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衣衫褴褛、捉襟見肘,我披散着一頭散發,跪于廟堂中。雙手并合,內心虔誠,俯身以面貼地,不知神明可曾聽見我內心禱告。

三年前,晏國公主蕭梓暮逃離皇宮,一路向西,再無音訊。

我從不屑于宮中的硝煙彌漫,妄顧母皇殷切的目光執意逃離囚籠般的皇宮。

而如今回首,往事已如雲煙消散,只剩下一抔黃土,一壇骨灰。

我指尖在空中描摹碑牌的字跡,顫動許久,幹澀的眼眶發疼,眼淚無聲地落下,雙手也便脫力般自然垂落。

當初被侍衛們尋到之時,我曾想過逃離,但對方一句話卻讓我再也生不起半點異心。

“女皇駕崩,二公主被囚,但求長公主回宮主持大局。”

那個被我隔絕在千裏之外,卻藕斷絲連的世界突然崩塌。唇瓣顫動幾下,卻連半句話都沒法說出。

只能猶如行屍般,跟随侍衛們渾渾噩噩地回到宮裏。到了宮內,我甚至連洗漱都顧不上,最先去的是母皇閑來無事最喜在那祈福的祠堂。

祠堂內空曠無光,白綢纏滿屋檐、房柱、靈柩,目光一一掃過,揪心至麻木,只覺得兩眼發昏,雙腿一軟便跪了下去。

不孝女終于尋得歸途,卻不知餘生該如何洗清身上罪孽。

我收回手,藏在長袖裏的骨節被她捏得發白。深吸口氣,用手理了理鬓角的發絲,端起滿身公主架子,淡淡開口命令道:“二公主在何處?馬上帶我前去。”

“二公主吩咐過屬下,若是長公主殿下問起她。只說莫要擔心,還請先更衣洗漱,萬萬不可丢了皇家的臉面。”

蕭映晚的貼身侍衛畢恭畢敬地道,對于我瞬間陰郁的臉色置若罔聞,未接到命令,腰身不曾直起一分。

若是聽到這裏,我若是還不清楚是蕭映晚她是唬我,為了逼我回宮主持大局,這麽多年的長公主我也是白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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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露怒意,端起姿态時,神情再不複歸來狼狽,冷瞥對方一眼,朱唇輕啓:“回暮晨殿。”

暮晨殿依舊是離開時那般,一草一木皆是熟悉的姿态,就連我的人手也未曾更換。

貼身丫鬟佩兒見我歸來,愣怔數秒,神情止不住激動,連忙走出迎接。

“殿下。您可回來了。您可知二殿下有多擔心你……她都……”

“佩兒。莫要再提她了。本宮有些疲乏了,還不快去為我備水?”我開口打斷佩兒的話,雖身心俱疲,但還是撐起一個笑顏。

佩兒瑟縮一下,不敢再多言,只是瞥見我手中的長劍時,輕聲提醒着,伸手便要取走:“殿下。您回宮怎還帶着把劍,利器傷人,還是讓奴婢幫您收起罷。”

本能地躲閃而過,我望着自己手中的長劍,眸光暗淡,卻還是把劍交給佩兒。

“好生放着,莫要弄壞了。”

