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懵懵懂懂的回到宿舍,癱坐在床上,為大清早的際遇唏噓不已。

“花,受啥刺激了?你的人參又被偷了?還是人參連着一周沒送你東西?”淨從剛才就一直一幅八卦嘴臉跟在我身後。

我沒好氣地翻個白眼:“你就不能思考點有深度的?”她露出一幅了然的神情,忽得朝周圍大吼一聲:“你們誰偷了花的熊貓仔??”周圍吸氣聲一片,“不會吧,連熊貓都被偷了?”“誰這麽眼疾手快啊,教我一下。”“秒殺麽秒殺麽?”我簡直欲哭無淚。“花啊,趕明等我的熊貓下仔送你個啊,不過就一個噢!”

我一把掐住淨的脖子:“我撞鬼了!你們知不知道!我撞鬼了!!”

宿舍裏一片鴉雀無聲。

半晌,有人幽幽的問:“是這樣的麽?”說着,上鋪倒挂下一個披頭散發的腦袋,然後大家很配合的發出吸氣聲,哭叫聲,尖笑聲,總之無奇不有。于是我面目表情的把晶那蓬頭散發的腦袋塞回帳子,起身走出宿舍。指望這群女人還不如指望觀音菩薩玉皇大帝。

漫步來到山下的小涼亭,亭子裏已經坐着幾個早起用功的同學。我們學校的風俗比較惡劣,女生全體關在山上類似渣滓洞集中營的大片設施崩壞的宿舍樓裏,男生則在山下零散的高檔學生公寓裏居住,校方稱這是防止意外事故發生,而我們一致認定這是典型的重男輕女封建陋習在作怪。我找了個小石凳坐下,看着山上的風景,讓繃緊的神經緩口氣。學校的風景還是相當不錯的,有山有水有河流,畢竟是旅游城市,學校也成了風景點之一。

“韓悠悠?”

我驀地轉頭,頓時愣住。這不就是那位與我有數面之緣的的網友沈泠同學麽?被淨他們坑了好幾頓大餐的倒黴鬼。

“沈泠?這麽巧?”我幹巴巴的笑着招呼。

他露出腼腆的笑容,坐到我身邊:“很久不見了。”

“嗯嗯,還好吧,上個月才見過不是?”我傻乎乎的應着,拼命搜刮着話題。

“那個,夾克很帥哈。”話一出口我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雖然見過幾次,可是好像也沒熟到可以交流穿衣經的地步阿。完了,丢臉丢到姥姥家了。

他明顯也愣了一下,接着柔和的笑起來:“謝謝,你也一直都很漂亮的。”雖然被他的回答雷了一下,我還是意外發現,他笑得…嗯…還挺陽光的….

我有點心虛的看着他的笑容。之前雖然是網友見面,但都是在雙方宿舍聯誼的幌子下的郊游大會,真正的面對面說話其實不超過十句,內容還都局限于家鄉風景名勝的心得交流上面。按雪美人的說法是,我倆的見面促進了兩系男女同學多角度全方位的交流,為消滅剩男剩女作出巨大貢獻。

他坐在我身邊不到半米的地方,我偷眼看着,才發現原來是個幹幹淨淨的清秀大男生。瘦削的臉頰,挺鼻薄唇,一雙眼睛澄澈見底。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讓人想到海貍先生。

“你來看書?”我定定心神問個安全的問題。

“宿舍裏都還睡着,我怕吵到他們,就出來走走。”

真是體貼啊,暗自感慨。

“你一直都這麽晚睡早起嗎?”我調侃他,“以前在網上的時候不是三更半夜的挂着?”

他無奈的笑笑:“我的睡眠不太好,有時候會做噩夢,所以幹脆累到極點了再睡,就不會做夢了。”

作噩夢?我驚訝的眨眼,這麽高高大大的男生會做噩夢?

