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番外:禇雲河
百年前恒安城叛亂,皇族蕭家舉族被滅,四大家族金林方于也遭受到了滅族之災,舒家攬權占領了恒安城,下令誅殺所有蕭家餘下的人,關閉城門,這一場屠殺,整整持續了五天,那些在外的蕭家族人都沒能幸免。
而恒安城這四大家,在全族被滅之前送了一部分的族人離開了恒安城,一路向西,喬裝打扮,在躲避追殺中歷時幾個月,出了關。
此時已經改朝換代。
四姓族人出了關餘下只有百來人,這些人無一不對如今恒安城的主子舒家充滿了仇恨,恨不得把舒家對待他們的全部加諸回去。
于是四姓人改名諸葛,看中了關外一個叫衡谷的地方,衡谷內所住的都是外奴人,人口很少,不與世争,相對落後。
兩年後,他們拿下了衡谷,成了衡谷中的新主人,不消幾年,他們就有了一大批外奴的擁護者...
幾十年過去,偌大的衡谷中一片安詳,唯有神堂外有幾個人神色匆匆,交頭低語了幾句,又分頭走散,似是在找人。
神堂外不遠處的一株枝葉繁茂的大樹上發出一陣窸窣聲,一個十來歲的少年從樹上躍下,他生的眉清目秀,神情裏卻透着和年紀不符的成熟與穩重,看着那幾個人散去,他熟門熟路的繞進了神堂中,過了走廊,貓身鑽入一個過道,往上攀爬,到了橫梁邊,撐手躍上。
低伏着身子慢慢的走在只有雙腳寬的橫梁上,他從神堂的外圍走到了神堂中央,直到看清底下的人他才蹲□子,雙腳懸空坐在了橫梁上,另一只手扶着衡柱。
神堂中央坐着八個人,四個老者,四個中年人,年紀大的看起來有百餘歲,其中兩個比另外兩個稍顯年輕些,但也有六七十。
他們神色凝重地在讨論着什麽,聲音傳上來,傳到了少年的耳中。
“少主如此可不行,如今關內已經有了我們的不少人,這些年的準備就等着雪恥,少主若還不能得到那些人的肯定,将來如何領導。”
說話的是四人中最年輕的,他臉上憂心忡忡。
“不如,早一些把少主的妻子人選定下來。”另一個人提議。
坐在他對面的人皺着眉頭,“不是已經定了。”
“那于家丫頭太柔弱了,我看林家那丫頭好,年紀小小,聰慧過人,有國母的風範,族長,要是定下這婚事,還得看能不能守得住少主,以少主現在的性子,于家那丫頭,怕只有被欺負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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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說,幾個人都有些贊同的意思,但梁上的少年臉上的神情卻怪異了起來。
成親?
開什麽玩笑,還要娶那個瘋丫頭,前些日子就因為把她養的金絲雀給不小心放跑了,她就跑來他這邊把他一池的魚都給毒死了,這樣的人娶回家,分分鐘生命有危機。
他生了逃跑的念頭,底下的人話鋒一轉,又讓他停下了腳步。
他看到了神堂護衛押着三個男子進來,還有衡谷中的刑堂大長老。
這三個人都受了傷,但卻面不改色,他認得他們的穿著,那是天武王朝的裝扮,但這幾個人卻是衡谷中的人,早幾年離開衡谷去關內辦事,其中還有他比較熟悉的,以前會時常摸着他的頭,塞東西給他吃,告訴他許多人生道理的環叔。
緊接着,他看到了的一幕成了他這輩子都無法抹去的陰霾。
刑堂大長老開始審問他們,繼而,那三個人和他們争執了起來,梁上的諸葛雲河聽到的都是關于複不複國的事。
這些年衡谷派了許多人出去,在天武紮根,獲取消息,建立人脈,這些派出去的人,其中一些就生出了別的心思,如今衡谷也不錯,沒必要生靈塗炭,沒必要再讓恒安城經歷屠殺,百年過去,什麽仇都過去了,過世的親人也都轉世,他們後幾代的人為什麽還要苦着自己,再苦下一代。
争執到最後,諸葛雲河看到了刑堂大長老一劍砍了環叔的頭,他就看到那腦袋滾落下來,滾在了桌子旁,那嘴巴還張開着,似乎還有沒說完的話,眼睛瞪的很大,仰着直朝梁上的諸葛雲河。
諸葛雲河身子一癱軟,險些從梁上直接掉下去。
他死死的抱着那個柱子,背後早就濕漉了一片,殺了一個人之後還有兩個不吱聲了,但還是堅持倔強的很,刑堂大長老把他們帶下去之後很快就有人上來清理環叔的屍體。
諸葛雲河就這麽死死的盯着那邊,也不挪開眼睛去,盡管受了驚吓,他還是這麽死死的盯着,直到屍身被挪走,直到神堂裏一個人都沒有了。
他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等到他覺得有力氣從梁上爬回去,離開神堂,天已經黑了...
