有見到思遠,也沒有他的消息,打聽一下才知道,半個月前,思遠失蹤了。”

“遼北看守嚴厲,出去開荒都有鐐铐鎖着,怎麽會說不見就不見。”褚芷聆沉了沉聲,瞧不見的心底,一顆心懸在了那裏。

“丞相會盡力替皇後您尋找思遠的下落,皇後您不必擔心,遼北之地,失蹤還可能是他自己逃出來了。”也可能是死在了荒地,亦或被人擄走...

傍晚皇上過來,褚芷聆還沒開口問他,舒季清也告訴了她關于思遠失蹤的事,褚芷聆怔怔的坐在那兒,施夫人所說她可以選擇不信,當時施丞相為了威脅自己聽話的編造之詞,可從皇上口中聽聞此事,褚芷聆哪裏還能不信。

“遼北開荒的那些充軍之人,不都守衛森嚴,沒有逃離的可能性,怎麽會失蹤的。”褚芷聆喃喃道,她不敢往更可怕的方向去想。

“朕派去的人回報,并沒有發生鬥毆死亡的事情,思遠應該是逃出去了。”舒季清摟住她的肩膀安慰,“那邊雖然亂,但官員家眷充軍去的,都會嚴格登記,一有死亡,不會隐瞞。”

“那個地方荒蕪的很,他逃出來要怎麽活。”褚芷聆抓住他的手,徹底的慌了,那邊沒有人煙,但是很多匪徒的聚集地,朝廷清剿後很多人都竄逃去了那邊另立山寨,早年她就聽爹說起過,那邊的匪徒兇殘到抓了人直接會把擄走的人當口糧,人命在那邊真的是一點都不值錢。

其實舒季清心裏也沒底,遼北那個地方,距離遠,聚集的人又混亂,很難掌控,就是去開荒的都是派了軍隊,逃出去運氣好的話出了遼北就能活命,在那地方停留的時間久了,不是餓死,就是被人抓走。

“不會的,他這麽聰明,既然能夠在守衛森嚴中逃出來,就一定能活下去。”舒季清緊緊抱住她,褚芷聆無措的伏在他的身上,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急切道,“皇上,如果思遠真的是逃出來了,他一定不會回恒安城來,要在遼北找,或者出了境地找。”

說着褚芷聆越發的肯定,“臣妾跳崖的消息肯定在遼北周圍也能有所打聽,他知道臣妾身亡,就不會再回恒安城來。”她太了解自己這個弟弟的性子,得知家人都死了,他不會回到恒安城,他只會留在遼北那邊。

“朕派人在遼北找,若是出了境地,怕是難尋人了。”舒季清這麽說,還是保守着估計,別說出了境地,就是在遼北找人,那也是難于登天。

褚芷聆怎麽會不清楚了,舒季清輕輕的拍着她的背,“為今之計,是先要查清楚褚丞相的案子。”

翻案了,才能正大光明的昭告天下,才能順理成章的讓她回到褚家大小姐的身份,不必遮掩躲藏。

沉了沉心境,褚芷聆把今日施夫人進宮一事告訴了他,“臣妾查買下褚家的葛家,竟還能招的這麽多人注意。”

舒季清和她對視,一笑,“看來這鼠投的,引出了不少蛇。”

正說着,屋外桂公公忽然出聲禀報,“皇上,刑部尚書來報,恭婧王游南山回來途中遭遇劫匪,至今未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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