“心理學上不是說,如果反複做同一個夢的話,可能是因為生活中壓力太大。你是不是念書太用功了?”我開解道。

他苦笑着:“我們系功課是比較緊張,但是中學時讀書更緊張,可是那時我倒是睡的很好。睡不好也就是這幾個月的事情。”

“呃…會不會是惡性循環了?怕做夢就不睡,然後導致身體抵抗力下降,然後夢境變得更紊亂?”我撓頭。

“但願如此吧。”他笑笑,然後看着我。我被盯得如芒刺在背,只好不安的往後挪動,眼神四處亂瞟。

“悠悠。”他忽然開口。呃?叫我嗎?“什麽?”我愣愣的問。

兩朵紅雲立刻暈上他白淨的雙頰。“對,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麽了,不由自主地就…”他的手緊張的在腿上交握着,手指交錯着,掐的連關節都變白了。

我不知所措的低下頭。

這是什麽情況?對我有好感?

這個,我遲鈍歸遲鈍,但人家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裝傻總不好吧。但是,但是,我真的對他沒有什麽特殊感覺,至少現在沒有。拒絕嗎?人家也還沒表白,何來拒絕?

腦子裏翻江倒海,還要故作鎮定,真是難為我了。

“我可以這麽喊你嗎?”呃?我擡頭,依然是紅透的一張臉,眼神無比堅定,像是鐵了心了。

“可以,沒問題。反正,好多人都這麽喊我的。”我打着哈哈。

他的神色似乎有一瞬間的黯然,不過随即又振作起來,“晚上有空嗎?老牛給了我兩張演唱會的門票。”

這是約會的邀請嗎?這進展是不是快了點?我有點轉不過彎來。

“演唱會?”我鹦鹉一般的重複。

“對,十大歌手的決賽,上次你不是說很想去看嗎?正好老牛那有票。”

“老牛的票?”老牛是他們宿舍的頭兒,生平最大愛好就是K歌。

我接過票:“你這票得來不易吧?”開玩笑,按老牛的脾氣,沒有充足的理由,他會把票轉給別人?他讪讪的笑,這次連耳根都紅了,誠實的說:“我答應幫老牛追到小淨,所以…”

噢哈哈哈,我笑趴在石桌上,“老牛要追小淨?”腦海裏立刻出現小淨對老牛橫眉豎目的場景。有好戲看了,腐女對上憨厚男,不得了,天大的好消息啊。

“那,你去嗎?”他滿懷期待的問。

“去,為什麽不去?”這可是看腐女和老牛過招的大好機會,當然要珍惜。

“悠悠,晚上我去接你。”

“接我?”我怔了怔,有點不太習慣這個稱呼,“管門的阿姨不會讓你進來的。”

“那…”他為難的想了下,“我就在這裏等你?”

“嗯,就這麽說定了。六點半。”

“不見不散。”我看着滿面春風的他,不禁有點小小的感動,“不見不散。”

近乎于被表白的經歷讓我的虛榮心得到了小小的滿足。一步三搖的回到宿舍,看到淨匍匐在電腦前瘋狂偷菜的猙獰側臉,我心裏就一陣鼓噪。

“花,早上聽她們說,你撞鬼了?”雪美人從電腦後探出臉來。

“呃…”我遲疑着,“最近老是出現這種幻覺。”

她拉着我坐下,溫柔的說:“剛才我和老林說了這事,他建議你最近不要單獨出去,或者去廟裏拜拜,求個符什麽的。我看你最近臉色是不太好,你要多注意。”

我感動的心裏熱乎乎的,水桶般的大條神經又冒頭了:“我是看到了些奇怪的東西,不過沒事,每次我都逢兇化吉了不是,別擔心。”

她擔憂的觑我一眼,轉身拿起身邊的手機撥號。“喂?是我。嗯,不太妙,要不一會兒讓你們那師弟來看下?”

我的嘴角頓時抽搐起來。原來,連雪也不相信我….人生啊….我無力的癱在床上,那頭雪繼續催促:“對,就讓他過來一趟,好的,我會看住她的…”

據說是心理系四大才子之一的某男問了我一堆詭異的問題作了一堆詭異的測試後,推了下眼鏡,對我說:“從測試的回答來看,你最近的情緒不大穩定,生活中是不是有什麽不如意的事情?”

