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真相是什麽
深夜的天牢裏悄無聲息,從一旁的另一條路徑走下臺階,兩旁的牢房都是空的。
周遭靜谧到只聽得見腳步聲,慢慢的走向這條路的最盡頭。
兩旁的燈點的昏暗,照亮了兩側欄杆下一處,雜亂的稻草平鋪在牢房內,混合着天牢裏悶不透氣的味道,令人不适。
到了最裏面的牢房,周圍很快亮起了幾盞燈,透過欄杆能看到裏面床上躺着一個人,沒待多看幾眼,床上的人直接起來了,這點動靜,足以驚醒沈将軍。
已經在天牢裏關了一個多月的沈将軍樣子看上去并不十分的狼狽,皇上把他單獨關在此處,對他也不算差。
只不過天牢裏的陰暗潮濕多少讓人身子不适,沈将軍透過欄杆看着站在外面的人,半響,聲音低啞的喊了聲,“皇後娘娘。”
一旁的侍衛開了鎖,禇芷聆彎腰走進牢房,拖于地上的裙擺帶起鋪在地上的稻草,發出瑟瑟聲。
“皇後娘娘深夜到此,有何貴幹。”沈将軍起身行禮,禇芷聆站着,他便不能坐着,伴随動作,手上腳上的鐐铐發出聲響。
“本宮前來,有幾個問題想請教沈将軍,還望沈将軍替本宮解答。”禇芷聆轉過身看他,微光底下的神情瞧不仔細。
“皇上把臣留在此處,莫不是就為了娘娘您要問幾個問題。”聰明人說聰明話,沈将軍到底有沒有和連巡撫合謀,到底有沒有欺壓薊州的百姓他清楚,皇上心裏也很清楚。
鎮西大将軍沈赫林是個什麽樣的人,朝中不少大臣也清楚。
但薊州的事皇上還是派人把他帶來,審問後又關在天牢裏不放,對外說沒有查清楚,倘若真要栽什麽,他也無可辯駁。
“兩年前九月,皇上外出狩獵,當時的沈将軍剛剛回任恒安城,當時還派了人前去保護皇上,沈将軍可還記得。”禇芷聆也不拖,直接開口問道。
“當時是臣的部下前去保護皇上,皇上遇襲後臣又奉命前去抓那些外奴。”
“沈将軍抓了那些外奴,當時要抓那些外奴的首領,審問外奴如何進的恒安城進的狩獵場,沈将軍可有親耳聽他們提及禇丞相。”
沈将軍心生疑惑,皇後娘娘提及禇家舊事所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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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并未提及禇丞相,但從禇家搜到了禇丞相和外奴往來信件,外奴生性狡猾,審問之時還欲自盡,皇上獲救後昏迷不醒,險些丢了性命,後多位大臣請奏,太後娘娘下懿旨,禇丞相與那些外奴在午門一同斬首。”
“沈将軍如此确信,可曾親眼見過那些信件。”禇芷聆不止一次聽到信件二字,爹被定罪是信件,皇上醒來呈遞過來的也是信件,進宮以來之所以沒有取這卷宗來看,是怕尚未查明前引起別人的注意,如今看來,這是非看不可了。
“臣沒看,自是有人看了辨認筆跡。”沈将軍越聽越覺得奇怪,當時查這件事的帶頭人就是施丞相,如今的皇後是施丞相之女,對這禇家的事如此追根問底,這才令人覺得奇怪。
“沈将軍,當日外奴襲擊者三十人,其中十七人被擒獲,十二人已死,還有一個下落不明。”禇芷聆擡手從袖口中拿出了一張圖,圖中繡刻的圖案在恒安城并不多見,可以說是極少見,她把這圖攤開在沈将軍面前,一字一句,“沈将軍,本宮還想知道,那失蹤的一個外奴,如今身在何處。”
四周一下又安靜了下來,禇芷聆并不急着等他回答,一手輕輕的摸着圖上的花紋,像是要給沈将軍介紹,“這是源自關外的一種繡圖方法,別看圖簡單,其針法卻是複雜無比,幾年前才有流傳進來,但這技藝肯定是沒有關外人來的好,尤其是這一張,沈将軍可知這技藝是關外哪一族的人所擅長麽。”
禇芷聆嘴角含笑,吐露道,“外奴女,獨創此技藝,三十個外奴其中有一女子,特別巧的是,這女子還懷有身孕,若本宮沒有算錯,如今這孩子可有一歲多了。”
沈将軍的神情一變,根本沒有料到皇後會提到這個,當年他奉命追捕逃走的外奴,其中就有幾個人護送的外奴女,身懷六甲。
當時那幾個逃走的外奴都護着這女子,後來沒有了退路,紛紛跪下來求他。
