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的理念,是讓你明白,誰是狼,誰是羊。

——題記

弗洛伊德認為,夢境可以反映現實,于是促成了《夢的解析》的誕生。重新踏入NPL的辦公樓,從未如此靜谧的辦公區讓那夜驚擾我的關于爾溪的噩夢變得異常清晰。因為猛烈的沖擊波而破碎的玻璃窗随着呼嘯而過的狂風沙沙作響,靠着破損的供電系統支撐的照明光伴着閃電的光亮閃爍不定。不必焦急的排隊刷卡,沒有門衛禮節性的問候,午夜的NPL,只是充滿回憶的**孤島。

走在最前方,伴随着太多陌生的目光,一種壓迫性的阻力迎面襲來。拐入久違的辦公區,兩個身形魁梧的黑衣人阻擋了我前進的路。

“兩位先生,我是NPL中國區的Cherie Chen,按照徐總的指示協助調查。”

我一邊說着,一邊嘗試推開面前的阻擋。

“很抱歉這位小姐。”

其中一名黑衣人一邊低沉緩慢的說着,一邊将我趕到遠處。

“我們接到的命令是不允許無關的人進入辦公樓,您沒有通行标識,我們不能放您進去。”

“标識?為什麽有眼睛的人卻往往會犯瞎子的錯誤。我的胸牌你看不到嗎?還有,警方的警戒線還沒有撤除,你又是憑借什麽“标識”在這裏對我指手畫腳?”

憤怒的摘下胸牌,我将帶着別針的胸牌狠狠的砸向面前的黑衣人。因為身高的差距,我能感到那撲面而來的帶着酒氣的呼吸,可是我不能退縮,也沒有退路。

眼見戰争一觸即發,躲在我身後的依依驚恐的原地徘徊。一貫冷靜自持的Alex正對着電話那頭不只是誰敷衍責備。想到沒有費淩的日子,沒有爾溪的未來,還有林博炀可能的背叛,我突然覺得,死在這裏或許比起活着會輕松不少。

“在幹嘛,在幹嘛,這裏是什麽地方這麽吵?你們保安公司是不是素質太過于低下了?!”

濃重的牛津腔,驕傲的語調,穿着深灰色西裝的Steve在一個身着黑色西裝男子的陪同下自樓梯口向着我們走來。

“不是的,先生,實在是閑雜人等太多。有些人和他好好說說就走了,可是有些人呢,怎麽趕都不走。都是大佬,我們也為難啊……”

“為難什麽?你們這些人就是死腦筋,解決不了可以找警察嘛,完全無需要你自己動手。比如現在,你盡可以将那些無理取鬧的人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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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誰無理取鬧?

一直沉默在我背後的依依突然的大聲回應讓我和Alex措手不及。驀地擡頭望向Steve,Steve手裏拎着的,是爾溪曾用過的橙色文件夾。這個原本屬于依依的橙色文件夾在一個同樣無聊之極的打賭後變歸了爾溪所有,而這個文件夾,時常會被用作部門備用金核銷時盛裝原始憑證單據之用,出現在這裏,實在是引起了那些不應重現的回憶。

“依依,Alex,拉住她……”

還來不及說完,依依已經先我一步上前搶奪下那個文件夾。

“你有什麽權利随便動人家的東西?”

“随便動?這是我們在陳爾溪的辦公室裏找到的。作為重要的單據,這很有可能作為解決爆炸案件的關鍵證據,你說我們有沒有權利搜查?”

“Lee,把這個備份後交還總部法務同事。”

Steve說着,粗暴的從依依懷裏搶奪出文件夾,因為太過用力,依依因為慣性倒向堅硬的理石地面,而文件夾裏原本排列整齊的單據也雪片般的飄落。

“Steve,你太過分了。”

Alex扶着依依,大聲的控訴。四周不知何時出現的圍觀者也七手八腳的忙着撿起飄落的單據。可惟獨Steve,什麽都沒有聽見一樣的,盯着腳旁某摞單據發呆。

“先生,您踩到單據了。先生?”

Steve的特助蹲在Steve腳邊,試圖撿起那張被Steve半踩在腳下的單據,卻被Steve擡手叫停。

“不要動,別動!”

Steve的喊聲震住了所有在場的人,Steve緩慢的彎下腰,小心翼翼的拾起那疊單據。直到單據平齊Steve的視線,我才看到,那摞空白支票的真容。

“誰能夠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Steve舉起支票,對着匆匆趕來的Nancy。

“已經簽章的空白**,Steve,為什麽這會在你的手裏?”

“是啊,為什麽會在我的手裏,Cherie Chen女士。根據貴國的會計準則和本公司的財務規範,一個研發部的代總監為什麽會有這麽厚一摞已經簽章的空白**?是他違規私制還是你們嚴重的違規操作?”

