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交易（上）
牆上挂着的魔法燈發出略顯昏暗的光芒，披頭散發的煉金術士在其中欣喜的注視着桌子剛剛煉制成功的、比其他幾瓶類似的藥劑色澤更加純淨的紫紅色藥劑，一只手支着有些昏昏沉沉的頭，雙眼半阖着，才覺出來有些幹渴。
“篤——篤篤。”金屬的門扉被人敲響，舒紅斂道了一聲“進來”，才覺出幹澀的喉嚨已經沙啞。
仍然是孩童模樣的狄倫小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前，一雙明亮的藍色眼睛注視着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中有序的煉金室，看到了自家導師那副樣子，不由得像往常一樣嘆了口氣，小小的臉龐上做出了無奈的神情。
“什麽事？”那個亂七八糟、走出去沒人相信是紅松之地的領主的煉金術士還一副無辜的樣子看着他，好像自己的模樣再正常不過一般。确實再正常不過了！自從他認識這半點不像貴族的導師，後者已經幾次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模樣。尤其是這次，簡直是把自己當成了不食煙火的元素精靈。
“導師，您已經五天沒有進食和飲水了。”狄倫有些咬牙切齒。他幾乎覺得自己對這個自告奮勇做他導師紅松領主的種種懷疑都是想的太多了。
不過這人确實一直在拿他試着新藥，而且做出的藥劑一次比一次效果古怪。然而每次藥劑産生了不良反應的時候，這位導師都比他還要緊張，手忙腳亂的用越來越高階的療愈類藥劑給他解毒。而且每次藥劑的作用方向，都是改善他那可憐兮兮的元素親和度。如果不是他不再天真，他都要以為這人是産生了什麽可笑的憐憫心，全心全意的想要幫助他了。
大概是出于煉金術士的研究癖好，對于自己的兩種血統産生的奇特沖突産生了極大的興趣吧。看這幅熱忱的不要命的樣子，在他的研究對象身份失效之前，大概安全還是很有保證的。
是出于把他做實驗材料的愧疚吧，在相處的這半年當中，這位擔着他導師名頭的領主大人還真是細心教導他煉金之術，估計比大陸上其他煉金術士對自己最喜愛的學徒還要用心。且不論每次狄倫提出問題的時候都手把手的耐心指導，而且就算是在煉制藥劑的緊要關頭，只要狄倫叩門，這位癡迷于研究的煉金術大師就一定會停下手中的動作，出聲讓他進來。
可惜他完全不存在的的元素親和力根本就不能讓他的精神力和有各種元素特性的材料共存，只能制作一些以沒有元素傾向的低級材料為主要成分的低階藥劑，做一個低階的煉金學徒。不過由此也可以看出，這個把實驗當飯吃的導師大人實在是有些傻氣，他只要多裝裝關心導師又聽話的好學生，最後就算是失去了作為研究對象的價值，也還是會有活路的。
不過，也不能把後路全放在一個人身上，還是要提前想想別的法子。
不知道為什麽，有些不願意去想總會有那麽一天的事實啊。難道整天和傻蛋呆在一起也會變傻麽。
“狄倫？”已經整理完儀容的舒紅斂在凝視了沉思的精靈一陣子之後，終于出聲，“今天帶你出去吃吧。”
被他收為學生的精靈越來越喜歡發呆了，真是弄不懂混血精靈這種神經纖細的生物到底怎麽會有那麽多東西可想。而且那副乖巧柔順的明顯就是做給他看的僞裝，足以證明和他已經相處半年之久的狄倫仍然心防重重。他明明已經按照前世認識的一位孤兒院院長安撫戒備心最重的孩子的方法和狄倫相處了，可是看起來似乎效果十分不盡人意。
難道是因為狄倫事實上并不是小孩子，所以才不奏效？可是他和正統的心理醫師沒什麽交集，總不能學那個被他切成了肉塊的癡迷心理學的變态的做法吧？算了，就這樣好了。
