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夜郎篇:溫泉

“楊師叔,楊師叔。”

林雲深朦朦胧胧醒過來,就看見白鹇看着他:“下車吧,今日咱們住這裏。”

林雲深恍恍惚惚下車,白鹇有些驚異,問說:“楊師叔……你哭了?”

“你說什麽?”林雲深抹抹眼睛:“怎麽可能。”

白鹇又要瞧他眼睛,他一把擋住白鹇的臉,不耐煩地推了一把:“你師叔呢?”

“他說先去看看情況,或許是不想遇到那些玄門子弟吧。”

林雲深擡頭看去,就看見荒地裏一個旅館,那杆子上的紅燈籠都已經被太陽曬的脫了色,周圍野草遍生,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他都懷疑這是不是一家鬼店。

“出了夜郎城了麽?”

“還沒有,師叔說你身體不好,不能趕的太急。”

“那這一片怎麽這麽荒涼?”

“這是夜郎城西,也是夜郎城舊址,後來有一年戰亂,一把火燒了這裏,夜郎城後來就往東重新蓋了城池。這邊就荒廢了。”

林雲深走到高崗上往下看,看見遠處果然還零星散落着一片房屋。白隐已經從裏頭出來,一同出來的,還有一個小二。

小二牽了馬去喂,林雲深對走過來的白隐說:“怎麽選了這麽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白鹇面上微微露出窘色,只聽白隐說:“你別看這地方不起眼,外頭看着荒涼,裏頭人卻是很多。”

林雲深跟着走進去一看,果然見裏頭坐滿了人,不過看裏頭那些人的神色,皆都有些病态,人雖然多,卻安靜得很,個個不是躺着就是坐着,說話也輕聲細語。怪不得他在外頭沒聽見一點喧嚣。

他扭頭看向白鹇,白鹇道:“這些大都是身患弱疾的人。這旅館之所以坐落在荒野之地也如此聞名,是因為這旅館後面,有處溫泉,據聞浸泡可以醫治百病,靈驗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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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雲深道:“這麽熱的天,還要泡溫泉,豈不是沒病也給熱出病來了。”

“眼看就是深秋了,白日裏雖然熱,夜晚卻也涼爽了不少。再說了,今日陰天,涼爽的很。師叔說你身子弱,不能經冷水,這溫泉很好的,聽說能強身健體。”

原來今晚落腳這裏,是要給他泡溫泉呀。

只是……

只是他們住進了房間,眼看着夜色已經降落下來了,白隐也并沒有要讓他泡溫泉的意思。夜色降臨之後,他們吃了晚飯,白隐便出去了,留下白鹇陪着他。林雲深貼了十幾張符篆在那玄劍之上,白鹇問說:“楊師叔,你這是做什麽?”

“這劍裏或有邪祟,我看鎮不鎮得住。”

“鎮得住麽?”

林雲深搖頭:“應該鎮不住。好厲害的邪祟,連我都鎮不住。”

“楊師叔你原來也修陰山術麽?”

林雲深點頭:“會一點皮毛。你會不會?”

白鹇搖頭,他面容清雅,偏有一股木讷老實味道在裏面,林雲深說:“你該讓你師叔教你幾招,人就伶俐了。”

白鹇說:“我師叔不讓我學。”

“你師叔這是護犢子,怕你受人欺負。”林雲深說着看了一圈:“你師叔幹嘛去了?”

“不知道,我去看看。”

白鹇剛要出門,白隐就回來了。林雲深說:“不是要泡溫泉麽,我都困了,還泡不泡了?”

“要泡,”白隐說:“但得等一會。”

“為什麽?”

“池子裏有人。”

林雲深聞言心下明了,但有心調戲白隐,便問說:“這些人來到荒野之地就是為了泡溫泉的,池子裏自然有人。但總該不是男女混浴,他們泡他們的,我泡我的。”

白隐果然如他所料:“不行。”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就是不行。”

林雲深便看向白鹇道:“看到了吧,你這師叔,霸道的很。”

白鹇就有些犯怯地看向白隐:“那師叔,我能去泡麽?”