沈将軍很清楚這些人被帶走後是死路一條,恰逢将軍府上嫡長孫剛剛出生,沈将軍看着這個身懷六甲的女子,沒有身手,又是柔弱的人,一時間動了恻隐,但又要防備,就直接把這個外奴女帶回了将軍府監管了起來。
半年後女子生下了一名男嬰,沈将軍本來打算帶這女子和孩子直接去關外,把她送出關外讓她離開,他半生殺戮,這也算是為他的孫子積德,只是沒等出發,薊州的案子一出,他就被帶來了天牢。
将軍府中看管森嚴,這繡圖到底是如何傳出去的。
沈将軍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擡頭看她反問,“娘娘是從何處得來的此圖。”
“沈将軍如此一問,那便是能把這女子帶到本宮面前來了。”禇芷聆一捏這圖,她怎麽會查不到,和禇家案子有關的官員她都記得,一個一個往下查,徹底的查,鎮西将軍當年負責抓捕那些外奴,她自然要列在首選,在鎮西将軍府中安排了人手,意外的有了這麽一個大收獲。
“單憑此物皇後便說臣知曉那外奴身在何處,臣擔當不起此罪。”
“私藏外奴,還是兩年前案子有關的,沈将軍可知何罪,将軍被抓第二天,鎮西将軍府在守衛森嚴的情況下還要秘密出城,沈将軍覺得是為何事。”褚芷聆說罷,空氣凝結。
沈将軍看着眼前的皇後娘娘,鎮西将軍府何時混入了外人他竟絲毫沒有察覺,離開将軍府的時候他就囑咐過夫人不可輕舉妄動,守衛森嚴之下還要出城,必定是為了把那母子送出去。
私藏外奴不算什麽大罪,頂多他降職而已,即便是人被抓到了他當不認,也不能證明那就是兩年前三十個人中未被抓捕歸案的那個,他不過是好心救了人,沈将軍心中審視着形勢,半響,擡頭看褚芷聆,“皇後想為褚丞相翻案。”
“沈大人十三歲參軍,十六歲殺敵,二十二歲軍功顯赫,這些年來為我朝立下許多汗馬功勞,忠君,為人公正嚴明。”褚芷聆跳過他的話緩緩道,“薊州一案,沈将軍受下屬牽連,身在天牢有所不知,這朝堂之上,可沒幾個人為沈将軍求情,就是平日裏與沈将軍走的最近的齊太傅與楊家,也不曾站出來為沈将軍說過半個字,沈夫人求了幾次閉門羹,關系好的,不過也就說說罷了。”
薊州一案,吏部尚書落馬之後朝中大臣紛紛選擇了自保,坐上這個高的官職,誰的底下沒有點不能說的髒東西,這會兒能藏的多深就藏的多深,皇上看不見注意不到才好。
沈将軍臉色沉了沉,胡渣滿臉掩蓋着大半的神情,在朝中頗具威望的,出了事兒卻沒幾個為他說公道話,這還不夠令人心寒的麽。
褚芷聆話鋒一轉,聲音高了幾分,“沈将軍的為人和功績,本宮與皇上都知道。”
“這是否皇上派娘娘前來。”沈将軍眼底神情諸變,很快開口。
褚芷聆看着他背後黑漆的牆,朱紅的嘴唇輕啓,“本宮乃一介婦人。”算是默認了沈将軍的問話...
三日之後鎮西将軍沈赫林被釋放出了天牢,薊州一案遭下屬牽連,但念其軍功,官職未降,罰俸一年,收回其手下一支軍隊。
薊州一案讓連家元氣大傷,吏部尚書下馬,吏部多位官員遭到洗換,這是皇上登基六年來第二次官員大更替。
第一次是新帝登基,皇上沒得選,都是先帝當年安排和幾位老臣舉薦,而這第二回就是碰上了時機。
沒有哪個皇帝可以容忍大臣手握職權不放,鎮西将軍入獄就是最好的例子,新皇登基時才十三歲,先帝時期就已經位高權重的這些老臣倚老賣老,喜歡自己說了算。
前有藍家藍婕妤身死冷宮為例,後有吏部王尚書,連家和沈将軍警示,薊州案子後,皇上的作為在不少大臣心中敲了一記警鐘。
十一月。
今年的秋入的早,十一月比往年來的還要冷。
三天前褚芷聆見到了這個兩年前三十個外奴中的漏網之魚,沈夫人帶她進宮,若不是事先知曉,一眼看過去相貌和恒安城生活着的百姓差別并不大。
這個外奴知道的并不多,這些人常年留在恒安城附近,她是跟随着丈夫好幾年前就到了這裏,從她口中,褚芷聆得知他們不止一次想要刺殺皇上,狩獵場那次是成功了。
當褚芷聆問起是誰在恒安城中與他們聯系時,她一問三不知了,只知道此人會說他們那邊的話,尋常都是書信來往。
褚芷聆将搜集來的一些人筆跡拿給她辨認,她辨認了好一會兒,最終從這些紙中拿出了三張,而其中一張,竟是爹筆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