我很想高喊“是啊,連着被鬼撞了。”但是看着他眼鏡後閃爍的睿智光芒,我又覺得其實多說無益。于是坦言自己最近功課緊壓力大,睡眠不佳,諸如此類等。他滿意的點點頭,轉頭對雪美人道:“沒什麽大礙,注意休息,多吃點清淡的食物就可以了。”雪美人忙不疊答應。

送走才子後,她立刻将我壓至床上,衆女亦七手八腳的将被子毯子的壓在我身上。我苦笑求饒。但是在雪美人溫柔的注視下,我終于妥協。放寬了心,合上眼睛。

或許那個所謂才子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我大概真的是累了,這幾天的遭遇,我已經辨不清哪些是夢境,哪些是現實了。于是沉沉的睡去,且一覺無夢。

歌手大賽充分激發了同學們的歌唱熱情外加追星熱情。當看到淨和老牛随着人群大吼“XXXX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的時候”我覺得不跟着吼兩嗓子真是極大的罪過。不過在看到身邊靜如止水的沈泠後又忽然明白了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

長長的睫毛在幽暗的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一雙眸子一眨不眨的注視着我,幽深的瞳孔裏跳動着小小的火花。此情此景,就像電視裏的特寫鏡頭,周圍是喧嚣狂熱的人群,而人群中的男主角靜靜的站着,凝視着女主角,仿佛天地萬物都已消失,世界只剩下兩人間的永恒。

可是,那個,你是不是找錯對象了?為什麽你盯着的是我而不是臺上的表演者阿?

我尴尬的看着他。

他若無其事的說:“我覺得這首歌老牛唱得更好。”

“是,是嗎?”我撓撓頭,這笑話可真冷。“我覺得有些悶,我先出去走走。”除了我爹,長這麽大還從沒被異性行過這麽長時間的注目禮,小心肝跳得撲通撲通的,連忙找借口開溜。

“我陪你。”他極其自然的應聲,和身邊的老牛打了聲招呼,就随着我離開了會場。

九月末的夜晚不再暑熱難耐,微微的拂過幾許涼風。會場外的小徑上,一對對一雙雙的小鴛鴦們親昵地偎在一起,空氣裏瞬間溢出濃濃的甜蜜氣息。

“悠悠,感覺好點了沒?”他靠近我,輕聲問道。

“嗯,好多了。”我用力點頭,然後不着痕跡的拉開一點距離。人家還沒準備好,不要來挑戰我的底線拉。

“悠悠,你是不是挺厭煩我的?”

“哪有!”我一愣,他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你已經離我快一米了。”他苦笑着比劃了一下我倆之間的距離。

“呃,真的呢…”我心虛的停下腳步。“抱歉,沒注意,下不為例。”

“很可惜,沒有下次了。”他快步走到我身邊,神色自若的牽起我的手,我的腦袋轟的一聲,這又是什麽情況?我們已經發展到hand in hand的關系了?我怎麽不知道?

估計我的表情千變萬化,他嘆口氣,抓起相扣的雙手,在我眼前搖晃示意。“其實,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就明确了一件事情。”他的眼裏滿是笑意,“你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哪個人?”我繼續垂死掙紮。

“你,韓悠悠,我找了好幾輩子的人。”

我很不給面子的失笑。大哥你開玩笑呢?“你上輩子就認得我了哦?”哄MM的技術還不夠高段喲。

他斂去笑意,“不管你信不信,我們以前一定見過,或許是小時候,或許,是上一輩子,只是我們都不記得而已。”

本來對于這類甜言蜜語我大可一笑置之,可是他的表情太認真,最近遇到的事情又太離奇,我不得不慎重對待。

“可是,我真的沒什麽印象了…”我喏喏的應着,一邊努力回憶,是否真有個青梅竹馬的帥哥存在。

他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撫慰人心的笑容,一邊又将交握的手更緊了幾分,“暫時想不起來也沒有關系。我已經找到你了,其他的都可以慢慢來。”眼神很真誠,很自信,還有些許強勢,與平時溫柔俊雅,偶爾還會臉紅的形象判若兩人。一瞬間,我覺得那笑容似乎真有幾分眼熟,可是低頭細想,那模糊的感覺又一閃而逝。

