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塵埃落定(完)
也就是一夜過去,恒安城好像變了個樣,巷子街上的瞧不出什麽,但許府中正經歷了一場大變化。
一早刑部來人,許家三老爺被帶走了,半個時辰之後,刑部又來了人,帶走了許家的幾位少爺,許家大夫人趕緊進宮求見太後,可還沒進宮,就只到了宮門口被告知太後身子有恙,誰也不見。
太後究竟醒沒醒,外人并不清楚,而太後究竟想不想管許家的事,也沒人清楚。
皇上不拿齊家施家問事,第一刀砍在了許家頭上,這皇後娘娘還在天牢呢,皇上竟然不急,衆人都猜不透皇上怎麽想的。
然這邊許家亂着,那邊等待判決的施家也沒好到哪裏去,施丞相還沒被革職,但是被軟禁在家中,施家大少爺被關在牢中,施家四周圍諸多守衛時刻盯着,到了夜裏,一群黑衣蒙面的人潛入了府中,為首的正是葛雲駱。
葛雲駱進去沒多久就和當初禇芷聆查到的施家幾個不明身份的客人起了沖突,打破了這寂靜的夜。
葛雲駱的身手很好,但和其中一人也是勝負難分,一眼就能認出來對方是誰,葛雲駱這手下的更狠了。
最後逼到了屋中牆角,外頭所有施家的人都不敢靠近,十來人對三四人,拖久了勝負便出。
“你究竟想幹什麽!”逼到牆角的男子捂着手臂的傷,氣憤吼道。
“把東西交出來。”葛雲駱直接摘取蒙面的紗布,冷冷的看着他,長劍直指他的喉嚨,他若有一刻反抗,仿佛這尖端就要刺破。
“原來是你們。”男子也是放棄了反抗,“夜闖丞相府,你就不怕你們先暴露出來。”
“自身難保的是你們。”葛雲駱忖思這前因後果,“六年前你們就已經來這裏了。”
“那又如何。”那人哼了一聲,“你要的東西如今早就已經送往衡谷,你們方家一脈辦事太差,各執一手,到時候看族長怎麽判,你傷同族在先,禇家那邊又毫無消息。”
那人話音未落,整個神情就不對了,葛雲駱一劍挑了他的腳筋,男子面色痛苦的跪在了地上,“你!”
“你怎麽确定東西一定送的到衡谷。”葛雲駱說着,沒等他站起來,又一劍在他的手上。
男子捂手跪趴在了地上,鮮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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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谷距離這裏十萬八千裏,中間隔着數族,還要出關,你說,你們死的消息需要多久才會傳回去。”劍擱在了男子的脖子上,冰冷的刀鋒就貼着他的脖子。
“你要謀反!”男子很快意識到了他的意圖,如今皇上追查的緊,光是把東西送出施家已是費事。
“這怎麽稱得上是謀反,你也說了,我們方家。”葛雲駱心中有數,在他驚悍的神情中,沒讓他有說話的機會,直接一劍取了他的性命。
而他一死,外面餘下的幾個人,也俱數打暈拿下了。
葛雲駱對施丞相扮演什麽角色沒興趣,撈起這屍首,帶着打暈的人,黎明前離開了施府,這夜外頭守着的人明知裏面這麽大的動靜,卻一個都沒有進來查看,像是默許這一切的發生...
