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朝朝暮暮無盡處
第二十章:
渾身酸痛,花滿渚閉着眼睛皺了皺眉,像又回到了初一那天似的。
初一那天……
花滿渚猛地睜開眼睛看向身側,速度太快差點扭到脖子。
“……”任平生被他的動靜吓了一跳,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醒了?”
花滿渚放松下來,嗯了一聲,往任平生身邊靠近了些。
任平生清醒得早,正枕着手臂想事情,見狀抽出一只胳膊,将花滿渚攬了過來。
都裸着身子,肌膚在溫暖的被窩裏相貼,花滿渚舒服地扭了扭身子。
任平生咳了一聲,輕聲道:“別亂動。”
花滿渚有點想笑。清晨情動,再正常不過,但昨天從黃昏折騰到半夜,他實在累得慌,于是乖乖地蜷在任平生懷裏,沒有再動。
初春時節,熹微晨光透在窗戶上,映得屋子裏滿室朦胧。院子裏的桃花香氣随風而動,絲絲縷縷地游進屋中,在床畔盤旋不去。
花滿渚滿足地吸了一口氣,舒服得像一只順了毛的貓。
任平生輕輕笑了笑。他也想通了,上一次托辭酒醉,這一次呢?反正自己對花滿渚本就鐘情已久,顧慮再三不願開口,如今心意相通,何必再強忍着扮演什麽手足兄弟。
想到這裏,任平生側過頭,輕輕的吻落在花滿渚額頭。
花滿渚閉着眼睛笑,就着側卧的姿勢在任平生肩頭蹭了蹭。
“還不起床?”
“……再躺會兒。”
“從來賴床的都是我,”任平生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花滿渚的背,“怎麽今天你這麽懶。”
花滿渚睜開眼睛,笑意不減:“師哥,我心裏高興。”頓了頓又重複了一句,“很高興,很高興。”
任平生無語,将撐起身子,将花滿渚也摟了起來。錦被随之滑落,花滿渚胸口那些用力過猛的吻痕清晰無比。任平生有點兒臉紅,伸手拿了衣裳披在花滿渚身上。
“我肚子餓了。”任平生找了句話說。
花滿渚恃寵而驕,抱着任平生又索了一個吻,這才懶洋洋地穿了衣裳,翻身下床。
收拾妥當,院子裏剛好也響起了腳步聲。
“是廚房送餐食的下人。”花滿渚解釋道,“李大哥和盈盈應該都還沒起床,你要出去吃嗎?”
“不了,人多眼雜。”任平生道。
花滿渚點點頭,自己出了門,将早飯端進屋裏。
任平生是真餓了。昨天一大早混進燕府,只趁着空閑啃了兩個饅頭,折騰這一宿,腹中早就空空如也。燕府裏吃食向來準備得多,一人份幾乎是兩個人的飯量,狼吞虎咽地吃完,他竟也不覺得撐。
吃完飯,任平生在屋子裏轉了一圈,這才坐下來,道:“說吧。”
花滿渚正在喝粥,嘴裏鼓鼓囊囊地裹着一口粥,聞言一愣,忘了咽下。
任平生看着好玩兒,伸出食指在他臉頰上戳了一下。
花滿渚毫無防備被這麽一戳,一口粥霎時噴出來一大半,盡數灑在任平生身上,幸好任平生比他高,沒有直接對着臉噴,但還是粘上了些許。
花滿渚趕緊将嘴裏的食物咽了下去,手忙腳亂地給任平生擦,擦着擦着,兩個人都沒忍住笑了起來。
“長本事了是吧?”任平生敲了敲花滿渚的腦袋。
花滿渚偏偏腦袋躲開,笑着說:“師哥自己淘氣,怪不得我。”
任平生搖搖頭,看花滿渚擦得麻煩,索性将外衣脫下來往椅子上一扔,說道:“不管他了,先說你的事。”
“嗯?”