反正他已經盡量一半本色出演、一半适度誇張的充分表現出一個癡迷煉金的煉金術士的“呆蠢”，無論如何也降低了狄倫對他的警戒性。同時又适時就表現一下自己的格鬥實力，讓狄倫不至于低估他的戰鬥能力。
這樣對于他的計劃就足夠了。趁着現在狄倫還是做出一副乖乖聽話的樣子，他就等待“那個時機”做一個嘗試性質的努力就好。成功了最好，失敗了就用另一套保底的方案也不是不可以。
Advertisement
反正那樣之後就該分開了。
他的本意也不是想要把狄倫變成什麽溫順的家養小寵物，只是認為那個想要好好活着的精靈值得更好的命運罷了。
再多一點的願望，也不過是想要在狄倫最困苦的時候盡可能的提供接納與關懷，讓狄倫即将永遠沉入黑暗當中的靈魂重新開始試着接受晨曦而已。
當然，分開之後必要的情況也還是會伸出援手的，不過不會再見面了吧。因為——沒有必要？見面做什麽呢？
“導師。”狄倫扯了扯舒紅斂的衣角，“有個問題我很早就想問了，為什麽總是要訂外面的食物送到這裏來？幹脆請一個廚娘豈不是更加方便？”
舒紅斂愣了一下，不過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因為我讨厭和人呆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個也會讓我非常煩躁。”
他沒有必要在這個事情上撒謊。他确實非常讨厭和人呆在一起。作為一個接了不少髒活兒的黑暗傭兵，有時候需要和要刺殺的目标相處相當長的時間。這樣的次數多了，他就開始排斥和人有交集，非必要的長期相處更是令他煩躁。倒是那個傑羅姆領主明明是個養尊處優的領主貴族，怎麽會早早的遣散了莊園中的所有仆役，難不成在這莊園當中，有什麽有趣的秘密？
說真的，就算是對狄倫，要不是早早的下定了決心在這混血精靈羽翼豐滿之後就分開，再加上“狄倫”這個名字畢竟陪伴着自己走過了最難過的一段時光，舒紅斂早就在狄倫靠近自己身周五步的時候動了殺意。
不過在面對狄倫故意顯露的疑惑目光時，他只是敷衍了一句“你是精靈啊”了事。
狄倫在臉上布上一層紅暈，很快就低下了頭，微微動着魚鳍狀的雙耳。仿佛因為舒紅斂的區別對待羞澀萬分。事實上情緒如何，他從不欲展現人前。
“撲棱棱……”
“主人！”
心思各異的兩人剛走到莊園門口，一只灰撲撲的鳥兒和光球同時向着兩人飛了過來。狄倫看了正聽着光球用着他聽不懂的華族語報訊的舒紅斂，伸手接住了那只鳥兒，動作熟練的解下了鳥兒脖頸上系着的小小草莖，從其中取出了小小的信箋查看着消息。
舒紅斂将光球打發走的時候，正巧看到狄倫将本是那個傑羅姆領主飼養的傳訊灰鳥放飛。這些時日領地內的事務已經被那光球移交給了狄倫嗎？倒是能讓他學着如何掌控一方地域，說不定未來會有些用處。
“你倒是輕車熟路。”
狄倫的圓臉上做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樣，不知道是不是摻入了幾分真情的緣故：“導、導師……我只是想着資質不佳煉金術學着實在緩慢，辜負了導師的悉心教導，不如學着幫導師處理一番事務，也算是幫了些忙。”
“之前的事務處理我空閑時也看了一些，做得不錯。”舒紅斂向着他微微笑了笑，狄倫不愧是在原著中能接受遠古亡靈法聖的傳承的人，對于這種他看着就頭疼的事務上手起來也是迅速得很。若不是被規定成什麽“炮灰”，就算是只能修習亡靈類的召喚法術，也理應是個像當年那個亡靈法聖一樣的呼風喚雨的大人物。
“導師……”狄倫絞着一雙白嫩的小手，圓圓的笑臉皺了起來，“科文家族的家主說是有緊急要事相商——”
舒紅斂注視着那雙他始終看不透的湖藍色眼睛：“剛好帝都那個大殿下也到了，我也有些事情要辦。我那匹黑金的傀儡馬你可以随意的用。別忘記了用餐。”
狄倫點點頭，向舒紅斂揮手：“那麽導師，我就先告退了。您也應該好好補充一下食物才行。”
“好。”