似雪的肌膚浸沒入水中,水汽升騰氤氲形成一片霧景,指尖輕輕揉捏着掌心,原本細皮嫩肉的掌心如今附上一層薄繭。

這就是所謂逃家的代價。

初次逃離順利得不可思議,我遇到一位白衣翩翩的俠士,他執我之手,陪我看春花秋葉,走過暮夏深冬。

如此這般美好的旅途以他為了護住我,被一劍刺穿胸口為結束。

而我蕭梓暮貴為一國公主卻只能孑然一身,颠沛流離,直至蕭映晚身邊的侍衛尋着,把我帶回晏國。

那把劍就是俠士的遺物。我還未嘗試過一次內心悸動,情愫尚未表露,便再無人能許下護我無憂的諾言,與我共赴天涯海角。

我換得一身幹淨的衣衫,随後由佩心靈手巧地為我梳了個發髻,裝扮一番後,倒也不失皇家顏面。

多年未見蕭映晚,我此時心情頗為複雜,難以言喻的情緒在胸膛翻滾。我一面擔心她近來是否安好,一面擔心數年未見姐妹二人是否心生隔閡。

原本因被蕭映晚戲弄而生起的怒意也早已煙消雲散。

站在自己妹妹院外,我一手挽起袖口,一手略有躊躇地向門邊探去,還未叩響便聽見裏面傳來的對話聲。

“殿下可真是宅厚仁心,竟一路派人保護長公主殿下。而長公主竟還怨殿下您,奴婢當真……”

“住嘴!”多年未聞,她的聲音已從稚氣未脫變得有幾分嘶啞滄桑。

而二人對話的內容傳入我耳中,只覺得格外諷刺,若她當真是派人保護自己,又怎會有那時我的傷心欲絕。

雙手緩緩垂落,拳頭攥緊,卻始終沒有做出什麽,只能無力地嘆息一聲,輕飄飄的,嘴角帶起說不出苦澀。轉身欲走。

“阿姐。”身後的房門卻被人輕輕推開,柔和了聲的輕喚,讓我瞬間恍惚,此時腰間一緊。

“不進來坐坐嗎?”呼吸間吞吐氣息噴灑在背部,我全身僵硬,大腦麻木不知該如何去思考。

“阿姐”二字在唇齒間流連,像是幾經風浪,穿梭過荏苒時光,跋山涉水,停駐在我身前。

她從不像普通皇家姊妹般中規中矩的喚我皇姐,偏愛獨樹一幟親昵地喚我阿姐,數十載未曾變更。

我垂着眼眸,目光停留在環住我腰身的玉臂上,輕輕帶開:“我們進去再說。”

蕭映晚慵懶地倚靠在床畔,一手撩撥開輕紗床簾,一手輕輕托着腦袋,她拍拍榻上清空的位置,狡黠一笑,尾音帶着幾分戲谑:“阿姐怎麽不過來坐坐?難不成是怕了?”

“那些事都是你幹的吧?”

一路走來,我不曾停止過思慮。

我已放棄皇位繼承權,又隐匿行蹤逃離皇宮,想必不是其他争奪者尋仇。而與我同行的那位,喜好行俠仗義,在江湖中頗有名望,想必也不會有人閑來無事招惹他。

得知我行程,

那,還有誰有這個動機?

方才主仆二人的對話,讓我肯定早已在心中成型的答案。

蕭映晚輕輕勾起嘴角,淺淺的梨渦在兩頰上綻開,她理所當然地應道:“是我。”

我此時氣極反笑,一步一步貼近她,直到我們之間只差一寸,四目相對。

“皇位,榮耀,寵愛……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了。你到底還想怎樣!”

最後一句話,我幾乎是怒吼出聲。

蕭映晚愣怔了一下,倏爾咯咯笑出聲,她直起身子,緩緩貼近,蜻蜓點水般在我的唇上印出一個吻。濃墨般的雙眸此時微微彎起,帶着幾分俏皮和純粹,美好得可以讓人一不小心便溺進去。

“想要什麽?阿姐所說的,無一是映晚所喜。至始至終,映晚想要的只有阿姐一個。阿姐,懂嗎?”她猛地按住我的後腦勺,迫使我貼近她,二人額頭相抵,她吐氣如蘭,呼出的熱浪噴灑在我的臉上,若有若無的勾人。

我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在做什麽,難以啓齒的羞愧蔓延至全身,連忙從她的桎梏中掙脫,躲開好一段距離,方才開口呵斥道:“不!你不能這樣!”

“不能?阿姐這是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妹妹強攻,撩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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