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蓮兒苦口婆心的勸說之下,我才老大不情願的換上粉衫羅裙。蓮兒絮絮叨叨的說着什麽“小姐已滿十歲,不可成日做男童裝扮,有失體統”,或者“此去免不得遇見天家貴胄,可不能失了老爺的面子”,一邊不知從哪翻出一套粉糯糯的鵝黃色裙襖硬是套在我身上。
天可憐見的,好動的我被這層層疊疊的衣衫束的僵直如偶人一般,那裙擺長及地上,一踩一個趔趄。看着她興致高昂的将一大疊的粉色裙襦一一疊進包袱,我只好百無聊賴的倚在窗邊曬太陽。
急急的腳步聲,還有奮力敲門的聲音。我搖搖擺擺的踩着裙子去開門,就見陌一臉燦然的笑正立在門前。見到我,笑容立即凝固,飛速退開一步,伸手捏決,口中還大喝:“縛!”
還未待我反應,就見四面八方飛來一道銀絲将我纏了個結實。
“陌!你做什麽!”我傻眼的看着身上捆的七扭八歪的繩子。他捏訣的手仍僵在空中,一臉震驚的看着我與手忙腳亂解着繩索的蓮兒。
“魚,魚兒?”似乎仍未反應過來,“你,你為何做此裝束?”
“小姐只是換回女裝罷了,公子為何如此動粗?”蓮兒懊惱得看着她的心血被毀的七零八落。
“我,我只是過于驚異了。”陌仍然不可置信的揉着眼睛。我哭笑不得的提起裙擺做淑女狀,“果真如此怪異?那我就去換下這身。”
“不用換了。時辰已到,你二人還要鬧到何時?”師父不知何時來到屋前,好整以暇的看着這場鬧劇。依然一幅雲淡風輕的神情,只是在對上我的眼睛時,眼裏劃過一抹贊賞的笑意。
那眼神,是不是表示其實我也不是見不得人的?
我立時臉上發燒,讷讷的喊了聲“師父”,便不知手腳該如何擺放了。
“你的臉色怎紅的如此怪異?”陌朝我緊走幾步,伸手來探我額頭,卻被師父不動聲色的隔開,将他拉至外院。
接過蓮兒遞來的碩大包裹,并在一通名門千金行為論的教誨後,我終于得以辭別韓府的衆人,踏上旅程。
師父策馬随在車外,我與陌兒則被安置在偌大的車廂裏。 他笑得讪讪:“沒想到魚兒做女子裝扮與平日大不相同。”
我斜他一眼:“魚兒是否如此不堪入目,讓公子當做妖孽捆綁起來?”
“非也,直讓小生驚為天人。”他嘻皮笑臉的做了個揖,倆人皆大笑起來。
窗邊傳來師父的聲音:“陌兒,可願與為師騎馬共行?”陌兩眼放光的應聲,立刻棄我而去。
窗外,陌得意洋洋的騎在馬背上朝我扮鬼臉,師父則扯着缰繩緩緩而行,不時朝我這裏瞥過幾眼。我回他一個微笑,肚裏則為師父的偏心牢騷滿腹。
夏末秋初的天氣,涼風習習,十分宜人。我惬意的倚在窗邊,欣賞沿路深深淺淺的綠色景致。均縣離韓府所在的魏縣坐馬車大約五日左右可到,按師父的說法,前兩日我和陌必定覺得新鮮,後幾日若是不見市集人煙,想必叫苦連天。不過眼下風和日麗,官道上來往的車輛行人衆多,我的興致一直不減,只想着讓陌下馬,我也好到師父身後過過騎馬的瘾。
馬車緩緩地走着,我正向外看的出神,車後卻忽然傳來得得的馬蹄聲,還夾雜着高聲的吆喝與尖叫。那蹄聲越來越近,我詫異的探頭向後看去,只見一人一馬正飛一般的朝我們的方向過來。少頃便來到車駕前。那馬長嘶一聲,而馬背上的銀甲武将則下馬行至師父面前,單膝跪下,道:“末将見過韓大人。”
師父勒住馬,卻沒有下馬的意思:“陳将軍一路飛騎而來,有何要事?”
