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心機

周家人都是商場上的巨人, 生活中的矮子、

周酩遠在生活瑣事的某些方面又矮得格外明顯。

尤其是在費時費力的吃食上,看他的動作雖然賞心悅目的,其實都是沾了長得好的光, 仔細瞧的話, 那真是沒眼看的。

剝蝦哪有先從最尾端開剝的?

這不, 舒鹞吃了人家剝好的小龍蝦,尤嫌不夠,還覺得周酩遠這剝蝦手法不地道。

她拽着茶幾, 兩只腳劃水似的推着屁股底下的矮凳挪到周酩遠身邊:“小周, 你這樣不行。”

周酩遠擡起眸子, 目光涼涼地落在她臉上。

舒鹞連忙改口,嗲得讓人起雞皮疙瘩:“酩遠哥哥,人家不是說你不行啦, 是說你這樣剝蝦不太OK呦,小龍蝦最香的不是蝦尾, 是蝦頭裏面連出來的那塊黃, 你這樣蝦黃都斷在頭裏啦。”

周酩遠手上戴着一次性手套, 占滿紅油,舒鹞也不嫌棄, 直接隔着手套把自己的手搭在他手上, 幫他捏住小龍蝦的頭。

周酩遠的視線落下來, 她手上那顆小水泡已經好了, 白皙的皮膚上只剩下一小塊淡褐色的痕跡。

“你要按住這裏,然後這只手轉一轉,再一拽——”

“——看看!”

舒鹞臉上挂着些得意的神色,好像幹了什麽感動天地的大事,揚着小巧的下巴, “這蝦剝得,簡直完美!”

坐在一旁的白栩都看傻了。

頭一回瞧見有人來“耀武揚威”地來指揮周酩遠的。

白助理等着自家小周總拉着臉冷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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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沒等到,反而聽見周酩遠終于像個正常人一樣,對着舒鹞誇贊了一句,還主動挑起話題跟人家聊上了。

周酩遠看了眼黃澄澄的蝦黃:“方法不錯,你不是吃不了這些?怎麽剝起來這麽娴熟?”

他手裏的蝦尾已經被舒鹞拿走了,她拿着蝦尾,輕輕剝掉後半段紅色的殼:“我這人其實胸無大志,以前最大的夢想就是能過上胡吃海喝的生活,最好是無時無刻不在吃,半夜都能跑出去買一堆小吃回來的那種。然後就在網上看了好多小竅門,什麽怎麽撸串不會花口紅,什麽怎麽剝螃蟹、剝小龍蝦、剝板栗……”

最後一句話被舒鹞放輕了聲音,輕得就像一聲嘆息:“可惜都沒怎麽用上。”

這是周酩遠和舒鹞的所有對話中,她最随意的一次。

情緒也坦坦蕩蕩。

周酩遠發現只要他不那麽繃着,舒鹞也會變得放松又随意。

但這并沒讓他多有成就感,反而那句“可惜都麽怎麽用上”像是什麽長了麟角的東西,在他胸腔裏剮蹭了一下,不舒服得很。

正想着,一條完整的龍蝦尾被舒鹞遞到周酩遠唇邊:“給,你吃吧,我就是給你示範一下怎麽剝。”

周酩遠愣了愣。

總不能讓她直接喂。

周酩遠拿了筷子想要接下來,舒鹞的手機鈴聲在茶幾上響起來,她幹脆把小龍蝦放在周酩遠面前的小餐盤裏,回眸去找手機。

茶幾上被她堆得到處都是東西,魚湯蒸騰着熱氣,一時間只聽見手機鈴聲,沒看見手機在哪兒。

還是周酩遠伸長胳膊挪走一盒紙巾,手機才終于露出一半。

是一個視頻通話邀請。

舒鹞大大咧咧先點了接通,才從周酩遠手裏的紙抽盒裏連着抽了兩張紙巾,一邊擦着手上的紅油,一邊拿起手機走了出去。

于是周酩遠短暫地看見了屏幕上的畫面,是一個的男人模樣。

有些面熟,不是那個岑月白,而是在花都茶餐廳裏和舒鹞一起喝下午茶的男人。

哦,那天他們還穿了差不多款式的黑色風衣。

想到那天兩人笑着對話的畫面,周酩遠皺了皺眉。

難道這個才是舒鹞的白月光?