接過Steve手裏的支票本,徐恒的簽名和我的簽章紅的刺眼。望着支票薄,盯着依依,一種血液倒流的錯覺将我推入黑暗的絕境。

“很抱歉,我,我暫時不能給您明确的解釋。我不是很清楚,我……”

聽着自己的聲音,都覺得是那般的陌生。Alex洩氣的嘆息和依依接連的“請聽我解釋”是那樣的讓人暈眩。

“你不清楚,你是說你不清楚嗎?這是一個財務經理該有的回答嗎?”

“很抱歉,我會盡快給您解釋。”

“哈,Nancy,你聽到了嗎,這是多麽美妙的回答。盡快,好啊,那麽在這盡快的時間內您會做些什麽?串供,假賬,還是尋找替罪羊?真讓我沒想到,每年貢獻公司總利潤百分之三十以上的重要分公司會犯如此幼稚的錯誤。我甚至天真的仔細研讀了中國的會計準側渴望與你有一場硬仗,可是太可惜了,”Steve拍了拍手。

“我可以明确的告訴你陳小姐,你将永遠錯失升遷總監的機會,NPL中國也将面臨徹查,而你們,Alex,文小姐,還有Cherie你,将率先接受法務部的調查,直到找出元兇。而且,”

Steve走到我面前,将嘴唇貼近我齊腰的長發。

“這一次,就算你的祖先出現也救不了你了,怎麽辦?我美麗的小姐?”

Steve身上經典的香水香萦繞鼻尖,卻是那般的令人作嘔,請君入甕的挫敗感将我襲擊的片甲不留。Nancy沉穩的繞到我和Steve面前,示意我去到小會議室簽署說明書并協助深入的調查。

走在略顯擁擠的小走廊裏,隔離帶裏的事件殘骸前圍滿了看熱鬧的調查組成員和保安公司的保安人員。西裝革履的人前,濕漉憔悴的我格外的挫敗。索性路程很短,直到落座會議室,我才覺得自己還是活着的。

Nancy善解人意的遞來溫牛奶,小綴一口,卻全然的吐在了羊毛地毯上。

“抱歉我,很抱歉。”

“沒事。”

Nancy遞來濕巾,擦拭掉衣襟前稀疏的奶漬。窗外一道劇烈的閃電劃破夜空,頂燈應景的随之閃爍,一門之隔的辦公區,審計師的抱怨此起彼伏。

“這是說明書,代表着你确認證據的真實性,沒有異議的話,你需要在空白處簽名。”

Nancy遞來剛剛打印出來的文件紙,上面是中英雙語的接單描述和支票的微縮剪影。

我盯着看了又看,握着的筆卻始終不能付之紙面。

“我簽了的話,會怎樣?”

“怎樣,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嗎,這樣愚蠢的錯誤,為什麽會發生在你的身上?”

“為什麽不能?”我反問道。

“或者你不簽也可以,但必須找到一個層級和你相當的人确認,後續的調查才可以繼續。不過這是件很難為情的事。你知道的。”

我邊笑着表示贊同,邊簽上我的名字遞給Nancy。

“你确定嗎?在我這邊都好說,如果交給Steve,翻盤幾乎是不可能的。”

Nancy望着我,擔憂的勸解。

“Steve不知道你是我在英國的校友加好友吧,不然應該不會把我交給你。”

Nancy笑着點頭,接着嚴肅的望着我。

“我知道抵賴不是你的行為,可是這或許是最好的方法。不能升遷,你在NPL還有什麽意思?”

“工作不僅僅是為了升遷的,還有別的好處,譬如領略別樣的風景。”

“這樣的風景值的領略嗎?我是說,被當做商業罪犯一樣隔離審查,甚至還有被送交法辦的風險,真的值得嗎?”

“這實在中國,這樣的小事還不足以讓我接受審判,頂多也就是被取消執業資格,那樣也好,我就可以安心做我的費太太,這不是正合了Fay的心意?”

“Cherie,五年了,我很開心,你還是那麽的堅強樂觀。”

“堅強,不,我只是忘了怎麽害怕。身在其位,要保護的人太多,無可奈何,大概就是這樣吧。”

Nancy 望着我,苦笑着拿着說明書走出房間,而屋外,Steve正焦急着等待我的簽字認證。

“已經确認了,可以繼續調查。”

“Great!”Steve笑着拿過我的簽字。

“你就這麽開心嗎Steve?搞垮同僚,你就那麽興奮?”

“什麽意思?”

殘存着一絲笑意的Steve不解的盯着Nancy。

“我為公司就差違規行為有什麽錯?你好像總是很鄙視我的樣子,你必須對我有起碼的尊重,Nancy。即使是在中國,我也仍是你的上司,如果你想長久的待在這裏,就要有起碼的職業修為。這是最後一次警告,我保證。”

“這是有悖于常理的Steve,我認為我有義務勸導你。”

“勸導,省省吧,我的理念,是讓他們明白,誰是狼,誰是羊。沒有規矩,後續的游戲又怎麽能玩的精彩?”

Steve說完,詭異的一笑,将複印的調查形成表塞給Nancy,接着步伐輕健的走出辦公區。Nancy望着他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而一直躲在門縫偷窺的我,則握緊雙拳,默默體會着這從未有過的憤怒與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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