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蕭映晚欣然起身,解下緊緊包裹着全身肌膚的衣裙,随手抛開,柔若無骨的身軀貼上我,纖纖玉手輕撫過我的脖頸。

“不能什麽?是我不該對姐姐打小就動了心思?還是不該撩撥得姐姐心猿意馬?”蕭映晚這人着實可惡,說這話時,聲調婉轉明媚,讓人實在生不起半點嫌惡。

我狠下心,把她推開,沒想到她毫無防備直接撞上床沿。發出低聲嘤咛,兩鬓長發垂落擋住臉龐,指腹輕輕抹過唇畔,等來幾聲接連不斷的咳嗽聲。

她的動作極快,而我卻更是手疾眼快,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讓她指腹上那抹血跡無處可藏。

黑紅色的血垢在白皙的指尖顯得格外明顯,就像一點墨跡停駐在白紙上,淡淡暈開,格外刺眼。

“你現在是什麽回事?”我目光銳利,一瞬不瞬地直視她烏黑的眼眸,而她別過頭,再回望時嘴角如常般帶上一絲戲谑:“姐姐這是在擔心我嗎?映晚,甚至欣喜。”

我被她這句話噎得無話可說,愣怔半分,才記起她曾坐在地上,輕輕将她扶起,随後腳步倉促地離開。

遠遠的,還能聽見蕭映晚猶如銀鈴般輕快的笑聲,腳下差點兒又是一個踉跄。

此時,夜色空濛,一彎皓月半面朦胧,像流淌而過浮光,懸在漸濃的天幕上,無端生出一股悵然之感。

我坐出房檐之上,托腮望着天上那輪皓月,那抹銀白在眼中漸漸模糊成光點。

我阖閉上雙眼,恍惚之間念起當初年少,蕭映晚雖身體羸弱,但活潑好動,最喜宮外風光,曾道:“若能有朝一日,我定要看遍我南安大好河山。望姐姐到時莫要忘了相随。”

終是年少輕狂,未能算得現今境遷,今昔相見無言似笑當初天真。

我曾一廂情願把他人期許壓在自己身上,現今回到這金絲囚籠,方才發現,游遍南安這宏圖偉志,并非我本願。

我心心念念只不過是萬裏晏國,百裏宮牆,眼前親人。

說我胸無大志也好,說我懦弱無用也罷。晏國不需要兩個皆有所作為的公主,更不需要兩個滿腹才華的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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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真的有心護着他人,就莫要讓對方受到半點傷害。這道理自我懂事起便一直秉持着。

我曾想過,等映晚繼位後,讓她封個空有其名的閑散王爺,自己閑雲野鶴,自在逍遙去。

偏偏如今由不得我。我最終還是與她綁在一條船上,當那個一條線上同生共死的螞蚱。

“去你的主持大局!”我低低怒罵一聲,想着明日又得應付那群老狐貍,心下煩躁,睜開眼,卻發現身邊多了個人。

也不知蕭映晚是何時爬上屋檐,提着一壇酒似笑非笑地盯着我,那目光比朝堂上老狐貍們還要狡黠。

“如此良夜,若無美酒作伴,豈非可惜?”她自顧自地取出兩個酒盞,微微傾倒酒壇,濃郁的酒香飄散出來,我輕輕抽動鼻翼,滿腹酸甜灌滿全身,頓時清醒幾分。

夜半微涼,空氣中彌漫着濕氣,涼涼的風撲面而過,蕭映晚身上衣裙單薄,接近透明的輕紗被風一吹,越發緊貼肌膚。

我強忍住打噴嚏的沖動,深吸一口涼氣,解下身上外袍,輕輕蓋在蕭映晚身上。

她一手摸着身上帶着暖意的衣袍,一手端着酒盞,倒沒再像白天那般戲弄我,只是定神望向我,保持這個姿勢許久。

“咳咳咳……”

突兀間,她手上一抖,酒盞打翻,酒水順着房檐在黑暗中不知流向何方。她掩嘴急促地咳嗽着,咳得撕心裂肺,只怕下一秒咳出血來也不足為奇。

又或許早已咳出血,只是我沒有見着罷。

不知待了多久,她終于止住咳嗽,斂着眼眸靜靜地看着我,倏的提起酒壇,便把酒水往嘴裏灌。

“你瘋了!”酒水因月光照映似銀河傾瀉而下,沾濕胸前衣襟。酒壇被我一把揮開,順着瓦片滾落下屋檐,陶制的壇子觸及地面四分五裂。

我看着她捂住胸口,面色難看地幹嘔着,幾不可見地退後幾步,才緩緩開口:“明日還是喚太醫過來看看為妙。”