集中營門口,充斥着依依離情。以往我總是視而不見的從情侶團中穿過,順便默念情侶去死去死團的四字真言,沒想到轉眼間也成了這龐大軍團的一員,心裏好生尴尬。沈泠倒是氣定神閑,将我拉至樹下,殷殷的叮囑着,早睡早起拉,沒事就CALL他啦,不要随便摻合老牛和淨的感情糾葛等等,讓我疑惑眼前的到底是不是那個堅定的說“我找的就是你”的男生。其實他是雙面人吧?

好在那交握的手終于放開,我正暗自甩着汗濕的手,不想他的雙手卻爬上我的臉頰,柔柔的撫摸着。我正不知所措,漆黑的眼眸忽然在我面前無限放大。我緊張得瞪着他,不知道是該閉眼還是睜眼。他低低的笑了:“傻丫頭。”言畢,唇瓣輕觸我的眼角,柔柔的,溫溫的。

立刻,我不争氣的石化了。

撫着臉,我失魂落魄的往宿舍龜速前進。眼前仍是他的笑意盈盈,眼角上還留着他溫熱的氣息,耳畔則是讓我心跳紊亂的句子“你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蒼天,原來戀愛是讓人如此心驚肉跳,且如此耗費體力的事情啊~~~

宿舍裏熱鬧的像過節一般。老牛公開追求淨的逸事已經傳開,由于老牛是他們系出了名的老實男,淨又是我們這邊聲名遠播的腐,不不不,才女,大夥都很看好這對的前景,以至于創造機會的沈泠與我被譽為丘比特與丘比特之箭,功勞是大大的。

我正滿腦子沉浸在剛才那個甜蜜蜜的離別中,冷不防腐女撥開衆人沖至我面前:“死花,老牛給了你什麽好處你就把我賣了啊?我真是白疼你了。”

“啥?”我愣愣的回道。

“還裝無辜!”她張牙舞爪的撲上來,作勢欲掐,忽然露出古怪的眼神:“你的眼睛怎麽了?”

眼睛?我揉揉眼睛,不解的看着她。

“別揉了,眼角紅的厲害。”

“真的啊。好紅啊!”

周圍一片應合聲。

我納悶的去看鏡子。果然,外眼角處出現了一塊明顯的嫣紅斑紋,雖然小,但是卻極醒目,像是用胭脂描上的色彩,仔細看還是小小的花瓣狀。伸手摸了摸,沒有褪色的跡象。

不會吧,難道是剛才被沈泠種下的?可是他剛才的動作很輕柔,應該不會有痕跡吧…

正沒有頭緒,傳來雪美人的聲音:“嗯哼,那個啊,沈泠得負全責。”

啥?我頓時傻眼。四周一片寂靜,然後雪美人悠然道:“我和老林剛才都看見了。你就招了吧。”

頓時宿舍再次炸鍋。

“花,你真被宅男定下了?”

“推倒了沒?吃了沒?”

“別吵別吵!”雪拿出宿舍長的威信,“看那草莓印就知道了,人家還是純潔的牽手階段呢!”

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我欲哭無淚的捧着鏡子,正欲辯解,立刻就被激動的女人們的聲音蓋了過去。這到底是咋回事阿??這印記到底是哪來的啊?

熄燈後的宿舍很快就安靜下來,或許是鬧騰得太久,大家都累了,很快就傳來均勻綿長的呼吸聲。

我撫着眼角的花瓣形印記,米粒大小,有些許的凸起。這當然不是沈泠的惡作劇,也不像是蚊蟲叮咬(作者:廢話,有蚊子的嘴長那形狀麽?)那就奇了怪了,到底是什麽時候出現的。雖然摸起來沒有疼痛感,,但是總覺得一觸到它,心裏就會有種空落落的不舒服。于是在床上扭曲成各種形狀都無法找到滿意的答案,睡意卻慢慢襲來。

只要不是異型侵襲就好。我安慰自己,哈欠連天的阖上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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