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韓某見過娘娘與小王爺。”師父拱手作揖,唬得陌也急忙拉着我行禮。

我偷眼打量平王妃。那日驚鴻一瞥,已然驚豔,如今近在眼前,更是美的懾人心魄。她今日并未覆着面紗,那一颦一笑如此透明而真實,看的人幾乎連呼吸都停滞了。

“韓大人免禮。”王妃上前虛扶,師父恭敬道:“多謝娘娘。”

我好奇地打量這天仙般的美人,卻見她一雙美目不住的在師父身上流連,不由得疑惑起來。

“韓大人可是為了天子與太皇太後進香一事而來?”那嬌豔的菱唇吐氣如蘭,看直了周圍人的眼睛。

師父應着“正是”,便退開一步,作勢請她先行。

王妃微笑着,步履優雅的在侍女的攙扶下款款前行。經過我面前時,她忽然頓住,那嬌豔的臉龐轉向我,視線正好與我對上。

剎那間,那幽深的黑眸恍如有吸力一般,幾乎将我吸入黑眸深處。我用力眨眼,總算是定了心神,再看她的眼睛,仍是兩汪盈盈碧水,并無異狀。

卻見王妃将我與陌上下打量,笑着又對師父說:“這二位便是韓大人的愛徒吧,一般的俊俏伶俐,實在讨喜。”我頓時摸不着頭腦,只能和陌陪笑施禮:“娘娘過譽。”

“你是魚兒?”那張芙蓉面始終對着我笑,我雖尴尬,也只好陪笑應着“是”。又問了我的生辰年月,她的神色卻忽地一轉,悲戚的眼神投向我,幾乎将我溺斃。 “魚兒,魚兒…”她伸手撫着我的臉,一邊用那雙水光潋滟的黑眸注視着我,“你長得像極了我的玉兒…”言畢,以袖遮面,哀哀的啜泣起來。一邊的侍女急忙遞上錦帕輕聲安慰。

這算什麽?我傻眼,只好求救的看着師父。師父在一邊柔聲道:“娘娘請節哀。人死不能複生,相信郡主也不願見到王妃痛心欲絕。”

平王妃啜泣了一陣,眼睛猶自紅腫,神色卻說不出的溫柔與親切。

她執起我的手:“魚兒,可願做我的義女?”

我如遭雷擊,愣在原地。然後重複先前的動作,将腦袋扭向師父。

“韓大人?”見我向師父求救,王妃也一并向他露出探詢的神色。

“若魚兒願意,韓某并無異議。”師父露出和煦的笑意,那只有在抱着我時才流露的溫柔笑意,居然毫不吝啬的給了眼前的平王妃。

我聽見心裏有個小聲音在一遍遍的尖叫:“師父是壞人師父是壞人。”

待我回過神時,平王妃已經滿面春風的牽起我的手往客棧裏去。身邊的仆從紛紛散開,口稱“恭賀娘娘喜得郡主”。

我往後看着,陌仍是一臉的不敢置信,師父則似笑非笑的盯着我,見我一臉求助,遂給了我一個安心的笑容。

安心,我怎麽安心的下!莫名的成了個王妃義女,莫名的被帶離師父身邊,我才不稀罕這個郡主名頭!

“魚兒,這月餘便随為娘住到此地的王府別邸可好?”王妃和氣的對着我笑,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片刻前那雙讓人失魂落魄的眼睛,仔細又看,卻只覺得美的不似真人。

“魚兒?”她又喚。

“但憑娘娘作主。”料想師父不會平白無故将我扔在此處,便打起精神對王妃應合着。

王妃先是微怔,似乎對我答應的如此爽快有些意外,眼中卻又立刻閃過淚光:“傻孩子,該叫為娘什麽?”我疑惑着,一邊的侍女急忙道:“小郡主,快叫母妃啊!”

母妃???

陌兒說過,我從小就随着師父,父母早已不知去向,師父就如再生父母一般,哪裏又跑出個娘來。

我嗫嚅了半晌,怎麽也憋不出個“母妃”,王妃只好來打圓場:“無妨,許是為娘太過着急,驚了魚兒,魚兒不必慌張。”正說着,外頭有侍衛通報:“小王爺到。”

我松口氣,連忙朝外張望。這憑空多出的娘,遲些認總是好的。

依然是一臉飛揚跋扈的神情,與酒樓那日一模一樣。

我端詳着迎面走來的男童。與王妃生的極為相似的眉眼,透出的卻是與他母親截然不同的高傲與不可一世。向王妃行禮後,便依到王妃身邊回話。

我驚訝的看着他的神情變得和緩,還帶着點孩童撒嬌的口氣,一雙眼睛盈滿笑意。只是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在不經意間掃到我時,瞬間又回複冰冷:“母妃,這是何人?”