幾天過去,許家遭難,太後沒有出手相救,施家遭黑衣人伏擊,齊家,齊錦程被抓之後,齊太傅依舊是病恹恹的躺在床上。
禇國公府,禇思遠看着銅鏡中肩膀上的傷,沉凝神色。
他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個大盒子,盒子中鋪着三塊人皮,大小和他肩膀上的傷一般,其中一塊來自于他,其餘的兩塊是仿在別人身上割下來的。
屋外傳來敲門聲,禇思遠拉起衣服拿出一方帕子包裹住一塊放入懷中,其餘的兩塊分別放了盒子藏在了屋中,門開了,一個清麗女子走了進來,手裏端着一碗湯羹,眉若含羞的看着他,語氣輕柔的很,“八...思遠哥,喝湯。”
“這些事交給下人做就行了,你是客人。”禇思遠說着還是坐了下來,拿起勺子喝起了已經放涼掉的湯。
“不是啊,她們做的不合口味。”女子嗫嗫的說道,看着他默不作聲的都喝完了,嘴角揚起一抹笑,發自內心的開心。
禇思遠喝完出了屋子,女子本想收拾了碗,被他攔着叫出了屋,院子裏秋色一片,栽種花壇中的幾株楓樹已經落了楓紅,厚厚的鋪在了花壇上,遠看近望都十分的漂亮。
然這個住了十三年的地方此時讓他有了陌生感,還是這宅子,卻少了很多東西,他擡起頭,身後的女子挪步到了他左畔,禇思遠心中微微安定,仰頭看清朗的天空,“黃莺,你喜歡這裏嗎?”
黃莺跟随着他擡頭,半響,十分清脆的回答,“喜歡啊。”
“這裏比遼北好多了,要什麽有什麽,天氣又不幹燥,也沒有大風沙,要是寨子裏的人都能到這裏來該有多好。”黃莺說着不好意思的笑了,低下頭去,“就是來這兒這麽多天,偶爾會想爹和娘。”
“想他們的話,可以把他們接過來。”禇思遠冷漠的神情裏流露出一抹溫暖,黃莺驀地擡起頭看他,後者已經邁腳走到了庭院中。
莫大的驚喜砸了下來,黃莺還不能完全确信他這話中的意思,禇思遠的聲音又飄了過來,“我要去刑部看姐姐,你去不去。”
愣了幾秒,黃莺快步追了上去,臉上的笑怎麽都掩蓋不住,她追在他的身後,走起路來蹦蹦跳跳,“你要帶我去看你姐姐?”
禇思遠不語,嘴角噙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黃莺紅透着臉一面跟着一面不知所措,“那我該不該換一身衣服,那是皇後娘娘啊,喂,你怎麽不說話啊。”
禇思遠忽然停下,黃莺一頭撞在了他的肩頭上,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寵溺,“走了。”...
天牢裏的氣氛自然不會有他們進去之前的歡快,黃莺看到那宮裝女子的時候整個人就拘束住了,她在遼北什麽時候見過這樣華麗端莊的女子,還是皇後娘娘呢。
于是,她躲在了禇思遠的身後,半點活潑勁都沒了。
禇芷聆的心思都在弟弟拿出來的印記上,回想不起來自己後背到底是什麽樣的圖案,但對手中的卻隐隐覺得熟悉。
半響才注意到思遠身後的女子,禇芷聆笑了,“還沒謝謝黃姑娘對舍弟的照顧。”
忽然被叫到名字,黃莺一怔,忙搖頭,“沒有沒有,這都是應該的,禇大哥人很好,我們都很喜歡他。”說完又覺得哪裏不對,整張臉紅囧囧,看了禇芷聆一眼,又看了禇思遠一眼,很快低下頭去。
禇芷聆笑出了聲,看了弟弟一眼,怎麽會察覺不到弟弟帶她過來的意思,見她害羞,把視線收回,重新看着那印記,“葛家人說不準會去禇府找你,不論是找這個還是找你,自保為先。”
“前幾日施家遭劫,好幾個人失蹤,就是那幾個客人。”
禇 芷聆點點頭,“我聽皇上說了,四姓一家本來就容易起內讧,爹所在的金家就剩下我們兩個,是殺是護,葛家肯定是護的,但爹的死,身在施家的那幾個人必定是不 想讓我們好好活下去。”葛雲駱果真是動手了,那她所料也沒有錯,這衡谷,諸葛家的內部,早就已經有了裂縫,如今,這裂縫也難以彌補了,孰勝孰負,重創都是 難免。