片刻後,辦公室外傳來舒鹞一串歡快的笑聲。

某周姓男子眉頭鎖得更深。

“我家現在簡直就是豬窩!豬來了可能都不樂意住!”

齊言清在視頻裏愁眉苦臉,又把手機攝像頭切到後置給舒鹞看,“鹞啊,淩子怎麽時候回來啊?我實在是遭不住,她家餅幹快要把我家拆了。”

真是滿室狼藉,比舒鹞家被拆得還要嚴重,連沙發都啃漏了。

舒鹞誇張地大笑:“你家冰雹和暴雨也不是什麽省油燈!”

聊到最後齊言清才壓低聲音:“我鹞,剛才你接起視頻的時候,我怎麽感覺我看見了一角西裝?是我想的那個人嗎?”

“嗯,一塊兒吃午飯呢。”

“哎呦,夠行的啊,怎麽樣?你說的那事兒有進展嗎?”

“感覺有,又好像沒有。”

舒鹞掃了眼辦公室的方向,幽幽嘆氣,“可太難了。”

聊了十多分鐘再挂斷電話,周酩遠和白栩的午休時間已經過了,舒鹞那份沒喝完的鲫魚小豆腐湯被放在煮茶的爐子上熱着。

本來以為是白栩幫她熱的,但看了眼小湯匙和餐巾紙擺放得整整齊齊,餐巾紙的邊角都嚴絲合縫。

這個龜毛勁兒,舒鹞覺得這是周酩遠做的。

她随手摸了張便簽,折成紙飛機,捏着飛機尖尖放在嘴邊“哈”了兩下,朝着周酩遠的方向丢過去:“酩遠哥哥好貼心,愛你,撒浪嘿!”

可能是這份愛太過沉重,紙飛機都聽不下去了,飛出半米就墜機了。

周酩遠不知道在處理什麽工作,手指在鍵盤上噼裏啪啦敲着,只擡了擡眸子算是回應。

去一趟韓國還是挺累的,幾天都沒休息好,中間為了陪練還熬過兩次夜,舒鹞喝完魚湯準備回家去補眠。

她走時周酩遠正在接電話,舒鹞也就沒刻意打擾,只出門跟白栩打了個招呼。

周酩遠舉着手機稍稍分心,聽見兩人在辦公室外面的對話。

不知道白栩是不是受了舒鹞的“金主爸爸”和“父子情深”影響,覺得自己吃了舒鹞買的午飯,既沒有剝蝦喂飯地投喂金主爸爸,也沒有給金主爸爸熱魚湯,很是慚愧,只能瘋狂輸出彩虹屁。

“你在真是太好了,平時食物是進不了辦公室的,簡直是金融大廈之光,給我們帶來了光明希望,還有食物哈哈哈哈,明天還來嗎?”

“看情況吧,我要先睡飽了再做決定。”

舒鹞走後,白栩拿着一沓文件進辦公室和周酩遠核對南非那邊的行程。

周酩遠正站在辦公室明亮的窗邊,窗子的橫隔上放了一支歪歪扭扭的紙飛機,他兩只手插在西褲口袋裏,目光落在樓下的景物上。

100層的高樓是安靜的,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噪音都隔在下面,一覽群樓倒是視野頂好,只不過這些周酩遠都看膩了。

“小周總,後天出發去南非嗎?”

“嗯。”

“總部那邊,我是說,如果老爺子那邊的人問起來,我怎麽說?就說你去南非了?”

