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只是突然難過的發現,那些曾經被我視為廉價的肆意妄為的資格,成了最昂貴的奢侈品。
——題記
歷史罕見的連雨季,瘋狂的肆虐了太久的雨還是咆哮的橫亘于天地之間。疾馳的雨流沖刷着完工尚早的柏油路,将殘存于瓦礫之間的灰燼帶離它本來的歸宿。黃白相間的警戒線已經被雨水完全的浸濕,歪斜着随着雨滴彙成的“小溪”來回搖擺,望着眼前的凄慘,已經在雨中伫立許久的NPL監事Steve咳嗽着吐出徘徊在口中多時的煙霧。
“該死,這煙怎麽這麽嗆?!”
Steve的咒罵依舊尖刻刺耳,只是仍舊敵不過瘋了似的雨的咆哮。Steve無奈的擡了擡頭,丢掉燃到只剩半根的中華煙,接着抹掉額前積聚的水霧。滿心怒意的接過同樣立在雨裏許久的助手捂在懷裏的Starbucks 的外賣咖啡。大概是無孔不入的雨霧,又或許是太久的耽擱,原本的香濃卻變成了現在酸澀外加焦糊的氣味。已經被十幾小時飛行和六小時雨夜奔馳折磨的精疲力竭的Steve終于被逼迫到了極限,憤怒的推開其實毫無用處的雨傘,揚起因為浸透雨水而沉重不少的袖子将杯子擲出到警戒線內的瓦礫間。精致的咖啡杯瞬間碎成無數細小的碎片,哀戚的躺在雨裏望着無數滑坡夜空的車燈,和穿着着黑色西裝的陌生背影。
“這是什麽該死的鬼地方,damn!”
哆嗦在雨中的助手被發飙的Steve吓呆,瑟縮在牆角拼命的忍住不合時宜的噴嚏。直到一個散發着濃郁香氣的背影靠近,年輕的助力才被允許進到室內暖暖身子。
“即使是天堂,經歷浩劫也會變成煉獄,上帝因此告誡我們,人間處處是天堂,關鍵有一顆謙遜包容的心。”
“好吧,我虔誠的天主教徒朋友。如果我不是此次行動的擔當,我大可以說出如此的風涼話。謙遜,紳士風度,好吧,不過絕對不是現在。”
“随便。”
望着Steve的眼睛,衣着得體的女士謙卑的微笑表示贊同。可Steve仍舊沉浸在這不知名的惱怒裏無法自拔。望着眼前這崛地而起的兩棟高大建築,Steve的心無法形容的亢奮,即使失掉了關鍵的一角,昔日的風采仍清晰可辨。縱使游歷四方飛機為家成為習慣,這樣的架勢在這片蘇醒不過幾十年的土地還是深深的震撼了他,如果不是這一次的意外,他大概永遠都不會擡起頭好好看一看NPL中國的現在,更可能永遠沉迷在自己建造的安樂島裏無法自拔。NPL的全球總裁已經不止一次的表達過想要退出經營的意願,縱覽NPL全系統,有能力接替的創始人也只有徐恒和自己,雖然一直穩穩的紮根在總部不曾經歷創業領航之艱辛,可他一直對自己有着不可否認的自信,直到現在,身臨其境的站在NPL之前,肆意的品鑒着徐恒的傑作,這個擁有着普魯士貴族血統的英國人才真正的意識到了擺在面前的危機。他開始不得不剖開自己的內心,承認自己嫉妒的發狂。他開始回想在飛機上的那個夢,他站在幾十米高的滑雪跳臺上,動作優美的接受着衆人的歡呼,卻在離地跳躍的那一瞬間,被一股莫名的力量踢出跳臺,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鼻尖與地面越來越近……
“不,不行。絕對不可以。”
Steve的自言自語吓壞了在一旁品嘗熱咖啡的女士的思緒。女士微微的揚起金黃色的睫毛,關切的詢問。
“Steve,你還好嗎?”