姐弟倆按着這些商量之後的事,誰也沒提他割下這印記有多疼,也沒提兩個人當初所經受的那些。
半響,禇思遠看着她的臉,“姐,恭婧王府的王妃失蹤了,就在前幾天施家遭難的時候。”
禇芷聆默聲,神情不明。
禇思遠知道姐姐和施沫楹之間的感情,也清楚之後發生的這些事,如果換做是他,這心情該是更加的複雜。
“恭婧王府可有派人去找。”禇芷聆輕嘆了聲,還是開口問了。
“恭婧王府并沒有派人尋找。” 禇思遠也是打聽過這件事,“恭婧王妃是在施家出事後的第二天一早失蹤的,沒有回施家,據說是出城了。”
牢房裏又安靜了片刻,禇芷聆站了起來,面朝着牢房的門,“她一直都是有主張的人。”
禇芷聆靜靜的看着對面的牢房,回想這印記上幾個字,腦海中忽然閃過什麽,轉過身來看着禇思遠,“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爹讓我們背的二十四字。”
禇思遠回想了一下,微皺着眉宇搖頭,“不記得了。”
禇芷聆拿起那印記,指着上下兩端的字,“風行,雨落,天降,地墓,金誅,木衍。”那印記上只标注了風雨天地和金木六字。
“雷陣,電鳴,山棱,河洪?”禇思遠絞盡想着,“還有水火,難道是五行,但那土呢?”
“在中間。”禇芷聆臉上漸漸浮現一抹笑意,他想起小時候爹教導她和弟弟,讓他們背的二十四字。
“土在中間,這五行圖來說也不對啊。”禇思遠當時年紀小,是被逼着背的,如今能想起來已經算不錯了。
“東方青龍木,西方白虎金,南方朱雀火,北方玄武水,中央麒麟土,土載四行,萬物之母。”禇芷聆緩緩說道。
禇思遠驚呼,“書房!”爹的書房在整個禇府的最中央,東栽樹,西落亭,南起竈,北建池,中央是書房。
“書房裏的東西十之有七八恢複了原來的樣子,你回去找找。”禇思遠點點頭,帶着黃莺離開了天牢...
許家受創,接下來皇上要動手的就是施家和齊家,負隅頑抗,不過是垂死掙紮。
這個恒安城的秋天,沒有安定。
太後娘娘在延壽宮這病再也沒好過。
許家意圖謀害長公主驸馬一案問審,許家三爺锒铛入獄,其餘幾人受牽連,削官降職發配,許家重創,許家老太爺病逝。
齊太傅傷勢不愈,齊錦程入獄的半個月後,一天夜裏,死在了病床上,死因似被人所殺,但查不明因,德妃降至美人,獨賜一宮,幽靜。
齊家施家叛的是賣國通敵之罪,除了入獄的,其餘人的處置都和當年禇家的處置一樣,貶出恒安,充軍,充ji。
施家大小姐,依舊下落不明。
等到這些事告一段落,恒安城迎來了冬天,也迎來了新年。
皇宮中已經離開天牢的禇芷聆帶着太子去往延壽宮請安,幾十年不曾下雪的恒安城,今年紛紛揚揚的飄起了大雪,八個月大的頌哥兒窩在白嬷嬷懷裏,對雪花好奇的很,揮着小手想去抓,鬥篷蓋住了他的視線,笨拙的揮手要撥開鬥篷。
鬥争了半天,一下雪不見了,扭過過去,他們已經到了延壽宮。
幾個月的時間,延壽宮一下蕭條了很多,自從許家一事後,太後娘娘和皇上之間已經生了一道隔閡,李太妃對當年的哭訴,太後娘娘當年之舉,無一不是衡在中間的刺。
禇芷聆進去時,太後正躺在椅子上看窗外的雪,她這有生之年,也是第一次看到恒安城下雪。
得知她來了,只是懶懶的撇過一眼,視線在她和頌哥兒身上定了定,半是渾濁的又挪去了窗外,靜靜的看着。
每隔三天都是這樣的情形,禇芷聆習慣了,詢問了侍奉在此的嬷嬷一些情況,又留了一會兒,禇芷聆開口說起了各家的一些事。
這麽安靜的,太後不知有沒有在聽,知道禇芷聆離開,坐在那兒的人才有了動作,她的神情有些哀傷,有些悵然。
賢明一輩子,皇上如今還是保了她一個賢明,只不過很多事,都是心知肚明,那天李太妃的指責聲歷歷在目,她要了一輩子的好名聲,為了這個號名聲,她也做了不少的事。
然她留在這世上的理由,約莫就是替他看看他沒來得及看的...