“少來,”任平生捏着花滿渚的鼻子,“昨天一個勁兒打斷我,今天總該交代清楚了吧。”
花滿渚癟了癟嘴,拉開任平生的手:“從哪兒說起啊……”
“從你怎麽知道來揚州說起。”
“……”花滿渚已經想好了理由,卻還是不由得在心裏哀嘆,師哥太能破壞氣氛,“我……我猜的。”
任平生翻了個白眼。
“……好吧。”花滿渚縮在一邊,“我……走之前,偷偷去了樓主的書房……”
“嘿你真是,”任平生啧了一聲,“都知道還跟我裝了一路?你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
“你不跟我說,我哪兒敢提啊。”
任平生揚起手就要往花滿渚腦門上拍,花滿渚趕緊往他手裏拱了拱,成功将暴力化為無形。他讨好一般笑着說:“師哥別生氣別生氣。”
任平生嘆了口氣,“你不該來揚州的。”
“我要跟師哥在一起。”花滿渚異常堅定,“師哥,你以為把我安頓在青城,我就能好好活下去了嗎?你一個人只身犯險,難道我就不心疼嗎?沒有你丁點消息,難道我就不擔心嗎?”
“小渚,”任平生正色道,“燕府水深火熱你也知道,報仇絕非易事,我連混進燕府都花了一個多月時間,你在這裏實在太……”
“危險又如何?”花滿渚再次打斷他,“艱難又如何?師娘待我如子,就許師哥你血海尋仇,不許我出一份力麽?”
任平生皺着眉頭,除了報仇艱難之外,還有一個不想讓花滿渚參與其中的理由,可他卻說不出口……
小渚,你若是知道師父為何要收養你,還會這樣執着地要為他報仇嗎?
見任平生滿不贊同,花滿渚又道:“師哥放心,咱們一定要除了這将軍府,為師娘報仇。”
口口聲聲都是師娘,任平生被他噎得無話可說。不知為何,花滿渚順口一說,沒有提到師父,卻讓任平生松了一口氣。
師娘,畢竟是無辜的吧。
至于師父……其實不管當年如何,至少這一切,都的的确确是因為駐南将軍府。不管是為霁山還是為自己,花滿渚要找燕府報仇,也是理所應當。
他倒從沒擔心過花滿渚會拖累自己,只是在他心裏,花滿渚一直是對月長歌翩翩如玉的小師弟,想到要他跟自己一起在血海裏打滾,任平生就一萬個不樂意,既擔心他受了委屈受了傷,又覺得他不該沾染這些兇險之事,就該一直平平安安地活着。
之所以瞞着他燕府的消息,也是怕他一知道就非要跟着來,沒想到他倒是早有打算。天知道,當任平生好不容易替了一個送菜的小厮混進燕府,卻在宴會大廳外見到花滿渚一行人赴宴的時候,心裏有多着急。情急之下,任平生差點兒就沖上去搶人了,幸好看到領花滿渚他們進去的那個下人十分恭敬,倒像是對待貴客一般,任平生心下起疑,這才按捺住自己,裝作下人溜去廚房,一番打聽才知道原來竟然跟着歐盈誤打誤撞進來的。
任平生進不了宴會大廳,只能悄悄潛進花滿渚屋裏苦等。花滿渚住的院子是客居,幾個小孩子的地方也沒什麽人看守,溜進來并不難,難的是這宴會又臭又長,任平生在屋裏坐立不安,好不容易花滿渚回來了,本來要發的脾氣卻被花滿渚一鬧,全沒了蹤影。
想了這許多,任平生無奈之餘,臉色終是緩和了下來。花滿渚看他神情,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
任平生白他一眼,到底沒有再多說什麽。想了想,又問道:“歐盈怎麽來了?她跟燕夫人是怎麽回事?”
花滿渚草草将事情解釋了一番,又補充道:“不過,昨日宴會上燕頻語十分奇怪,像是對盈盈很有興趣。我想,于清弦是不是因為這個才結交盈盈的。師哥,你可知盈盈身上有什麽地方,是跟燕頻語有什麽關系的?”