王妃親昵的将我攜到他面前:“這是娘新收的義女,喚作魚兒。魚兒,這是泠兒,泠兒虛長兩歲,當為兄長。”

那雙桃花眼将我上下掃視一遍,終于有所緩和:“如此,便是我的義妹了。”

“魚兒見過兄長。”我滿心別扭還得滿臉堆笑。

“泠兒自幼體弱,數年前,随一位道家仙師在附近的青連山上修行,故而甚少回府,此次也是他父王因天子進香之名召他随侍,得以回府小住。”王妃滿臉憐愛的看我,又轉向沈泠:“泠兒,魚兒初到家中,你可要盡了兄長的禮數,不可怠慢。”

“泠兒明白。”他笑着保證。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午時。王妃說話說得有些疲累,便讓侍女帶我與沈泠去歇息的房間。出門卻見陌一臉焦急的候在轉角處。見我們出來,便朝我奔來。我的眼淚立刻在眼眶裏打轉,正要上前,陌的身子卻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

師父!我幾乎要喊起來。

孰料師父面無表情的看我一眼道:“魚兒,既已成平王府的郡主,理應恪守禮數。”

“師父!”陌在身後不滿的扯着他的衣袖。

“師父,魚兒并非…”我本想說這事非我本意,師父卻置若罔聞,徑自下樓。

“我道當朝太史是個什麽人物,能讓父王母妃成日挂在嘴上。原是舍棄徒兒換取他人寵幸的寡義之人。”身後傳來一記冷哼。

“你胡說!”我憤憤地轉身。

沈泠睨我一眼:“你也見着了。他把你送給母妃,換取父王母妃的信任,對你,卻連挽留的意思都沒有。”說着踱到扶欄邊向下望去,“你的這位師父,不過是将你當做個棋子,讓他能在朝堂上更加如魚得水的棋子罷了。”

我的淚水立刻不争氣的湧出。師父這麽做是有原因的,決不能相信沈泠的胡說八道。幾日前師父才握着我的手許諾過決不會棄我而去的,他不會反悔的。我拼命的安慰自己,一邊用力抹去眼淚。不能哭,師父看見會擔心的,陌會笑話我的,還有沈泠,更不能被他取笑了去。

正胡亂抹着,身邊遞過一方錦帕。淚眼朦胧中,模糊的看到沈泠滿是不耐得眼神。

“喏,擦下臉,堂堂郡主哭得像個花貓,讓人笑話我平王府沒了禮數。”

見我愣在原地毫無動靜,他粗魯的掰過我的臉,拿着帕子在臉上一通亂抹。

“做什麽呀,好痛。”我尖叫起來。一旁的侍女也慌了:“小王爺,您這樣會傷了小郡主的。”

“退下!”他喝斥,侍女諾諾的退到一邊。他不屑的将錦帕往我手裏一塞:“居然還要本王動手服侍個小女娃,荒唐!”

我又痛又委屈,攥着帕子咬牙道:“如此,多謝小王爺。”一邊眼淚流的更兇。

他本欲離開,見狀又僵在遠處,冷着個臉道:“哭有何用?你哭得再狠,他也不會有半點憂心,不如省些力氣。”

見我仍在抽泣,便又折到我面前,抽出手中的帕子,重又擦拭我的臉,只是動作輕柔許多。

“為什麽這麽愛哭,實在麻煩。”嘴裏嘟哝着,手上卻忙個不停,“師妹随我修煉時,再苦再累也從不掉淚。”

“魚兒修行時也從不流淚的。”我悶悶的反駁。

他一愣,接着大笑起來:“原來你是為男人流淚。”

我怒目而視。他像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東西似的,仔仔細細的打量着我的臉,笑道:“明明還是個娃兒,卻存着這份心思。好在長的也還周正,不是全無機會。”

“你到底胡說些什麽!”我氣急敗壞的叫着。他卻徑自指使侍女悠哉的往房間去。

我滿心委屈的看着樓下,陌一邊扒着飯一邊不時朝我張望。師父則若無其事的顧自用膳,眼也不擡一下。我拔腳就要往樓下去問個究竟,身邊的侍女急忙攔住我:“郡主不可。”

“我只是下樓與故人招呼一聲,有何不可?”我不滿的看她。

她一臉為難:“如今小姐已貴為王府郡主,依常理,府中女眷不得輕易與外人攀談,更何況此處人多嘴雜,若是流傳開去,有損郡主清譽。”

我不可置信的瞪着她。哪裏來的破規矩。正欲顧自下樓,身邊顫顫巍巍的飄過一個紙燕。急忙上前拾起,燕身用金砂寫着:“魚兒莫怕,為師自有計較。”

手一松,那紙燕又飄飄忽忽的往樓下去了。

我大大的松了口氣。遠遠的立在樓上望了他二人一會,便乖乖的随侍女回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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