回到了鳳陽宮,皇上已經在了,頌哥兒很會讨父皇歡心,咧着嘴要他抱,抱了之後還不吝啬的親了他一口,好不狗腿。
舒季清抱着他坐下,說起了後宮妃子的事,禇芷聆拿出了名冊,“願意離開的都在這裏了,其餘的都是不願離開的,宮裏的日子,怕是比宮外來的更自在些。”又或許是對皇上還抱有念想,不願就這樣算了。
“讓他們家人接回去。”頓了頓,“不願意走的,你貼些嫁妝,看合适的,配人吧,不知有誰願意去遼北寨子的,改天你問問。”
禇芷聆笑了,若是去遼北的話,怕是全都要出宮回家改嫁了。
夫妻二人說了會兒夜話,就寝前,禇芷聆窩在他懷裏,說起了衡谷一事。
對于百年後的血脈一事,舒季清比禇芷聆更來的不在意,“那葛家若有心歸順,朕也可以網開一面,衡谷存在這麽多年了,就算是拔樹,根須衆多,也得慢慢來。”
禇芷聆沒有說話,舒季清忽然低下頭去,在她的額上親了一下,長嘆了一聲,“結束了。”
她的身份昭然,從他登基以來該鏟除的鏟除,所有的一切,歸結在了這三個字中,結束了。
“有結束,才有開始啊。”如果這是黃粱一夢,醒了還是回到當年那個無所事事的時刻,家人都在,好友都在。
“是啊,後事還有後時續。”舒季清抱緊了她,是寂靜無聲,最美是相伴...
三年後,後宮之中妃子大部分都已經離開宮廷,被家人接走後,嫁人的嫁人,離開恒安城的離開,餘下沒剩下幾個。
太子四歲,開始習字學習,許多人都開始忘記三年前恒安城那一場官員的變故,物是人非。
遠離恒安城的一個小鎮,靠近關外,這裏雜居着許許多多的關內外人,多是做生意的,這幾□□廷政策好,連帶着這邊的治安都好了許多。
小鎮熱鬧街市外隔着一條小巷子的地方有一座不大的四合院,院子裏一個年輕的婦人正在挑揀豆子,午後的陽光淡淡的灑在她的側臉,溫婉的女子。
屋子裏有了稚糯的叫喊聲,女子放下了手中的簍子走進屋子內,過了一會兒,她抱着一個三歲不到的女童走了出來,女童似剛剛睡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院子裏。
“娘,那是什麽。”女童看到了放在架子上的篩子中有東西,小手一指,女子走了過去,原是寵愛的神情猛然的一怔,呆呆的看着篩子中那一只用竹柳編成的雀鳥。
“娘,我要。”直到耳畔喊了很多聲她才回神,微顫着手從篩子中拿起了雀鳥,急忙擡起頭看向屋外,在那個牆角,靠近巷子口,陽光剛剛好普照到的地方,一個男子安靜的站在那兒,沒人知道他到底站了多久。
四目相對,女童把玩着手中的雀鳥擡頭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也看到了站在牆外的人,她高興的沖着他招手,扭頭問她,“娘,是囡囡的爹麽。”
女子恍然回神,失措的撇開視線,看着女兒亮晶晶着雙眸看自己,笑了,點頭,“嗯,是囡囡的爹回來了。”...
完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結,個人故事放番外了,這章節最後部分是施小姐和王爺
明天要出差,去青島,作死,單位自己開車去,十幾個小時,涼子可以預見屁股不保,淚目,新坑下周一開,宅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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