“西蒙閣下！西蒙閣下出來了！快看啊！”剛剛坐下的灰發紅松小販再次激動的站起身來，踢着一旁仍然埋頭記賬的同伴。
他的同伴只是點點頭表示聽到了，繼續沉迷于自己的工作不可自拔。然而此時同樣無動于衷人畢竟是少數，周遭的竊竊私語聲自從那位著名的騎士兼大劍士從“青藍”的大門前走出起就沒有停止過。
“西蒙閣下不是追随艾米殿下的騎士嗎？怎麽會來到紅松這裏？”
“剛來吧兄弟？剛剛艾米殿下就是帶着西蒙閣下一起進了‘青藍’！只是不知道西蒙閣下為什麽又到外面來了，是因為裏面正談着什麽機要事宜嗎？”
“看這架勢，閣下像是在等着客人前來。”
“什麽人能被艾米殿下要請等待，還要讓艾米殿下的心腹親自迎接？好大的面子！”
“是啊——噓，人來了。”
空氣中散發着名為“女神之吻”的香料特有的芬芳，一輛多層雕花的華貴馬車緩緩駛來，拉車的竟然是一匹金屬煉制的馬型傀儡。造型相當生動，若不是身上反射的金屬光澤，幾乎要被認成活物。
傀儡自顧自得走着，沒有趕車人，也沒有什麽跟車的随從。看起來這人不怎麽願意被人親近，哪怕是仆人也不成。再看看那拉車的傀儡彰顯的精妙煉金手法。來人的身份已昭然若揭。
“難不成是——領主大人？”
“嘶——”
剛剛還議論的火熱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那向來只存在于傳言中的人自己動手掀開了車簾，輕盈的落在了地上。
紅松領主傑羅姆賽，在繼承其父受封的領主之位以後，只在繼位宴席之上同紅松各界的代表見過一面之後就幾乎消聲匿跡了。他從不參加各個家族的酒會之類，也從未有人見過他出門。然而盡管如此，各方遞上的事務倒是每每一份不落的按時處理之後又反了回去，看得出來還算得上是稱職。
明明遣散了領主府中的所有仆役，卻又從不現身，若不是半年前主辦了一場宴席介紹自己新收的學徒，很多人都要懷疑他已經因為做實驗或是其他的事情除了什麽差錯，死在了自己的府邸裏，平時的事務處理不過是旁人的冒名頂替罷了。
現在這位傳說一般的煉金大師領主大人竟然應邀來到了“青藍”門前，也無怪艾米殿下要派自己心腹中的心腹大劍士西蒙前來迎接了。
“您來了。”穿着一身輕甲的黑發大劍士向着孤身一人前來的領主行了一個标準的騎士禮。
舒紅斂随意的點一點頭，控制着馬車停到了一邊，就随着西蒙迎接的動作在大陸各處都不缺分號的著名酒樓。移步二層的雅間，一個衣着普通的男性正站在窗前眺望着遠山。聽到開門的聲音之後并沒有立即轉過身來，而是用着幾乎讓人聽不見的聲音道：“領主先生，您看這世界如何？”
舒紅斂直接走到桌邊得而主位上，拿起桌上的做工精美的糕點塞進了嘴裏，沒有回複金發的帝國第一順位繼承人剛剛的問題，而是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了一小管湖藍色的藥劑放在桌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響。
“殿下，您要的東西。”
俊美的王儲回過頭來，眉峰皺到了一處，苦笑着道：“這麽快？不愧是煉金大師啊。”
“傑，你說，我做的對嗎？”這次他沒有等待舒紅斂回答，而是迅速的收回了臉上的迷茫，拿起了桌上的藥劑瓶，在指尖捏着輕輕晃動，“這藥的效果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對對對不起！我差點忘了！！今天下午有課所以我總以為中午已經更新了！！
剛開學傻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吧ＴＵＴ……
真真真的不坑！
對不起！【大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