周酩遠往白栩這邊掠了一眼。

其實那算是很欣慰的一眼,白栩這份言論完全是為着周酩遠着想的。

南非那邊的醫療器械在周酩遠手裏确實有起死回生的意思,并且周酩遠壓上所有身家在扶持的一個項目,已經隐約有成功的跡象。

白栩私心不希望總部知道,不希望周家那位老爺子知道這件事。

周憬是個偏心的上位者。

每次周酩遠手底下的項目變廢為寶時,他都會來用各種名義拿走周酩遠的成果,然後重新丢一個爛攤子過來。

最開始白栩不懂。

覺得這是周家給未來繼承人的磨砺。

但時間一久,“磨砺”一說就變得不禁推敲。

聊到這些的時候周酩遠眉眼間總是淡的,就像是風雪裏走了好多年,連眸色都染上了無聲的霜氣。

白栩想,還是舒鹞在的時候好,有她在小周總會剝小龍蝦,會熱魚湯,還會露出無奈和無語的神色,連話都比平時多。

可能舒鹞天生就是那種讓人會變得沖動的人。

連忍了好多年的白栩都忍不下去了,忽然開口:“小周總,這次……這次我們別再讓着了。”

哪怕其中有些緣由白栩不知道。

他也覺得他們欺人太甚了。

周酩遠的視線裏出現舒鹞身影,樓層太高,看不真切,只能看見一個穿着米色風衣的身影,甩着手裏的小包,蹦蹦噠噠地走遠。

周酩遠收回視線,淡淡開口:“剛剛說什麽?”

“說……”

白栩索性無所顧忌,“說不希望你再讓了,我是說,如果老爺子又要來拿走南非的項目……”

周酩遠忽然扯起一個冷笑,像是出鞘的利刃:“他作夢,南非的項目他們想都不要想。”

周酩遠褲兜裏的私人手機震動起來,他接起電話,舒鹞歡快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周酩遠!我剛才走的時候你在打電話,白栩說有我在辦公室特別好,我還沒問你,你呢?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在特別好?”

“鬧騰。”

“嘿呀!我的小龍蝦和魚湯都沒消化完,就開始嫌我鬧騰了!”

舒鹞不滿地嘀嘀咕咕,嘀咕完又換了個語氣,“酩遠哥哥,你摸着良心說,有我形影不離跟在身邊,有肉吃有湯喝,是不是特別好!”

周酩遠沉默半秒,才“嗯”了一聲。

舒鹞在确實好。

周憬花了20多年的時間把所有溫度的事物閉塞在周酩遠的世界之外,而舒鹞,硬生生地把周酩遠的銅牆鐵壁擠出一道縫隙,讓他窺見天光。

但她說的形影不離好像也不是很容易。

周酩遠想到後天的行程,忽然動了些心思,他對電話裏的舒鹞說:“舒鹞,我也不是一直在國內的。”

“那你去哪?”

“南非,後天啓程。”

電話那邊傳來舒鹞誇張的聲音:“哇哦,酩遠哥哥你是不是在南非養了個嬌俏的小媳婦啊?怎麽總往南非跑?”

周酩遠還沒來得及應聲,電話就被挂斷了。

他看着手機,總覺得自己能等來什麽。

這樣的心機放在生活裏還是第一次。

2分鐘後,手機震動,周酩遠彎了彎唇。

賭對了。

舒鹞發來了一張短信截圖。

怕周酩遠不帶她似的,她不但訂了去南非的機票,連值機手續都辦好了:

【尊敬的舒鹞旅客,您已成功辦理EKF309乘機登機手續,您的座位號為2A,航班将于後天上午6:50起飛……】

還沒看完,緊接着又是信息過來。

舒鹞:

【酩遠哥哥,請你自覺點調到同一趟航班,并且換到我旁邊的2B座位。】

周酩遠壓下揚起的唇角,扭頭把手機遞給白栩:“航班換一下,按她說的訂。”

作者有話要說:  叮,心機小周總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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