家中奴仆已經找了他一個多時辰,等到的是恹恹的他,回到家之後,他大病了一場,病好了之後,原本調皮活潑的他,一下子變的沉默寡言。
也不惡作劇一起上學的人了,也不逃神堂裏的課,長老們以為他長進了,變乖了。
一個月之後,諸葛雲河取得了神堂長老的信任,在一個深夜裏,他放了當初那兩個關着的人,還偷了神堂裏的玺玉跟着他們離開了衡谷。
四姓的族人到了諸葛雲河這一代,他的金家只剩下他這一個獨苗苗了,他是衡谷中唯一還保有蕭家皇室血脈的人,因為他的祖上尚過公主。
但他并不願意去接受那些東西,如今的天武之主是奪了他們的東西,殺害了他們的親人,所以他們要複國,要報仇,要把舒家人也趕盡殺絕,要奪回失去的一切。
他不願意看到因為這件事死很多人,年紀小的時候婆婆就告訴過他,衡谷的人太執着了,執着到最後都會忘了他們到底堅持的東西,好好活着和延綿才是對死去親人最好的慰藉,終日沉浮于複國,還要死多少人才甘心呢。
所以他逃了。
這時候年紀還輕的他,覺得少了蕭家血脈的他,少了玺玉中的寶藏圖,衡谷的人就沒有辦法複國,這樣一來,大家就不會打仗,不會有人因此喪命,都還好好的活在衡谷中,而他,也能脫離他厭惡的生活方式。
三個人馬不停蹄一路逃到了關內,到了關內也不安全,稍作休息,他們直接是往恒安城的方向逃。
當初和環叔一起的還有兩個人,在天武已經生活幾年,有一定的基礎,饒是如此,為了确确實實的躲避衡谷的人,徹底的隐姓埋名,他們這一逃,一年才到恒安城附近,有了新的身份,落腳下來,這一年,諸葛雲河十二歲,他改名為禇雲河,雲河二字是爹和娘給他取的,他不能丢棄。
其餘的兩個人變成了他的叔叔,第二年,他參加了考試,十六歲那年,他中舉,十七歲,他過了殿試,還是以前三甲的好名次。
他從未想過要真的在恒安城隐姓埋名下來,躲一輩子,他用這樣的方式混淆着衡谷派遣來尋找的人,他怎麽可能會高調的去參加科考呢,即便是名字中有一樣的,五六年過去,他早就大變了模樣,而衡谷的人,最初也沒想過要到恒安城來找人,這邊動靜太大,會引起舒家人的注意。
十九歲那年,禇雲河成親,娶了當時比他身份不知道高了多少的範侯府的嫡小姐,他就是以這樣大咧咧的方式出現在衆人視線。
不躲藏,他就是個孤兒一樣的人,有兩個異性叔叔,如今也都身故了,不怕人查家族,反而用他的聰明才智,在朝中逐漸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喜歡這裏的生活,喜歡這樣的無拘無束,更喜歡舒家治理下這樣的天武,他并不仇視舒家,百年前是怎麽樣一番情景他也翻閱過很多書籍,若是沒有舒家,也會有別人起來反蕭家,當時已經是民怨載道,而四大家族的人,怎麽會對這些有深切體會呢...
幾年過去,他有了兩個孩子,而衡谷那邊前往尋找的人越來越多,他開始擔心萬一有一天找到了,他死不要緊,玺玉不能被找到,裏面的財寶不能尋找,衡谷永遠不夠錢銀來充沛軍力糧食。
所以他在兩個孩子身上分別刻了印記,并且讓他們背誦印記上的二十字預示,外人看不懂,會以為是什麽烙印而已,繼而把玺玉藏在了書房內的底下暗室中,整個府邸的格局,都是他精心布置,就是為了保證東西不被找到。
長女還算乖巧,兒子和他小時候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禇雲河十分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幸福。
然而,他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
不知是誰的建議,衡谷的人直接派外奴人前來刺殺皇上。
幾番交手,他無奈之下以少主的名義和那些外奴人聯系,沒辦法要求他們不再行動,但知道了他們的計劃,他護着皇上躲過了不少的刺殺。
而找尋了這麽多年,他的行蹤,也暴露在了衡谷派出來的人眼底。
甚至是朝中都有人被衡谷的人收買。
他知道自己活不長了。
只要外奴有一次成功,那些早就看他不順眼的人會即刻下手,但他沒有辦法,他唯一愧對的是要陪着他一起去面對這一切的妻子和孩子。
他不是聖人,所作的決定必然有所利弊,但他始終不曾後悔離開衡谷。
只是一切來得太突然,預料之外皇上昏迷不醒,禇家被抄,他被斬首,臨死前的那一刻,他心裏惦念着妻子和兩個孩子,眼前忽然出現了衡谷時所住的院子模樣。
侍奉他的老仆還在恪職盡守的打掃他的屋子,等着他有一天回來,神堂裏兩位長老去世了,又有新人替上,當初應該要成為他妻子的林家女,也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娘。
他仿佛又看到了環叔的墳墓,那裏雜草叢生,無人問津,那一塊破爛的木碑子還是他立上去的,年歲久遠,上面倉促刻上去的字已經斑駁。
他沒有感覺到什麽疼痛,只那一瞬,眼前黑暗,意識沉入深淵,再無波瀾...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剛剛出差回來,來去都是自己開車,十幾個小時,涼子已經在又暈又吐中被折磨的死去活來了,暈車的人真的傷不起,昨天夜裏為了在哪裏下高速休息,副駕的經理還和司機師傅吵起來了,險些要松方向盤了好麽,涼子以後再也不要和他們一塊出差了,太可怕了!!!
周一開新坑,十點準時,歡迎親們屆時前來踩點,開坑有禮(也不知道有沒有親留言讓魯涼子有機會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