白隐點點頭,白鹇就看了林雲深一眼,摸着頭似乎頗為疑惑地去了。林雲深說:“你這人做了魔頭還這麽守舊。我知道你為什麽不讓我去,不就是覺得我不男不女,怕我亂勾搭人麽。可我現在可不是從前的模樣了,我也沒有披頭散發不成體統,雖沒戴冠用簪,起碼有根繩束着。我這麽規矩,和白鹇一個樣,為什麽他能去,我就不能去。”

白隐聽了挑眉看他:“你跟他一個樣麽?”

林雲深讪讪的,他是沒有白鹇老實。于是他只好嘟囔:“我又不是女人,我都不計較這些。”

等到白鹇洗完了,池子裏的人也都散個差不多了。夜已經深了,夜行燈在前頭飄着照亮了水面,林雲深一邊脫衣裳一邊問:“眼下這裏除了我倆就沒別人,我能脫光麽,不喜歡衣服濕噠噠地貼在身上。”

白隐道:“随便你。”

林雲深就去脫衣服,卻見白隐已經背過身去。他下了池子,說:“原來你洗澡,我不過是看一眼,你就說大家年紀都大了,赤身相對不合君子禮儀,那你這又是在做什麽?”

“你只管洗你的,我并沒有看你。”

林雲深一聽,嘻嘻笑了起來,那溫泉水溫适宜,竟覺得渾身舒暢,只覺得一路勞乏都散了。熱氣熏着臉龐,也熏暈了林雲深,他扭頭看了白隐一眼,見白隐背對着他站着,一動不動。

林雲深就有點不老實,一邊搓洗着頭發,一邊喊道:“白家哥哥……”

他這麽一喊,就看見白隐身形一動,不由笑了,說:“原來喊哥哥恬不知恥,現在喊哥哥,你總不能罵我了吧。白哥哥要不要跟我一起洗呀。”

他不但說,還撩起水來戲弄他。白隐這人守舊,他是知道的,眼下兩人都不說話,氣氛實在有些詭異,還是調戲調戲,讓白隐發怒訓斥他幾句,才合習慣。

沒想到白隐卻轉過身,林雲深一愣,呆呆地看着白隐脫衣服。

“你……你這是……”

白隐也不看他,只低頭解開腰帶,說:“不是你說,要一起洗。”

衣裳脫落下來,十年不見,白家有郎已……

竟然已長成了這樣男子體魄。

或許這些年他一直四處雲游的緣故,原本就勻稱的身軀更顯精壯,那胸膛線條結實,腰身更見修長有力,已經是十足十的成年男人該有的體魄。尤其那雙腿修長筆直,再往上胯下一團陰影,林雲深忽然心跳加速,猛地低頭咳嗽了幾下,直咳的臉色都紅了。

白隐也未過來替他撫背,只下了水,遠遠靠在池邊,露着水面上結實的上半身,那肩膀着實寬闊偉岸。

林雲深覺得萬分尴尬,嘻嘻笑道:“我可看見你的大家夥了,不得了啊不得了,多年不見,毛長齊了不說,家夥也這麽大了,哈哈哈哈哈。”

他言辭如此放誕無禮,如果白隐因此訓斥他閉嘴,他的尴尬或許會輕一些,誰知道白隐卻默不言語,好半天才說:“我已經二十有八了。”

林雲深心裏一沉,竟覺得歲月匆匆,離他們初次相見,竟然已過了十二年。當年他戀着的青蔥少年,如今已經實實在在,是個大男人,但這不給人驚喜,只讓人倍感傷感。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白隐忽然将碧玉簪子拔去,烏黑頭發散落下來,閉眼往水裏一沉,人便消失在水面之下了。

林雲深想,二十八了,不會還是童子雞吧……

應該還是。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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