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随着最後一絲火星的熄滅，嘈雜的夜空回複入夜時應有的寂靜。裹着披肩和衆高層送別莅臨的各位貴賓，隆冬的寒意深入骨髓，格外的透徹。微醺的各路記者在公關部同事的攙扶下盡興離開，望着在他們手裏亂晃的手提單反，一絲苦笑浮現我的臉頰。信息化的社會，一個人的走紅就是這般的迅速。十幾小時後，今夜在這個會所發生的，所有令人震撼的瞬間就将被公諸于世。無數的人将分享我的喜悅，也将有無數人獻上以忠告為名的尖酸刻薄。所以既然決定走下去，就不得不面對名利得失，面對更多的無可奈何。這是游戲規則，玩得起，更要輸得起。

寒暄着送走最後一位貴賓，徐恒深呼了一口氣。

“唔，很辛苦的一晚，但僅僅是開始。”徐恒轉過身。“如今不流行歃血為盟，但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生死相系的患難同盟。希望各位能更加努力，讓NPL有更美好的明天。時間不早，回去好好休息。工作日見。”

衆人低聲的附和道別，那些類似的疲倦和對未來的惶恐讓刺骨的江風多了幾分溫婉。目送着那些仍舊陌生的背影離開，暗自揣度着關于自己的未來，茫然如同無邊的夜空。

“想什麽呢？”徐恒不知望了我多久，低聲問道。

“ 想以後要怎麽做，但一點思路都沒有。”我如實回答，少了往日的虛與委蛇。

“很簡單，做自己該做的，能做的。相信自己的能力，但也不要忘了你是女人的事實。Cherie，你知道嗎，剛才圍在我身邊的那些人此刻的內心與你大不相同，對于他們，真正棘手的是如何脫穎而出得到我的器重，以便在我離任後接手。但你大可不必。你不會争，也争不過他們。你要的始終都只是這個社會對你的認可。現在的NPL就是很好的平臺。我希望的，是你能在這裏得到想要的，将工作作為一種享受。這是很多人始終期待卻得不到的機會，但現在的你，有別人沒有的特權。明白嗎？”

我聽着徐恒的獨白，被這種極富感染力的睿智深深的震撼。我突然很想看看徐恒的內心，看看是怎樣精良的構造，能讓他這樣輕易的讀懂一個人的心，又是怎樣的歷練沉積讓他締造衆多商界的神話。

我和徐恒就這樣站着，直到拿着一疊文件的徐恒助理和費淩匆匆趕到。

“徐總英明，好消息。”

費淩一邊大口喘息一邊對着我們笑，徐恒的助理遞過文件就匆匆離開。

“什麽好消息？我怎麽一點也沒聽說？”我不知所以的問。

“Cherie，最近好消息太多會不會消化不良？Fay的并購已經得到市政的批準，只要進行必要的清算，新公司就可以注冊成立了。怎麽樣？算不算好消息？”

我滿腹狐疑的看着費淩，卻只見費淩會心的微笑。因為消化不了的喜悅，我不顧形象的撲到費淩的懷裏，緊緊的相擁。

徐恒見狀，笑的更開心。

“Fay，我真的是慧眼識金，早知道你可以的。若不是你要IPO，我一定把你帶進NPL，做生意，你是當之無愧的好手。假以時日，一定大有成就。趁着好時光，你們的婚禮也要加緊落實，喜上再加喜，讓我這老人家也沾沾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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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婚禮，我和費淩都有些不好意思。幸虧徐恒的車開到門口，才化解了這份尴尬。

“Fay，Cherie，今天好消息多，時間也還早。不如去我那裏。和Fay也要聊一下運采方面的事。你們看怎樣？”

徐恒的邀約有點出乎我們的預料。時間雖然剛過午夜，但拜訪徐恒顯然不夠正式。

“徐總，我們沒有問題。只是時間有些晚，不知夫人有沒有休息。”費淩答道。

“這不必擔心，梅她一向晚睡。加上最近身體不是很好，入眠更是困難。其實今天是我們相識二十周年，按慣例梅會準備甜點，你們去再好不過。”

“是嗎？可是我們什麽都沒有準備，不過能在這樣的日子拜訪，是我們難得的榮幸。”徐恒話至此，我更是興奮。徐恒的妻子趙梅在圈子裏極有名望，只是因為身體不适極少露面，據說趙梅本身才氣十足，相貌更是難得。若能結識趙梅，于我在各方面，都是極好的學習機會。

委婉的謝過徐恒，便搭乘徐恒的專車前去徐恒位于南郊的私宅。一路上徐恒和費淩都在探讨此次的并購和費淩新公司的發展前景。而我，則欣賞着南郊迷人的夜景。本市的南郊是著名的富人區，不僅度假村雲集，更有許多名勝古跡。費淩曾想在這裏置業，作為我們的婚房，但無奈交通不便只得作罷。此刻搖開車窗，呼吸這沁人心脾的空氣，繁雜的思緒慢慢的平息。

駛過一個急彎，車速慢慢變緩。順着微弱的車燈望去，前方不遠處是開闊的湖面。湖面的西北角搭建有簡易的木質碼頭，碼頭的前方則是一艘小木船。木船的桅杆上挂着一只汽燈。湖岸未化的積雪加上這畫一般的湖船夜燈，不免讓人聯想起唐詩裏那卓然獨立世間的高潔情趣。在這樣紛繁的都市，竟能有這樣的開闊地，羨慕之情油然心生。

“徐總，這是哪裏啊？好美。”我熱切的詢問着同我一樣望向窗外的徐恒，迫切的想知道它的主人。

“哦，這就是我家，再前面一點就能看到房子了。”

“這，整片湖都是？”

“恩，都是。剛搬來的時候只是破敗的池塘。是梅一點一點整修的，還不錯吧？”

“哪裏是不錯？簡直是棒極了。這樣的景色只是在夢裏見過。”

我低聲的贊嘆，深深的陶醉在這詩般的景色裏。連下車都是被費淩牽着。

“傻瓜，這還只是一角，等你參觀了徐總的主宅，那才算是真正的精美絕倫。”費淩扶着我，淡淡的說。

掠過湖面的風吹來，不禁渾身顫抖。費淩裹緊了我，跟着徐總沿着湖堤走去。

不自覺的擡頭仰望，天空墨一般黑的優雅。加上月光的陪襯，宛如拂過星河的輕紗環繞。細碎的腳步聲伴着湖面的微波，婉約的讓人不忍觸碰。

遠處，細微的燈火隐現，仿古式的主宅輪廓越發的清晰明朗。對于女主人的好奇勝過了一切。

更妙的是，離主宅越近，空氣裏的烘焙的甜膩越發的濃厚，這絲絲如縷的甜膩伴随着萦繞心底的幸福感，讓我幾乎忘記了呼吸。

咔噠的開門聲，溫暖的燈光随即流瀉，仿佛這就是幸福之門，随即開啓的亦是我追尋多年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