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得來全不費工夫

那婦人相貌端莊,于少爺雖然稱她為姑姑,她也依然面無表情,眼神冰冷。先前實在不想管于少爺這爛攤子而并未出面的店老板也點頭哈腰地跑了過來,連連行禮道:“燕夫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上座,請上座。”

李忘貧跟歐盈對視一眼,心知這位怕是真正的大人物,可兩人一個素來沒心沒肺,一個從小衆星拱月,雖然見她陣仗大,心中也都是不害怕的。

“我不過是出來閑逛,隔得老遠,倒就聽人說你又在這裏惹禍。”那位燕夫人施施然坐下,頭也不擡地訓斥道,“怎麽回事。”

于少爺在衆人眼前丢了臉面,但似乎對燕夫人十分畏懼,唯唯諾諾地應了聲:“這兩個人搶我東西,他們胡攪蠻纏在先……”

“行了。”燕夫人喝斷他,指着一個家丁道,“你,據實已告。”

那家丁驟然被拎出來,一眼望去,一個是兇神惡煞瞪着自己的主子,一個是讓主子都不敢大聲說話的燕夫人,當下渾身冷汗。燕夫人自顧自端起了茶杯,瞥他一眼,這平平淡淡的一眼卻吓得那個家丁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把心一橫,如實說道:“是……是……少爺要買一支簪子,可那人先下了定,不肯讓與少爺,這才……”

燕夫人将茶杯一放,說道:“簪子?你成日裏沾花挨柳,如今竟鬧到這裏來跟人搶一支簪子?”

于少爺低着頭不敢答話,只能悄悄拿眼神釘死那個家丁。

“既然如此,那就物歸原主。”燕夫人轉頭對玉器坊老板說道,“這店裏損壞的東西,盡管去于府上讨賠償。至于那位被他得罪的客人……”

玉器坊老板趕緊指着李忘貧說道:“正是這位公子。”

燕夫人一眼望去,不料卻突然眉頭一皺,神色間略有詫異,竟緩緩站了起來。李忘貧下意識地往前挪了一步,擋住歐盈,李忘貧毫無懼色地迎上她的目光,自己又不理虧,當下挺了挺脊背。

等了半晌,卻不見她說話,李忘貧愈發奇怪,歐盈也不知所以,只覺得燕夫人一直在看自己,等得不耐煩了,自己從李忘貧身後鑽了出來,直接問道:“這位夫人可還有話要說?”

燕夫人仿似才回過神來,微微笑了笑,道:“小姑娘,我侄兒不知好歹,得罪了你和你的朋友,我自然是要替他賠罪,一起喝杯茶如何?”

說是賠罪,可半點讨個商量的意思都不見得。李忘貧見歐盈這一會兒功夫連番暴露女兒身份,當下便要拒絕,只想帶她回去,可歐盈卻不這麽想。方才燕夫人看她的眼神泰國奇怪,這會兒又示好,八成是有什麽古怪。

眼神一掃,她那個不成器的侄子還在輕蔑地打量自己,歐盈怒上心頭,竟點頭一笑:“喝茶可以,不過這個人,言辭輕浮,行為不端,還跟我的朋友動手,不知夫人要如何處置?”

燕夫人看了于少爺一眼,毫不猶豫道:“回去跟你父親說,三個月內,不要讓揚州城裏的人再到我面前說你的笑話。”

于少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三個月,這是要把他關在府裏坐三個月的牢啊!他哪裏肯依,正要求情,燕夫人身邊的丫頭上前一步攔住了他:“于少爺,夫人一言九鼎,您總在城裏行走,怕是功課上疏忽已久,還是回府上好生修養些時日吧。”

這丫頭年紀輕輕,身法卻十分迅速,看得出來功夫定然不弱,那于少爺竟也是有幾分怕她的。

歐盈心裏暗爽,又聽燕夫人問道:“姑娘可滿意了?”

“還成吧。”歐盈對着李忘貧眨了眨眼,“走吧,喝茶去。”

李忘貧不知道歐盈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看燕夫人神色,卻也不像是有惡意的樣子,便跟着歐盈,一起點了點頭。三個人互相致意,出門往對面的酒樓走去,竟再也沒有人理會那個蔫頭蔫腦的于少爺。

歐盈之前坐的位置是在大堂裏,燕夫人一來,立即有人安排了一間安靜的廂房。三人坐定,上了茶水點心,歐盈這才說道:“這裏清靜,夫人有話直說罷。”

燕夫人面色不改,笑道:“倒是個聰慧人。不知姑娘芳名?”