“阿姐,你又在怕我。”蕭映晚掀開被長睫遮掩的明眸,眼角沁出淚花,語氣有幾分哀怨,配着那副俏麗容顏只讓人心疼得緊。

我壓下內心翻滾的情緒,淡淡開口:“皇妹莫要開玩笑。你年紀也不小了,再如稚童般讓人瞧見,可是落人舌根。”

蕭映晚收起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支着胳膊,淺淺笑靥:“多年不見,阿姐還是這般無趣。如此良夜,若無美酒相伴,有個美人相陪,也算是值當。”

“許久未見,映晚甚是想念阿姐,不知阿姐可有所念想?昨日一見,只覺得阿姐分外美麗動人,身為女子的映晚也止不住芳心相許。”

她說這話說得極為順溜,就像嘗試過千百次般,我內心卻已麻木,不為所動地瞥了她一眼。

“若想敘舊,皇妹提個時間便好,我自會過去赴約。此時黑燈瞎火,未必是敘舊的好去處。”

蕭映晚聽着反倒是嗤笑一聲,頗有點不屑的意味,懶懶地往後仰躺,也不嫌瓦片磕得慌。

她說:“阿姐還真是煞風景。舊事重提,只會讓人傷神罷。與其念起舊事,不如珍惜此時。”

我屈膝坐着,一手擱在膝蓋上,沉默地望着她,此時她長開的面容竟于多年前的稚嫩面孔重合。

三年前的那日,日光熹微,宮牆上樹影斑駁,而我路過此景,被母皇傳入殿內。

“寡人年事已高,爾等小輩後來居上,有勇有謀。寡人欲把皇位授予你,你可有意?”高高端坐在皇位之上的母皇,雖如她所言般年事已高,渾濁的雙眸嵌入厚重的眼皮中,卻閃爍着幾分銳利光芒。

“臣女謝母皇厚愛,但恐不能擔其重任。鬥膽道,臣女認為皇妹自幼聰穎,膽識過人,武功蓋世,未嘗不是太女合适之選。”恭敬的态度,得體的禮儀,無一不彰顯着身為長公主的風範。

“梓暮。寡人只有你們兩個孩子。莫非你就忍心看着晏國江山流落他人之手?”

“擇二公主而就,未嘗不是好主意。”我不卑不亢道,再次堅定不移地重複。

“映晚此女思慮深沉,未必是賢君之選。梓暮,你莫要以為我處在高堂,便不知後宮之事。她對你動了心思,便不該再出入衆人面前。梓暮,寡人信你,望你莫要辜負寡人期許。”

“臣女謹遵教誨。”

我退出殿外,瞥見躲藏在紅柱後那抹身影,影影綽綽,躲躲閃閃。

也不知剛才的話,她聽去多少。

“映晚。”我喚了一聲。

蕭映晚從紅柱後走出,神色略有些陰郁,而她面向我時,嘴角卻揚起笑意,明晃晃的兩個梨渦美好得可以驅散一切陰霾。

“阿姐可算是出來啦。映晚等得很是着急。”她笑靥如花,親昵地挽住我的胳膊。長裙與官服相纏,随風吹動,竟有種“山無陵,天地合,豈敢與君絕”的感覺。

心下頓時悶痛,我咬住下唇,撫弄她鴉發間淩亂的發絲,突然聽見她道:“至高之位,當真是這般美好?惹得人人争搶不休?”

“映晚若是喜歡……”

冰涼的指腹抵在我的唇上,她沉着聲,俏皮地眨眨眼:“阿姐莫要再說出這番話。若是落人口舌可不好。”

我對上她如黑曜石般閃爍,又如潑墨般濃稠的眸子,身上籠罩着某種威壓。那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帶着深沉的欲望與野心,猶如籠中困獸。

輕嘆一聲,我握住她柔若無骨的柔夷,按回她身側,應和着:“好。我知道了。”

連夜,我便收拾了行裝,趁着匆匆夜色,翻出宮牆,順着計劃好的路線一路前行,不曾回頭。

臨行前,我留了書信一封,告知母皇,我無心于朝政之事,往日的政事多是蕭映晚親手處理。不管母皇相信與否,立太女之事未成定局前,絕不回宮。

我早便料想到母皇會把映晚當作棄子。卻不曾想到這天竟來得如此之快。

母皇雖唯有二女,但只要有我存在一日,天生體弱多病的映晚便再無出頭之日。我與母皇據理力争多年,始終換不得一個公平。

映晚雖不曾透露內心苦澀,但時常望見她黯然神傷的模樣,更是令人揪心。

作者有話要說: 自娛自樂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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