任平生搖了搖頭,“她是雲水樓的人,怎麽會跟駐南将軍府有什麽牽扯?”實在理不出什麽頭緒,任平生拍了拍花滿渚,道,“罷了,若真有什麽,也必定跟杜宇有關。那只老狐貍的事,咱們不用操心。如今,還是考慮一下怎麽接近燕頻語吧。”
燕頻語平時不常在府中,就是回府,也只待在自己院中。除去府中守衛之外,他身邊親随好手衆多,靠近都難。任平生本想在府外動手,可駐軍處守衛比将軍府更甚,他剛摸進去就被哨子發現了,好不容易逃出來,只好想方設法混進燕府。燕頻語雖是神出鬼沒,但總有回府的時候,機會總是能找到的。如今藏在花滿渚這裏,倒是省了一些功夫。
讨論了一會兒,燕府的情況還是要等晚些時候去打探,花滿渚來了這麽久,一門心思等着任平生來,都沒研究過。還有一點讓人擔心,燕府的事情是絕不能讓歐盈和李忘貧知道的,尤其是歐盈,正覺得自己交到了燕夫人這個好朋友,肯定說不得。但若一直将任平生藏在屋子裏也不好,光飯量就能看出不對來。
一說起正事來,方才那些溫情撲簌簌直往外飛走,只留下一堆煩心事。花滿渚扼腕不已,可也毫無辦法。任他再怎麽想與他師哥安穩平樂,此刻也是如不了願的。
午飯時,花滿渚已經不好再推說休息,不得不出去跟李忘貧和歐盈一塊兒用飯,留任平生一個人在屋子裏。用完飯,花滿渚去廚房要了許多點心,說是飲茶下棋時當零嘴,悄悄送進房間裏。如今任平生在,他半步都不想走遠,無奈歐盈從昨天下午起就沒見到花滿渚,一直纏着要跟他玩,花滿渚心裏萬般不舍,又不好表現出來,只能待在外面如坐針氈,下棋竟差點輸給了李忘貧,叫李忘貧好一頓嘲笑。
捱到傍晚時分,起了些風,乍暖還寒時節,花滿渚穿得不多,晚風一激打了個噴嚏。花滿渚心中一喜,趕緊推說身體不适回房去了,心裏簡直對着這個噴嚏感謝了幾百遍。
房裏的人百無聊賴,晚上探路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一身黑色夜行衣外面随便披了一件外套,正胡亂翻着一本棋譜,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花滿渚進去的時候任平生還愣了一下,見他笑得一臉狡黠,也不去問他怎麽脫身的,只是笑笑張開雙臂,接住了徑直往自己懷裏撲的小師弟。
下午花滿渚要來的點心小食還沒吃完,都放在睡榻的小桌子上。任平生一手摟着花滿渚,身子一轉,就倚着睡榻躺了下來,另一只手抓起一粒花生,準确地扔進花滿渚嘴裏。
此番別後重逢,花滿渚簡直像突然得了話唠症,随時有說不完的話,任平生得空就往他嘴裏扔東西,也沒堵住,只能帶着笑聽他一路從兒時故事說到揚州風情,又說到李忘貧對歐盈動了心。
“嗯?”任平生有些詫異,“李忘貧看上歐盈了?”
花滿渚一笑:“是啊。”
“這傻大個兒,”任平生十分不屑,“什麽眼光啊。”
“李大哥挺好的,”花滿渚說,“我見他對盈盈倒一點兒也不粗枝大葉,體貼得很。一開始他誤會盈盈是我未婚妻,還頗為避忌,後來我與他說清楚了,他也就放開了。”
“未、婚、妻?”任平生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道,捏了捏花滿渚的臉,“怎麽我就沒有産生過這種誤會?”
花滿渚吃痛,揉了揉自己的臉,想想又笑開了,翻個身趴在任平生胸口,彎着眼睛說:“師哥你是不是吃醋啦?”
“……”任平生呆了一下,反應過來就是一記暴栗,“小爺還喝油呢吃什麽醋!”
“啊!”花滿渚捂住頭頂,好像敲得疼了,整個頭都低了下去。
任平生見狀托起他的下巴一看,眼淚汪汪的,下手真重了點兒,趕緊攤開手掌揉着他頭頂,一邊心疼得緊,一邊又納悶,怎麽以前更重的手都下過,也沒見他這麽容易就受不了了。
花滿渚其實并沒有多疼,驟然被那麽一敲,眼淚只是生理反應而已。見任平生疼他,索性就裝着疼得不得了。但心裏高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很快就被任平生瞧出端倪。
任平生哭笑不得,伸手就往花滿渚腋下撓去。花滿渚笑出聲來,趕緊扭着身子往旁邊躲,也不知怎的,扭着扭着,兩個人又手□□纏,吻到了一起。
任平生身心放松,完全由着自己去吻、去擁抱、去糾纏。花滿渚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任平生沉醉其中的表情動人至極,花滿渚滿足地閉上眼,心裏嘆道,小別勝新婚,世人誠不我欺。
“小渚你好些了嗎?我給你送宵夜來啦!”
房門應聲而開,腳步卻突然停了下來。
花滿渚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進他房間不愛敲門的,只有任平生和歐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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