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司徒捧着Ken從車上搬下的東西往帳篷走。回到帳篷附近的時候發現蘇瀝華的那頂帳篷門簾緊閉。她在他門前停了一下,便轉頭把東西搬回了右側方自己的那頂帳篷裏。

一個小時後,Ken出現在她的帳篷門口。

“我來拿走東西。”

“Ken哥,先生他?”她倏地站起來,急問道。

“他在休息。”

“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Ken的語氣裏充滿猶豫,最後說道:“我問一下他再告訴你。”

話音剛落,帳篷門口傳來的聲音讓司徒吃了一驚。

“司徒,是我。可以進來嗎?”

竟然是蘇瀝華!Ken放下手裏的東西,迎到門口,伸手似要攙扶蘇瀝華。

蘇瀝華避了一下,搖頭道:“Ken,我已經好了,你先回去吧,我和司徒聊一下。”

Ken一步一回頭地搬着箱子走出帳篷。

“怎麽不說話?”蘇瀝華往裏走了走,席地而坐,睫毛眨動了一下,“是剛才的我吓壞你了?”

司徒心裏說不出來的一陣心酸,紅了眼睛,老實地點了點頭。

“看來,我之前的預防針打得還不夠。我和你說過,我的身體不太健康,這些狀況對我來說……挺常見的。”

“那你現在好了嗎?”

“這一次的,算是好了。”

“怎麽不在帳篷裏多休息一會?”

他沒有回答。

“是……怕我擔心?”

他沒有否認。

“你不用這樣的,我……我的想法一點也不重要。”

“可是我吓到你了。我剛才的樣子,一定把你吓壞了。你看,其實我恢複得很快,已經沒事了。”

他看上去口齒流利、行動自如,倒也放心不少。“那就好,等你休息夠了,傍晚我們可以一起去看日落。”

“好。”他撐着身體,緩緩站起,“我回去了,你也休息一下。”

等到黃昏時分,司徒坐在帳篷門口發呆,沒多會,蘇瀝華果然背着相機來了。

她穿着一條咖啡色背帶長褲,有點複古的樣式,長袖襯衫外還套着一件薄呢馬甲,猛一看像從舊時光裏走出的女學生。遠遠地看到他就使勁揮手,笑得很真。

蘇瀝華怔了一下,便本能地舉起相機按下了快門。

走近後,司徒笑道:“你又不打招呼就偷拍我?”

蘇瀝華道:“不打招呼是沒錯,偷拍倒說不上——我是當着你的面光明正大拍的。”

“蘇先生中文越來越好了啊。”司徒啧啧贊道。

“最近沒事會看看中文書鞏固一下。”蘇瀝華看來心情也不錯,“還有一個可以練口語的人選,有進步是應該的。”

“我現在覺得,你請到我也不是那麽虧了。”司徒抿嘴一笑。

“本來就不虧。”他跟着笑了笑,“走吧,我帶你去山裏看日落最好的地方。”

“不用帶上Ken嗎?”她有些擔心他的身體。

“不用,他太啰嗦了。”蘇瀝華笑着說。

司徒盯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他說,“我帶着藥——算算時間,其實應該也用不着,如果萬一我……你可以從我的外套口袋裏找藥給我。而且我和Ken說好了時間,如果到時間我還沒有回去,他會來找我。”

她這才略微放心了一點。

日落觀景臺在山的最高處,與帳篷酒店離得很近。

“你需要我配合你拍照嗎?”

“不,你不用有特別的負擔,我是帶你來放松心情的。”他說,“如果我忍不住拍了你,也是因為某一刻的你太美了。”他低頭,似乎也覺得剛才的話有些太過直白,以至于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起來。

司徒也同時低下了頭,臉有些發熱。

“對不起,我……”

“您不用為了誇獎我而道歉。”她擡起眼來,說,“事實上我挺高興的。”

蘇瀝華沒有說話,低頭擺弄相機。

司徒見他臉還紅着,不覺無聲地笑了笑,默默走開。

從觀景平臺上,可以看到遠處的山脈、近處的梯田,還有零星開放的深粉色山櫻。夕陽一點一點的沒入林間,周圍有游人零星發出的聲響,卻也蓋不住黃昏靜谧的底色。

蘇瀝華時不時舉起相機拍攝,司徒也不打擾他,在觀景臺一帶四處張望。等太陽落去,最後兩個游人也離開觀景臺後,蘇瀝華和司徒葭瀾不約而同對視了一眼,最後,司徒問:“準備回去了嗎?”