那名武将回道:“平王遣末将率兵護送韓大人及家眷前往。”
率兵?我急忙朝官道盡頭望去。遠處似乎真的有抹黑漆漆的反光,看來為數不少。
“韓某謝過平王美意。只是韓某僅攜小徒與家仆數人前往均縣,如何敢勞動将軍大駕?”
“韓大人此言差矣。天子将于妙檀寺祈祝,事關國家社稷,而韓大人則受天子重托,大人的安危便是我等武人的本分。平王特囑末将随侍大人聽候調遣,也可護的大人周全。”
“如此,有勞将軍了。”
我與陌悄悄對視一眼。他爬下馬背,回到車裏。
“這陳将軍是何人?”我小聲問。
“我也不知。他剛才自稱是平王手下。”陌壓低聲音,
“平王?”我腦中立刻閃出昨日酒樓中的驚豔女子,“就是娶了那位瘋妃的平王?”
陌趕緊來捂我的嘴:“魚兒又胡言。你可知,世人皆知平王寵愛王妃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平王是當今天子的胞弟,手握兵權,與平王妃鹣鲽情深,可是流傳的一段佳話。”
我眨着眼睛看他,“你怎知道?那日酒樓裏的客人都這麽說。”
“道聽途說罷了。”他睨我一眼,“不過,師父雖然身居要職,與那些大員卻甚少往來,不知這平王為何忽然派兵跟着我們?”
我又探頭看着車外。師父依舊波瀾不驚的策馬前行,那武将則隔着數十米與百來名軍士随在後邊。我忽然極懊惱自己莫名其妙的失憶,對那平王和平王妃一點印象都沒有。再看那握着兵器随在後面的大尾巴,又一陣懊惱,好好的出游興致都被壞的一幹二淨。
“魚兒,怎得如此頹喪?”師父策馬靠近馬車。
“平王為何要跟着我們?”我悶悶的問。
師父長眉一挑,似笑非笑道:“魚兒不喜有人跟着?那為師用紙鳶将他們都送走可好?”
我怔住:“自然不用。”自然不會傻到唆使師父去激怒那麽大個王。
“平王自有他的道理。魚兒不必擔心。”他給我一個安心的笑,便将馬驅開。
結果,這本應十分愉快的旅途便在一堆黑壓壓的大軍的重壓下過的索然無味。好在第五日進了均縣,師父終于讓我坐到他的馬上,多少将我的不快驅散了些。
均縣之所以聲名遠播,并不僅因為這裏山巒秀麗,民生富饒,更是得名于遠近聞名的妙檀寺。傳說當年佛祖下界普度衆生,許多達官貴人得知後,紛紛焚燒上好的香火拜祭,而均縣的百姓因為貧窮,只好将此地特有的一種檀香木拿來點燃作為香火,偏偏這奇異的香味引的佛祖都駐足,于是佛祖便在此地逗留了數日,講經說法,引得遠近的人們都來聆聽。
“原來佛祖也喜歡好東西。”聽完師父的講述,我恍然大悟。
師父笑着點我的額頭:“又在胡言。妙檀寺所以聞名,蓋因其歷朝歷代都是皇族女眷進香祈福之地。此次也是太皇太後前來參拜,天子只是随行。”我點頭,心思卻早已飛到不遠處那座輝煌宏偉的廟宇上去了。
“好大的氣魄,真不愧是皇家禦用的廟宇。”陌在車裏誇張的發出啧啧聲。
一行人馬緩緩地沿着妙檀寺的正門前行,我伸長了脖子拼命朝裏張望,只見寺裏郁郁蔥蔥的皆是參天古樹,還飄來一陣極淡卻又極熟悉的氣味,像極了…我努力的嗅着,嗯,和師父懷裏的味道十分相似的氣味。
“魚兒?”見我不安分的在懷裏探頭探腦,師父無奈的将我的腦袋轉過來,“今日且先歇下,明日為師權且安頓一下,再帶你二人過來可好?”
“好。”我心不在焉的應着,心思早已飄到了那莊嚴華麗的古剎之中。
馬車來到一處客棧前停下。我跳下馬,自有夥計接過缰繩将馬牽至後院。與陌一左一右跟在師父身邊,正欲踏進客棧,師父卻停住了腳步。
“韓大人。”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在身邊響起。我側身一看,險些跳起,這,這不是那日在酒樓裏讓我驚為天人的平王妃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