告訴她也無妨,江湖上知道杜宇有個侄女的人不多,雲水樓的人是絕不會洩露出去的。歐盈想着,便爽快答道:“歐盈。”

燕夫人點點頭:“聽歐盈姑娘口音,并不是揚州人?”

“江湖兒女,四處游蕩罷了。”歐盈随便回答了兩句,“夫人要我來,就是要問這些瑣碎事情的麽?我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說罷拉着李忘貧站了起來。

“歐盈姑娘!”燕夫人忙道,“實不相瞞,我曾有一位故友,失散多年,今日一見姑娘相貌,竟與他有七八分相似,不知……姑娘父親名諱是?”

歐盈畢竟年幼,雖然從小有舅舅萬般疼愛,心中卻也一直對早亡的父母耿耿于懷,此時見燕夫人言辭懇切,不禁有些動容。

“我父親叫歐長青,早已亡故了。”

燕夫人微微詫異,眼中竟染上些不忍,又說道:“原來也是個身世可憐的孩子。”說罷拉着歐盈的手,帶着她坐下,“雖然并非故人之後,但今日一見,也是有緣,你可願意陪我聊聊天?”

歐盈點點頭,一時有些煩憂纏上心頭,也不再拒絕燕夫人的好意,當真坐下跟她閑聊起來。李忘貧本來還全神戒備,生怕歐盈出什麽意外,見她們聊了半天,燕夫人卻一直像個和藹可親的長輩,并未有任何不對勁的樣子。

歐盈問起那位于少爺,這才知道,那是揚州商會會長的獨子,家財萬貫。說到這裏,燕夫人很是抱歉,說是因為自己的兄長溺愛,才讓他成了這麽個纨绔德行,她一個做姑姑的,想要管教也是有心無力,只能略盡綿薄雲雲。

兩人越聊越投機,歐盈從小沒有女性長輩在身邊,此時覺得燕夫人十分親切,因此當燕夫人說起他們在揚州客居辛苦,邀他們去府上小住時,立時就心動了。不過,這肯定是要小渚同意才行的。

“夫人美意,可我還有一位朋友,正在客棧裏休息,我得問問他的意見。”

“無妨,”燕夫人笑道,“我差人随你們同去,你的朋友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在府裏随時恭候。”

眼見天色暗了,燕夫人怕燈會開始後吵鬧,便起身告辭了,卻把方才吓住于少爺的那個貼身丫頭雲英差給他們同回客棧,誠意十足。

回到客棧,雲英規規矩矩站在門外候着,歐盈和李忘貧自去尋花滿渚。花滿渚聽說歐盈新認識了一位夫人,本來滿腹狐疑,一聽那夫人夫家姓燕,卻神色一轉。揚州城裏的燕夫人,似乎還威望極高,難道……

“你們可知道燕夫人是什麽身份?”

歐盈想了想,搖頭道:“這倒是忘了問,不過她兄長是揚州商會的話事人。”

揚州商會話事人?那便□□不離十了。花滿渚頗覺有些可笑,竟然才來揚州一天就遇到這麽個人,想了想,便對歐盈說:“既然這位夫人與你投緣,又誠心相邀,不去該怪我們不識趣了。”

歐盈一聽,笑得開心,花滿渚都同意了,李忘貧當然不會有什麽意見,于是跑下去跟雲英說了一聲明日去拜訪。商定好明日一早來迎接,雲英領信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雲英果然準備好馬車早早候在門外。三人用過早飯,便上車往燕府裏行去。迎客的馬車極為豪華舒适,李忘貧好奇這燕府到底什麽來頭,歐盈興奮着交了一位忘年的朋友,花滿渚淡笑着看他們讨論,卻藏下自己滿腹心思,并不說話。

約摸過了大半個時辰,馬車停了下來。下車一看,是一座相當宏偉的府邸,門額上卻并不是“燕府”二字,而是一張厚重的匾額,寫着“駐南将軍府”。

李忘貧和歐盈有些驚訝,花滿渚卻目光深沉,直盯着大門上蒼勁有力的五個大字,心中冷笑。

果然,正是這個燕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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