太陽雖然落下了,天還沒完全黑透。

“等一下。”蘇瀝華把相機交給她,“給你個任務,給我對着那裏拍十張照片。”他指了指山的那邊殘留的一小條紫紅色光帶。

“那裏?”司徒狐疑地盯着,“天都快黑了……”

“我有用。”他堅持。

雖然不解其意,她也只好照做。

蘇瀝華退後兩步,背過身從外套兜裏掏出藥盒和一個迷你的小水瓶……

“好了。”她把相機遞還給他。

他的手從外套兜裏伸出來,接過相機,将相機帶子套回頸上。

Ken這時也趕來了。

“先生您……”

蘇瀝華沖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暗示他不要再問。

“你餓嗎?”蘇瀝華轉頭問司徒。

“我還好,您呢?”

“我不太餓,想過一小時再吃飯。你如果餓了,可以先去吃,這裏懸崖餐廳的菜雖然不算精致,但不難吃。”

“我等您一起。”司徒料到他可能是身體乏了,需要休整一下才有力氣吃飯。

一個小時後,蘇瀝華、司徒葭瀾和Ken去了懸崖餐廳。夜裏這裏的景色看不太清,但也能看到山的輪廓,月色很好,草木的香氣在夜裏格外馥郁。

餐廳的菜式大多是當地菜,也有一些西式簡餐。蘇瀝華問了司徒葭瀾的口味,司徒想,這種地方的西餐多半做得不太妙,還是點了當地傳統菜式,以肉類為主,做法大多是紅黃綠各色咖喱,辛辣刺激。

蘇瀝華卻只碰了菠蘿飯和炒空心菜。

“你不吃辣?”司徒有些窘。看來,她還是太疏忽了。

“也不是不吃辣,只是蛋白質類的吃得少。”他說,“我有些忌口。”

“哦。”她想,可能和他的病情有關。“我應該想到的。”

“我吃得不多,這點正好。”他說,“你不用特意管我。”

“應該讓Ken給你點菜的。”

Ken堅決不和蘇瀝華坐一起,而是坐在他們的旁邊一桌。聽到司徒這麽說,起身道:“聽到你點的菜,我就知道糟糕了。”

“那Ken哥你也不提醒我?”

“我才朝你站起來,先生就擺手讓我坐下,我也只好坐下啦。”

蘇瀝華和司徒相視一笑。

“先生,下次還是請您直接告訴我您的需求吧。”

“如果有的話,我會告訴你的。”他說。“比如現在,你可以再替我叫一杯橙汁。”

今天的天氣很晴朗,山裏燈光少,餐廳都停止營業後,山色更暗。星光點點,綴滿蒼穹。

帳篷酒店就幾乎是在山頂了,坐在帳篷前,仰頭就是星空。

蘇瀝華和司徒不約而同地走出帳篷賞星。

“睡不着?”他們同時問對方。兩人的帳篷離得本身就近,夜裏安靜,只要正常地詢問聲就能聽得很清晰。

“難得來山裏,有點興奮。”她說。

“山頂很冷,你去拿件外套再出來。”

“我不知道這裏晚上這麽冷,所以沒帶厚的衣服。”她無所謂地聳聳肩。

他朝她走過來,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呀,還是太缺乏生活經驗了。我就不該讓你自己準備東西,出發前該給你檢查一遍的。”

說着,走進她的帳篷,把薄毯拿了出來,又輕輕披裹在她的肩膀上。“還好這裏東西比較齊。你以為這裏是東南亞就不冷了嗎?你知不知道這座山海拔也有一千多米?何況現在是一月份。”

“謝謝。”她掖了掖毯子的兩角,“我好像非但沒有把您照顧好,還總是麻煩您。”

“可以照顧到別人,讓我覺得還挺開心的。”他說,“更多的時候,被別人照顧着,讓我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能這樣吐露心聲,讓她意外,卻又有些說不出的欣慰。

“Ken睡了嗎?”她問。

“我讓他趁我沒什麽狀況的時候多睡一會,我晚上常睡不踏實,害的他晚上他也總睡不好。這幾年,他也習慣了這樣,好像随時都能見縫插針地休息。在我需要他的時候,他就要随叫随到,也真是辛苦他了。”

“Ken忙不過來的時候,我也可以幫忙的。”

他苦笑了一下:“你幫不了的。再說,我請你的預算裏只有園丁和兼職攝影模特兩項,沒有護工。”

“我不另外收你錢。”她努力微笑。

“噓——我們不說這個了。”他的手指了指夜空,“畢竟,星星那麽美。”

她擡頭——星星真的又多又美,有的在微微顫動,有的則仿佛凝固在黑色幕布上。

如果此時再提人間的瑣事,似乎真的有些煞風景了。

她看着面前這個微微仰起頭的男人,他的五官在星光下不甚明朗,只看得到臉龐的輪廓,帶着些柔和的棱角。

不知道為什麽,她有一些熟悉的感覺,他是個好看的男人,而且,似乎和那個人有幾分相像。

她甩甩頭,暗笑自己真是沒出息。

——恍惚的瞬間,她怎麽會覺得蘇瀝華和查侬長得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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