意識到自己的失态,Steve松了松領結,強顏的歡笑像極了發黴的慕斯,惹得面前的女士微微的皺眉。
“哦,忘了最重要的,賬目的話,有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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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聽聞,側頭回身望向背後燈火通明的辦公區,幾個睡眼朦胧的職員正在外籍檢查團的監督下逐頁打印過往的賬目信息,另外幾個衣着整潔的事務所審計正忙着在筆記本裏存儲的模型裏敲打着數據。低沉的按鍵音和打印的吱吱聲交織,在這做城市上演着一出精彩的對決。
“不是很順利。本部的負責人還在趕來的途中。雨太大了,很多人都被困在了路上。沒有口令,很多關鍵的模塊無法登陸。而且因為不是破産清算或是特殊情況,技術破解是受限制的。我不可能在違背聯邦法律的情況下進行審計,Steve,你必須明白這一點。”
“我的朋友,你也必須明白,縱然犯罪的後果,那将是非常嚴重的。”
“縱然犯罪,哪裏有犯罪?我看到的不過是成片的殘骸和無盡的哀思,還有一位英年早逝的年輕才俊。為什麽一定要把事情想的很複雜?為什麽你一定要斷定這其中必有陰謀?我早就提出過,單憑事故不可能推翻NPL中國,那只會激化你和徐恒的矛盾,而且暴露你自身的缺陷。那是愚蠢的。”
“愚蠢?”Steve瞪着暗灰的眼球望着面前的人。
“愚蠢,沒錯。不過即使不是這次,不是現在,我也絕不會放棄任何可能的機會。小的裂縫必會擴張成完整深淵,我不能坐以待斃,我要尋找機會。所以,即使你不幫我也不要阻礙我,不要感情用事,不然我也不會客氣。”
Steve說完,推開身後撐傘的司機,大踏步回到房間裏檢查工作的進展。我的車子也正好駛進NPL正門,與那女子撞個滿懷。
撐開傘推開車門,迎接我的是一道巨大的閃電。正對着我的Nancy在閃電餘光的照射下流露出一種威嚴的美。隔着雨簾,Nancy欲言又止的望了望我,沉默的沿原路返回,Alex則扶着依依磕磕絆絆的進入封閉已久的辦公區。
“雨怎麽下的這麽大?今年真是太奇怪了。如果繼續下去,世界會不會就此毀滅?”
Alex語氣輕松的逗弄着天氣,直到發現門廊前一長串燈光刺眼的商務車。
“怎麽這麽快?是Steve的車子吧?”
“恩,他們的确是有備而來。我剛和Nancy見過面了,而且在那之前,Steve應該正和Nancy聊天。”
“Nancy?你該不會是說法務部的內審Nancy吧?她來做什麽?”
“很簡單,應該是沖着我來的吧。沒猜錯的話,Steve的意圖應該是想通過我這邊的漏洞伺機扳倒徐總,繼而整垮NPL,為自己在董事會的選舉掃清障礙。而且現在,應該有幾個模塊已經被破解,可是按照商業法規,除特殊情況,不得全面使用技術手段破解內部信息系統。所以我們的客人應該已經等候我們多時了。”
“那麽怎麽辦,我們要怎麽辦?徐總不再,內部高管多數被困在路上,萬一Steve有所行動,我們不就是坐以待斃嗎?”
聽了我的話,本就神經脆弱的依依又重歸到崩潰的邊緣,同樣在擔心中的Alex憂慮的望着我,一臉的擔憂。
“如果,Derek在就好了。Alex喃喃的說道。
“Derek,如果他還在,Nancy又怎會來?倒是你,”
“你怕?”
我望着Alex,不自覺的脫口而出。
“你不怕?”Alex反诘道。
“我為什麽要怕?”
Alex不可置信的盯着我,
“搞不好,我們是要被fire的。”
“那麽Steve呢,搞不好不是也可能被fire掉嗎,別的不敢說,NPL的財務系統應該是無懈可擊,所以我們很有可能替徐總解決掉一個心腹大患,繼而加封進爵,官運亨通。我很期待這一場戰役,所以你們,我需要你們的協助。”
Alex和依依望着我,幾乎一樣錯愕的表情。他們大概永遠都無法接受一個前幾分鐘還在苦惱耍脾氣,幾分鐘後又野心勃勃思路清晰的準備鬥争的女強人。而我,也毫無意願的解釋,因為我清楚,不是每個人都會明白你的專業素養,其實正是你最強大的武器。而那些孩子氣的逃避,也已經成為我無法觸碰的孤品,躺在時光的博物館裏,悼念那些不堪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